哪有这么简单的爱情。
令小想只知道,如今这年代,爱情没法仅仅只是爱情。它附带了许多条件。要年轻,要美貌,要金钱,还要提携,又或者干脆门当户对。太多项。罗列起来可以打至手软。
许履文像是考虑了一会才开了口,“今晚方不方便一块吃晚饭?”
令小想无声地笑了笑,良久才说,“算了。履文。不用了。别这样了。”
许履文问,“怎么了?”
他历来是个聪明人。令小想的态度让他敏感地意识,她和从前不同了。印象里她一直是那个只懂得默默爱他的女孩。他一直有她的消息,知道她一次正经的恋爱都不曾有过。他想当然地认为,一切都为着他的缘故。他从来不曾遗忘过她,假如没有这一场重逢,也许,也就任那思念和追忆就这样渐次被岁月掩盖了。
可是。她再次出现在了他的生活中。他很肯定,这是命运。
婚姻缔结得太过长久,一贯任性强势的妻子着实让他感觉疲倦,疲倦到懒得挣扎。
如果没有她的话。一切也就这样。还是可以这样,一直到老的。
他低声下气地恳求她,“别这样。别生我的气。”
他从来不会哄女人。甜言蜜语总让他觉得不安。他是个实干家,信奉行动比语言更有效。
令小想眼眶一热。默默地便挂了电话。
她很想爱他。
一边遗忘一边深爱
从前,她爱他。可以默默地不求回报的。但今时不同以往。岁月荏苒,他身上已然烙着“已婚”标记。
她跳到“诛三”的群里嚷,“一不小心做了小三怎么办?”
立刻有人反应,“你吗宝宝?”
“天哪,宝宝,千万三思而后行。做小三的代价和后果,你确定你真的能承受吗?”
“你有毛病啊,全世界那么多男人,偏要找个有老婆的!莫非此同学有过人之处?超长还是镶金边?”
令小想耳红目赤,“靠,真下流!”
“说话下流不要紧,做下流事才可耻!”
“宝宝啊,一失足成千古恨哦。有几个小三圆满谢幕的?”
令小想终于招架不住,“晕掉啦,不是我啦。是报社搞民意调查嘛。好了好了,不跟你们说了,我有事先下了。”
几乎是落荒而逃。
恰好夏一的电话打来,“到楼下了,快下来。”
令小想换上球鞋,下楼去。
夏一骑了辆老式单车,一只脚踩脚踏上,另一只脚便撑在地上。远远看去,姿态和面孔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令小想忍不住说,“喂,改天把你胡子刮刮。”
夏一说,“什么理由?”他斜睨她一眼,“除非是你觉得它会妨碍我亲吻你。”
令小想挥手就轻轻搧他一耳光,“这张狗嘴还真是从来没吐出来象牙过!”
夏一答,“那是你的期望过高。”他回头叮嘱她,“坐稳了,出发了哦。”
抵达江滨公园时十点三十分。令小想特意看了一下时间。她跳下自行车,微微皱皱眉头,“我们是不是来得太早了?”
夏一说,“正好我们也可以玩会儿嘛。我已经二十年没进过公园了。”
令小想白他一眼,“你才几岁,二十年。”
夏一微微笑,“自从我爸妈离婚,我就再没进过公园。是真的。确有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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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书将由魅丽文化策划出版,名为《我等你,永远为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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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小想一怔。这才想起来,夏一从来没有提起过有关自己的事。父母,兄弟。她对他其实一点也不了解。除了知道这是一个男人,名字夏一,时年二十五岁,眼下开了间酒吧。其它的,竟然一概不知。
她有点羞愧,究竟是她不关心他呢,还是根本就不曾在乎?
她颇为抱歉地说,“呀,原来童年也很不幸。”
夏一意味深长地说,“所以啊,别以为只有自己才是不幸的。”
令小想争辩道,“我没有。”
夏一狡猾地说,“我又没说你。”
他把车子停好,两人走进江滨公园。虽然是周末,但许是因为时候尚早,公园里的人稀稀落落的。他们不分方向地胡乱走着,在河堤上遇到了一对少年男女,一看就知道仅是高中生,脸上稚气未脱,令小想甚至看到了女孩脸颊上尚未褪尽的细细茸毛。
少年男女亲热地搂抱着彼此的腰,女孩只及男孩肩膀,不停地仰起脸来注视男孩,目光温柔且多情。
他们擦肩而过。
令小想问,“夏一,你有过这样的时候吗?”
夏一很诚实地答,“不记得了。”
令小想怒目而视,“如果有,应该也是很珍贵的回忆,怎么可以不记得?”
夏一叫起屈来,“姑娘,像我这样的美貌少年,一辈子必定恋爱无数,哪能次次都刻骨铭心?又不是人人都有初恋情结!”
他席地而坐,拍拍身边,“来,休息一会。”
令小想坐下来,狐疑地问,“你从前真的那么拉风?”
夏一很不满,“我现在也很拉风。”他把腿伸直,“介不介意躺我腿上?”
令小想吓了一跳,“我听说这年头到处都有防不胜防的摄像头和照相机。我怕。”
夏一白她一眼,自行闭上了眼睛。
阳光很暖和,就这样躺在太阳下的草地上,甚至能感觉到一些燥热,令小想一个人呆坐着,只觉无聊。真有点不明白人们干嘛那么热衷于上公园。在她看来,一个人工湖,一堆假山,一些简陋的玩乐设施,贵得要死的小商店…有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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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踢踢夏一,“喂,陪我说说话嘛。”
夏一不动。
她加大一点力度,“喂!”
夏一不耐烦了,翻身坐起来,眼珠子转了转,笑了,“好吧,那咱们就来玩一个句子接龙的游戏,听着哦,游戏规则是这样的。有一句话,我们俩,一人说一个字。谁中途出错,就得向对方说一句真心话。唔,我想想,要不然,告诉对方一件关于自己的秘密也行…”他被自己说得兴奋起来,“对对,反正就是那种不太可告人的话和事啦。”
这句话是:黑猫警长,啦啦啦。黑猫警长,哗啦啦。
令小想瞪着他,喃喃道,“无聊!”
他扬扬眉,“来不来?”他假装再次躺倒,“睡觉!”
令小想抢着说,“黑。”他立刻接上来,“猫。”她笑着接,“警。”他叫,“长!”
夏一先出错。令小想说长的时候,他忘了是该说“啦”还是“哗”!令小想笑着扭他耳朵,“快说快说,一句真心话,要不然,一件隐私也行。”
夏一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你想知道什么?”
令小想想一想,问,“初吻是在什么年龄?”
夏一答,“好像十一岁。又好像是十五岁。”
令小想嚷,“喂,严肃点。”
夏一正正色,“严格地来说,应该是在六岁。念幼儿园时,有个小女孩,整个夏天都穿蕾丝公主裙。我一时色胆攻心,趁午睡时抱着她就一通强吻…”
令小想瞪大眼睛,“然后呢?”
“被老师狠K了一顿。晚上回家,继续被老爸K一顿。”
令小想点点头,“是因为被K了两轮才记住的。”她苦恼地盯着他看,“其实我根本不知道你说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夏一笑了,“你反正记住,我对你的好是真的就行了。”
令小想冲动地问道,“干嘛要对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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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完之后就后悔了。万一他趁机表白怎么办?她确定自己不能接受,但又不想失去他。她有点晕,她怎么就把自己弄到这左右为难的境地了。
只听得夏一想也不想地答,“因为你蠢。”
令小想顿时柳眉倒竖,喝道,“你说什么?”
夏一不做声,神情古怪地盯着前方看。令小想有点奇怪,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
十米之处,雄纠纠地走着一个小女孩。灰色长T,套件黑色背带裙,脚下一双黑色小靴。这样灰不溜秋的色彩穿在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身上,竟然有种让人惊奇的美貌。她还戴着顶灰色帽子。
令小想的呼吸几乎一下子就停顿了。
帽子!
和斯小敏那顶何其相像!
令小想几乎立刻可以断定,是她了。就是她了。
她禁不住轻轻发起抖来。
突然地,手被夏一紧紧地握住了。
他牵着她的手,很沉着地带着她向小女孩走去。然后,他微微俯下身子,很自然地摸了摸小女孩的帽子,“嗨,小美女!”
小女孩停下脚步,眼神警惕地盯着他看。
她身后匆匆跑上来一肥胖的中年妇女,有点气喘吁吁,叫,“玫瑰玫瑰,你慢点儿!”
夏一看一眼令小想,冲女孩笑了,“哟,这么好听的名字啊。”
小女孩骄傲地开了口,“妈妈给我取的!”
中年妇女狐疑地打量他俩,“你们是…”
夏一把令小想揽紧,笑着说,“呀,我们今年也打算要个孩子呢,她想要个儿子,我想要个女儿,你看,你女儿多漂亮,我就喜欢女儿。”
中年妇女释疑地笑笑,有点不好意思,“呵,不是我的女儿呢。”转头对小女孩说,“玫瑰,快叫叔叔阿姨!”
小女孩很乖,立刻甜甜地叫,“叔叔阿姨好!”
夏一疼爱地摸摸她的脸,赞道,“玫瑰真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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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妇女显然很是善谈,顿时说开来,“这孩子呀,就是嘴甜。您别说,带孩子还是挺辛苦的事儿,可一听到这孩子甜甜的叫声,姨姨,呀,什么苦和累都值得了。就是身体不太好,一直缺钙,所以每周末这时候都带她来公园里晒晒太阳。”
夏一一副了然状,“哦…”看一眼令小想,她像是完全呆住了,只愣愣地盯着小女孩。
夏一不动声色地碰碰她手臂,笑着对中年妇女说,“您帮忙照看孩子,不知道一个月拿多少钱呢?我们以后也打算请个阿姨。”
中年妇女完全没有疑心,爽快地答,“我原来拿一千五,现在拿一千八。”
夏一吃了一惊,“啊,这么多啊。”
中年妇女叹息一声,“玫瑰妈妈可是个好人。钱给得多不说,还经常给我买这样买那样。前几个月说要出国,可能要蛮长时间才回来,让我好好带玫瑰。一下子就往我卡里打了五万块。”
令小想终于开了口,“玫瑰,能不能让阿姨看看你的帽子?”
玫瑰眨眨眼睛,脱下帽子递给令小想,清脆地说,“我过三岁生日的时候妈妈给我买的。”
令小想把帽子翻过来。果不其然,帽沿边缘钉着一只小小蛇样装饰品!
令小想心头大恸,哽咽着问,“你叫玫瑰?”
玫瑰笑起来,“阿姨,我的名字是不是很好听?妈妈说,要让我像玫瑰一样,一辈子都美丽,永远都有人疼爱呢。”
心如受重击。
玫瑰玫瑰。
令小想记得,斯小敏曾经说过,“小想啊,我想改个名字。叫玫瑰。”
玫瑰多好啊。一听就知道是个万人宠爱的角色。但凡女孩子,谁不想做玫瑰,任人捧在手掌心,珍爱着宝贝着。
令小想一直以为,斯小敏就是玫瑰了。却原来,她并不是。
令小想再说不出话来,把面孔埋到夏一肩上,无声地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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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一赶紧说,“我们有事要先走了。玫瑰再见!明天”
中年妇人终于注意到令小想的异常,眉头皱起来,“这位姑娘怎么了?”
夏一叹口气,“不瞒您说,我们之前有过一个孩子,老婆也喜滋滋地说过,想叫她做玫瑰。可是临产前摔了一跤,孩子就没了…”
中年妇女立刻同情起来,“哦。这样。”
夏一趁机问,“大姐您贵姓啊?”
中年妇女答,“我姐田,叫我田姐好了。”她牵过玫瑰,“来,和叔叔阿姨说再见!”
玫瑰抿抿嘴,嘴角边不易为人察觉地露出两个小梨涡,“叔叔阿姨再见!”
一老一少在正午的阳光下慢慢走远。令小想浑身虚脱般紧靠着夏一。她紧紧地抓着夏一的袖口,“她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她怎么可以抛下玫瑰一个人走掉?”
夏一也有点疑惑,“无论如何她应该告诉你玫瑰的存在啊。从她提前支付田姐的工资来看,那时候她就已经打算好了不再坚持下去。又或者,她当时真的只想出国?”
夏一低下头看看令小想,无奈地说,“喂,我的衣服被你弄脏了。”
令小想憎恨地瞪他一眼,这种时候他还惦记他的衣服!
夏一摸摸鼻子,“你好好想想,你姐姐就没有给你寄过什么信件之类的东西吗?对玫瑰她至少都做了一个打算,不可能对你一点交待也没有。”
令小想烦燥地摇摇头,“我真的想不起来了。印象里好像是没有的啊。”
她抬起头看着夏一,紧张地问,“怎么办,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我要把玫瑰接到身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