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世杰很配合的大笑,司南也笑,只有程致研低头不语,看得她心冷。
司南在莫干山总共呆了两天,很快就进入了纯粹的工作模式,走遍了逸栈及其周边的每一个角落,了解了日常运营和资本运作的方方面面,夜里才有空打电话回香港,跟默默说说话。
从孩子出生至今,都是她一个人带,只有出差才不得已寄放在父母那里。五年前,她曾经跟家里人闹的很僵,后来才慢慢和缓了一些,但一直都算不上亲密。
电话接通,她跟母亲随便寒暄了几句,就无话可说了,幸好默默挤过来,大声说:“妈妈,妈妈,我今天拿到一个奖!”
“什么奖?快点告诉我。”她心情开始变好。
“老师让我们说这个世界上最在乎的东西,我说第一个是妈妈,第二是自己的生命,所以我就得奖了!”
她几乎感动到哭,对默默说:“妈妈也是。”
“你是说你最在乎的第一个是你自己,第二个才是我?”默默并不满意。
她被逗笑了,可能只有此刻的笑才是真的。
除了默默,她也接到过顾乐为的电话。
“你好吗?”他问她。
“好。”她回答,想不出如何解释她在莫干山遇到的一切。
“今天,你爸爸来找过我。”他继续说。
很好,她心里说,这明显就是司历勤做事的风格。
“不管他说什么,你都别听。”她开玩笑似的提醒。
“是吗?”顾乐为也笑,“他要我好好对你和默默,说可以给我钱开诊所,再送一层房子让我们结婚。”
她有些意外,问:“你想要吗?”
“我想要你,也会照顾默默。”顾乐为回答。
她静静听着,不是不感动。
两天之后,莫干山的考察结束,返回上海之前,司南又跟程致研开了一个小时的会,提了一些逻辑致密而咄咄逼人的条件。
程致研却几次走神,每次都要等到她停下来,再三的问:“程先生,你对这一点有什么意见?”
他总是说:“没问题。”
吴世杰也不插嘴。
反倒是他们在上海的律师听得着急,在MSN上发消息过来,把可能发生的情况一一罗列,再三问程致研:真的没问题吗?你可千万想清楚了。
这在他身上是从没有过的情况,而且,逸栈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根本用不着这般退让。
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在心里喃喃道:如果她要,我又有什么不能给的。
他数夜无眠,却不觉得辛苦,只是反反复复的想起两个月之前,他在香港又一次见到她时的情景。
至少,那个时候,他对她还是有期盼的。
他发觉她变了许多,头发留长了,有时候披着,有时梳起来,或者干脆在脑后挽一个低髻,不再像从前那样在意别人是不是会看到她的右耳上的助听器。他不知道这究竟算是好,还是不好,他曾经那样用力的试图保护她,结果却还是伤到她,让她一个人面对这么多事。直到现在,她从曾经鲜嫩的蜜桃色,沉淀成了带着些许冷调的玫瑰色,更好更坚强更完整。
直到那天夜里,她从他的车上下来,他掉了一个头在路口等红灯,隔着一条街看见她和那个年轻的医生从医院出来,一路笑着讲话。他们上了一部出租车,朝干诺道驶去。他并不是存心跟着,就这样一前一后,直到出租车在他住的酒店前面停下,他们从车上下来,去大堂接待处check-in。
他乘地下车库的电梯上楼,回到房间里。
“回来啦。”沈拓从卧室里出来,接过他的外套挂好,又蹲□帮他脱鞋,用软布擦去浮尘,楦好鞋楦子,放进柜子里。这一连串的动作,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清醒的知道,那个更好更坚强更完整的人,已经和他没了缘分。
12
程致研回想起数月之前,他在机场偶遇查尔斯一家。在那之后,他就改变了一贯的态度,同意与历星商进一步讨投资计划,并决定亲自去香港开初期的碰头会。
吴世杰听说了之后,笑着问他:“怎么突然就想通了?”
他沉默,许久才反过来问吴世杰:“吴妈,你觉不觉得我这辈子就像个笑话?”
吴世杰还是笑,看着他回答:“你算什么笑话?谁TM都别跟我比,我才是最大的笑话,谁跟我比我跟谁急!”
程致研不想也不必跟他争,相信自己经历的事比他更荒诞。
时间回到五年前,那一年的二月,各大报纸财经版都可以见到这么一篇报道,文章标题大同小异,表达的都是差不多的意思——私募牵线,中国民营企业成功收购成功国际精品酒店。
配图大多是一张三人合照,左边是华仕国际的总裁,也是W酒店集团董事会的新任主席,右边是新委任的全球CEO查尔斯,中间是历星投资的董事长兼执行合伙人司历勤,三人面带微笑,踌躇满志,看上去完全就他们提出的新口号 “原有团队,全新战略” 的最佳写照,瞬间将一切都定格在最美好的时刻。
而这场交易的另一方,W的旧主沃尔登家族,也并未被媒体淡忘。所谓成王败寇,商场上的争抢厮杀也是同样的道理,在这一场惨败之后,人们再提起那个曾经显赫的姓氏,语气及论调都和从前截然不同了。
不仅是陆玺文,就连沃尔登家两位公子也对这个收购计划一无所知,仓促间根本来不及布局反击,再加上原董事长詹姆斯以及另外几个董事和大股东的支持,华仕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敌手,就成功收购了W百分之三十的流通股份,一举成为最大股东,并且计划在今后两年中逐渐增加持股比例以及董事席位,最终实际控制整个W酒店集团。整个计划酝酿已久,过程一气呵成,完全就是一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反转剧。
三个月之后,詹姆斯在美国东北部湖区的别墅里去世,临终前体重只剩下九十磅左右,陆玺文陪着他走完最后的日子,即使在他陷入弥留的那几天,也终日陪伴在侧,为他念书,刮胡子,理发,修剪指甲,保持仪容整洁。
虽然W易主,但老头儿身后留下的财产仍旧十分可观,所有人都觉得她这是临时抱佛脚,指望着宣读遗嘱的那一天,可以多分那么一份。
小部分知道内情的人则带着更加幸灾乐祸的心态看戏,嘴上说:其实,她也挺不容易的,为W集团钻营了那么多年,最后居然说卖就卖了,事前还一直被蒙在鼓里。丈夫公然背叛,却又不能翻脸,还得小心伺候着。而且,更大的打击是,一向寄予厚望的亲生儿子又在这个关键时刻不知所踪了。
关于程致研,陆玺文所能查到的最后一点线索就是,在收购案最终尘埃落定之前,他向查尔斯提交了辞职信,办理了一系列离职手续,随后离开天庭,回到位于上海浦西的住所,并未退租,只带走了一些简单衣物,没带手机,在附近一间银行取了尽量多的现金,之后便行踪成迷。
当时,詹姆斯还未过世,陆玺文□无暇,只能请人调查,但PI在中国行动起来困难很多,一直没有进展。多数事情其实都是吴世杰在做,他联系了领事馆,还找了公安系统的熟人,也始终没有多少有价值的消息。程致研没有再提过款,也没有其它消费记录,没有坐过飞机,边检也没查到他的离境记录。唯一可以确定是,他应该还在国内。吴世杰有他公寓的钥匙,那段日子几乎就住在那里,等着各方面的消息,或者他哪天自己想明白了,突然回转。
期间,公寓的门铃响过许多次,有送外卖的,也有房东或者邻居。有一次,门外站的人,吴世杰并不认识。那是一个年纪很轻的女孩子,长发束了一个马尾,高挑苗条,五官很漂亮。她说自己名叫沈拓,是程致研在天庭的旧同事,听说他失踪的消息,想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有任何需要她帮忙的事情,她都可以做。
第一次打照面,吴世杰对她的态度就不好,而且,这种态度就一直这样延续下去了,他自己也难于解释为什么,他对不相干的女人一向是挺殷勤的。但不管他如何冷淡,沈拓还是孜孜不倦的每天都来,打听最新进展。来的次数多了,他似乎也就习惯了,任凭她厚着脸皮赖在那儿,送吃的喝的过来,甚至帮着收拾一下屋子。
除了沈拓之外,还有一个人来公寓找过程致研,那个人就是司南。她出现的那天早晨,天是下着雨的,气温很低,她站在楼道里按门铃,看见门开了,应门的又是吴世杰,有些意外。她瘦了许多,就像是硬铅笔勾的那么一个轮廓,着了淡彩,又被洗去一层颜色,看起来很憔悴。吴世杰让她进屋,她好像很怕冷似的,没脱外套,只解掉了围巾,露出脖子右侧的一大块淤青。
当时距程致研离开天庭已经差不多三个礼拜了,吴世杰很早就试图联系她,但电话打过去,始终是关机状态。一开始,他甚至以为她是跟程致研一起走了,后来听沈拓说了,才知道他们之间闹了些矛盾,似乎已经分开了。再后来,W的并购案浮出水面,吴世杰是聪明人,很快就猜到此事和程致研的失踪有关。
吴家有个世交,姓薛,是国内私人风险投资圈子里的元老。吴世杰向此人打听内情,薛伯对他并无保留,娓娓道来,言辞间半是嘲讽,半是钦佩:“司历勤这个人确实是不简单,差不多一年前就通过上海天庭的总经理跟W总部的几个董事接洽,瞅准了W内部分为两派,又正赶上美国地价跌到低谷,能用这个价钱把W买下来,简直是空手套白狼。圈子里还传说,他一早就把女儿安排进天庭工作,估计迟早也要进董事会的。这眼光这魄力谁比得过?”
吴世杰看司南的样子,便猜到几分内情,程致研走之前,两人八成是见过的,还发生了冲突。
“你知道他在哪儿吗?”司南问他。
一时间,吴世杰也不确定该怎么回答,只能说:“他辞职之后就走了,估计是想休息一段时间,具体去哪儿我也不好说,他旅行一向不按计划来的。”
“他还会回这儿吗?”她又问。
“我不知道,”他回答,“但丫鬟离开天庭,在中国的工作签证肯定不能再延长了。”
司南谢了他,很快就走了。吴世杰不知道自己说的话会有怎样的影响,都是实话,却又不完全是。
作者有话要说:之后会有几章是写程致研五年间的经历,然后默默就出来认爹了,大家表急。还有,关于结局,如果让司和程在一起,顾可就铁定炮灰了,你们真的忍心吗?要是大多数人都表示忍心,我就这么写了。至于沈拓,不用担心,她肯定是最惨的。
13
离开公寓之后,程致研去火车站买了一张由上海至北京的车票。
他其实并不想去北京,那趟T字头的列车只是他在不断变换的时刻表上看到的第一个车次罢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中国乘火车,当年的春运已经过去,车上不算拥挤,发车时还比较干净,随着旅程推进,渐渐变得有些脏。
他始终看着窗外,几乎不留心周遭的人在做什么,也不跟别人聊天,只记得有人对他说:“哎,你的手在流血。”
他低头看自己的左手,指关节上的伤口都已凝结,是在公寓楼下粗糙的砾石外墙上弄破的,因为天气很冷,以及手上的动作,又有些裂开了,渗出一点血来。他对那人道了声谢,去厕所洗了洗手,又在旁人好奇的注视下回到座位,把一条骑车时戴的多用巾缠在手上。
到达北京已是深夜,他没有出站,上了最近一班出发的列车,在车上补票时,才知道目的地是山西大同。随后的两天两夜,他一路往西,从一个车站到另一个车站,从大同到兰州,再出了嘉峪关。
从兰州到敦煌,他坐的是一趟绿皮夜车,老式车厢,没有空调,投入使用的年头应该比他的年纪都大。车上挤满了人,其中有许多是要去农垦农场去采棉花的农民工,一路咳着瓜子,操着四川或者甘肃方言大声聊天。一开始车厢里有些闷,不觉得很冷,众人身上稀奇古怪的异味充斥其间。直到夜里,河西走廊沙漠中的冷风从车窗的缝隙间吹进来,所有人都把自己裹得紧紧的,空气变得异常清冽。
车厢里灯光昏黄,日间的一切都归为寂静,程致研看着窗外,目光所及处一片黑暗。他去过许多地方,走过比这更远的路,但那趟夜车却让他有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体验。曾经的他是心无牵绊的,随便走到哪里都是一样,潇洒的来去,全心全意地为眼前所见折服。而这一次,他才知道,走到很远的地方,坐在许多陌生人中间,心里思念着一个人是怎样的滋味。他有些庆幸,因为那种思念,寒冷带来的身体上的疼痛才变得不那么深切。
随后的两个多月,他都在西部打转,从敦煌到成都,又从成都翻越了川陕交界的秦岭,十七个小时抵达西安,途中火车换了两三次车头。而后一路向南,经过西昌、攀枝花,出了四川抵达云南昆明,一路都在奇伟雄壮的山河中穿行,出发或者停留都没有计划,一切随心。他很早就想要做这样一次旅行,却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成行。
一路上坐的大多是火车,进入云南之后也坐过几次大巴。遇到过一次小车祸,深夜在高速公路上追尾,剧烈的震动把他从熟睡中惊醒。他失落了梦境,隐约还记得其中的场景,一座山,白雪覆盖,有的地方露出青色岩石来,他和司南一同向山顶行进,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小女孩,穿着跟她一样的玫红色冲锋衣,脸冻得绯红。脚下的雪很松,很难走路,他要照顾她们两个,后来干脆把小女孩背到了身上,稀薄的空气让他喘不过气来,很累,却心满意足。
她的手,隔着厚厚的防风手套紧握着他的,纤细却有力,感觉如此真切,但那种感觉尚且留在指掌之间,梦就已经醒了,还是只有他一个人,在一辆由昆明至景洪的长途汽车上。后半夜,他一直醒着,躺在那里看着车顶。
次日,汽车到达中缅边境附近的一个小镇。当夜他就在那里留宿,这一路上,他经常在火车上过夜,去的也都不是什么旅游胜地,住在小旅馆或者当地人家里,从来不用任何证件。但在那个边陲小镇,正赶上警方的禁毒行动,所有能住人的地方都格外的较真儿。
他挑了一间不起眼的旅馆,门口看店的是一个十六七的女孩子。他说自己没带身份证,只住一夜,次日一早就走。
小姑娘年纪虽小,却十分老练,一口回绝:“哥你饶了我吧,真的不行,这几天正严打呢,要是被查到一个没登记身份证号的,这店就开不下去了,你哪怕去做张假证,都好过这样难为我。”
边上还有人等着结账,有来做生意的当地人,也有些是游客,投来或好奇或淡漠的目光。
他没再为难那个看店小姑娘,离开旅馆去旁边的小饭店吃饭。店堂里顾客稀落,但他坐下不多时,却有人过来拼桌。一个年轻女人,二十五岁上下,利落的短发,晒得黑黑的,穿一件宽大的灰色T恤,手腕上戴着一只巨大的男装户外手表,他记得刚才在旅馆里看见过她。
他让她坐着,两人分别点了菜,她要了一瓶本地酿的白酒,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推到他面前。他不记得他们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反正就是些很寻常的攀谈,没问名字,也不说从哪里来的。如果他们早几年遇到,他说不定会喜欢上她,她是他一直以来偏爱的类型,可以结伴旅行的那种人。而现在,他之所以注意到她,只不过因为她笑起来跟司南有点像。
他其实酒量不错,但极少喝,念大学时看到吴世杰喝的酩酊大醉,总是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要找这种不痛快。直到那天夜里,他第一次有了想要醉过去的欲望,一杯接一杯的灌下去,有那么短暂的片刻,他觉得身体低悬在半空,变得温暖而麻木,意识如丝般抽离,现实中所有痛楚逐渐远去。
喝完那一瓶酒,她对他说:“如果找不到地方住,你打算怎么办?”
“去汽车站看看有没有去别的地方的车,”他回答,“或者就在车站过一夜。”
短发笑了笑,说:“跟我走吧,我给你找个地方。”
“你不怕我是逃犯?”他问她。
“就凭你?”她嗤的冷笑了一下,“你顶多是个躲债的,而且还是情债。”
她带他回到那个小旅馆,让看店的小姑娘拿了一把钥匙,见他一脸疑惑,便笑着解释:“我是此地的老板娘,只可惜没有老板。”
她肯定不是当地人,更看不出是在边境小镇开小旅馆的,反倒像是从某个沿海城市来西双版纳徒步旅行的游客,年假结束就要回到某栋CBD写字楼里上班的。
程致研跟她上楼,进了二楼西面一个小房间。她开了灯,又推开窗上的木隔扇,让湿润的夜风吹进来。
那种温暖麻木的感觉已经过去,他开始觉得不舒服了,去吐了一次。
等他从厕所出来,她递给他一只杯子,对他说:“白糖水,喝了胃里会舒服一点。”
他好像听到自己说了什么,但脱口而出之后就不记得了。
“谁是司南?”她看着他问。
他一激灵清醒过来,避开她的目光,没有回答那个问题。
她还是看着他,许久才又开口道:“没关系,咱们俩差不多,同是天涯沦落人。”
他在那间旅馆总共住了三天,原本很快就要走的,却被这个不太像老板娘的老板娘屡屡挽留,把附近值得一去的地方都走遍了。第二天,他发现护照不见了,猜到是怎么回事,但不能确定。他决定不去管,知道自己不能躲上一辈子。
第三天傍晚,他们回到旅馆。房门口坐着一个人,听到他们脚步声就抬起头,看着他露出笑来,说:“总算找到你了。”
“你是司南?”老板娘问。
“不,”她回答,“我是沈拓。”
14
那天夜里,程致研带沈拓出去吃饭,听她说这段时间上海发生的事。
华仕已成功收购W,因为新主子官方背景深厚,天庭那件商业贿赂案很快就不了了之了,也没造成多大的负面影响,但涉案的雇员,包括郑娜,还有老贝,都已经走人,餐饮部基本等于经历了一次大换血。
不知道为什么,公关部总监关博远也随后递交了辞呈,再加上程致研的突然离职,整个酒店运营部门的管理层几乎一下子被抽空。幸好查尔斯在其中发挥了中流砥柱的作用,撑过了这段人心惶惶的日子,如今继任的高管都已陆续到职,酒店运营也逐渐恢复正常。
程致研静静听着,对他来说,这些事就好像发生在另一个时空一样。他一点都不觉得意外,经历这样一场变迁,天庭必然会乱上一场,而面对这一切,查尔斯也一定能保持淡定,应对有方,因为这本来就是这出大戏中的最后一幕,查尔斯也是编剧之一。
沈拓见他不说话,就讪讪的焕了个话题,说他离开之后,吴世杰在他的公寓住了将近一个月,后来得到一些关于他行踪的消息,他的信用卡有一笔交易记录,刷卡地在东北某市,就离开上海去那里找他了。
吴世杰走后,每天在公寓驻守的人就变成了她,前一天下午接到领事馆的电话,说有人在景洪捡到他的护照,交到镇派出所,还留了一个旅馆的电话,就立刻就订了机票,天没亮就出发,坐早上七点半得航班,五个多小时之后到达西双版纳机场,又乘长途车到了这个小镇。
老板娘这一招,程致研早有预感,也很清醒的知道,来的人不可能是司南。他以为会是吴世杰,或者是陆玺文派来的什么人,却没想到会是沈拓。
“吴世杰知道你到这里来吗?”他问她。
她点点头:“领事馆的电话是直接打给他的,但他人在哈尔滨,一时买不到机票,所以我就先来了。”
“你明天就回去,就当没找到我,行不行?”
“为什么?”她反问。
“不为什么,我只想休息一段时间。”他回答。
沈拓低头吃面,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说了声好。
听她这样回答,程致研倒有些意外了。方才说出那番话时,他明知是不可能的,只是随口玩笑罢了,没想到她却答应了。
第二天,程致研就跟着沈拓踏上回程。
临走,老板娘嘱咐他去镇上派出所把护照领回来,又对他说:“很遗憾,来的人不是她。”
他摇摇头道:“没关系,我知道她不会来。”
沈拓在一旁听着,心里应该很清楚他们说的是谁,一直都没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