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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睡着了么?”裴子墨面上淡淡的。

丁辰:“……”

裴子墨呵呵一笑,“我不过是想去洗手间而已,你想多了。”

“是么?”话虽如此,丁辰还是挪了地方给他让位。

“谢谢你。”裴子墨不觉含笑。

丁辰忿忿不平道:“懒人上磨屎尿多。”

裴子墨:“……”

“辰辰,我睡不着。”好不容易清净了片刻,裴子墨又开始聒噪。

丁辰困得眼睛都睁不开,随口说:“出门右拐下楼去小区里跑几圈就睡得着了。”

裴子墨笑不可抑,“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毒舌?”

丁辰不以为然,“我一贯如此。”

“无论你凶悍还是温柔,我都喜欢。”裴子墨嘴角微翘起。

丁辰刚要反驳,裴子墨“嘘”了声,“快睡吧,你明天还要上班。”

他神情一派舒展自得,丁辰气愤莫名,明明是他一会这样一会又那样,说得倒好像是她要招惹他似的。

经他这么一打岔,丁辰反而没有了睡意,她翻来覆去好久,迟迟不能入眠。

裴子墨一直听在耳中,见机道:“辰辰,你也睡不着么?”

丁辰略略颔首:“嗯。”

裴子墨一骨碌坐了起来,兴奋道:“那我们聊天吧。”

“聊什么?”

裴子墨思索了会,“聊小时候的事。”

丁辰茫然道:“小时候的事有什么好说的。”

“例如你小的时候做过什么坏事啊?”裴子墨笑吟吟地说。

丁辰翻了翻白眼,“我会做过什么坏事。”

“那我先说吧,你可以再回忆下。”裴子墨抿抿唇,“我在**学的书包里藏过毛毛虫。”

“你这算什么?”丁辰不屑道:“我拔过数学老师的自行车气门芯。”

裴子墨不禁莞尔,“我在**学背上贴过写着‘我是猪’的纸条。”

“我曾经在宿舍楼往下泼洗脚水,正好倒在教导主任的头上。”丁辰说着调皮捣蛋的往事,却一脸无辜相。

裴子墨无声而笑,“我故意把**学的头发卡在桌椅中间,等她站起的时候,疼得大哭。”

丁辰得意道:“你这和我相比简直是小儿科,我趁着语文老师写板书,手里扣着一把粉笔头,她一转头就用粉笔头扔她。好笑得是,她没有一次抓到我的。”

两人越说越带劲,捧着肚子哈哈大笑。

裴子墨忽道:“你怎么老和老师过不去?”

丁辰反唇相讥:“你怎么老和**学过不去?”

互相揭短、嘲讽了一番,又是一轮疯笑。

裴子墨摇头,调侃道:“你小时候那么调皮捣蛋,没想到长大后判若两人了。”

丁辰不由笑了起来,“以前亲戚邻居总说我有多动症,好像是读高中开始逐渐转性的。”

裴子墨静静看她,目光平和而温柔,“辰辰,你做过最严重的错事是什么?”

丁辰低头沉吟,须臾,悄声说:“有一次挨骂后,我心情不好,就偷摸到老师家。因为他家在底楼,我抓了一把沙子从厨房窗口丢进了正在熬药的砂锅里。后来我才知道老师身体不好,需常年服中药调理。唉,这大概是我做过最后悔的事儿了。”

裴子墨俯身贴在她耳边,声音低柔,“你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情有可原,我相信老师会原谅你的。”

丁辰移开了稍许距离,“你呢?”

“我?”裴子墨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看她的眼神有点烫人,“我做过最大的错事就是伤了你的心,”他反握住丁辰的手,“我后悔伤害了你,后悔让你痛苦,让你流泪,更后悔和你离婚。”他掌心的温度无比灼热,明亮双目逼视于她,轻轻扳正她的脸,“辰辰,原谅我,好么?”

丁辰深吸口气,不出声。

裴子墨神情未变,心中却有些许无奈。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辰辰,其实我早就爱上你了,是我傻的看不清自己的内心。我总以为初恋是最美好的,值得怀念和珍惜,可事实上,我早已习惯有你的日子。以前的事我没办法改变,但现在我心里只有你,再容不下别人。”

丁辰表情起了轻微的变化,她心中一酸,脱口而出,“裴子墨,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到我是什么时候?”

裴子墨微微一笑,“也许你早忘记了这件事,但我一直记得。”

丁辰疑惑地瞟他一眼。

“我还在读大学时,我们有过一面之缘,我射偏的足球差点砸到了你。”裴子墨凝视着她,认真地说。

“你竟然记得这事。”丁辰惊讶之极。

“当然,不但记得,还印象深刻,很少有女孩子接球的动作那么漂亮。”裴子墨神情又活络起来。

丁辰含含糊糊地“哦”了声。

裴子墨嘴角噙笑,“看样子你也没忘记这事。”

丁辰眼皮跳了一下,她怎么可能会不记得。一见钟情,他牢牢占据了她的心。直至今日,此时此刻。

“辰辰,我们的缘分从那天开始便铸就了。”裴子墨黑眸中柔波荡漾,欲语还休。

这是裴子墨第一次敞开心扉,向丁辰尽诉衷肠。

丁辰却忽然心慌意乱起来,她拍掉他的手,钻进被窝,“我困了。”

裴子墨只有由了她去,唇边的笑意缓缓凝结,眉眼间带上点几不可察的哀愁。

第二天丁辰醒得很早,一张眼,裴子墨就坐在边上乐呵呵地看着她。

丁辰着恼道,“你脸部抽筋了?”

裴子墨非但不恼,而且笑得更欢,他笑眯眯地说:“辰辰,你昨晚说梦话了。”

丁辰一惊,“我说了什么?”预感不妙,下意识地心虚。

“你说……”裴子墨眨了眨眼,在她耳畔留下喃喃细语,“你说你爱我,你要永远和我在一起。”

丁辰脸上迅速红了,“呸。”

“我可没骗你。”裴子墨促狭道:“我还用手机录了下来,你要听听么?”

丁辰再也坐不住了,逃也似地冲进浴室,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以上班为借口飞快遁走。

裴子墨意态慵懒,眸色幽深。

丁辰虽在梦里轻唤了他的名字,其余却是他撒了谎,让丁辰能够直视这段感情,这也许是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丁辰两眼发直地盯着电脑足足有一个小时,丁小娅敲了几次门她都没有听见,无奈丁小娅只得推开门,把紧急的文件放在她桌上,叫了声:“丁经理。”

丁辰没反应。

丁小娅低低叹口气,推了她一把,“堂姐!”

丁辰这才回过神,惊讶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进来有一会了,姐你在想什么,想到这般入神。”

“没什么。”丁辰忙抓起文件以掩饰自己的失魂落魄。

丁小娅眯眼观察了她一会,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她心直口快道:“姐你昨天好像穿的也是这身衣服。”

丁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明明什么事都没发生,可偏偏好像干了坏事似的不敢说与人听。她不知该如何回答,索性装傻。

丁小娅也是知情识趣的人,自然看得出丁辰浑身的不自在,便不再追问。她拿了丁辰签好的文件,若有所思地拧开门球走出去。

丁辰持续发呆。

她曾试图斩断这份感情,也告诉过自己该恨他,她努力克制过对他的思念,但显然是徒劳,只需他一句甜言蜜语,只要他一次温柔相待,她又笨笨地钻入他编织的情网。

有种焦躁在心底浮现。

爱情就是这么回事,越想忘记越难以忘怀。

她暗暗叹气,她这辈子就折在他手里了。

裴子墨的电话来得不早不晚,“辰辰,你在干吗呢?”

丁辰没好气道:“上班呢,还能干吗。”

“晚上我来接你下班好不好?”裴子墨小心谨慎地问,他还是不敢把她逼得太紧。

丁辰稍一思索,“好。”

她答应的爽快,没让裴子墨喜出望外,反而令他心里没底,他紧张地问:“辰辰,那我几点到比较好?”

丁辰笑一笑,“你以前从来不问的,到了就打个电话上来告诉我一下。”

裴子墨挠挠头皮,以前他确实霸道了点,今后会改进,他征求丁辰的意见,“那我六点到你楼下怎么样?”

“嗯,”丁辰想了想,又改口道:“还是在前面一条马路等我好了。”她这么做有自己的理由,她暂时还不想让丁小娅看到她和裴子墨在一起,他们现在的关系也无法向任何人解释。

裴子墨黯然的情绪仅维持了几秒,见不得光总比被丁辰拒绝的好。

丁小娅见丁辰进了洗手间也忙跟进去,碰了碰她的胳膊,嘻皮笑脸道:“姐其实你不用害臊的,都是成年人了,就算你昨晚在沈医生家过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丫头满脑子都在想什么呢,丁辰面露几分尴尬。

丁小娅迅速溜走,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丁辰简直哭笑不得。

裴子墨殷勤地将丁辰迎上车,笑容灿烂无比。

丁辰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去哪里吃饭?”

“回家吃,我做了你最喜欢的菜,吃完饭我再给你按摩,保你精神百倍。”裴子墨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回家……”丁辰轻声重复了遍,低低地笑,似乎不再如之前那般排斥。

裴子墨乐得喜不自禁,他踩下油门,车速很快。

丁辰急忙叮嘱:“开慢点。”

“放心吧,没超速。”裴子墨确实心急,但也不会拿两人尤其是丁辰的性命开玩笑。

裴子墨幻想着破镜重圆的美好传说。

丁辰则憧憬着烛光晚餐的温馨氛围。

这个时候,谁都没料到危险竟一步步的降临。

一辆装载有十几吨货物的大卡车歪歪斜斜地迎面驶来,速度飞快,车道上路窄车多,裴子墨避让不及,唯一的念头便是保护好丁辰不能让她有半点损伤,他连打方向盘,与几辆高速行驶的车险险擦过,最后拼命把方向盘打向右边,耳边只听得剧烈的轰鸣声,他再无意识。

丁辰醒来的时候人已在医院,父母和丁小娅以及好友叶紫都在身边,她睁开眼的第一句话就是:“裴子墨呢?”

丁小娅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丁母也躲躲闪闪地不肯回答。

丁辰视线从他们脸上一个个的扫过去,最后落在叶紫身上。

叶紫避不开,只能开口:“丁辰你先别着急,裴子墨还在抢救中。”

丁辰点点头,平静地道:“我去急救室门口守着。”

“你先管好你自己。”叶紫说,“你也伤得不轻。”

“他会没事的,对吧。”丁辰问,眼泪婆娑滴落。

叶紫哼道:“我还没追究他的责任呢,你为什么会在他的车上?”

丁辰泪眼模糊,“如果不是他,现在躺在手术台上的就是我。”昏迷前的一刻,她看得很清楚,裴子墨把方向盘死命往右边打,将他自己暴露在最危险的地方,关键时刻,他把生的希望留给了她。

叶紫这才不说话了,过了片刻,她抹了抹眼睛,“医生说情况不是太乐观。”

丁辰急得脸色都变了,“我要去看他。”

“你现在也帮不上什么忙,安心躺着,有消息我会马上通知你的。”叶紫神色虽冷静,内心也焦急万分。先不论丁辰受不受得了刺激,裴子墨也不是大奸大恶之徒,不该有此下场。

丁辰面色苍白,泪水涟涟。她以为他们还可以从头开始,但老天似乎不打算再给他们机会。丁辰心中十分后悔,后悔之前一直没给裴子墨好脸色瞧。如果早知道昨晚是最后一次的相处,她一定不会再逃避。

她暗暗许下诺言:如果裴子墨能躲过这一劫,她再也不要顾及该死的面子。还有什么不能放下的,受过的伤会慢慢愈合,不愉快的往事会逐渐淡忘,只要人在比什么都重要。他愿意用生命来守护她,已足以弥补从前的遗憾。

凌晨的时候,终于有好消息传来。

裴子墨虽然断了六根肋骨,身上多处重伤,胸肺因强烈撞击有不同程度的损伤,脸上多处擦伤,手脚骨折,但总算保住了一条命。

丁辰去看他时,他浑身上下都被包得严严实实,像个科学怪人。她强忍住欲夺眶而出的泪水,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裴子墨虚弱道:“辰辰,你没事就好。”

“你真是个傻瓜,你……”下面的话,丁辰再也说不下去。

“那是我欠你的。”

一句话又让丁辰落了泪。

“辰辰,看到你真高兴。”裴子墨嘻笑道。

丁辰心中又是痛又是甜,“你都伤成这样了这嘴还不肯消停。”

“我现在除了嘴什么都动不了。”裴子墨声音极轻,丁辰使劲听才辨出。

“不怕,我会伺候你的,你就把我当成你的手和脚。”她说。

裴子墨眼神倏然异彩四射,“那我多希望我永远好不了。”

“你说什么?”丁辰没听清。

裴子墨又重复了一遍。

丁辰啐道:“呸,童言无忌。”

裴子墨咧嘴笑笑,“你真要照顾我?”

“嗯,”丁辰坚定地点头。

“太好了,”裴子墨兴奋地眼珠子乱转,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大小便你管不管?”

丁辰:“……”

裴子墨小心试探:“那吃饭你喂我?”

“嗯。”

“衣服你帮我穿?”

“嗯。” 裴子墨的笑容越发清澈,“每天读报给我听。” “嗯。” “辰辰,嫁给我。”裴子墨笑得气定神闲。 “嗯。”丁辰“呀”的一声捂上了嘴。 裴子墨唇角绽出浅浅笑痕,“那就这么说定了。” 丁辰容色染上淡淡娇艳,在心底默默道一声:“好。” 时间会改变一些事情,比如感情,比如受过的伤害。 时间也会保留一些东西,比如感情带给你的回忆,比如受伤留下的疤痕。 生命太短暂,如果始终活在悔恨中,那么永远都会痛苦。 幸好裴子墨踏出去了,他知道该如何弥补他亏欠丁辰的幸福。 人生太无常,谁又不曾犯过错,只要真心改过,善莫大焉。 幸好丁辰放下了心结,她懂得如何把握属于她的幸福。 爱情终于不再是无望的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