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回家,淡淡的霞光投射在整齐的街道上,伽蓝推着自行车走得很慢,路上遇

到一位老人正在卖花,桶里只剩下几枝百合花和几枝白玫瑰,伽蓝对百合花没什么兴

趣,却不忍白玫瑰斜躺在桶里无人问津。

她对老人说。请帮我把白玫瑰包起来。"

老人很高兴,游说伽蓝把剩余几枝百合花也给买了,他可以便宜一点卖给她,她

笑着摇头。不用,我只要白玫瑰。"

她生性就不是一个大善人,也没义务帮老人解决多余的花束,她唯一清楚的是,

如不需要百合花,仅此而已。

黄昏时刻,沿途屋舍灯光大亮,孩童三五成群地在石板路上玩耍嬉戏,分不清国

籍的学生操着流利的英文和周边的同伴浅浅交谈,伽蓝看着白玫瑰淡淡微笑,有它们

陪着她,回家的一路上倒也不寂寞。

那天尚未抵家,远远就见瑞秋站在家门口和一个穿着黑大衣的男人在说话,男子

身材颀长,五官英俊得很惹人眼目,伽蓝推着自行车步伐微滞,是江少陵。

暮色中与江少陵重逢,伽蓝有些意外,但也仅仅只是意外罢了,除此之外,没有

激动,没有欢喜,至没有所谓的心动。

她的心动早已随着2006年2月份那一场大火烧成了满地死灰。

江少陵是怎么知道她的下落的,她好奇心不重,也没兴趣知道。

走近时,瑞秋看到了她,也不知道跟江少陵说了些什么话,江少陵转过脸朝她望

看过来。

英国的剑桥镇,暮色炊烟四起,偶尔传来一两道狗叫声,伽蓝和江少陵目光对

修,却均是静默无言,仿佛尘世万千喧嚣全都被隔离在时空之外。

许是天色晕染,江少陵盯着她看时眸色很沉,她推车走至近前,他的目光就没有

称她身上移开过,似烈火一样灼热,又似寒冰一样蚀骨。两年后再见江少陵,他成熟

内敛了许多,俊帅依旧,于她却早巳是前世故人,所以江少陵变成什么样子,又跟她

有什么关系呢?

瑞秋走过来帮她推着自行车,她取出车篓里的白玫瑰,只听瑞秋小声对她说

:Sylvia小姐,先前就是这位先生来剑桥找过您。知道您正在回来的路上,他已经在门口等您半个多小时了。"

伽蓝笑了,等她做什么?

虽是这么想的,她却拿补白玫瑰慢吞吞地走到他面前,淡淡地跟他打招呼

"Hi,好久不见。"

江少陵抿着薄唇,近距离看看她的发,喉结滚动了几下,他没有回她那一声"好

久不见",他说的是。蓝蓝,我一直在找你。"

声音艰涩而又压抑。

她挂着笑容迎视他的眸,几乎可以描绘出他的晖色究竟有多深,听了他的话,伽蓝没有回应,只是轻轻地笑。

江少陵在她的笑声里脸色泛白,她越过他朝屋里走,身体忽然一紧,江少陵已将

她紧紧地圈在了怀里,他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声音低沉却格外滚烫。蓝蓝,我有

很多话要对你说,我们谈谈好吗?"

不远处,,瑞秋把车推进车库,拉上车库门见江少陵抱着她,瑞秋的表情看上去有

些惊讶。

。进去喝杯咖啡吧!正好我也有话要对你说。"伽蓝说着话,却没有尝试推开

他,他抱得那么紧,她又何必白费力气?

江少陵不知她心性恶劣,随她进屋时哪里会想过她带他参观她的住宅仅是为了羞

辱他!

对,是羞辱。

在此之前,伽蓝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如此对待江少陵,不顾念旧情。没有丝毫

温软,有的只是麻木和冷漠。

客厅里灯光耀眼夺目,家居摆设看似低调却奢华无比,几乎每一件物品都令人不

敢深究其真实价值,以前这些东西对于她来说毫无意义,但江少陵来了,所以物件价

簿不可同日而语。

走进客厅,瑞秋已经端了两杯热咖啡放在茶几上,伽蓝脱掉外套扔在沙发上,请

江少陵人座。

双手有些凉,她捧着咖啡杯轻轻暖着,虽没看江少陵一但她知道江少陵在看她,

降抬眸迎视他的眸,却见他坐在沙发上眸色猩红地凝视着她的左手无名指,在她的左

手无名指上佩戴着一枚钻戒,也是她的订婚戒指。

江少陵既然能找到她,定是知道了她的家世背景,又怎会不知道她已经订婚了

声既然知道,所以有些话大可忽略,不必再说。

江少陵有话要说,他先是遭了一声。蓝蓝",再开口略显迟疑。那年你母亲出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她打断江少陵的话,放下咖啡杯,右手轻轻抚摸着左手上的订婚戒指,笑着对他说,"你来得不是时候,如果是圣诞节来找我,兴许还

能碰到我父亲,或是我公公·......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掠过江少陵的眼眸,只见他一双眸子仿佛被疾风骤雨装

击过一般,阴冷,寒凉。

她不予理会,趴在沙发扶手上短暂沉默,继续之前未完的话语。我父亲和我公

公虽然在商界为人低调,但他有1很富有,如果他们认叫你的才能,说不定还能帮扶你开拓海外市场。

她说这话时,只觉得眼前一黑,紧接着一双大手扣紧了她的肩膀,江少陵带着怒

气蹲在她的面前,冷着声音质问她。你对我说这些做什么?你认为我来找你是因为

你有一个有钱的父亲,有一个·......

江少陵脸色难看得很,他说不出。公公。两个字,但他浑身凝聚的失望,伽蓝却感觉到了。

。要不然呢?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原因。"伽蓝笑着摇头,却毫不留情地挥开他的钳制。

他怕伤到她,虽然僵硬地松开了手,却蹲在沙发前没有动。

伽蓝起身离座,走到客厅一角,伸手指着一件当代雕塑对江少陵解说道。这尊雕塑,是我公公送给我的,据说价值68万美元。"

江少陵没说话,至不曾看一眼那尊雕塑,他双手撑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却

寸寸地深嵌在沙发里。

他生性高洁孤傲,从未被人如此羞辱过,而且羞辱他的那个人还是她,他心中愤

怒的程度可想而知。

伽蓝的羞辱还在继续。

迈步到雕塑另一侧,伽蓝伸手指着一尊铜雕说。这尊铜雕购自欧洲,是我未

婚夫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他虽没说价格,但瑞秋告诉我,这尊铜雕价值好几百万美元。

江少陵下颌绷紧,垂着头隐忍不语,也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客厅壁炉上方挂着一幅偌大的油画,伽蓝观察了几秒,方才笑着说。2006年我

国亲买下这套住宅送给我,据说这套住宅还没有这幅油画贵,名家名作,价值1.83亿

木民币。"

江少陵唇线闭合,有一种濒临爆发的怒气漫溢周身,令人心颤胆寒,伽蓝不心

颤歹也不胆寒,她走到江少陵身边坐下,伸手触碰他泛着青白色的手指关节,他颤动

了几下,终于抬眸看着她,她笑着说。我以前一直在欺骗你,我怎会没有父亲呢?

行不仅有父亲,我父亲还是超级富豪沈家明,我从小就生活在沈家庄园里,庄园占地

甚广,里面不仅有电影院,酒窖,游泳池,健身房,图书馆,网球场,还有二个可以

容纳几百人的派对宴会厅,仅是我父亲私人收藏的豪车座驾就多达几十辆。"

说着,她抬手摸了摸江少陵的脸,他脸色发家,触及冰冷一片,他没有避开她的

接触,只是用一副复杂无比的眼神看着她,有惊痛,有愤怒,有痛心,有难堪......

伽蓝想,几秒以后,或许是几分钟以后,他会更恨她。

"我未婚夫很爱我,他知道我喜欢木屋,所以特意叮嘱建筑师在设计婚房的时候

别忘记加上几栋木屋。设计图我看了,那几栋木屋伫立在婚居内宅河流之上,相信完

工之后一定很漂亮。"

江少陵死死地盯着她,良久从紧抿的唇齿1司迸出一句痛彻心扉的伤心话。你恨

我,怪我,所以你说这些,只是为了报复我对不对了。

伽蓝摇头,不是报复。你以前不是说看不透我吗?你只知道我行径恶劣,但我

究竟可以恶劣到什么程度,你知道吗?"

距离那么近,伽蓝至可以看到江少陵眼中那个死气沉沉的她,她悲悯一笑,不

知是在笑话江少陵,还是在笑话她自己。

她不再摸江少陵的脸,收回手的同时朝厨房大声喊。瑞秋——。

几秒之后,瑞秋系着围裙走进客厅。Sylvia小姐,您找我?"

伽蓝坐在沙发上扯了扯唇。瑞秋,今天我有客人在,你学两声狗叫让客人开心

开心。"

学狗叫?

闻言,瑞秋脸色一变。江少陵更是反应极大,他腾地一下站起身,不敢置信地看

着她。

瑞秋眉头直打结,再开口很不悦。Sylvia小姐·......

"日L——。

伽蓝音量不仅大,还很厉,一字落地可谓掷地有声。

瑞秋估计心里恨死了她,却迫于管家身份只能强忍屈辱,刚要张口,却被江少

陵及时拦截,他目光锁视着地,嗓音窒闷得有些吓人。伽蓝,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知道,她当然知道。

她没看江少陵,坐在沙发上往一旁挪了挪,拿起勺子不紧不慢地搅动着杯中的咖啡,用最平静无波的语气对他说。江先生,我行径恶劣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在中国我追你无非是少不更事,一时兴起所为如今剑桥再见,有些话我不方便说得太直白,但你足聪明人,心里应该很清楚,我和你天上地下,我想要的生活,我现在所拥

有的生活,都是你没办法给我的。就算有朝一日你能给我,我也不会要,因为你能给

我的,我未婚夫早就巳经给了我。我很感谢你跨越万水千山来看我,只盼今后你我互

不相识,各自安好。"

客厅里空气窒息得可怕,吊灯的光洒在江少陵的身上,他额头青筋暴起,一贯淡

漠的神情此刻宛如地震爆发,裂缝沟壑越来越大,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跌落其中摔得粉

身碎骨。

伽蓝从未见他出现过这样的表情,当年公司濒临破产也没见他这么绝望和冷怒

过,但他这日是真的怒了,也是真的慢了,他看着她的眼神似是恨不得掐死她......

伽蓝调开视线不看他,窗外灯光晦暗,剑桥已入夜。身旁有风席卷,江少陵带着

复杂和期待而来,注定只能带着满腔痛苦和愤恨离开。

伽蓝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江先生如果不嫌弃的话,倒不如吃完晚饭再走。"

她转过睑,没有看到江少陵离去的背影,却在几秒之后,听到前院铁栅栏传来砰

的一声巨响。

他走了。

他是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学生时代人人追捧的少帅,何时这样屈辱过?他接连几次来剑侨找她,她知道他想说些什么,只可惜她不愿意听,也不愿意他说出口,想必此番离开,他和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如此好,不管是于她,还是于他,都是最好的结局。

伽蓝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没有动,任由杯中的咖啡慢慢冷却,她知道瑞秋还在客厅

里站着,并用一双愤恨至极的目光注视着她,她抬手覆面低声地笑,她这是结了多少

仇,多少怨?

伽蓝笑得眼睛发热泛潮,这才靠着沙发仰脸望着头顶的吊灯,灯光太亮,以至于

她的眼睛被刺得有些疼。瑞秋,你恨我吗?"

瑞秋迟疑数秒,终究还是开口道。我可以说实话吗?"

伽蓝抬起手臂遮挡在额头上,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你不说实话,难道我就不知

道你恨我吗?"

。恨。"瑞秋不再迟疑,字音咬得很重,听起来恨得不轻。

伽蓝不再虐待自己的双眼,避开吊灯的强光,看着瑞秋时视力尚未恢复正常,眼

前白光一片。我让你学狗叫,很显然我不尊重你,你希望我学两声狗叫回礼吗?"

瑞秋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我没这么想。"

伽蓝仍是看不清瑞秋的脸。如果你觉得我学狗叫不解恨的话,我可以给你机会·打我或是骂我,二选一,,你定。"

瑞秋皱着眉。我知道您让我学狗叫并非您的本意,您是想让习ls位先生对您反

感,所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伽蓝不需要瑞秋如此善解人意,伴随着啪的一声响,她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虽是打自己的脸,但她一点也不留情,她这一巴掌下去,不仅疼了她的脸,也惊住了

瑞秋。

伽蓝说。我给过你机会,但你不报复我,所以我只能自己动手扇自己一巴掌,

但你要记住,我这一巴掌不是白挨的,从此以后你可以在其他方面继续对我心存恨意,但学狗叫这件事一笔勾销,就此作罢。另外,刚才那位先生来剑桥找我,只有你知,我知,不会再有第三人知道这件事,所谓第三人包括我父亲,也包括林先生,你

明白我的意思吗?瑞秋——。

她拉长声音唤出。瑞秋。两个字,隐含警告和强迫,瑞秋震慑于她的身份,也震慑于她的手段,终是在她的威胁下点了点头。明白。"

2008年10月份,在她对江少陵极尽羞辱之后,她以为她和江少陵这辈子都会老死不相往来,谁又能想到回到国内不久,江少陵于2008年11月份在一片哗然质疑声中丢弃了中国市场,只身前往美国从头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