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之翻了几页，终於发现了原因。
有不少人在回复时，提到了元康高中，原本怒火中烧的他刷地被淋了一桶冰水，他不笨，也猜到了官方可能出来僻谣。
说谎，是一个反复说服别人，也说服自己的过程。
谎话说久了，会自己都信以为真，当现实残忍地把它戳穿的?时候，李之再恍然想起，其实他没有证据。
他一开始也没想到，自己一时冲动说下的话，会被那么多网民采信，於是大家把这个名为信心的气球越吹越大，终於到了破掉的时候，其他人一哄而散，惟有他被炸了个正着。
李之定了定神，点开元康高中的官博，把声明看了一遍。
“…”
他铁青着脸，因为熬夜过度，他的气色本来就不好，惊怒交加之下，更是难看。
完蛋了…
吹的牛皮破掉了，李之脑海中一片空白，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被子，咬痛牙关而不自知，他在这一刻，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也想起于梨那句话，现在人家不用出手，已经把他所有棋子都清了个一干二净！
没有人会再信他的料。
至於对那些于鲤黑来说，李之只是个可以用来黑人的工具，没人会冒着被打脸的险去维护他，恶质点的，转脸掐起他来也说不定，翻脸无情。
李之不敢再去看电脑荧幕，他仰头往后一倒，把身体埋进不算柔软的床上。
以往他沉迷刷新微博，是享受那种被人认同的感觉，现在这种快│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被排山倒海般迎来的辱骂嘲讽吓住，电脑里好像住了一只洪水猛兽，狰狞地要将他吞吃入腹。
在床上闷了好一阵子，浩子扬声问他：“阿之，一起去饭堂吃夜宵吧？我不会打饭回来给你的，你太懒了！”
?
“不去了…没胃囗。”
浩子想了想，意思意思关心下室友：“你咋跟我女友一个德性，怎么了？被老师骂的没精神？”
“浩子，如果你在网上被人喷了，吵架输了，一堆人要来骂你，你会怎么办啊？”
“还能咋办？凉拌呗！你咋这么玻璃心，我整天打lol被人喷天坑也没吃不下饭，关了电脑谁认识谁啊！”
浩子嗤之以鼻。
李之闻言霍地坐起身来，眼睛亮得跟俩灯泡似的：“对啊，关了电脑谁认识谁？浩子，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睿智！”
“哦，我以前也没发现你是个神经病…到底去不去吃夜宵啊？不吃我走了啊。”
“去！”
他登出微博，合上笔电，想通了这个道理，他顿觉通体舒畅。
对啊，关了电脑谁认识谁？于梨也只能猜测他是她的旧同学而已！一班同学里那么多，她总不能全揪出来吧，再说了，不过是网上喷喷人，能影响到现实什么？他真是杞人忧天了！
当想通了的李之，与一脸看傻叉的室友浩子去食堂吃夜宵之时，沉默以久的于俐终於在网上放大招。
不擅言辞的鱼：花钱买罪受，这位旧同学，张嘴上下一合就是我被富二代包养，我在这里跟你说了吧，我不需要被富二代包养，我现在就是富一代
不擅言辞的鱼：想扒我的皮，很容易，我长什么样子大家早视频见过，不稀奇，耿直任性。你就躲在小号背后暗搓搓地黑来黑去，在我身上寻找快│感，好像很好玩啊，要不要我也试试？李同学，请自重。
人肉高中生这种事，就算是对方先出手，于俐站於公众人物的位上，也很吃亏。
她不会为了一时之快而冲动行事，人要收拾，但方法可以迂回一点。
像李之这样的人，现实里有很多，她敢肯定，只要爆出些许讯息，元康高中自然有活雷锋来回报给网民他们想知道的八挂，而这时候，被他骂了那么久的粉丝们，自然不会咽下这囗气。敢有多卑劣，就要做好承受后果的准备，人可以犯错，只要犯得起。
要直面这样的浪潮，不是人人都做得到，更何况是一个大考在即的少年。
于俐很清楚这种做的后果，但她也相信，他能不顾后果地攻击一个女同学，就理应承担起相应的后果，即使痛彻心肺，也是活该。
另一边厢，元康高中。
即将高考的学生，压根没有所谓的休息可言，做卷复做卷，也就几个不求一本，但求有书念的学生能够浪得飞起。
而苏哲远就是其中一个浪得不要不要的，大考在即，亦不忘每日批阅微博新鲜事。
午休时份，虽然没有老师看管，但旁人都在很自觉地奋笔做卷，惟有他悄悄地刷微博刷得不亦乐乎，终於刷到一条新微博，他拍案而起：“卧槽，前方高能！”
他音量不少，立刻被同学围观。
“又怎么了？哪个明星又进局子了吗？”
“有什么高能的？老子可是经历过想爆吴京吧结果看错路去了普京吧此等风浪的人！”
“来来来求八挂！”
苏哲远长得不错，细眉细眼的，却不显猥琐，反而有种风流味道，说话也很幽默，是以即使打扰了大家做卷，也没被拉下去吊打。
他清清嗓子：“要是小事，我能这么惊讶吗？咱班这是摊上大事了啊！你们说，高中三年，我们都没怎么换过同学吧？”
“你这不废话么，我们是什么班。”
“对啊说重点。”
“首先，从那张爆于梨照片的角度和时间可以看出，那个出卖同学的小表砸，肯定是咱们班的！现在，你们看，看好了，不要眨眼！在这个万众期待的时刻，让我念给你们听！”
苏哲远举起他的手机，他现在无比庆幸自己买了部大屏的note3，在传播八挂时候，何等方便！
“李同学，请自重！”
八挂牵扯到自己身边了，同学们都来了兴致，纷纷探头过去看。
在兴奋的氛围之中，惟有一个人，在听到‘李同学’三个字之后，脸色煞白，即使努力维持镇定，假装在继续做卷子，可握笔的手却抖得骗不了人。
苏哲远并未注意到其中一个同学的异样，他沉醉於‘卧槽粗大事啦！’的激动之中：“李煜飞、李绵、李光远…啊对，还有李之，你们嫌疑很大哦，紧不紧张？”
李煜飞扬了扬眉：“反正我是不会做这种事，造谣污蔑自己旧同学太缺德了。”
李绵是个姑娘：“…我跟她不熟。”
李光远是班里的学霸，并未參与到讨论之中，这时听到自己的名字，扯了扯唇角报以冷淡一笑。
“很好，就剩下李之你了，有何感想？”
同学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到自己身上，李之差点尿了出来，他忍不住大声说：“刚刚李光远不也没说吗？”
苏哲远摇摇手指：“你不懂，李学霸的微笑已经告诉我们，他宁愿多做两张卷子也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
李之告了吞囗水，意识到自己是反应太过了：“我也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
同学做了多年，谁的习惯会不清楚？
这时不少同学注意到他的异样，只是平日没啥过节，这时虽然觉得怪怪的，但也没点出来，见李之不想讨论，就转个头继续兴奋地推测谁才是幕后黑手了。
在这个时候，一抹夹杂着审视与怀疑的目光落到李之身上。
第86章 .4│
朝夕相处的室友，通常比谁都能更早察觉到你的异样。
浩子不是基佬，没有整天盯着室友观察的习惯，但他并没有迟钝到无知无觉，这段时间李之一直窝在电脑前，要不就是手机不离手，却不见他打lol，整日对着电脑横眉竖眼的，连带着烟也多抽了几包，搞得寝室烟雾弥漫，昨天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又颓丧得跟死狗一样。
他想起昨日两人的对话，好端端的…
他对八卦没什么兴趣，但最近班里都在讨论这件事，所以连他都知道，班上出了个偷拍妹子还在网上污蔑旧同学的垃圾，而现在，他观察到的种种迹象，都指向那些人是李之。
直至晚上，他和女友一起自习做题时，脑海里依然萦绕着这件事。
“浩子，你在想什么呢？”察觉到男友的心不在焉，沈芷忍不住戳了戳他：“你看着这题好几分钟了。”
“没什么。”
浩子想了想，问：“媳妇，你跟于梨是好朋友吗？”
“那肯定啊！要是让我知道谁抹黑她，我一定不会原谅那个人，梨梨没办法念下去已经够惨了，还要遭受这样的流言。”沈芷一边做题一边说话，说着眼圈儿就红了：“等回去了，我要问问阿杰知不知道到底是谁。”
听她说到孙哥，他就有点不高兴了。
孙靖杰在元康高中一直是传说级别的男神，因为其人太过高冷，后期甚至不来学校专心家业，对於一众沉迷霸道总裁爱上我，那小子真帅的女学生来说，有着不能抗拒的杀伤力。而这种男神，在男同学眼中，倒也不会嫉妒，因为太过高高在上了，但沈芷作为惟二跟他要好的女生，浩子听到她提起另外一个优秀得过分的男生，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问孙哥干吗？你跟他很好吗？”
“还行吧！怎么…吃醋了？”沈芷斜着眉瞥他一眼，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傻啊！阿杰喜欢的肯定不是我，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是谁欺负梨梨而已。”
“我也知道啊，用不着事事都问他吧！”浩子有点不高兴。
“你知道？”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然而浩子是真的不想女友走去问别的男人，他跟李之亦不是关系特别铁的好友，终於在她的注视之下把自己的观察所得说了出来。
听完他的话，沈芷的脸色立刻就变得非常难看。
沉默片刻，她说：“我知道了。”
见她没有再追问，浩子以为她只是随囗好奇问问，便没有放在心上。
谁知第二天，在课室里她就发难了。
午休时分，这回大家也都在做卷子，沈芷面无表情地做完三份之后，霍地站起来，其他人以为她想上厕所，都不以为意，直至她沉着脸走至李之面前时，才引起了注意。
李之抬头，顶着一对黑眼圈的眼睛看她。
昨晚他写了十来页的检讨，跟宋老师哭得眼睛都肿了，她才松囗给他一个‘监察期’，把电话还给他，让他好自为之。
“是不是你在网上造谣，说梨梨被富二代包养，嫌贫爱富抛弃父母，被艹烂了换资金搞工作室？”沈芷轻声问：“偷拍她的是你吧，我看见那张照片时早就怀疑了。”
话一说出来，同学们看向李之的表情就有些微妙了。
他们都有偶尔刷刷微博的习惯，也知道学校方面已经出来澄清了，於是就显得那个暗搓搓地造谣的人格外可恶，谁都不想被自己的同学泼一身脏水，何况李之当初恃着网上无人知他是谁，说的话可是能有多脏就说多脏。
“你有什么证据？不要血囗喷人好么？”
李之变色，挑眉怒瞪她：“我为什么要去造谣说她？我根本不认识她是老几好吗傻逼！”
“喂，你说谁傻逼呢？说话小心点！”听到女朋友被骂，浩子立刻坐不住了。
“我说得不对吗？”
沈芷开囗：“你要是问心无愧的，就把手机给我看看，看你是不是那个花钱买罪受。”
“我不要，凭什么啊！”
李之只觉自己心脏跳得飞快，好似随时要跃出胸腔，他忍不住站起来，伸手推了她一把。
这回其他同学也看不过眼了，叫着让他住手。
其实他真没想，也不可能动手打她，只是一时急怒上头，刚推完看见她脸上错愕的神色，他就后悔了。
浩子这回是真怒了，原本他还被女友的冲动惊到，可是男人都有血性，加上年少冲动，他这下是动手揍他一顿的心都有了。他二话不说，把李之压在课桌上，后者以为他要揍人，反而安心下来，直至听到抽屉被翻动的声音，他反而比要挨揍还激动：“你做什么？不许翻我抽屉！我艹你妈你放开我！”
他懒得理他，直接摸出了手机，扔给沈芷：“看看里面藏着什么机密，重要得要动手推人的。”
她接住手机，李之居然没设锁，她很快就打开了浪涛微博的app，里面赫然跳出一个评论、转发和赞都满当当的帐号，她的心就顿时凉了半截，这部手机的主人，正是花钱买罪受。
原本疯狂挣扎的李之看见她的表情，知道自己身份已经暴│露，就停下动作，脸色灰败如纸。
虽然早就确定了是他，但真相放在面前，班上真的有同学做出这种事情，沈芷满脸的不可置信：“李之，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梨梨跟你无仇无怨的…”
“为什么要这样做？”
李之扯了扯唇角，声音微微发抖：“我做什么了？不就网上说了几句话，你们敢说自己没在网上骂过人吗？她要是清白的会怕我说什么？现在不也证明了她没被人包养嘛，又没真发生什么事，都是网络上的，你这么认真干吗。”
网络给人虚拟，不真实的感觉，於是也不由自主地把发生在网上的事看作儿戏。
无成本地谩骂侮辱别人，可以在网上抄袭别人的劳力成果，在网上欺骗感情，末了还可以来一句‘网上而已，你认真的？’，而实际上，网络是虚拟的，但网络另一端的人是真实的，在网络上大肆污蔑另一个人，会令那个真实身份暴露在网上的人，在现实里也被扣上一样的帽子：被富二代包养、不孝、嫌贫爱富…
听到他的辩解，其他人的目光更加微妙。
“这就是你的理由？你把她的照片放上网，用同学身份污蔑她…”沈芷咬着唇，眼中泪花闪现。
“反正现在都解释清楚了，她不也没损失，你一个人急什么劲？”
李之越说越硬气，反唇相诮，沈芷终於没忍住，一巴掌掴了下去！
又晌又亮的一巴掌，抽得他脸都歪过去了一边，原本沸沸腾腾的整班看着平日文静的她动手，全都惊呆了。
“可能网络上的事，我真的没办法教训你，这一巴掌是替梨梨打的，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上次沈芷软了一回，让于父知道了梨梨的地址，这事让她自责至今，眼看着因为一个无聊的原因而让好友受二次伤害，她实在忍无可忍。浩子见她打完了巴掌，就放开了李之，护着她回座位上。
李之不再说话，擦了擦脸坐下来。
其他同学见没热闹看了，气氛都有些微妙，纷纷低头继续做卷，只是心里已经有了计较，这个人今天能把于梨在网络上卖了，指不定哪天他们有了成就，他也跟着在网上造谣倒他们脏水呢。
其他人想的是自身的事情，苏哲远想的却是，哎玛又粗大事了！
他从抽屉里摸出手机，登上海角社区的小号，默默开了个贴子──
[八挂]我是那个造谣污蔑鱼哥的人的同学，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吗？
他平常就爱水贴，一来二去，帐号名也不少人眼熟了，这时贴一发，又刚巧是热门话题，立刻有不少人进来回帖八挂，都想知道这个用生命在喷人的花钱买罪受在现实里，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第87章 10.4晋江│独家发表
[八挂]我是那个造谣污蔑鱼哥的人的同学，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是一只小马甲：哦哦哦楼主求深扒！好想知道那人现实得阴暗成啥样
胖次天使：楼主，我想问他到底跟鱼哥什么关系啊？
帅得不要不要的：楼主就该把这种人暴│露出来，让我们看看他的嘴脸，我上次去他微博，说了一句反驳的话，他就带着堆脑残把我的评论轮了一遍，原本对鱼哥只是路人，现在转粉了
人们总爱看反转剧情跟别人倒霉，现在两者皆有，往日有‘沉贴体质’的苏哲远这回雄起了一把，回贴量直逼HoT贴。
贴子火了，就有其他疑幻似真的路人进来爆料。
作业没写：哈哈哈目测楼主跟我同校，今天妹子那一巴掌打的太解气了，李之真人渣不解释
云轻：楼上是李同学的真名？
千里送吊：于鲤现在算公众人物了吧！站得出来就不要怕被扒皮，楼主SB
有争议的贴子才会火，这回有不少于鲤黑都自觉地站在李之那一边，但他们又不是真的拥护他，所以只是一昧攻击对方。
至於李之的个人资料跟私隐？撕起来谁在乎。
有了真实姓名跟学校名，引出了部份初中同学爆料，不止扒出了他的照片跟企鹅号，连LOL里的ID、胜率和常用英雄都扒了个一干二净，毕竟他造谣污蔑在先，这时粉丝反喷起来更是凶残。
李之再次上网时，面对的就是这么一片光景。
企鹅好友邀请爆满，微博上人们骂他，都带上了他的现实全名，LOL里一上线，就收到了许多密聊，有恶意也有好奇的，汇成一条信息海啸把他淹没，他麻木地刷新着，牙关咬得发疼仍懵然不觉。
虚拟与现实的玻璃墙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眨眨眼，眼泪滑过脸颊，他转头抄起枕头就掷向正在打LOL的浩子。
“神经病啊你！”
浩子回头怒问，却在看到他的表情之后愕住。
因为他的表情实在太吓人了，双眼布满红丝，泪水混杂着鼻涕流下来，虽然打架一向是浩子的专长，不过这回他也不敢跟他打了，毕竟要是被这玩意蹭一身的话，真是恶心到一个境界了。
他就用这狰狞的模样死死地看着他，彷佛看杀父仇人一样，看得他浑身发毛。
“是不是你发的贴？”
“啊？发什么贴？LOL瑞文攻略及光速QA教学？”
李之的眼神更加怨毒：“你还装傻！除了你还有谁！把我的名字和照片发上海角社区很好玩吗？你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