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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在厨房喝凉白开的池弥忽然听见戎容连声喊着“池弥、池弥”,连忙站起身,“怎么了?”
结果就看见某姑娘身上套着宽宽大大的白衬衫,光着腿正靠在门边,头发湿淋淋的,小脸洗得白里透红,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有没有护肤品?”
池弥起身,快步走向她,抓住她的手腕就往浴室走。
“浴室没有,我找过了啦……”
池弥弯腰,翻箱倒柜地不知在找什么,戎容一脸莫名地在一边看着。
直到他终于翻出个布袋,从里面取出吹风机来,她才莞尔。
“吹干,不然生病——”
“不然生病,挣不到钱还你债。”戎容打断了他的话,娇俏地揪了揪鼻子,“别说啦,我都知道了。”说着,从他手中接过吹风机,到处找电源插口。
池弥看着她摸不着台灶的模样,叹了口气,又将机子拿了回来,蹲下身插上电源.
“什么人设计的啊,这么不科学。”戎容刚嘀咕了一句,就被电吹风突然升起的电机声打断了。
池弥手里拿着吹风机,偏了下头,“过来。”
戎容眨眨眼,慢吞吞地走到他身前,“你会吗?”
“从前不都是我吹的。”
“是哦。”
戎容头发长,洗干净了吹一次半小时,她自己懒,经常没耐心吹干就想溜走,每每被池弥抓现行,按在起居室耐耐心心地吹到干透了才许乱跑。
池弥不喜欢做精细活,但吹头发这件事,他做得比戎容这个女孩子还好——吹完之后头发又垂又顺,而且从来不打结,也不会扯疼她。
吹风机噪音很大。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戎容从镜子里看向身后安静操作的某人,不由自主出了神。
两年呀,他的手指上一次这样温柔地在她发丝中穿行还是两年前的事,他的生活改变了那么多,甚至时常恶声恶气地欺负她,可这一刻看着她背影的丹凤眼是那么温柔,完完全全还是别墅里那个沉默寡言又忠实可靠的少年。
“闭眼。”声音低沉。
戎容下意识地听话,闭上了眼睛,心脏又开始不听话地乱蹦。
他从身后绕到身前来了,他的气息在靠近。
他要吻她了吗?戎容紧张地揪住衬衣的下摆,不由自主地润了下唇。
可是,迎面而来的热风,一下吹散了绮思。
戎容措手不及,睁开眼,正对着吹风机的风筒,顿时眯起了眼睛。
面对着她的池弥勾唇,“傻啊?不是让你闭眼了。”
戎容:“……”真的,她的狗子学坏了!
看着小姑娘吃瘪地重新闭上眼,池弥嘴角的弧度越发翘起,坏心眼地晃着吹风筒,将她的刘海吹得张牙舞爪。
戎容终于察觉有异,睁开眼,“你在干嘛——”
话音未落,风口从她的面前挪开了,取而代之的是某人的气息。
声音从唇瓣相依的地方传来,“吹头发的服务费,加在你欠下的债里。”
这是个浅尝辄止的吻,池弥很快就退开了,戎容鼓起腮帮,“欠债就欠债,你亲我干嘛?”
池弥随手拔掉吹风机的插头,悠然地卷着电线,“小费。”
戎容:“……”
这一番折腾,夜早已深了,戎容到卧室门口才发现不知道何时已经铺上了崭新的被褥,空调也打得很足,回过头,看见走廊另一头池弥靠在墙边。
“睡吧,明天记得早点起来做早餐。”
戎容拉着门把手,没好气地说:“知道了,周扒皮。”说完,关上了房门。
看着门框下方透出的一线光,和一动不动地人影,池弥许久没有挪开视线,这一幕幕都将他带回了在戎家别邸的那一个又一个独处的日夜。
门下方的人影始终没离开。
显然,对她来说也是一样。
直到戎容终于从门边离开,室内的灯熄灭了,走廊另一边的池弥才收回视线,转身去了浴室冲淋。
浴室里只有一套备用洗具,戎容已经用过了。
犹豫了一下,他拾起牙刷,挤上牙膏,对着镜子,丹凤眼里映着陌生又熟悉的自己。
冲淋完毕后,池弥回卧室的路上会路过戎容的房间,本以为一天奔波下来她应该已经睡着了,没想到,他竟听见房间里传来女孩压抑着愤怒的低语。
“……你凭什么替我决定我的人生?”
第36章 36%痴迷
池弥眼神一黯,没有在戎容门口停留,而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打开阳台的门。
戎容的声音果然清晰了起来。
两个阳台之间只隔了一道墙,她并不知道构造,大概以为在阳台电话就不会被他听见了。
“……你就没有想过我给池弥消息,如果他一条都收不到,会有多担心?”戎容的声音不高,但夹带着的愤怒却显而易见,“你就没有想过,他主动退学回去打拳,这根本就是被你给逼出来的选择?”
不知道那头说了些什么,戎容安静了片刻,然后突然拔高,“够了爸爸!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做决定,请你……不要再这样包办我的事了!比起一无所知地在陌生的地方活下去,我宁可明明白白地在他身边死掉。”
一个死字,戳得池弥的心脏生疼。
时间过得太久,戎容又总是元气满满,他几乎快要忘记她当初究竟是为了什么远走异乡。
她的失联,都是戎先生安排的吗?她没有忘记过他,甚至,就算死也想要死在他身边。
一墙之隔的阳台上,许久没有再传来声音,戎容大概已经挂断了电话。
池弥却毫无睡意,伏在栏杆上,看着江面上安静夜行的轮渡,久久没有离开。
这个倔强的小姑娘,明明知道他心结难解,却固执地不肯把所有的真相都说出来……无非是怕他觉得戎家并不欢迎他,怕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想尽办法要断掉他们的联系。
她虽然骄纵任性,做起事来不管不顾,可是从年少心动开始,每一举一动都在小心翼翼地保护他,生怕给他造成一点伤害。
池弥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烟,直到东方的天空蒙蒙发亮。
*** ***
戎容因为睡得太晚,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她对着天花板,忽然想起池弥仿佛嘱咐过,让她早点起来准备早餐。
唔,这种事对她来说,压根不可能嘛……
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拉开卧室门,戎容对着客厅方向喊了声,“你起来了吗?”
空荡荡的屋子里毫无回音。
她光着脚跑遍了整个房子——池弥不在家。
厨房冷锅冷灶,客厅空空荡荡,两人的大衣还是以昨天的姿态挂在沙发背上。
天这么冷,他难道没穿外套就走了?去哪了,怎么喊都不喊她……
洗漱之后戎容正在这间没多少生活气息的屋子里乱转,忽然听见门锁咔哒一声响了,她连忙跑出来,“你回来啦!”
一眼居然没看见池弥的脸——红色衣袖抱着挡住了脸的大袋子。
戎容要从他手里接过袋子,却被池弥躲开了,“你拿不动。”
“买的什么呀?”戎容单膝跪在沙发上,打开袋子去看。
池弥俯身从袋子里抽出一双拖鞋,一边一只套在她光着的脚上。
戎容从小喜欢光着脚跑,这世上就两个人看不得她这么做——一个是她爸,一个就是池弥。
“专程替我去买的呀?”戎容踢了踢脚,歪头看着池弥身上那件红色套头衫,“这么冷的天,穿这个不怕受凉?”
池弥耳廓微红,一边换鞋一边说,“哪这么多话,去做早餐。”
戎容“啊”了一声,不甘心地又扒开塑料袋看,结果绝望地发现,某人买了这么一大包东西,居然全都是需要烹饪的食材,没有一样可以直接入腹。
厨房里,捋起袖口的戎容唉声叹气地说:“反正都已经出门了,为什么不买现成的回来嘛……”
舒舒服服地坐在客厅沙发里,以监工模样监督她下厨的池某人神色平淡,“你什么都不干的话,拿什么来抵房租?”
戎容幽怨地盯了他一眼。
从前她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锱铢必较的,哼!
半小时过去了,池弥第十次站在厨房门口,试图看一看早餐的进展如何,却被大小姐挥舞着锅铲挡在门外,“要么你做!要么就外面等着,别打扰我做大餐。”
池弥看了眼她鼻尖上的奶油,犹豫了一下。
戎容单手叉腰,“听不懂人话吗?”她正忙得焦头烂额,可没空装贤良淑德。
眼瞅着小姑娘跟只亮出獠牙的小奶猫似的,池弥举手示意认输,一边慢慢往后退,离开厨房,结果还没等他回沙发,就听见厨房里戎容一声惊呼,紧接着是锅碗瓢盆稀里哗啦的落地声。
池弥拔足奔进厨房,一把将灶台前正手忙脚乱的戎容拉开,又拿起一边的锅盖将起火的铁锅盖住,火没了氧气很快就灭了,只剩下一股子焦糊味儿无比刺鼻。
“你要把厨房烧了?”池弥一只手还拽着戎容的小臂,话刚出口就察觉掌心微微颤抖,一回头,就看见那个捋着袖子,前襟都是面粉和奶油,狼狈不堪的小姑娘正抖得像风中的小叶子。
“……好了,已经没事了。”池弥后悔刚刚口气太冲,她自然不是故意的,而且已经被吓坏了。
戎容是真的被刚才突然蹿高的火苗给吓着了,就算现在火已经灭了,还是觉得眼睛前面黑一片红一片,惊魂未定。
“你去外面歇歇。”池弥松开她的手腕,打算接手残破的厨房,谁知道才刚放手,就被戎容双手抱住了胳膊,撇着小嘴一个劲摇头,说什么也不肯撒手。
池弥这才发现她有一小撮头发被烧焦了,心顿时一抽,那岂不是差一点就要烧到脸了,难怪被问吓成这样。
他没有掰开戎容的手,任她抱着自己的胳膊,跟带着只无尾熊似的把她领出厨房,又陪着她一起坐在沙发里,一条手臂被抱着,另一只手去抽屉里摸出一把剪刀。
戎容盯着剪刀,迷茫地看看池弥。
“只剪这一撮。”池弥看向她的胸前。
那一撮烧焦了的头发正倔强地蜷曲在微微隆起的弧度上。
池弥本来心无旁骛,等他伸手去拾那撮头发,戎容的胸口起伏,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不妥,可是手已经若有似无地碰触到那份柔软,只能硬着头皮假装没注意,捻着头发小心翼翼地剪断。
碎发窸窸窣窣地落在戎容的膝头,她垂下眼睫,手指捻起几根在指尖摩挲。
“我也给你剪过头发,”她喃喃自语地说,“现在轮到你帮我剪了。”
池弥松开剪刀,静静地看着她的侧脸。
这张脸从小生动,说哭就哭,说笑就笑,能扮作女神般娴静,但更多的时候都挂着小狐狸般狡黠的笑……无论是哪一副面孔,背后都是那个敏感又重感情的小姑娘,让他魂牵梦绕,夜夜不能忘。
池弥抬手,拇指轻轻摩擦过她的鼻尖,那抹早就沾上去的奶油粘在了他的手指上。
“这个奶油不够甜,下次不要买这个牌子。”戎容下意识地说。
池弥闻言将拇指放在唇边,吮掉了那抹奶油,而后淡淡地说:“我觉得很甜。”
戎容:“……”这种突然危险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舒芙蕾还没做好——”她边说着,才刚刚站起身,就被池弥拉住了手重新跌坐回沙发里。
眼前的人影一晃,他已经单臂撑在沙发上,将她箍在自己与沙发之间。
戎容心慌意乱地看着突然狼人变身似的池某,目光刚刚从那双漆黑的丹凤眼游移到笔挺的鼻梁……就被他噙住了唇。
他唇舌间有股奶油的淡淡清甜,仿佛只是鱼儿戏水,在她口中一番流连,退开了些许,哑声问:“我觉得很甜。”
戎容靠在沙发,一脸懵地心想,他说的到底是哪个甜?奶油,还是他的吻?
可肇事者已经站起身,长腿一跨从她面前走过,卷起袖子进厨房去了。
戎容发了几秒呆,才起身追到厨房门口,刚要走进去,就被池弥横臂拦住了,“门口站着。这栋楼上下几十口人,不想因为你一起去投胎。”
“……”撇撇嘴,她也不是故意的。
池弥看了眼台子上大大小小七八个碗,白的、黄的,稀薄的、浓稠的,都不知道是些什么,太阳心突突地跳,“你这是要做满汉全席吗?”
戎容抱着手肘,无辜地说:“做舒芙蕾啊,你买那些低粉、糖霜什么的……不就是为了让我做甜点吗?”
池弥挠了挠头。
不,他只是站在超市里两眼一抹黑,销售员来问他需要买些什么,他说“女朋友做早餐,让买点食材回去”而已。
如果他知道,一顿早餐有这么麻烦,他一定会直接买豆浆油条拎上来:)
“你让我进来吧,我已经差不多搞清楚怎么做了。”戎容恳求,“食材都准备好了,现在半途而废好可惜啊。”
池弥慢慢抬起头,“搞清楚怎么做了?”意思是,她原本不会做?
戎容理所当然地点点头,“都是孙姨做的嘛!我觉得很好吃,跟她要了份食谱,但是一直没机会……她总说我会把厨房给烧了,不让我进厨房。”
池弥:“……”敢情是他太无私,拿厨房给大小姐练手了。
戎容晃着手机,给他看上面的食谱,“你看呀,还有几步骤就大功告成了……”
池弥从她手里抽走了手机,“手机丢下,你出去。”
戎容哭唧唧地对着自己战斗过地方默哀了两秒,正悻悻然地转身要离开,却听见身后某人咳嗽了一声,“要不……你念,我照着做。”
第37章 37%痴迷
等“舒芙蕾”总算到大功告成被装盘,端出厨房,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挽着袖口的池弥心想着,这辈子再也不听超市售货员瞎逼逼了。
这玩意能做来当早餐?
看了眼挂钟,已经11点了。
戎容拿着手机啪啪啪地对着盘中餐一顿拍摄,“发给孙姨看看我的处女作,让她老人家与有荣焉一下。”
“你确定不会气死老师。”
池弥看了眼盘子里奇形怪状的软趴趴物质,觉得这玩意不应该叫“舒芙蕾”这么优雅的名字,改叫软泥怪会更贴切。
“还不是因为你只有鲜奶,没有酸奶,所以有点稀……”戎容嘀咕着,拿手指小心翼翼地将软泥怪,不,舒芙蕾往盘子中间戳了戳,让它们看起来稍微好看点。
她刚退后,端起手机正要拍,一只大手入了镜,伸手就拿走了一块。
“等等,我还没——”阻拦已经晚了,戎容盯着已经被某人送入口中的舒芙蕾,撇了撇嘴,鼓起了腮。
池弥口中含着一块软泥怪,口齿不清地说:“虽然没看相,味道还不错。”
“……”你给我吐出来啦,还没献祭相机怎么能吃!
“干嘛这么看着我,吃吧、吃吧,吃完还得去干活。”说完,又伸手拿走一块最丑的。
戎容可怜兮兮地问:“干什么活?”
“你的东西被从宿舍搬出来了,都堆在竞技馆,不拿回来?”
戎容哀叹了一声,“人权何在呀……”听了下,她抬眼,双眸放光,“你是说东西可以搬到这里来吗?”
池弥吃了一半舒芙蕾,咬在口中,不明就里地点了点头。
而后只见衣服脏兮兮的小姑娘兴奋地抓过手机,噼里啪啦地开始打字。
“你在干嘛?”
“联系仓库。”
“……什么仓库?”
戎容的手机一震,她满意地关上屏幕,甜甜地一笑,“待会就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