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小妮拉了池弥一把,“那我们走吧?”
池弥目光停在楼梯口,还是姜河机灵,向冯征的保镖打听,“刚刚那位小姐来面试什么的啊?”
保镖笑:“这么漂亮,肯定是来面试公主啊,难不成干保洁?”
一言既出,池弥和姜河脸色都是一变。
冯征手底下灰色产业甚多,这楼上还有KTV,有不少陪酒、陪唱歌的漂亮姑娘,统称为公主。
姜河犹犹豫豫地看了眼池弥,“池哥……”
才发现他池哥早已黑了一张脸。
*
会议室。
“戎容?”冯征看了眼手中填好的个人资料,抬眼打量面前化了淡妆,但还是看得出年纪不大的女孩,“你知道戎正廷吗?”
正襟危坐的戎容眨了眨眼,摇头,“抱歉,我没有听说过。”
“是么,那你父亲的名字是?”
“戎伦。”哦,对不起了明伦,借你名字一用o(╯□╰)o
冯征笑了下,“不像那辈人的起名。”
戎容笑笑,“那得问我奶奶。”
“我看你简历字写得不错,为什么高中没念完就不念了?”冯征弹了下纸,“退学之后的两年,都在做什么?”
戎容没写出国的经历,学历那一栏,填的是高中肄业。
被冯征盘问她也不慌,可怜兮兮地说:“到处打工,补贴家用。我爸破产之后,妈也走了,家里房子卖了,学上不起,饭都要揭不开锅。”
“破产啊,原先做什么的?”
“倒二手房的。”
冯征点点头,这两年楼市崩盘,确实有一波炒房的血本无归,还算可信。
“怎么想起来到我这儿来应征?”
戎容看了眼挂在冯征背后墙壁上的半身人相,一溜排,十来个拳手,都是曾在冯征手底下打成名的拳手,现如今,挂在当中的正是披着黑色丝质罩衫的池弥。
画面光线调的黯,背后的擂台虚化得厉害,低头的池弥只剩一双锐利的丹凤眼,攫取画外人的视线。
“为了池子来的?”冯征意外大笑,将资料纸拍在大腿上,对陪在左右的经理和助理说,“好家伙,你们看看,现在的小姑娘多直接?家里穷有什么关系,找个潜力股傍上了,一样飞黄腾达!”
经理陪着笑,连连称是。
戎容不慌不忙,嘴角噙着笑容。
“行,录用了!”冯征大笑起身,“老子就喜欢这种直来直去的小姑娘。”
“我不同意。”门外,一个低沉的男声打断了冯征的话。
戎容和众人一起看向推门而入的池弥。
池弥径直走到冯征面前,俯身拾起戎容的资料卡,瞟了眼个人信息栏,目光停在婚姻状况上,落着圆润隽秀的两个字:未婚。他抬起眼,将资料卡捏在手中。
冯征问:“为什么反对?来,说给我听听。”
池弥微顿,他不是戎容那种谎话信手捏来的主,半晌生硬地说:“看她不顺眼。”
房间里众人俱是愣神——这么出水芙蓉的小姑娘,是个男人不说动心,起码也多少有三分呵护之情。池弥居然说,看她不顺眼?
冯征大笑:“池子,我开始怀疑你的性向了。”
众人哄堂,戎容则是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
池弥面无表情,只是将手中的资料纸团成团,“总之我反对录用她做公主。”
“公主?”冯征颇为感兴趣地问,“谁说她要应征公主?”
池弥微愕。
“戎小姐来应征的擂台宝贝,不是KTV公主。”冯征一脸老狐狸的算计,“你到底是不想让我留她当公主,还是不想让我留她?池子,这话你可得说清楚了。”
骑虎难下。
池弥自己刚刚才说过,是因为看她不顺眼,如今改口……
“都不想。”短促,决绝。
冯征摸了摸唇上胡须,“戎小姐家道中落,居无定所,缺一份工作。擂台宝贝要年轻火辣,吸得住眼球留得住赌客,而我呢,又最怜香惜玉,看不得漂亮小姑娘吃苦——池子,我要是非留她做擂台宝贝,你打算怎么做?”
池弥刻意忽视那道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生硬地说:“那我就退出俱乐部,她不走,我走。”
冯征站起身,对着周遭众人摊手,“看看,看看!这就是谁拳头硬谁说了算~谁让池子如今是我的杀手锏、摇钱树?戎小姐啊,可真不是我不帮你,这公主也好、擂台宝贝也罢,我都不能留你了。”
……
竞技馆大厅。
池弥快步从二楼跑下来,姜河连忙迎了上去,“怎么说啊!拦住了吗,可千万别不能让戎小姐掉狼窝——”
话音未落,姜河已经被池哥刀子一样的眼神给吓得闭上了嘴。
“池弥!”娇俏的女声从二楼拐角传来。
紧接着,戎小姐就跑了下来,脚底下的高跟鞋令她的每一步看起来都有点战战兢兢,连姜河都替她捏了把冷汗。
池弥像没听见,转身就走。
戎容一急,快步就往前跑,想去拉住他,结果一下崴了脚,人是整个跌过去扑在池弥背后的。
池弥轻促地笑了声。
戎容知道他以为自己是故意的,虽然不晓得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误会,但她相信池弥不会无缘无故变成眼前这个模样。
她松开手,弯腰揉着脚踝。
池弥没回头,反而往前走了两步。
戎容赶紧一手拉住他,“你别走,说清楚……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意思在冯老板面前说得很清楚了。”看她不顺眼,不想留她在眼前。
戎容蹙眉,“两年不见,你就这么对我呀?”声音娇嗲嗲的,与其说是埋怨,更像撒娇。
姜河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总有人说,有些女人一撒娇就有人愿为她去死。
这戎小姐,大概就是其一。
池弥嘴边浮起一丝笑,“父亲破产,家道中落?戎先生知情吗?”
戎容鼓起腮帮子,真讨厌这样说话的他呀……陌生得要命。
“重要嘛?破不破产,中不中落……有钱还是没钱很重要吗?”戎容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不管我爸如何,我家如何,我都是我啊,与贫富无关。”
池弥勾唇,丹凤眼里却毫无笑意,“这话,你还是留着跟未婚夫表白吧。”
“我哪里来的未婚夫?”戎容一愣,就听那个穿红衣服的女人用更加“娇滴滴”的声音说,“车等急了,池哥,我们走嘛~”
戎容闻到她身上浓烈的香水味,不由纠起鼻子,却听池弥说,“走。”
眼看着池弥带着姜河,就要跟那个香得刺鼻的女人离开,戎容心急地追上前,奈何不习惯高跟鞋,崴了的脚踝又疼,脱口而出一声低呼,蹲下身,可又不甘心地抬头看着他们。
池弥从玻璃门的倒影里看见了戎容的模样。
这么多年了,她骗他的伎俩还是没改。池弥头也没回,任由魏小妮领着,上了车。
车开了,后视镜里追出场馆的戎容看起来消瘦得让人心疼,大衣被夜风撩起衣角,露出一截纤细的小腿。
“我约了唱歌,喝完酒可以再去嗨。”魏小妮边说话边呵手,“真是下雪不冷、化雪冷,冻得我手都冰凉了,你看——”说着,涂着红甲油的手就往池弥面前一搭,带着护手霜的玫瑰香。
池弥忽然觉得有点窒息,转过头,打开了后座的车窗。
冷风一下灌了进来,魏小妮被冻得裹紧了大衣,也顾不上诱惑了。
姜河从副驾驶座回头看了眼,见池弥对着窗外出神,叹了口气。
虽说觉得那戎小姐的模样怪可怜的,可她明明都跟人家明家少爷好上了,何必还会来调戏他们这些普通人呢……
“真冷……”魏小妮呢喃着,向身侧的池弥一靠。
还没靠着呢,池弥忽然开口,“停车。”
魏小妮呆了呆,“还没到呢,你去哪?”
“丢了东西,回去拿。”
车才停稳,池弥就跳了下去。
魏小妮探头追着嚷,“我送你回去拿啊——”可人已经一头扎进深巷,转眼跑得没了影。
魏小妮:“……”很好,很有挑战性。
姜河:“……”池哥,这样丢下他,他很为难啊ToT
*** ***
小巷,近道,说远不远,跑了十来分钟,池弥才回到竞技馆附近。
刚站定,恰好看见戎容和场馆的赵经理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赵经理是竞技馆的实际主事人,年纪不大,很会笼络人,所以深得冯征欢心,话语权不小,此刻他面色和煦,甚至还拍了拍戎容的肩膀,才转身离去。
池弥站在暗处,看见戎容目送对方走远,然后不着痕迹地拍了下自己的肩头。
还是老样子……不喜欢被人靠近。
他发现就算两年不见,这个小姑娘还是保留着曾经的一切习惯……不,现在已经不能用小姑娘来形容,仅仅是看模样,她已经是女人味十足,甚至能叫冯征这样的老江湖为之动心。
戎容从场馆门口离开,一边裹进大衣,一边在手机上快速地敲着什么。
池弥侧过身,隐在小巷的黑暗之中,眼见着她咬着唇,一边打字一边离开。
是给那个优秀“未婚夫”发消息,让人来接么?这般想着,他顿时觉得半途折返的自己傻得可笑,正打算转身离开,兜里的手机忽然震了。
池弥取出手机,上面显示是未保存的联系人短信。
是戎容。
就算当初删了她的手机号,他也还是记得清清楚楚。
【那个谁身上的香水好难闻,离远点儿!明天见XD】
心跳漏了一拍。
竟是再给他发消息,是他误会了……池弥从藏身的小巷里走了出来,刚好看见戎容尚未走远的背影,以及,停在远处路边那个有着豹形车标的豪车。
舌尖从牙床划过。
池弥冷笑着,删掉了手机上最新的这条短讯。
第29章 29%痴迷
次日午后,为了收拾昨天没带走的个人物品,池弥回了一趟竞技馆。
白天健身房、台球室没什么人,酒吧还没开始营业,地下赌场更是铁将军把门。
池弥刚进场馆,就听见保洁的婶子在嚷,“小姑娘,你到底有没有干过活啊?保洁保洁,拿块布随便掸掸就行了?薪水这么好挣的昂?”
他从器械区穿过,刚好看见被大婶训斥的小保洁,顿时愣住了。
浅咖啡色的工作服,同色系的板鞋,头发被高高束起,露出天鹅般优雅的颈项,一张脂粉未施的小脸泛着些微红晕,更衬得肤若凝脂。
在大婶身上显得膀大腰圆的腰带,搁在她身上松松垮垮,随时要从胯上滑脱似的,显得腰肢纤细不盈一握。
他池弥从未见过这样的戎容。
戎容也看见了池弥,怔了怔,勾起唇,冲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她说了嘛,明天见。
“笑什么笑?”大婶恨铁不成钢地敲了下戎容的脑门儿,“那是拳王,你是打工妹,搞清楚状况……哎,不是婶儿要说你,你们这些小姑娘啊就仗着有几分好看,打小不努力,书也不好好读,就指望攀高枝,嫁好人家。人家好人家,凭什么要娶个花瓶当太太啊,还不是玩玩就算了——”
戎容听得断断续续,心思早就跟着池弥跑了。
眼见着池弥只稍一停顿就往二楼走,她连忙一手抹布一手喷水壶地跟着跑。
“哎!哎!”大婶气得鼻子不来风,就说赵经理不该用这么个漂亮小姑娘当保洁吧!心思哪能在打扫卫生啊!
池弥推开他的个人休息室,随手关门,门果然立刻被只小手抵住了。
他回过身,面前穿着土里土气的保洁工作服的姑娘明眸皓齿,正应了那句,长得好看的人就算套件麻袋也像最新时尚。
戎容拿喷水壶挡住休息室的门,一张未施粉黛的小脸比池弥印象中清瘦了太多,尤其是那双曾经在他梦里顾盼生辉的大眼睛,下面的淡淡青灰,显然是一宿没好好睡。
“中午好~”元气十足的招呼。
池弥关不上门,干脆随她去,只当没看见这个人,转身去收拾自己的衣物。
戎容被无视了,撇撇嘴,跟进门,四下张望,“原来你不住这里啊,那你住哪儿?”
池弥权当没听见,收拾好了一转身,才发现那张小脸已经凑到了眼前,近到他都能从那双清亮的眸子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他只得回了句,“跟你有关吗?”
“有关,当然有关,”戎容见他转身,又绕道他面前,一本正经,“说什么,我们也是曾经同居的人。”
池弥:“……”是被国外的风气带坏了吗?小姑娘家家的,口无遮拦。
戎容见他不说话,再接再厉,“池弥,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欠我俩愿望?你骗孙姨眼睛受伤的那次,让我帮着隐瞒欠我一个心愿,还有……我的生日愿望,我可都记着呢。”
这些事被提起,仿佛就在昨天。
池弥还记得,在欠下那个愿望之前那个甜甜的轻吻。那是他们的第三个吻,距离前两次不足三小时……距今,却已近两年。
“戎小姐想要什么尽管向未婚夫要,我一穷人,哪能满足你的愿望?”
戎容蹙眉,什么未婚夫?从见面开始,他就左一个未婚夫、右一个未婚夫的,说得她一头雾水。“你说清楚啊,什么未婚夫?”
若不是前一晚亲眼所见,池弥也许还会心存侥幸。
可昨天豪车上的男人,分明就是那位身家显赫的明公子,他确实曾在三教九流的地方听说过,所谓上流人士的婚姻大多不过是利益相合,没什么感情,所以夫妻之外还会另有所爱,各玩各的,心照不宣。
但他无法接受,就算是戎容,他也无法接受。
楼下传来保洁大婶的怒吼,“丫头!你还要不要干了!马上开门营业了,还没打扫完!”
“来了来了,”戎容忙不迭地应了声,又嘱咐池弥,“你别走啊,等我忙完了找你说清楚。”
池弥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回头将衣服胡乱地塞进袋子里。
戎容眼尖地看见一件红色的卫衣,露出印着字母的袖笼——是她当初替池弥挑的那件,颜色洗得有点儿褪色了,显然池弥常常穿。
她神色稍缓,露出一丝笑容,走到门口忽然又探头进来,一本正经地说:“我就说一句,你听着啊!我还有一周才满十八,哪儿来什么未婚夫!”说完,就在大婶的怒吼中下楼去了。
池弥微怔。
是啊,现在是没有,很快就有了。还有一周她就满十八了,可以订婚了。
池弥站在楼顶天台抽了一根烟。
他原本不抽烟,两年前开始偶尔抽,一般都是比赛之前、失眠之后,而这会他只觉得心思混乱得没办法面对戎容。
一边,是绝对不可能做她婚姻之外的第三人的底线。
一边,是当她站在面前就立刻溃不成堤的心理防线。
楼下的人渐渐多了,天快要黑下来,酒吧和台球室开始上客,三教九流的人逐渐聚集,保洁工作……也该暂停了。
池弥将烟头丢在地上踩灭了,拎着双肩包,若无其事地快步下楼,路过之前戎容打扫的器材区,不经意地放慢了脚步,那个娇滴滴的声音没出现。
侧目,终于在人群中看见了那抹找寻已久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