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容缓缓站起身,长发随着她的动作缓缓披在肩头,使她看起来柔弱又温顺,“你就是林珊珊?”

林珊珊反问,“我就是,怎么了?”

“为什么要往人家抽屉里塞巧克力?”戎容单手拎起巧克力外的玻璃纸。

林珊珊脸一红,“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当面给池弥的?”

“本来不知道。”戎容微微一笑,“现在知道了。”

“你……”居然套她话!!

戎容眨眨眼,把巧克力递给林珊珊,“池弥不爱吃甜食,这个你还是拿回去吧。”

林珊珊不接,“东西我是送给池弥的,凭什么你说了算?”

“如果不拿走,”戎容回头,拿脚把旁边的垃圾篓勾了过来,作势要将巧克力丢进垃圾桶,“我就跟其他东西一起扔了。”

林珊珊一把抢过自己的礼物,瞪着戎容,“你以为你是谁啊?凭什么挡在池弥面前,不让别人喜欢他?”

“不凭什么,就是我知道他不喜欢收这些。”说着话,戎容将桌上七七八八的东西都扫进了垃圾篓。

林珊珊气得一把推上她的肩,“你疯了吗?这些东西是给你的吗?”

戎容被她推搡得一下坐进椅子里,脸色白了一瞬,下巴微昂,“不是我的,但也一样不是你的。”

“你别这么不要脸好不好?当真以为全校男生都应该喜欢你一个是不是?”林珊珊被她那个倨傲的表情激怒了,“我知道好多男生追你,你也不缺池弥这一个,为什么非要吊着他?就为了可笑的虚荣心吗?”

戎容胳膊搭在桌上,以便让自己按着胸口的动作不那么明显,“你就知道我是吊着池弥?”

林珊珊瞪着她,“不然呢?他每天送你上学、放学,你给他回应了么?既然你不喜欢他,凭什么阻拦别人喜欢他?凭什么扔掉别人给他的礼物——”

“是我让她扔的。”

第19章 19%痴迷

池弥从门外走了进来,将被戎容落在课桌一角的几封信扫进字纸篓,目光在她苍白的小脸上停留了一瞬,转而看向林珊珊,“不可以吗?”

林珊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所有人都知道F班新来的转学生有一张好脸,还有一副臭脾气,但他只是冷并不坏,所以仍旧有无数女生慕名而来、前仆后继。

林珊珊迟疑地问:“你就这么护着她?就算她干这种不入流的勾当?”

“我说了,是我让她扔的。”池弥轻描淡写地说,“有错也是我的,跟她无关。”

林珊珊红着眼眶,“谁不知道她一转来就进S班是因为有个好爸爸?你喜欢她什么,难道你就只看中她的脸和钱吗?”

池弥安静地等她说完,而后简短地说:“是。”

林珊珊咬唇,将手中的巧克力砸在地上,“是我看错人了,池弥!你这个爱慕虚荣的废物。”说完,摔门而去。

池弥回身,蹲在低着头的戎容面前,轻声问:“哪里不舒服吗?”

戎容低着头,发丝遮挡了自己的脸,“为什么要回她说‘是’?”

“……要吃药吗?”

“我问你为什么要回答她说是,”戎容抬起脸,眼白微红,嘴唇却发白,“你天天陪着我,真的就因为我爸付你薪水,帮你的朋友看病吗?没有其他的……原因吗?”

池弥蹲在她面前,视线与她平齐。

她的模样倒映在那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中,头发乌黑,小脸白皙,漂亮是漂亮的,可就连戎容自己都觉得,刚刚扔掉礼物的那个自己无理取闹得可笑。

林珊珊说的好像没错啊,她凭什么这么大发雷霆,凭什么挡在池弥面前不允许别人靠近他?

他是她的保镖,不是她的私有物品啊……

戎容伸手,从衣袋里掏出药瓶,倒了一颗在掌心,就着池弥递来的水杯仰头服下了。

池弥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默默转过身,蹲下。

“我可以自己走。”

“学校里不能给你……公主抱,”池弥哑声说,“如果不想被当成土豆扛着,就上来。”

戎容无声地趴上他宽阔的背。

这不是他第一次背她,但是第一次在学校里这么做。

尽管学生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仍旧还是被很多人看见,指指点点和窃窃私语无处不在,池弥却浑然不觉,大步流星地背着她走向校外。

戎容则沉默不语,任由头发遮了脸,也挡住她眼眶中打转的泪。

*

当晚,池弥本想着戎容白天身体不适,晚上的练拳自然是略过了。

谁知时间一到,戎容就穿着一身运动服,绑着发辫出现在他面前,“练习。”

池弥说:“休整一天吧。”

“走。”戎容直接将拳击手套向他一抛。

后山一如既往的安静,池弥特意替戎容搬来的小椅子静静地待在树下。

“今天上演示课,”池弥指着椅子,“你坐那看。”

“今天实操。”戎容套着绣了池弥姓名的新拳套,拿牙齿咬着绷带,“帮我戴起来。”

小姑娘耍起狠来,真是人见人怕,何况是池弥。

怕她生气、怕她难过、怕她受伤、怕她……真是怕极了她。

学了一阵子拳,戎容绝对担得起花拳绣腿四个字,手一提,前后脚一摆,微微躬身,像模像样。

池弥裸手捏拳,“好了,来。”

话音刚落,红色拳套就朝着他揍了过来。

池弥一晃身躲过了,微微错愕,戎容从来没这样出过拳——她知道自己无论拼力量还是速度,都绝对不是池弥的对手,所以喜欢兜圈子绕后,耍小聪明逗得他团团转,然后伺机动手。

讲白了,就是耍赖。

这是戎容第一次,这么直接地向着他出拳。

不快,也不准,但够狠。

挥拳太快,导致她自己站立不稳,歪向一边,然而不等池弥去扶,她已经自己调整好站姿,重新敛起下颚,抿唇,“再来。”

池弥站回原处,“右手低一点——”

仍旧不等他说完,戎容已经一拳挥出。

可这一次,池弥没有躲,甚至连条件反射地后仰也没有,就这样硬生生地吃了她一拳。

不偏不倚,正中左眼。

练拳这么久,戎容很清楚别说打伤池弥了,就是“打中”他也是绝无可能的事。

所以她才敢由着性子,直接朝他的脸出拳。

可戎容完全没有想到,居然真的会打中池弥左眼,顿时吓得面无人色,忘了自己还戴着庞大的拳套,伸手就要去捧他的脸。

结果可想而知,看起来就好像又从左右各给了他一拳。

“你怎么不躲?我不是真的想要打你啊,”看着他泛红的眼白,戎容急得浑身是汗,“你为什么不躲开,万一打瞎了怎么办?”

“你力量不够,”池弥手背贴了下眼眶,“瞎不了,放心。”

戎容扯着拳套,试图下掉,可自己根本办不到,急得要掉泪,“你疼不疼,我……”

“我知道你生气,让你撒个气。”池弥看着她笨拙的模样,心头发疼,可还是拿手遮着受伤的眼睛,“别气了。那些东西我不是故意要留着,只是懒得去扔。”

听见他难得的长篇大论,戎容本还能忍着的眼泪水扑簌簌就落了下来。

“我不是生你的气,”她想擦掉眼泪,奈何拳套太大,只能拿手臂胡乱地抹,“我是气自己……林珊珊说得没错,除了钱我还有什么?没有特长,没有健康,没有朋友……我什么都没有。”

池弥露出来的右眼,眸光一黯,静静地看着她。

在他心里,眼前的少女是这个世上最完美的存在,美丽聪慧,坚强倔强,眼里有光、心底有善良,就是因为太完美,才会有心脏上的毛病来平衡这份完美。

池弥完全不曾料到,戎容竟会有这种……自卑?而且是在他面前?

“我只是特别难过,喜欢你的人每一个都比我更好,”戎容无措地晃着两只拳头,样子都有点傻,又有点让人心疼,“而我,我——”居然还想独占他。

她话说得哽咽,最后一句说不出口来。

“你把手拿开,”戎容贴上前,仰头看着池弥的左眼,“让孙姨带你去医院看一下吧,万一……”

池弥忽然松开了遮眼的手,丹凤眼眨了眨,嘴角勾起,“骗你的。”

戎容一怔,眼睫毛上的泪滴随着眨眼的动作落了下来。

“你这个混蛋!”她擂起拳头,红色拳套打在他胸口,而后转过身就要往坡下跑,却被人拦腰劫住了。

拳套碍事,她没办法拨开他的手臂。

挣扎中,戎容被转了个身,还没看清池弥的神色,熟悉的气息已经俘获了她的所有感官,唇瓣相触,两人都静止了呼吸。

一边微凉,一边火热。

原来这双看似冰凉的唇,其实是火热的……戎容稀里糊涂的想,又迷迷糊糊地睁眼,那双微挑的丹凤眼近在咫尺,连睫毛之间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当池弥发现怀里的小姑娘乖得异常,睁开眼时,才发现那双水汽氤氲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眸子里闪烁着让他喉头一紧的光。

他慌忙退开,生怕下一秒,所有的控制力都会成为浮云。

那双丹凤眼始终没敢再看戎容,娴熟地解开了她手上的拳套,他反身往后山上走,“……我再练一会。”

戎容足足愣了两秒,才转身跑向坡下,夜风拂面,才让燎原的火稍稍平息了些。

她一头扎进卧室,扑进被褥里,拿枕头盖住了头。

刚刚发生了什么?他们接吻了?

不对……是池弥吻了她。

为什么吻她,在那之前,她说什么了?她说“所有喜欢你的人都比我优秀”。

“啊啊啊啊啊——”戎容闷声尖叫。

所以是她告白在先,池弥吻她在后?要炸了,真的爆炸了……从大脑到心脏,全都饱满得仿佛随时都会天崩地裂。

戎容整个人裹得像只蚕宝宝,从床头滚到床尾,又从床位滚到床头。

一边想着等会要怎么面对池弥,一边想着要不要跟他说其实是开玩笑的,表白别当真,吻她也忘了……纠结成一团毛线。

直到,她隐隐约约听见楼下关门的声音。

戎容起身走到窗边,正好看见家里的车离开大院。

她连忙下楼,正遇见孙谊从外面回来。

“谁出门了?”戎容问。

孙谊抬头,眉眼间愁色未散,“小池。”

“他怎么了?”

“眼底充血,他自己说没事,我硬逼着他去看看。”孙谊叹了口气,“这孩子真憨,自己练拳还能把眼睛弄伤,哎,戎容,这么晚了你去哪——”

第20章 20%痴迷

十二岁那年出事之后,这还是戎容第一次单独出门。

冲动地上了出租车之后,她才觉得后怕,一手攥着包带,一手把车牌号发给孙谊。

司机是个胖胖的中年人,见她紧张,安慰说:“这么晚去医院,有人生病啦?别担心,现在医疗技术发达,吉人自有天相。”

戎容心头一暖,轻轻呼出口气,“谢谢。”

世界没那么好,但也没那么坏。有许多蝇营狗苟,也有许多慷慨善意,如果没有遇见池弥,她就踏不出这一步,也就永远遇不到这些温暖吧。

楠医二附院。

虽然天色已晚,急诊室里仍旧人来人往。

池弥没有手机,戎容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找他,在急诊室里绕了几圈都没有看见他的影子,倒是遇见了曾经照护过她的护士长黎倩。

黎倩刚从急诊手术室里出来,一眼看见戎容,下意识就去找她那个小保镖,没见着池弥,才问:“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倩倩姐,我来找人。”黎倩是为数不多深得戎容喜欢的人。

“谁啊?谁生病了?”

戎容抿嘴,“池弥,眼睛伤了……”

黎倩一听是那个漂亮男孩子,一边领着戎容去护士站,一边问:“是怎么搞的?”

被她给打的。

戎容不好意思回答,只能小媳妇似的乖乖沉默。

“急诊科没有小池的挂号记录,”黎倩想了想,拿起手边电话拨了个内线,“1403病房现在有人探病吗?好,我知道了。”

戎容一脸莫名。

黎倩说:“小池在骨科探病。”

“看谁?”忽然灵光一闪,戎容问,“是姜河吗?”

“原来你认识啊,这两年姜河进进出出手术、复健,小池倒是没怎么来过。我还以为他俩不怎么来往了呢。”

这两年,池弥几乎与戎容寸步不离,当然没有机会来探望。如果不是今天单独出来看眼睛,他大概也还是没机会来吧。

黎倩问戎容,要不要她陪着去病房。

戎容想了想,摇摇头。

时间已晚,病区里只有些陪床家属正在洗漱,戎容脚步很轻,找到1403病房的时候,见门虚掩着,她刚要敲门,就听见里面一个轻快的男声,“池哥,你居然真在念书?哎哟,疼疼疼!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我可记得,当初师父给一本书,你能看仨月还剩一大半,你居然会去念书?”

戎容抿嘴,看来真是发小,对那家伙见书犯困的秉性了如指掌。

“嗯,陪她。”池弥的声音。

他甚至没有说戎容的名字,直接用了“她”字,显然在这之前,池弥已经跟姜河提起过戎容了。

室内安静了片刻,姜河才笑道:“难怪呢!我就说嘛,依你怎么可能会去读高中,母猪都上树——啊啊啊,我是残疾人,哥你下手倒是轻一点啊!”

戎容背靠着墙壁,安静地听病房里两个人一问一答。

姜河很闹腾,池弥很安静,虽然时不时挨打求饶,可言谈之间的亲昵并没有因为聚少离多而减少。

戎容几乎有些羡慕姜河。

他见过她所不知道的池弥,拥有她可望而不可及的亲密。

里面俩人聊了会,说到姜河现在跟着个姓冯的老板跑生意,池弥问:“这人可靠吗?”

姜河说:“谈不上可不可靠,反正也不是什么正经勾当。他们赌大的,我只管管账,混口吃喝……不过,哥,你就不想回来打拳吗?冯老板手底下打拳,只要能赢,一个月万儿八千随随便便,三五万的也有啊。”

“不想。”

“为什么?难道就为了戎小——”

“戎先生同意我走,才能走。”

姜河一时情急,“卧槽,这算啥?卖身契吗?他戎家是有皇位要继承,怕人篡位还是咋滴?一个小丫头,要什么保镖啊……”

戎容低着头,指甲尖扣着墙壁的石灰,嵌入指甲缝了也浑然不觉。

病房里安静了好一会,池弥才开口,声音有与年龄不符的深沉,“如果没有戎先生,两年前你就死在赌场了,我这会也应该还在少管所里待着。哦,成年了,应该去蹲大牢了。阿姜,你记着,咱俩的命是戎先生给的,忘恩负义那是畜生做的事。”

姜河呐呐地应了,又说:“……对不起,池哥,要不是我没用,当年也不用你为我出头。闹不出那些事,你也就不会丢了这么些年的自由,在豪宅里浪费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