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也不痛不痒的叮嘱了几句。
陈元昭一一应下了。
说完了这件要紧事之后,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书房里短暂的安静,透着了几分尴尬。陈元昭主动起身告退:“父亲,我今晚还得回军营,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告退了。”
安国公点点头。
待陈元昭走后,安国公和陈元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神情也轻松自然了不少。
“父亲,”陈元白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说,刺杀太子的主谋会是谁?”
安国公眸光一闪,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太子死后,谁是最大的赢家,这个主谋就是谁!”
陈元白先是一惊,然后皱起了眉头:“太子一死,皇上必然要另立储君。秦王魏王楚王三个皇子里,秦王最得圣心,也是声望最佳的,这么看来,他被立为储君的可能性最大......可是,秦王也受了重伤,现在生死未知。总不可能是秦王对太子动的手。”
“怎么不可能!”安国公笑容更冷:“为了皇位,什么事做不出来。”
陈元白听出安国公的话意,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父亲,你的意思是,这是秦王的苦肉计?”
安国公冷笑连连:“秦王自以为瞒天过海,却不知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能猜到的事,别人难道就猜不出来?你就等着看吧,这大燕朝就快变天了!”
等皇上发现自己的儿子是死在另一个儿子手中的时候,会是何等反应?
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碍于君臣之别,他没有机会也没能力报仇。不过,看到皇上遇到这等惨事,心中实在快意之极。
大概是老天也看不过去,要替他一雪心中的羞辱吧!
第二百九十四章 筹谋
陈元昭大步走出书房。
刚走出没几步,便遇到了陈元青。
陈元青笑着说道:“二哥,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我还以为大伯父有话要叮嘱你,我要等很久。”
陈元昭眼中闪过一抹讥讽,没有解释什么:“你在这儿等我有事吗?”
“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想和你独自说几句话。”陈元青语气中流露出些许抱怨:“你这两个月到底在忙什么,基本就没回过府。现在又要离开京城,也不知这一去要多久。我们兄弟聚少离多,想和你说话都找不到机会。”
陈元昭没吭声,任由陈元青发牢骚。
陈元青唠叨几句,很快便说起了正题:“二哥,你此次领兵去山东可得多加小心。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记得先保全自己。”
陈元青的眼中满是关切,语气真挚。
这两天之内,类似的话听了许多,除了许瑾瑜之外,就属陈元青的关怀最真诚了。
陈元昭心中一暖,低声道:“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归来。”顿了顿,忽的又说道:“三弟,如果有一天,发生了一些你难以理解或是难以接受的事,就算你和我疏远了,我也不会介意。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兄弟。”
陈元青没有半点感动,反而用“你没发烧说胡话吧”的眼神看着他:“我们是兄弟。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可能动摇我们之间的情谊。什么疏远,这种话说了有什么意思!”
陈元昭没再说什么,只是目光变的复杂起来。
如果陈元青知道一直敬重爱戴的兄长其实不是陈家子孙,而是皇上的私生子。甚至有问鼎皇位的野心......到那个时候,他还会这么想吗?
陈元青被陈元昭陌生又奇异的目光看的浑身发毛,试探着问道:“二哥,你是不是因为要去山东,近来压力太大所以寝食难安做了噩梦之类的?”
所以才说了这些不知所云的怪话?
陈元昭纵然是满腹心事,也被陈元青逗乐了:“行了,别在这儿磨嘴皮了。快些回你的院子休息去把!我还得回军营。只剩明后两天整顿开拔。时间紧张,容不得耽搁浪费。”
陈元青咧嘴一笑,目送着陈元昭离开。然后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
陈元昭离开安国公府之后,却并未回军营,而是暗中去了魏王府。
魏王府的正门早已关紧,侧门处有门房管事守着。里外不知有多少侍卫守着。
陈元昭既未走正门。也未走侧门,而是从后门悄悄进了王府。魏王和魏王妃感情平淡。平日大多宿在书房里。
陈元昭到了书房外,那守门的小厮立刻跑了进去通禀。
魏王亲自出来相迎:“子熙,你来的正好,我正有事要找你商议。”
陈元昭随着魏王进了书房。
明亮的烛光下。魏王面色深沉:“子熙,我一直命人暗中盯着秦王的一举一动,果然查出了一些线索来。”
陈元昭心中哂然冷笑。面上却故意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殿下竟已有了秦王刺杀太子的证据?那可就太好了。不如现在就呈到皇上面前,定了秦王的罪名......”
“不行!”
魏王显然早已深思熟虑过了。迅速的否定了这个提议:“我只查到一些线索,却没有人证。如果急着指正秦王,根本扳不倒秦王,还会打草惊蛇。”
“所以,我要你去山东之后,一定要抓到那些刺客。最好是抓到活口。有了人证,再有我手中的证据,秦王想狡辩也不可能。”
抓活口当然不是简单的事!
陈元昭却没犹豫,很快点头应下了:“殿下放心,就算是掘地三尺,我也会找到这些死士。”
陈元昭答应的十分干脆,毫不拖泥带水。
魏王的脸色好看了不少,含笑道:“一切就有劳你了。有你出马,必然马到功成手到擒来。等捉到了活口,你就潜人暗暗送到京城来。我会找个最合适的时机再向父皇禀明一切。父皇再偏爱秦王,也容不下杀害自己兄长的儿子!”
“扳倒了秦王后,就只剩下楚王了。我虽然比楚王年长,可楚王胜在嫡出,有叶皇后为他撑腰,只怕我未必是他的对手。所以,我不得不行此险棋,令父皇对我另眼相看。也令文武百官对我刮目相看。只有这样,我才有和楚王争夺储君的资格。”
魏王的计划果然不错。
不过,这个计划里,大放光彩的那个人注定会是魏王。和陈元昭没什么关系。
陈元昭似乎半点都不介意,又点了点头。
魏王的目光掠过陈元昭没什么表情的脸孔,心中暗暗猜测着陈元昭此时的想法,口中不无歉然地说道:“这么一来,就是委屈你了。奔赴山东出力最多的是你,冒着危险的人也是你。好处却都被我占了,我这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殿下说这话,是没拿我当自己人了。”陈元昭皱起了眉头,语气隐隐有些不悦:“还是殿下对我不放心,所以想敲打我一番?”
魏王非但没被激怒,反而笑了起来:“子熙勿恼!都是我的不是,我不该对你存着猜疑,更不该试探你。”
说着,双手抱拳,作势赔礼。
陈元昭当然不能让魏王弯腰赔礼,迅速的阻止了魏王的举动:“殿下万万不可如此。殿下贵重之躯,岂能向我折腰赔礼。”
魏王顺势站了起来,温和笑道:“也罢,我就不说这些客气话了。他日等我登上皇位,绝不会亏待了你。”
换了别人,此时自是要慷慨激昂口沫横飞地发誓表决心。
陈元昭的神色却没什么变化:“多谢殿下。”
魏王不以为意地继续说道:“对了,我想安排些人手给你。这些人不多,约莫百人左右,都是擅于隐藏踪迹的高手。这些人武功高强,又忠心无二,你只管派他们做最危险的事,有什么消息了,就命他们传到京城来。”
第二百九十五章 亲兵......
陈元昭没有迟疑,很快便应下了。
魏王对陈元昭的反应颇为满意,又说道:“这些人的首领叫李山,我会让李山暗中带人去军营找你。为了不惹人注目,你可以将这些人分散到各将领手下。只将李山带在身边就行了。你有什么事,只要吩咐给李山就行了。”
说了半天,这才是魏王真正的意图!
百人不算多,不过,分散着安插在神卫军里,也足够了解神卫军的一举一动了。这就相当于在自己的身边放了百十个眼线了......
陈元昭不动声色地应道:“殿下这么信任这个李山,日后等我抓到了刺客,就将人交给李山。命他暗中送人回京城来。”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不需要将话说透彻就能明白。
魏王笑了一笑,顺水推舟地应道:“让李山跑一趟也无妨。”
两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直到子时过后,陈元昭才告辞离开。
陈元昭离开侯,魏王脸上的笑意顿时隐没,脸上的神色并未轻松释然多少,反而更加阴沉了。
这个陈元昭,城府太深了,不管怎么试探,都不露半点声色。
如果陈元昭也有角逐皇位的资格,真是一个不能忽视的劲敌。好在陈元昭的身世见不得光,皇上绝不会让一个没上皇室宗谱的私生子做储君,暂时不用忧心。
现在正是拉拢陈元昭的时候,顾不得计较这些。等日后坐稳了皇位,再动手除掉陈元昭也不迟。
......
隔日,神卫军营里多了一百个人。
这一百个人被巧妙的分到了不同的将领手下,三万人中多出区区一百人。就像是一碗水倒进了河水里,没溅出半点水花。
陈元昭身边也多了一个叫李山的亲兵。
李山约莫三十岁,身材健壮,双目有神,相貌却十分普通。混在亲兵里,半点都不扎眼。
然而,对于突然多出一个人的事。陈元昭的亲兵们都不太适应。
他们大多和周聪一样。自小陪着陈元昭一起进军营。亲兵共有五百人,大多负责放哨警戒之类的,真正有资格待在陈元昭身边的。绝不超过百人。现在无端端地冒出一张陌生脸孔来,怎么看都觉得碍眼。
亲兵们不敢到陈元昭面前吭声,便私下找了周聪嘀咕:“周统领,那个李山到底是什么来路?为什么一来就到了将军身边?”
周聪自然清楚李山的来历。不过,他绝不会告诉亲兵们就是了。
“你们都没事可干了吗?”周聪板起脸孔来。颇有些陈元昭式的冷厉:“将军这么安排,自然有将军的道理。你们若是好奇,不妨亲自去问一问将军。”
问将军?
亲兵们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颤,再也不敢吭声了。
......
傍晚时分。军营里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启禀将军,楚王殿下亲自来探望将军了。”陈元昭正召集将领开会,亲兵走了进来。低声禀报。
陈元昭眸光一闪,似乎早有预料。并不意外:“你请楚王殿下稍后片刻,等我开完会了就过去。”
竟然让楚王殿下在外等着!除了自家将军之外,满朝武将里大概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将领们纷纷用钦佩的目光看向陈元昭。
陈元昭神色如常地开完了会,遣散了一众将领之后,才去见了楚王。
“劳烦殿下等候多时了。”陈元昭拱手赔礼。
楚王毫不介怀地笑了一笑,应道:“大军即将开拔,表哥正是最忙碌的时候。是我不该再这个时候来打扰表哥才是。”
顿了顿,楚王又低声道:“表哥,今日我特意来,是有事想求你。”
堂堂皇子这般放下身段说话,换了别人只怕早就感激涕零了。
前世的他,也被楚王文弱善良的外表蒙蔽了多年,直到临死的那一刻才认清楚王的真面目。
想到往事,压在心底的愤怒和憎恨顿时涌上心头。
陈元昭强忍住拔出斩月一刀杀了楚王的诱人念头,张口说道:“有什么事殿下只管吩咐,只要我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楚王敛容说道:“表哥即将领兵去山东,我想求表哥查出刺杀大哥的真凶。若是能活捉住刺客最好。”
“这本来就是我分内的事。”陈元昭淡然应道:“就算殿下不说,我也一定会竭尽全力找出真凶。”
楚王的来意肯定不止于此!
果然,楚王又低声恳求道:“如果捉到了刺客,还请表哥不要声张,暗中将人送到京城来。我先暗中审问清楚,再向父皇禀报。”
楚王和魏王不愧是亲兄弟,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一起了。
陈元昭心中暗暗冷笑不已,故意流露出些许犹豫:“这样做,只怕不太合规矩。若是皇上怪罪于我......”
“表哥放心。若是父皇怪罪,由我一力承担!”楚王不假思索地应道,不用假装,眼底也满是怒焰:“不管这个主谋是谁,我都绝不会放过他!我要杀了他,以慰大哥在天之灵。”
没说什么诛灭九族,只说杀了他。
看来,楚王也已猜到了此事的幕后主谋是秦王了。
魏王和楚王都想利用此事一举压垮秦王,所以才竭力拉拢利用他。心中大概都打着卸磨杀驴的主意吧......
陈元昭迟疑片刻,终于点头应了。
楚王松了口气,激动地握住陈元昭的手:“多谢表哥了。”
陈元昭本就不惯和人有肢体接触,看着楚王那张假惺惺的脸孔,心中愈发觉得厌恶,面上却半点不露:“太子遇刺意外身亡,你和皇后娘娘都是悲痛交加,我心里也很难过。出些力也是应该的。”
说着,很自然的将手抽了回来。
楚王也不以为意。陈元昭不喜和人亲近,早就不是什么稀奇事了:“此事必须要暗中进行,免得打草惊蛇。我知道表哥身边不乏身手过人的亲兵,不过,我既是有所请托,自然也要出一份力气。我在暗中也有一些人手,这次就让他们随你一起去山东。”
第二百九十六章 拉拢
楚王唯恐陈元昭心中不快,立刻又解释道:“表哥请勿多心,我绝不是想派人盯着,更没有想着要在你身边安插眼线的意思。只是军中人多口杂,有些隐秘的事情不便派军中将士去做。带着他们就方便多了。表哥若是不愿意,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你我是嫡亲的表兄弟,我岂会对你生出疑心。”
陈元昭难得的笑了一笑,拍了拍楚王的肩膀:“不用再多解释了,在明天日落前把人送来就行了。三万大军力,多上一两百人谁也看不出来。”
楚王松了口气,语气也变的轻快起来:“好,那我们就一言为定。”
说完了正事,楚王却没有告辞的意思,随口说道:“大哥一死,储君之位空悬。二哥三哥两人,不知父皇会更中意哪一个。”
陈元昭眸光微闪,眼中迅速的闪过一丝嘲讽,淡淡说道:“秦王魏王虽然比你年长,出身却比不上你。你是皇后娘娘嫡出,子以母贵,是大燕朝历来的传统。皇上要立储君,也该选你才对。”
这番话显然说中了楚王的心思。
楚王扯了扯唇角,低声道:“这里没有外人,只有我们两个,我也不想瞒着表哥了。若是大哥还在,我是万万不会动这份心思的。这辈子做个富贵藩王足矣。如今大哥走了,我不能不替母后着想。”
“如果二哥三哥做了储君,他们不是母后所出,对母后自是没什么情意,对我这个弟弟也不会有什么怜惜之情。只怕父皇归天后,我们母子两个就岌岌可危了。”
“所以。这个储君的位置,我是不得不争!”
一脸无奈的表情,看的令人作呕。
陈元昭对楚王的来意了然于心。楚王这些年来并未涉及朝堂,暗中结交拉拢的官员远不及秦王魏王。想争夺皇位,楚王唯一的优势便是皇后嫡出。
楚王年纪虽轻,却擅于做戏,今天到军营来。显然是打着拉拢他的主意。连说的话都和前世一样。
想来。叶皇后也将他的身世秘密告诉了楚王吧......
陈元昭心中冷笑连连,脸上却显出了动容的神色:“殿下一片孝心,令人感动。”
楚王苦笑一声:“表哥。不瞒你说,我今天到军营来,不止是想请你查清刺杀大哥的凶手。更重要的就是向你坦诚心意,希望你日后肯全力助我。等我登上皇位的那一天。我绝不会亏待了表哥。”
陈元昭神色一敛,郑重地应道:“殿下说这样的话实在太见外了。皇后娘娘是我的亲姨母。这么多年来,娘娘对我示若己出。我们两个也亲如兄弟。太子身亡,这储君的位置本就应该是你的。”
“殿下放心,日后只要有用的着我的地方。我一定肝脑涂地绝不推辞!”
楚王大喜,激动地再次握住陈元昭的手:“有表哥这些话,我今日实在不虚此行。”
......
于是。当天晚上,军营里又多出了一百多个人。
周聪悄悄将人手安排下去。然后向陈元昭回禀:“楚王殿下送来的人已经都安排好了。和魏王殿下派来的人手安置在不同的将领手下。我已经暗中命人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绝不会让他们在军中惹出乱子来。还请将军放心。”
陈元昭淡淡地嗯了一声:“他们想打探什么消息,随他们去打探。”
周聪皱起了眉头:“可是,这么一来,他们若是打听到了什么消息传回京城,魏王楚王察觉到了军营里有彼此的眼线怎么办?到时候岂不是会怪罪将军?”
“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陈元昭扯了扯唇角,声音里透着丝丝凉意:“他们现在都急着拉拢我,在储君未定之前,他们两个肯定要争个你死我活。谁有闲空来对付我。至于以后的事,我心中也早有安排,你不必多虑。”
周聪满肚子的疑惑,只得又咽了回去。
先暗中和魏王眉来眼去,今天又接受了楚王的招揽。
将军到底要做什么?
陈元昭看出了周聪眼底的不解,却也没打算多解释。有些隐秘只能放在心里,哪怕是再亲近再信任的人,也不能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