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第一时间冲到南宫信身边,确认南宫信这两口子毫发无伤才稍放松了些,“卑职来迟了,请殿下责罚。”

南宫信只摇了摇头。

凌辰忙上前来拜道,“末将一时疏忽大意,让殿下和娘娘受惊了,请殿下和娘娘降罪。”

南宫信淡淡然地打了句官腔,“刺客已死,其余一切安好,凌将军不必自责。”

“末将惭愧。”

浅咳了两声,南宫信道,“路将军,此处善后之事就劳烦你了。”

路连尘杀气未泯,中气十足地应道,“是,殿下。”

凌辰好像从这句话里得到了点儿提点,赶忙说,“殿下,娘娘,夜已深了,末将即刻着人另备寝帐,请移驾歇息吧。”

“有劳凌将军。”

彦卿想走,极其想走,但当她想要迈步的时候才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吓得腿软。

一条命以这样的方式在眼前消失,留下这样一个血肉模糊的现场,实在不能怪彦卿胆小。

在她意料之外的,南宫信起脚走出帐子之前的最后一个动作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伸手从后搂住她侧腰,把她搂到了身边。

“时候不早了,别在这儿碍事。”

就这么被南宫信拥着,一路走到凌辰为他们临时安排的营帐里,彦卿一句话都没说。

一干闲杂人等都退下了,南宫信才松开了搂在彦卿腰上的手,“你怎么了?”

这话还是清清淡淡的,一丝疑惑两分关切加在其中。

被南宫信这么一问,彦卿好像突然回过神来,一肚子不知道哪儿来的委屈随即涌了上来,鼻子一酸,扑到南宫信怀里就哭了起来。

开始哭得还挺温婉,哭着哭着就放开了,哭得一声比一声惨。开始还是在为刚才受的惊吓而哭,哭着哭着就跑题了,好像是要把这段日子以来所有的憋屈全哭出来似的。

南宫信被她这一举动着实吓了一跳,惊吓程度不比彦卿见到人头落地所受的惊吓低多少。

在他之前所有的记忆里,这女人无论姓齐还是姓其他,从来就没掉过一滴眼泪。

而现在,这女人居然在他怀里哭成这个样子。

南宫信一动也不敢动,她哭着,他就轻轻抱着她,轻到她几乎觉察不到。

在南宫信根本算不上结实而且体温极低的怀里,彦卿安安心心地一直哭到没有任何委屈的感觉了,才慢慢停了下来。

不想哭了,却不想离开这人的怀抱。

清冷,清瘦,但就是让人很舒服很安心。

她这么赖着,南宫信也不赶她的意思。

感觉着怀里这渐渐平静下来的女人,南宫信浅蹙着眉,试探着问,“你…害怕了?”

既然赖在人家怀里,人家问了,彦卿就很实诚地点了点头。

“怕死人?”

彦卿又点了点头,“路连尘把那人的…那人的头,砍下来了。”

沉默了几秒,南宫信微微沉下声音道,“别再想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么寻常的一句宽慰人的话里,彦卿居然听出了点儿感伤的味道。离开南宫信的怀抱,彦卿看着这脸上没有一丝波澜的人,“你是不是已经习惯了?”

“还好,”南宫信还是那么云淡风轻的,“反正我看不见。”

愣了一愣,他不说,彦卿几乎都要忘了这是个没有视觉的人。

这种时候,看不见也能算是种福气了吧。

在心里默叹了口气,彦卿走去脸盆边,拎起水壶倒了些热水,好好把哭花的妆洗洗干净。洗漱完了,转身见南宫信还站在原地。

“不早了,你还不睡?”

自己今晚注定是睡不着了,但这个人的身体可熬不起。

南宫信蹙着眉,像是犹豫了一下,才道,“你是不是该告诉我…床在哪儿?”

汗,又把这茬忘了…

谁让他平时一点儿都不像瞎子的!

照顾南宫信睡下,彦卿也不敢一个人在帐子里坐着了,正准备拆了首饰换衣服上床,绮儿端着个碗进了帐。

“娘娘。”

看着绮儿端的碗里是棕红的汤水,彦卿又看了看床上那像是已经睡着的人,“王爷刚睡下了,等他醒了再让他吃药吧。”

绮儿却把碗端到彦卿面前,“娘娘,这是刚才殿下遣人来传话,让奴婢给您煮的生姜红糖水。您趁热喝了吧,暖暖身子。”

彦卿愣了一下,好像是记得他在进帐前跟身边的人吩咐了几句什么,那时没心情听,原来说的是这个。

接过这碗温热的生姜红糖,连喝了几大口,甘甜微辣的汤水瞬间让彦卿从里暖到了外。

汤碗的温度通过手心传遍全身,看着床上的安睡的人,彦卿觉得自己刚刚被什么冻住的身子终于暖过来了。

今晚,应该能睡得着了。

无线通讯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所有考试都结束了~ 我的假期终于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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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给敬业的读者们鞠躬啦~

继续求评求收~<>躺在床上,彦卿自然而然就依在了南宫信身边。

被这人吻过,抱过,还在他怀里哭过,虽然同床共枕至今也没发生任何实质性内容,但这种趁他睡着的时候不声不响靠在他身边找点儿安全感的事情,彦卿已经做得理直气壮顺理成章了。

本来是准备好了今夜无眠的,但靠在这人身边的效果比各种安眠药都明显,直到后半夜南宫信旧疾发作前,彦卿都睡得死死的。

抱着他的胳膊,头靠在他肩上,这人就是再怎么能忍,彦卿也在他病发的第一时间就惊醒了。

皇城里这会儿最多是刚刚有点儿入秋的意思,边关这种鬼地方已经冷到足以飘雪了。这帐子是凌辰临时安排的,一应俱全,但因为炭盆是临时点起来的,所以这偌大的帐子里唯一缺的就是温度。

这女人无病无灾的身子骨加上一碗生姜红糖还盖着厚被子,睡这一会儿都觉得有点儿凉意,更别说是大热天病发起来都会全身冰凉的南宫信了。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伸手去擦他脸上的冷汗时,那低到不该在任何活物身上出现的体温还是让彦卿实在没法淡定。

“我去喊大夫来。”

彦卿刚要起身,南宫信伸手抓在她胳膊上。

又来这出…

“好好好,不去,不去…爷,大爷,我怕了你了…”

紧皱眉头忍过肺腑间一阵几乎让他失去意识的疼痛,南宫信才松开了手,声音轻微但声调沉沉地开口,“不想死…就在我身边老实呆着…”

彦卿哭笑不得,现在跟死扯上边儿的好像不是自己吧?

“这会儿外面应该有侍卫的吧,喊他们去叫大夫总行了?”

“你想让多少人看到我这样子…”

彦卿一愣,这她一时倒是真没想到。

他怎么说都是个王爷,还是皇帝点的主帅,在最痛苦的时候被一群虾兵蟹将围观的滋味,估计比这身体上的折磨还难受吧。

“那我总不能就看着你这样吧?”

“闭上眼…就看不见了…”

尼玛这是真理啊…

作为一个三观还端正着的正常人,身边躺着这么个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的病人,这会儿就是给彦卿吃一瓶子安眠药都没法让她扔下这人自己睡觉去。

看南宫信这样子,彦卿一着急脑子里突然蹦出个狗血武侠片里的经典段子,狗血指数四颗星,但也是彦卿眼下想到自己在单枪匹马的前提下唯一能帮帮这个人的办法了。

狗血就狗血吧,反正在这儿狗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侧卧在他身边,彦卿把这冰块搂到了自己怀里。

不记得打哪个神人那里听说的,没知识也要有常识,没常识就该去看电视。现在看来,就是狗血电视剧里的狗血段子有一天也可能成为过日子守则啊。

彦卿也不知道自己这举动到底能收到什么实质性效果,但要不做点儿什么回报他之前为她提供的安全感,总会觉得自己好像欠着他点儿什么似的。

本来是揣着这个念头抱他的,但真把这冰冷发抖的身体搂在自己怀里时,脑子里就只想着怎么能让他好过一点儿了。

这人虽然看着骨肉均匀,但这么紧紧抱着他的时候才感觉到这身子是有多清瘦。真不知道这人上辈子是欠了谁,这辈子居然要受这种罪。

南宫信上辈子欠了谁彦卿是不知道,但她马上就意识到自己上辈子肯定是欠了这个人的。

除了嘴,这人倒也没乱动别的部分,但偏偏这人最要命的就是那张嘴。

“我这样子…你还有兴趣…”

上回谁说再也不管这货的!谁!

尼玛,抽死你个不记事的女人!

“你什么样我都对你没兴趣!”

“那就好…”

“好什么?”

“这样…你不会忍得太难受…”

忍得太难受…

成群草泥马瞬间空降。

这人怎么就能把这么欠抽的话说得跟在关心她一样!

“你再在这儿胡扯我就把你一个人扔到荒郊野地里去!”

“别冒这个险…”

“你不信就试试,看我敢不敢!”

“你想好了…把我扔到荒野之后…自己能不能记住怎么回来…”

“…”

尼玛,自己这要了亲命的方向感已经沦落到瞎子都能吐槽的地步了…

暴走归暴走,抱着归抱着,一码归一码。跟这个人的对手戏多了,这点儿区别彦卿还是搞得清楚的。

南宫信没说不肯让她抱,她也就没放开他,他就在她怀里熬过这最难受的后半夜,然后在天亮前沉沉睡着了。

小心翼翼地扶他躺好,整整被子,彦卿悄悄爬下床,穿好衣服走到帐外。

这不毛之地黎明时分的气温比特浓咖啡还管事,彦卿刚一出帐子就被迎面扑来冷风吹清醒了。

天还早得很,估摸着最多五点,营地那些走来走去的巡逻队还是昨晚那批。

从彦卿身边走过,每组人都会齐齐停下恭恭敬敬地给她打个招呼,被第三组打过招呼之后,彦卿就捡着僻静地方走了。

她就是出来溜达溜达,不想打扰这些人干正事。

黎明是人最容易懈怠的时候,这些人懈怠起来的后果可不是她一个和平年代的女人能脑补得出来的。

从打王府出来到现在得有十天半个月了,彦卿一直没忘路连尘那句话,但路连尘他自己好像忘了个干干净净。

这些天来,路连尘跟除了江北外其他的跟班们一样对彦卿百依百顺,但也跟其他跟班们一样,从没单独找过彦卿,也从没说过任何额外的事儿。

彦卿甚至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当时脑子一糨糊把人家的话听岔了。

但现在冷静下来琢磨琢磨路连尘昨晚的表现,怎么想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他怎么就那么巧地等在帐外?

他进来一句话不说就开打,凭什么断定那不是好人?

他那一刀下去刺客已经没攻击性了,为什么不问问身家背景就立马处决?

彦卿本来就对政治缺根筋,更别说这些建立在政治问题上拐弯抹角的阴谋诡计了。但就凭她仅有的政治细胞也能看出来,路连尘绝对不是南宫信这伙的。

南宫信现在虽然相信了她不是那个搞下一堆烂摊子的女人,但对她的信任能到什么程度还是未知数。就算他能信她的话,这么无凭无据的也没法拿路连尘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