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不用再给我下毒了,你手上的断肠散对我完全没有用,这种不致命的东西,还是省一省吧。”乔叶先他一步道,“倒是我手中的牵机毒是费了好久的功夫才配制出来的,如果师父想要尝一尝它的厉害,徒儿倒一点儿都不介意。”

“好厉害的小丫头。”老狐狸冷声笑道。

“多谢师父夸奖,这一切都是拜师父所赐,徒儿感激不尽。”乔叶还是在淡笑。四年前她没有学成的事情,在云城的时候彻底学会了,一个人如果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生存?老狐狸教会了她很多道理,甚至是用她亲身做的实验,去云城时这些教训成了她谋生的本领,不论是心机还是配药制毒,她也说不清到底是该感激他,还是恨他。

老狐狸的眼眸突然显出罕见的碧色来,这个女孩子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小丫头了,只是同样把离儿伤得那么深。如果是从前,他会选择杀了她,可是现在却不能,看着离儿每个夜晚的自我折磨,他再也忍不下去了。

老狐狸站在原地开口道:“小丫头,老夫若是想杀你,你是躲不过的。我不杀你,现在,你只需跟我走。”

乔叶嗤笑:“凭什么?你想做什么?”

老狐狸的耐心用尽,大手旋即挥出去,十数枚银针飞射出去,乔叶终究是不如他狠心,手中淬了毒的银针迟疑地松手。她躲不过就站在原地不动,反正他也躲不过她的银针,大不了到时候一命抵一命,毕竟是曾经在乎过的人,面对他的时候,只能如此任性,带着些赌气的味道。

然而,没有预期中的刺痛,她的身子被一个大力往后带,接着眼前一黑,身子被一个温暖的胸膛包裹住,淡淡的木香扑鼻而来,顿时满世界都是这样突兀而陌生的味道。

银针入肉的细微声音。

搂着她的男人身子一颤,闷哼了一声,却只是低头轻声问道:“小乔…有没有伤着?”声音低沉却轻柔,是一种恍若隔世般的心疼,他到底不能弃她于不顾。

“七哥?”乔叶还在懵神中抬起头来,望进那双深邃的紫瞳中,不自觉唤出口,然而,耳边却听见老狐狸轻咳了一声,吼道:“离儿!你在做什么!”

乔叶从楚离的肩头望过去,只见童颜鹤发的老人捂着肩头走过来,对楚离道:“离儿,快些把解药吃下去!”

楚离的左手臂上插着十数枚的银针,他用右手搂着她,将她原本该受的伤都受了,可是,乔叶心里涌起的感激与心疼很快被一种巨大的痛楚掩埋,她咬了咬唇,猛地一把推开了那人的胸膛,往后退了一步,冷冷笑道:“原来,原来你们一早就认识…离儿,离儿…七哥,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在欺骗我?碧渊寺涅槃池里那雪莲的叶子,重阳节的祝语锦囊,师父的寿辰…所有的一切,你一早就知道得清清楚楚!哦,不是,也许一早就是你设计好的,呵呵呵,我真傻…被你们骗得团团转…到现在还以为起码当初的感情是真的…起码当初,你是想对我好的…原来,我错了…”那些尘封的往事啊,一件一件全部都那么清晰,随着此情此景而越发地讽刺起来。

“小乔…”楚离眉头蹙死,紫瞳中满是恐慌,缓缓摇头,摇头,伸出右手想上前去拉她。

“别碰我!”乔叶喝道,又往后退了一步,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可怕,“别再装了!楚离!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告诉我便是,不必这么假惺惺的,一个对我使毒,一个又来救我!”眼睛盯着楚离受伤的左臂,乔叶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演戏演得真是像,堂堂大楚国的战神,却连几枚银针都避不开,你的左臂难道是废了吗?!”

她叫他楚离…

他的左臂…

楚离的身子一颤,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的唇泛着青紫,是中毒的症状,这种毒会使人的神经产生麻痹,可是为什么他的心还是觉得这么痛?

“小丫头,你够了!”老狐狸走上前去,喝道,自怀里摸出解药递给楚离。楚离没有接。

“师父?呵呵,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师父…”乔叶身子轻颤,过往的岁月里仅仅剩下那么一些值得去珍惜的东西,可是现在也一点一点成了骗局的一部分…从前没有去追究的往事,今时今日一次性都发泄出来…

楚离喉头哽住,一种要丢失全世界的恐慌支配着他所有的思维,他没有理会手臂上扩散地毒,大步走到乔叶身边,不由分说地将她拽进怀里:“小乔,你听我说…”

乔叶挣扎,然而他抱得太紧,她挣不脱。

“小乔,冷静一点,听我说…冷静一点…”楚离越抱越紧,一点都不敢再松开。

乔叶停止了挣扎,抬头,眼中含着泪花,她努力地笑,轻点头:“好,我听你说。”

“…”楚离却不知道从何说起,这么多复杂的问题,要从何处说起呢?

“说不出来么?”乔叶笑了:“那好,你告诉我,你根本不知道那茱萸锦囊是他做的,你根本不知道那雪莲的叶子是他要的,你也根本不知道我准备了那么久的寿宴为的是谁…七哥,说,你根本不知道,你根本不认识他,说啊!”

“…”楚离牙关紧咬,全身僵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乔叶等了许久,也没有听见他开口,勾起唇嗤笑了一声,眼神变冷:“放手。”

楚离不放。

忽地手臂一麻,他的手条件反射般松开,乔叶已经退得离他有好几步远,面无表情道:“从今天起,就当我从来没有认识过你。”

她已经不想跟他多说话了,银针刺麻穴,这是对待敌人才会用的方式。

夜风已经急急赶了回来,见到这样的场景寸步不离地护在乔叶的身边,紧紧盯着楚离。

乔叶往前走了几步,又转身,把一个白色的小瓷瓶丢在了草地上:“谢谢你这么‘好心’救了我,这个是解药,我们两不相欠了。”

她的浅绿身影消失在驯马场的碧绿草地间,天地如同这马场一般苍茫,楚离面无表情地站了许久,终于支撑不住,陡然跌倒,单膝跪地…

右臂垂下来,无知无觉。

“离儿…”老人的声音十分虚弱。

楚离没有应,伸出右手拾起草地上的白色瓷瓶,凝视了一会儿,转身把它递给了身后的老人,声音很轻:“服下吧。”

老人的碧色眼眸带着满满的歉意与悲悯望着他,嘴唇颤抖:“离儿,外公对不起你。”他本是想帮他,却不想越发害了他。

楚离一笑,紫色的瞳眸黯淡无光:“说再多有什么用呢?她本来就恨我,只是现在更恨罢了,多一点,少一点,也无所谓了…”

他们之间,确实需要一个歇斯底里的分手,如今,终于圆满了。

坐在马车里,一直强忍着情绪,在见到楚慕的那一刻,乔叶猛地扑进他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吓得楚慕懵了,抱着她,连连问怎么了。

乔叶摇头,不说话,只是哭。

楚慕已经许久不曾见过她这么伤心,手忙脚乱地抱起她往房间走,任她伏在他怀里哭得稀里哗啦,把他胸前的衣服都弄得湿漉漉的。

待情绪稳定了一些,她才望着他,慢慢开口道:“楚慕,你说得对,他确实心机太重了,他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一直在骗我。”

楚慕轻拍她背部的手顿住,只是一瞬,又重新轻轻地抚慰她,笑道:“今天见到他了吗?”他语气淡淡地问道。

乔叶点头:“嗯。”

楚慕不再继续问,等她开口。

果然,不一会儿乔叶开口道:“还记得以前教我医术的师父吗?尝尽百草的神医?”

楚慕点头,轻笑:“记得。”他的琥珀色眼睛始终如一地凝视着她,语气也温柔。

“他和楚离是一伙的,从一开始楚离就知道,他却装作不知道,呵呵…”乔叶苦笑道。

“然后呢?”楚慕摸了摸她的脑袋。

“以后我就当没有认识过这个人。”乔叶咬了咬唇道。

“好,那就不认识他吧。”楚慕顺着她说道。

“嗯。”乔叶贴着她的胸口闭上眼睛,哭得累了,哭过就好了…

楚慕轻轻抚摩着她的发,眸子的颜色却变得很深,怎么可能当做不认识呢?如果不是因为在乎他,又怎么会哭得这么伤心?不论她是伤心那一段过往,还是伤心那个人,他楚慕都不应该发表任何的看法,这样在她的心里面,他是不是就会稍稍显得宽容一点呢?

伸手打横抱起她,往大床走去,心里也为楚离叹了叹,这个小傻子,那个时候她只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傻小姐,楚离何必处心积虑地去设计她呢?因为,这根本没有好处可言。

不过,她不知道最好,继续误会下去也不错。

这就是爱人的自私。

卷3 解连环第156章 争锋相对

八月十五中秋夜宴,这是一次皇室的家宴,所有人围坐在一起,气氛很是和睦,恰恰又是一个晴天,月色分外地好。

楚皇显然很高兴,对这样一家团圆似的相聚十分满意,笑着打趣道:“前些年慕儿身边少了一个人,现在这位子才真的坐满了,云苏啊,你可真是个福星。”

在座的众人心思各异,乔叶低头一笑,正要说话,身下的手却被楚慕一把握住,乔叶转头望着他,楚慕却好似没有看到似的,洒然笑道:“陛下不能太夸赞她了,会把她宠坏的。”

楚皇哈哈大笑。傅婉莹也笑了:“陛下,依臣妾看哪,慕儿自己就很宠小苏,还怪陛下呢。”

“是啊,朕也这么想的。”楚皇笑道。

顾姳烟不动,楚萧只是淡笑,赏心为楚月擦了擦嘴,楚离一言不发。

乔叶的手仍旧被楚慕握在手心里,他的面色很平常,可是乔叶却觉得他有心事,反手捏了捏他的手,无声询问。

楚慕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眸中平静如常,嘴角溢出浅笑,凑过来轻声问道:“想吃什么?”

乔叶咬了咬唇,这个家伙。算了,回去再审问他。

“光吃饭喝酒,没有歌舞毕竟无趣,这戏台上的表演朕也看腻了,来,你们都准备了什么好的节目吗?让朕看看。”楚皇道。

这是圣旨,没有人敢不从。

太子年岁最长,自然从他们开始,赏心把楚月交到楚萧手中,顾姳烟也站起来身,两人一同走上铺了红毯的戏台。

赏心的琴,顾姳烟的剑,一刚一柔,配合得天衣无缝。坐在台下,乔叶静静地看着,赏心面上的柔和是这么多年都不曾变过的,顾姳烟的英姿飒爽,手中的剑舞得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乔叶心里暗暗惊叹,真不愧是第一女将,倘若上了战场,也非得有她这样的气势与力道才能够震慑敌军,而她乔叶所谓的武术在顾姳烟的面前,根本不足道也。

琴音入尾,剑也收势,顾姳烟的凤目凌厉,直视着前方,仿佛千军万马也挡不住她的杀意。众人有了片刻的安静,很快被一声童稚的叫好声打断:“娘亲…好听!”

是楚月,奶声奶气的。乔叶望过去,小家伙一边叫好,还一边拍手鼓掌,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众人也纷纷笑了起来,都在夸太子楚萧拥有了一对绝妙的佳人。

接下来是七皇子府上,楚离坐在那里纹丝不动,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喝酒,乔叶不经意地扫过去,发现他的左臂一直垂着,只有右臂在动,没有多想,很快又移开眼睛。

凌宛珠自顾自走上台去,她今日仔细打扮过,容貌娇柔美丽,一身淡紫色的衣服飘逸如仙,随着乐声起,她缓缓起舞,京城第一才女的美名确实不是吹出来的,每一个动作都极致精美,水袖轻挥,偌大的戏台便成了她一个人的天地,这曲子叫《奔月》,倒也十分应景。

楚皇大加赞赏,率先鼓起掌来,对楚离道:“离儿,你这王妃真没娶错,文质彬彬的,没想到舞姿也这么美,朕很欣慰。”

楚离勾着唇角,谦逊地低头:“多谢父皇夸奖。”

察觉到乔叶的手不经意地收紧,楚慕顺势环着她腰,道:“小傻子,这一次你可别给爷弄砸了。嗯?”

乔叶转头睨着他,翻了个白眼:“要你说。”

“慕儿,连陛下都在这里,你们小两口要亲热,也该挑个地儿吧?”傅皇后笑着开玩笑道。

楚皇望过来,眼眸深邃,笑容却满面:“慕儿,你们家的节目呢?”

楚慕不动声色地 松开乔叶的腰:“去吧。”

乔叶站起身来走到前台去,轻轻拍了拍手,从戏台的另一边,一匹健硕的马儿披着五彩的锦衣从台阶下面走上去,接着又是另一匹,一共是八匹马,都穿着一式一样的五彩锦衣。

众人都不解,楚皇问道:“小苏啊,这是做什么?”

乔叶的目光收回来,微微低头谦逊地说道:“陛下,今日要表演的就是这些马。”

楚皇非常有兴趣地捋了捋胡须:“朕倒要看看,这些马怎么表演。”

乔叶微微一笑,又轻轻拍了拍手,从台下走上来一位年轻的乐工,鼓起乐来,随着音乐声起,那八匹马随着音乐的节拍跳起舞来,时而首尾相接,时而扬起前蹄,只用后蹄着地,秩序却一丝不乱,乐声高昂时,舞马跃上三层高的板床旋转如飞…

台下的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乐声慢慢缓下来,舞马一匹接着一匹站好,队伍整齐,垂头掉尾,表情分外生动而喜庆。

静默许久,楚皇问乔叶道:“这些马难道都是神马?”

乔叶微微一笑:“哪里是神马?陛下说笑了。只是跳舞这些东西,都是需要训练的,只要有人教导,连马儿都学得会,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凌宛珠羞得满面通红,垂下的眸子满是愤怒,这个丫头分明是在嘲讽她,说她的舞蹈根本算不上什么,连几匹马都会跳!偷眼望着楚离,他的侧面冷硬,根本没有什么反应。

楚皇却哈哈大笑:“好一个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重重有赏!把那些马留下来,朕要好好看看,到底还会些什么本事。”

“是,陛下。”乔叶走回座位上坐下。

楚慕虽然事先听她说过,真正见到的时候也惊叹不可思议,心里却叹了口气,这样张扬的事情,在谁的面前做都好,却不要在楚皇的面前做。可惜,这个小傻子不懂。

楚离面色如常,可是手中的酒杯却差点被捏碎。她就坐在对面,想看不到、想不注意都不可能,除非他低下头或者闭上眼睛,整个晚上她的脸神采飞扬,满是快乐的光。前几日她以待敌人的方式对待他,这个夜晚她把他当陌生人一般视而不见,却为楚慕费尽了心思去讨楚皇的欢喜,不论她做得好还不好,她终究代表的是清逸王府、是楚慕,这让他情何以堪呢?

当她的美丽绽放在别人的怀抱中,而他却成了她憎恶的对象,怎么想怎么讽刺。左臂上的刺痛依旧,那是永不结痂的伤口。

接下来还有一些节目,中妃子争宠斗艳,忙得不亦乐乎,楚皇虽然始终带笑,却再没有表示惊叹。

夜宴过后,楚皇下令都去御花园赏月。这已经是自由时间,楚皇被那些盛装的妃子包围住,也没有空去管他们了。

楚萧抱着楚月,赏心跟在他的身后,顾姳烟冷眼望了望楚离的方向,却不得不随在楚萧身后。

楚慕牵着乔叶,走到一株高大的天香桂树下,笑道:“小傻子,你看,这桂树开花了。”

乔叶仰头望着,闭上眼睛闻了闻:“好香。原来整个晚上闻到的就是这个味道,与普通的桂花不大一样,甜丝丝的,但是一点都不觉得腻。”

又是关于花花草草的大论,楚慕无可奈何地敲了敲她的脑袋:“小傻子。”

“你是大傻子!”乔叶摸了摸头,他下手有点重。

楚离坐在凉亭里,隔着高大的桂树恰恰把他们说的话都听在了耳中,这么多年了,她还是喜欢花花草草。紫瞳转深,执起面前的酒杯,仰头喝尽,韶华楼里有很多不同种类的花草,还有一大片的石竹花,不知道她见了,会不会有些兴趣?呵呵,他又在奢望了,她都已经是楚慕的人了。

凌宛珠坐在他身边,为他斟满酒,默不作声。

“你若是累了就先回去吧。”楚离开口。

“我…”凌宛珠的眸子闪烁了一下,想解释的话又咽了下去,她害怕他的眼神,非常害怕,只好顺着他的话说:“好,我累了,先回去。”

楚离的表情没有任何起伏。

天上月圆,又是一个八月十五,不知道有没有记得曾经在这一天相遇呢?那不期的相遇,就像那些深深的伤口一样,又是痛又是刺激,逼得人永生难忘。然而,伤口在他的身上,也就只有他才记得吧?

“小傻子,还记得今天晚上吗?”楚慕的声音在天香桂树后面响起。

接着是她的声音,似乎是想了很久,不知道是不是偏了脑袋,可是能够想象她的表情必然十分生动:“怎么会不记得呢?小王爷有兴趣再吃我一脚吗?”

楚慕冷哼:“小东西,你以为爷真躲不过你的脚?爷那时候就是想看看,到底有没有人这么胆大包天,连爷都敢打。没想到,真的有…”

“小王爷,您是头发长见识短,想不到也正常。”乔叶哼道。

“哟,小尾巴又翘到天上去了?来,给爷道个歉,爷就放过你。”楚慕挑了挑眉。

“我没有错,不道歉。”乔叶别开脸。

“呵,小傻子,你的胆子真是变大了,还是你想让爷好好地收拾收拾你?嗯?”楚慕凑过来,将她压制在软软的草地上。

乔叶这会儿知道怕了,左右看了看,小声嗔道:“楚慕…你,你别乱来啊,这里是皇宫…”声音又是羞又是怯的。

“那,回家去?”楚慕提议,琥珀色的眼睛却瞪得大大的,哪里是在跟她商量分明就是必须要回家去。

“不,我要看月亮。”乔叶摇头毒气。

“回家再看。”楚慕将她拉起来,搂在怀里,俊脸逼近,商量似的笑道:“去看白玉槐花?”这声音很小,听起来像是在交流小秘密似的可爱。

乔叶展颜,搂着他的脖子亲在他的脸上:“走,回家。”

“好嘞,回家,走。”楚慕大横抱起她,乔叶要下来,他却笑了:“出了御花园就放下,爷吃饱了没事干,抱着玩玩。”

临走的时候,楚慕的眼睛不经意似的望了望天香桂树,唇边的笑容满足而带着十足的霸占味道。

树木的遮挡已经没有了必要,楚离放下酒杯,等了许久,也不再见那边有什么声音传过来,心知他们必定是走了。仰头望了望天上的月亮,大如银盘,可是,却没有什么好惦念的了。站起身,往凉亭外走。在所有能够接近的范围内,静静地看着她,虽然,她恨他,可是他却仍旧不能忘记她,更加不能恨她。

不知怎么,就走到了那日他与她单独说话的绿竹林,这里僻静,又因为隔着宽阔的水域,就算是说话,旁人也根本无法偷听到什么。伫立了半晌,忽地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是个女子的,楚离惊诧回头。

来人却嘲讽一笑:“怎么?失望了?不是她?”

那人着白色软烟罗,在月光下如同是月宫的仙子般飘逸,与他身上的白玉袍十分相似的颜色。顾姳烟。

楚离瞥开眼睛,他根本不屑看到她。

顾姳烟却失了往日的淡定,异常愤怒地指责道:“楚离,你好卑鄙!到底想把我们顾家逼成什么样子才肯罢休?!”

楚离像是听到了笑话似的,就那么缓缓笑了起来:“本王以为,在太子妃的眼里,什么都不在乎呢,又何必在乎你们顾家怎样?”

顾姳烟凤目含着无限恨意,从小到大爷爷第一次骂了她,说她不该嫁给太子楚萧,不该那么任性,不该把家族陷入如今的内忧外患之中。所有的一切,都拜眼前这个男人所赐,他不动声色间就把凌家与顾家还有傅家弄得人心惶惶,借助楚皇的力量,把所有人震慑住却无力反抗。

“楚离,你明明知道,在我的心里眼里,最在乎的只有你和顾家,你究竟想怎么样?!”顾姳烟怒道。

笑话变得更好笑了,楚离真的笑出了声:“呵呵,抱歉太子妃,本王从来就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至于你眼里有谁,心里有谁,也通通都没有兴趣。”

到底需要多么残忍,多么狠心,才会把别人的情意通通踩在脚下,再用鞋底一点一点磨碎呢?对待敌人毫不手软,更不会心软,这是楚离的态度。

然而,顾姳烟从来就不是一个会中途放弃的人,胸口的郁结一点一点增加,她的拳头握紧,冷笑道:“既然如此,就比一比谁更有手段吧!楚离,我从来都不信,我会输给你!”是最爱的人,也是此生最大的对手。

楚离的神情依旧平常,没有去放狠话,迈开步子不急不缓地朝前走去。到底是不在乎的人,连离开都能这么决绝,倘若换做另一个女子,怕又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态度了。爱情里,当真是谁在乎得多,谁便落在了下风,变得卑微而渺小。

顾姳烟蹙紧了眉头,决然转身,往回走,却在绿竹林的转角处碰到了一个人,那人一身紫色蟒袍,眉目如画,正静静地望着她,开口问道:“烟儿,你去见七弟做什么?”

他只是无意中遇见而已,并没有听见他们说了些什么。

顾姳烟有一瞬间的失神和慌张,然而很快便恢复了镇定:“只是碰巧遇到罢了,楚离还是那么骄傲,我们言谈不和,吵了几句。”

楚萧半信半疑,然而他没有细细追究,笑道:“母后让我们过去。”

顾姳烟一笑:“好。”

敛了敛眉,微微垂下的凤目依旧凌厉如刀,这宫中步步都是危机,现在她周身包裹着怎么都挣脱不开的茧,一面要与傅家站在一起,保住顾家的利益,与楚萧同床异梦,与傅婉莹逢场作戏,一面又要保证楚离的安全,让他活着来求她!层层的困难是一张自己为自己织就的网,除了继续织下去,别无选择。

果然不出所料,傅婉莹的意思是不惜一切代价刺杀楚离,因为他现在的走势已经把傅家逼到了绝境,太子的皇储之位岌岌可危。顾姳烟当然不会同意,楚离是她的,她不允许任何人动他,除了她自己。

傅婉莹不肯相让,也不再相信她那套挑拨离间的计谋,这么长时间的观察,都没有实质性的结果,云苏分明偏袒在楚慕一边,楚离也纹丝不动,根本不在乎似的。顾姳烟却坚持自己的立场,她的意思是,不论刺杀失败与否,太子党都脱不了干系,到时候只会把傅家与顾家都葬送了。

两个女人各执己见,丝毫不肯相让,婆媳关系在八月十五团圆之夜正面破裂、不欢而散。

楚萧去追顾姳烟,问她为何要这般坚持,为何要与母后顶撞,他的心里到底是有所怀疑的。

顾姳烟今夜确实是失去了惯常的冷静,停住脚步,冷笑道:“太子殿下,你忘记我们当初的约法三章了吗?”

楚萧沉默,他自然都记得。当初她肯嫁给他,并且让他纳赏心为妃,提出了三个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