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 许黎有些坐立难安的样子, 一会儿拨弄头发，一会儿坐直身子，没几分钟又慵懒的滑下去，动静这么明显, 蒋钺想当没看见也做不到。
“你屁股上长倒刺儿了？”
正扶着座椅调整坐姿的许黎，听到他的声音，像是个干坏事被抓包的孩子, 嘬着嘴角疯狂的眨了眨眼, 最后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慢慢坐起来，把散下来的长发拨到脑后。
“没有，就是感觉哪里不对劲，你说今天程蓉为什么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她不想怀孕？还是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问题？”
她本是随口一问，用来转移蒋钺的注意力, 却不曾想从他的脸上看见一闪而过的凝重, 他眉峰轻轻收拢，像是想到了什么事一样。
“怎…怎么了？”
难得见他露出这副表情，她有些害怕别又是出什么乱子了。
被她的声音拽回现实的蒋钺面上一怔，随即摇了摇头，看着前方的道路, 故作平静的说，“没什么。”
“你当我是傻子吗？没事，你先开车，咱们回家再说也可以。”
他现在连就明明白白写着‘有事’两个字, 当着她的面儿却不肯承认，不过许黎没有强人所难的习惯。蒋钺握着方向盘，紧绷的下颚和泛白的大拇指都出卖了他。
看着前面车子的尾灯，蒋钺耳边响起之前和哥们聚会时，一个朋友开玩笑似的嘲讽说，“你们蒋家现在都这么骚气吗？夫妻俩各玩各的了。”
当然周围人太多，再加上蒋家的风评在圈子里确实不好，他就没把这话放在心上，现在想起来才发现这话里隐藏的信息，可能比他原先思考的多一些。
本来想让他好好开车，但许黎心里也装着事，根本没办法保持安静。
“诶，西餐和中餐，你一般偏爱哪个？”
“都还行，一半对一半。”
“怎么能都还行，总会有一个多一点的吧！”
她的声音突然跳跃起来，吓得他眼皮子一颤，手里的方向盘差点不受控制，稳定车子的运行轨迹后，蒋钺转过头本想问问她这是抽什么疯，但是看着许黎过分执着的眼神，他拧着眉头说出了自己的选择。
“中餐吧。”
“那中餐里你更偏爱哪个菜系？”
本来是因为中餐品类更齐全才选中餐的蒋钺，突然间就后悔了，提起中餐会有太多选择，如果是西餐可能就方便的多。
“额，都行，你要请我吃饭？”
“有这个想法，怕我点的菜你不喜欢，所以提前打听一下。”
“你随便点吧，我又不挑食。”
问来问去，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问出来，不免让许黎有些情绪受挫，支着脑袋盯着车上的导航。
到家后，蒋钺直奔二楼书房，像是有急事去做，许黎把胖达放出来，抱着胖子去沙发上坐着。
“胖达，你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比我多，他平常喜欢吃什么啊？”
狗子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想许黎陪自己玩，不安分的从她怀里钻出来，从她身上跳来跳去，沙发垫子都快飞出去了，心烦意乱的许黎抬手照着它的大屁股来了一巴掌。
“你给我老实一点，不然我就请他吃狗肉火锅！”
被打了一巴掌，还被吼了一通，保持站立姿势的胖达扭着脖子一脸委屈的看着许黎，把她看得没脾气了。
“算了算了，我带你去院子里放风。”
说着，她把腿放下来穿上拖鞋往外走，胖达愣了一下急忙跳下沙发，像个大毛球似的扑到门边，许黎拉开门先放它出去，自己则穿上外套才往外走。
阿拉斯加是雪橇犬，在越寒冷的地方越开心，蹲在用方形大理石条铺成的小路上，许黎一言难尽的看着胖达到处打滚，就像是身上长虱子得用雪蹭到一样。
狗子跑不出院子，许黎也就不用担心它出门毁灭世界，蹲在石条上的人专心想着自己的事，连身后什么时候站了个人都不清楚，蒋钺一出声就吓得她差点扑进雪地里。
“你在这蹲着做什么？”
差点把手掌按进雪里的许黎，蹲稳后扭头一脸不悦的看着他。
“我在遛狗啊。”
“狗呢？”
闻言，许黎抬起下巴向四周看去，“狗…狗…我的狗呢？”
“它进屋了，你刚才没把门关好，现在客厅里全是它的爪印，等会儿你擦地。”
不带任何情绪的说完这句话后，蒋钺弯下腰大手从她腹部绕过把已经蹲麻的许黎抱起来往回走，可她在雪地蹲太久，两条腿膝盖以下的部分几乎都没知觉了。
他看了眼身边摇摇欲坠的女人，心里有很多话想说，但是突然间什么也说出来的样子，无奈的把她打横抱起来，腾空的许黎急忙抱住他的脖子，免得掉下去摔得鼻青脸肿。
进屋后，蒋钺用脚踢上门，许黎看着地上的梅花引，已经在心里煮起了狗肉火锅，拍拍他的肩膀，“你放我下来吧。”
可他却没撒手，一直走到沙发跟前才把许黎放下，坐在沙发上的她看着把屋子糟蹋的差不多的胖达，挤出一抹狞笑，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招呼熊孩子过来。
“胖达，过来，到这来。”
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狗子，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踩着几条沙发跑过来，吐着舌头一脸微笑的看着许黎，谁知道它刚坐下，脖子上的毛就被人提起来了。
“你是不是想上天，是不是！看你把家里弄成什么样了，信不信从明天起我就让你睡外面。”
说完，她转头看着身边同样想揍狗的蒋钺，“咱们明天吃狗肉火锅吧？”
“它身上都是肥肉，没什么好吃的，等夏天吧，夏天的时候身上就没那么多肥膘了。”
闻言，许黎又看了眼胖达的大屁股，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的。
“那就等夏天，一起在院子里办个露天烧烤，主角就是这个胖子。”
为了配合这话，她又给了胖达一巴掌，这下它是彻底怂了，趴在她身边一动也不敢动。
“你刚才在楼上忙什么呢，不会真去调查程蓉了吧。”
“你猜！”
“我不猜，我肚子饿了，晚饭吃什么？”
中午到的蒋家，怕被人挽留两个人早早就跑回来了，刚才在路上一直想请他吃什么，结果就把她自己想饿了。
“你不说请我吃饭？”
“我没有说现在请你吃饭，而且才从外面回来，我不想出去。”
说着，她揪住他的衣角，抬头可怜巴巴的望着面前的男人，“家里有吃的吗？没有的话，你出去吃，顺便给的打包一点什么回来。”
居高临下的蒋钺叉着腰，伸手戳了戳她的眉心，“做梦，你先把这客厅弄干净再想吃饭的问题，白天钟点工才来打扫完卫生，这才几个小时？”
“为什么要我处理？它可是被你养大的。”
说完，她松开他的衬衣，转身把抓住胖达的前爪把它拖过来，“胖达，来，叫爹，让他给你买好吃的。”
看着面前狗子的蠢样，还有笑起来比狗子更蠢的女人，蒋钺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累不已的低头捏捏鼻梁。
“最近如果程蓉打电话约你，别搭理她。”
“嗯？？？”
“照我说的做就行了，别问那么多，离她远一点。”
有些事他现在也还只是个猜测，没有得到证实的事情不能瞎说，但是可以先给她提个醒。
“嗯，我知道了。”
其实，他不说，她也不可能私下和程蓉见面，许黎对蒋家的人都有抵触情绪，以程蓉蒋正阳夫妻俩最为严重，真真是一对狗男女。
“那咱们晚上吃什么？”
“你怎么就想着吃？”
“民以食为天啊，不想着吃我想什么？”
她现在每天体力消耗很大，饿的也就很快，根本来不及考虑减肥等问题就已经把东西吃下去了。
大概是对她这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无语了，蒋钺抬手拍了下胖达的狗头，“吃它！”
“不行，刚才不是说好了，等到夏天再吃它，现在还早，你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我想办法把地上的脚印擦掉。”
她猜不出蒋家发生了什么，才把面前这个男人搞得这么头疼，不过她相信到了该说出来的时候，他肯定会告诉她。
说到做饭，蒋钺就不得不感谢微波炉的发明，如果没有这个东西，他和许黎待在家里的一大半时间都是和泡面度过的，在这边叫外卖是很困难的，尤其是这个下雪天。
钟点工每天负责打扫卫生和做饭，不过经常和他们俩的饭点对不上，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没办法吃刚出锅的饭菜，但是为了给胖达一个自由奔跑的院子，两个人暂时也没想搬回市中心的公寓。
许黎拖地的时候，胖达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劲，直接咬着拖把不肯口，她说了半天都没什么效果，就直接拖着它走，说是拖地其实是用它那一身毛擦地，脚印是没有了，但是狗毛满地都是。
“许黎，这就是你拖的地，你欺负我家地板不会说话是不是？”
“我能有什么办法，它一直以为我是在配它玩，咬着拖把不松口，我就…”
闻言，蒋钺拧着眉头和胖达对视了半分钟，然后走到门口拉开门，给它做了个出去的手势，狗子以为这是要带它出去玩，兴奋的跑到院子里，谁知道它刚飞出门，门就关上了。
蒋钺站在门口，对视许黎懵逼的表情，平静的拍了拍手说，“这下就清净了，你继续拖地，什么时候弄干净了，咱们再吃饭。”
第69章
每年的情人节都紧挨着农历春节, 过年期间不上班, 所以年前的日子蒋钺就会忙得天昏地暗，许黎的舞蹈老师要准备过年，近期都没工夫来管她，所以她每天都带着胖达往母亲那边跑。
“我养了你十多年, 也没见你亲手为我做顿饭，现在成天跑我这里来偷师学艺。”
听着母亲故作刻薄的语气，许黎紧紧的抱住了怀里的狗子, 面上有些心虚。
“我…我是拿他来练手, 等到学出效果之后，就给你做一顿大餐。”
“少来，你当我傻是不是？”
“妈，您就教教我嘛。”
关于情人节，她也实在是想不到还没给蒋钺准备什么, 能用钱买到的东西他都不缺, 太考验想法的东西她也拿不出来，就比如之前跨年那天他搞出来的电子烟花，这门技术她还真的不会。
“去，把冰箱里的菜拿出来，洗干净。”
知道母亲这是答应了, 许黎立马把狗子扔到一边，拍拍身上的狗毛就往厨房跑，胖达犹豫了半天最后摇着大尾巴走到许云心跟前趴在她脚边。
“这才多久没见面，你就长这么大了？马上春天要来了, 记得减肥啊。”
像是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胖达抬头看了她一眼，接着又继续把下巴放在爪子上，眨巴眨巴眼睛尾巴轻轻地在地上扫来扫去。
情人节这天，蒋钺一直没有想下班的意思，还是助理看不过去跑进来提醒他。
“时间不早了，您今天不会还要继续加班吧？”
正在翻材料的蒋钺抬头看了眼已经准备妥当，甚至面上还有几分急切的助理，弯了弯嘴角说，“我这边还有点事没有处理完，你先下班吧。”
助理点点头，提着公文包往外走，但是走了几步又转回头，在蒋钺茫然又诧异的目光中说道。
“您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什么日子？”
因为年前连周末都不放假，现在在他的眼里，只有白天和黑夜的区别。
“情人节啊！”
说完，助理见他似乎没有反应过来，急的开始手舞足蹈，“情人节，您不用早点回去陪许老师过节吗？”
在这么刻意的提醒下，蒋钺才终于明白情人节是什么节，不过看着他后知后觉的表情，助理忍不住在心里为他捏了把汗。
“您事先准备礼物了吗？”
蒋钺抿着嘴，脸上的表情不言而喻。
“那…那花呢，给她送花了吗？”
他依然保持沉默，于是乎助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已经能看见今晚蒋钺跪搓衣板的样子了，但是，他觉得作为助理，需要替上司分忧。
“那个…那个、我给我女朋友订了一束玫瑰，如果您不嫌弃，我先借给您顶一顶，反正我还准备了其他礼物，花就在我办公桌上，我去给您拿过来。”
话音未落，也没等蒋钺反应，助理就上前一步把自己的公文包放下，接着转身就准备往外跑，却被叫住了。
“算了。”
“诶？”
扭头看着已经放弃治疗的上司，助理忍不住开始担心他和许黎的感情是不是走到终点了，这么重要的节日竟然如此敷衍。
“我说不用了，你去过节吧，我也准备回家了。”
说着，蒋钺站起来开始收拾桌上的文件，虽然他现在看上去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可心里已经蒙了，关机的时候差点选成重启，好多文件也是胡乱塞到一起。
回家的时候，他想迫不及待的飞驰到家中，又怕空手而归惹许黎生气，手指一直不安的敲打方向盘，以往总是看着路况的人，今天特别喜欢环顾四周的店铺。
花店的玫瑰早都被预定出去了，只是有些想正外快的年轻人会在路边买自己临时准备的红玫瑰，就连这些也都是被人挑剩下的，蒋钺看了一路也没看见合眼的。
他到家的时候，身边只有一支红玫瑰，这是他从那些被人挑剩下的花里精挑细选才挑出来的，当时卖花的女孩子一直劝他把剩下的都买走，可他挑挑拣拣只拿了一支。
付钱离开的时候，他甚至听到了从身后传来的吐槽‘看着像个成功人士，谁知道这么抠门，嫁给这种男人的女人，真惨啊。’
下了车后，他捏着玫瑰站在门口，半天不敢拿钥匙开门，可一直站在门口不进去也是不可能的，打开门的瞬间就听见胖达的叫声，他原本想低调进屋的计划算是被毁于一旦了。
“回来啦。”
一句稀松平常的问候，在今天却让他有些别样的感觉，有种回家的感觉。
“嗯！”
两个人还没打照面，他站在玄关处换鞋，她的声音更像是从饭厅那边传来的，越是这样他越不敢去见她。
“快去洗手准备吃饭吧。”
“嗯！”
这一声应答，比刚才要低沉几分，他把捏着玫瑰的手背在身后，走过玄关看见一个正在饭桌跟前忙碌的身影，灯光下女人穿着白色的居家服，身上穿着粉色的围裙，脚下是一双兔毛拖鞋，她似乎很忙，因为脚跟一直没有触到鞋底，来来回回奔跑却好像什么也没做。
“回来啦。”
两个人在桌边面对面站着，她脸上的笑容让他无地自容，心想：可能在刚才的时候，她一直在家里期待吧，期待今天变得和平常不一样，可他今天却忘了。
“你今天怎么穿成这样了？”
“做饭啊，能力有限、学艺不精，搞了一下午只弄出来三菜一汤，你别太挑剔了啊。”
闻言，蒋钺带着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桌上的一切，摆盘确实很精致，可只要细看就能看出来刀工和火候欠佳，和以往钟点工来做的晚饭有很大差别。
“你…做的？”
“算是吧，你快去洗手…”
说到洗手，她的目光才终于落到他手上，看着那支可怜兮兮的玫瑰花，许黎接过来之后装模作样的放到鼻子跟前嗅了嗅，“很香，谢谢。”
“少骗我，这玫瑰我带回来的，一点味道都没有。”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给你找了台阶你还非往上跑，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根本没想起来今天是情人节，不过没关系，我记得。”
她也经常忘记一些重要的日子，所以没觉得蒋钺偶尔忘记一次情人节是多么不可饶恕的事。可许黎不明白的是，她越是宽容，他的愧疚也会成倍累积。
“我真的没事，你快点去洗手，我把这花找个瓶子装起来。”
说着，她转身去找花瓶，刚迈开腿突然被他握住手腕，接着一个转身，就瞬间撞进了他怀里，要不是她手躲的快，玫瑰花可能就只剩下光秃秃的花托了。
抱着怀里的人，还能嗅到从她身上传来的调味料和油烟味，那是种代表生活的自然气息，蒋钺握住许黎手腕，把她的手放到了自己裤兜边上，像是教练指导学生一样，用平稳的声音对她下达指令。
“自己去拿。”
被他差点勒断气的许黎撇撇嘴，不情愿的把手伸下去，指尖碰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她伸手把那个四四方方的东西拿出来。
蓝色丝绒的外盒还没她的掌心大，这么小的盒子能装什么，正常人都能想到，她抿着嘴角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
“这…这个…”
“给你的，是你猜的那个东西，你是现在打开，还是将来想清楚之后再打开，都没问题。”
戒指是好久之前准备的，他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给她，因为许黎拒绝人的时候根本不会给你留一点面子，而他…算是个要面子的人。
今天本来也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把戒指拿出来，可是进屋后看着像所有平凡而又伟大的妻子一样，在家中为他准备了几道暖身的饭菜，还有那一句最好的问候，突然间蒋钺觉得该把戒指拿出来。
“我不逼你，想现在戴上，你就现在打开。暂时还不想戴上，那就…等你想清楚了再打开。”
说完，他托起许黎的下巴，在她完全麻木的小脸上亲了一下，“我先去洗手，你快把这围裙脱了吧，咱们准备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