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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点头。

“不能有效地沟通解决,结果就是他们用自己的方式来报复人类,收复自己的‘领地’。而这正是我们最不乐见的局面。南海问题已经够多的了,目前的局势大家心里也都有数。面对一些挑衅的小国和别有用心的外国势力,总有些人跳出来说打。打容易,问题是打完以后怎么办,同周边国家的关系恶化,只会牵制我们自己的发展。”

“所以必须要稳。”路将军加重了语气,“首先要稳住海族。确保我们在对抗国外敌对势力的时候,我们的领海内不存在根本性的威胁。”

沉默良久的殷夫人站起身给我们的杯子里续上茶水,笑着说:“这话听着耳熟,当年西太后就是这么说的:攘外必先安内。”

路明远微笑起来,“慈禧这个女人没有什么政治远见,但是这句话说的很有道理。一个国家外有强敌环伺,比这个局面更糟糕的就是同一时间自己家后院起火。”

话题还是那么沉重,但是因为有了殷夫人的参与,谈话的气氛似乎略略有所缓和。

“首先我们要表示出合作的诚意。”路明远轻轻点了点桌面,“协助月族从夜族人手里夺回这片海域的控制权。”

这句话让我突然之间松了口气。我和夜族人有过正面交手的经历,我知道他们的速度和身体强度有多么可怕。如果有路将军的协助,月族面对的压力会小得多,也就不用面对那么多的危险了。

无论对月族人、还是对明弓、对我,这都是一个好消息。

“在这之后,月族人会退回深海。”路明远一字一顿地说:“并保证不再破坏我国的海岛资源,我们则负责继续搜捕流亡在陆地上的夜族。”

我低着头摩挲着玻璃杯光滑的外壁,觉得路将军说的话听起来似乎蛮合理。

“您说的退回深海是指不能再上岸?”我知道这种限制不是绝对的,就如他所说,海岸线那么长,不可能全部管理起来,海族想要人不知鬼不觉地摸上岸去还是很容易的。但我还是想要问清楚,如果能有光明正大出入陆地的自由就更好了。

“退回深海是指他们不会像夜族人一样在陆地上修建大规模的栖居地。像捷康以及夜族人名下的一些研究所,就已经妨碍到了人类社会的公共安全。”路将军微微笑了笑,“如果只是回来探望父母,照顾照顾自己的鱼档,度个假期,这还是可以的。”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好吧,和路将军合作目前看来对月族还是有好处的。否则的话,殷夫人也不会如此心平气和地给他泡茶了。她有一个月族的丈夫,还有一对半人鱼的儿女,如果连她都能够接受,我也没什么好说了——毕竟我现在在月族里还什么都不算。

“那您想见我是因为…”这才是我最应该关心的问题。无论是人类一方还是海族一方,我都不是什么重要角色,没理由路将军跟月族人谈判还特意把我捎上。

“我需要一个联络员。”路将军直视着我,直截了当地说道:“一个和海族生活在一起的人类,可以应对各种危险,并随时把海族的动态反馈给我。陈遥,你本来就是最合适的备选人之一。最巧的是,你为了救你的朋友,主动服用了那服药。”

我被柠檬茶呛到,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殷茉手里的那服药我很早之前就知道,”路将军眼睛里流露出复杂的神色,“但是我一直无法做出最后的决定,因为即使是我也无法随意剥夺一个人身为人类的权利。殷茉也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就交出那服药。而你却让这个筹划已久的计划实现了。”

他充满希望地看着我,我却不由自主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你要知道,即使是海族,他们在人类社会也安排了很多联络员。”路将军继续用平淡无奇的语气谈论着让我心惊的话题,“这对我们双方都是心知肚明的事。你完全不需要因为这一点背负什么道德上的压力。陈遥,这不是无间道。”

我摇摇头,也许说法不一样,但是在我看来这就是无间道。

“我可以考虑一下吗?”我望着路将军眼里一闪而过的失望,心里不由得庆幸自己已经离开了部队。

“当然可以。”路将军爽快地答应了,“请你记住,即使你已经脱掉了军服,但是一个行动队员,他的灵魂里永远都打着军人的烙印。保护国家和人民生命财产安全仍然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

“我明白。”我站了起来,现在的我行军礼显然是不合适的,我冲他微微鞠躬,“您的提议我一定会认真考虑的。”

路将军微微颌首,“我等你的回复。”

物竞天择

说起来迦南族长和路将军已经是合作关系了,但是该有的防范还是一点儿不见少。比如如何安排内城转移出来的老人孩子,以及他们身边的护卫到底是怎样安排,这些事情都捂得很严实,族人之间甚至没有谁议论这个话题。

防着就防着吧。

这样的居面虽然让我有点儿无奈,不过,我反正也不是路将军派来打探消息的,对于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我也没有那么重的好奇心。该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至始至终,我求的结果都只有一个:我和明弓都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一场劫难,并借着这件事让明弓重新有一个月族人的身份,从此不再是海洋里孤独的流浪者。

至于其他的事…毕竟不由我做主,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吧。

何况眼下海族之间的局势也容不得谁胡思乱想了。在连续一个多月不间断地偷袭试探之后,夜族人一反常态地老实了起来。月族人派出去的联络员反馈回来的消息都说夜族人都留在近海的几个基地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大家都开始议论,说这一次他们要玩真的了。紧张的气氛开始无声无息地在族人之间蔓延。我受了他们的影响,心里那根弦也不知不觉紧绷了起来。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我第一时间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我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周围仍是一团昏黑。只有漂浮在头顶上的几只水母拖着长长的触角,周身散发出淡淡的荧光。我正想着今天是不是醒来的早了,一侧头却见明弓已经睁开了眼睛,蹙着眉头的样子像在倾听外面的动静。

“怎么了?”

“好像不太对劲。”明弓轻轻甩了甩尾巴,有些心烦的样子,“这么暗,外面是阴天吧。”

从海底的洞里自然是看不到外面的天气的,我从海藻毯子上爬起来,顺着洞口游了出去。这一带海域盛产一种带着身上带着棕色斑点的石斑鱼,是月族最喜爱的食物之一。通常情况下都是明弓捉了来跟我一起吃,不过今天看他心情不好的样子,我决定由我来准备早餐。

石斑鱼喜欢躲在礁石的裂缝里,尤其附近有珊瑚的地方。明弓教我捉鱼的时候就说过,要趁着它们从石缝里钻出来捕食小鱼小虾的时候下手,这个时候傻鱼们眼睛里只有食物,完全注意不到自己也成为了别人的食物。

很快我就在珊瑚的底部发现一条胖石斑,还没等我下手,头顶上方就有一个人影飞快地俯冲过来。

“快快快,出大事了。叫上明弓,集合了!”丢下这么一句话,这个传话的人鱼就飞一般地游走了。

听到动静的明弓已经从岩洞里游了出来,和我交换了一个不安的眼神,一起追了上去。

流星岛所有的人都已经集中在了南侧的礁石下面,一脸严肃的阿卢队长见人到齐便做了个出发的手势,率先游了出去。

已经过了平时巡逻交接的时间,天色仍然昏暗。周围的海水动荡不休,原本平稳如呼吸般的起伏,不知何时起夹杂着一丝尖利的呼啸,像狂风暴怒地盘旋在窗外,咆哮着撼动门窗,下一秒就会撞开这人为的阻挡冲进来。平时随处可见的成群的鱼虾此时此刻都仿佛意识到了某种即将来临的危险,纷纷躲避了起来。偶尔几条没来得及钻进石缝里的鱼儿惊慌失措地从我们面前游过,没头没脑地到处乱窜。

到处都充满了一种不安定的气氛,就好像天地之间正酝酿着一场惊心动魄的大风暴。

从最初的不安中定下神来,我才发现原来我们正在朝内城的方向前进。我有些疑惑这个时候为什么月族会放弃掉流星岛这个最外围的防护。难道夜族人人数太多,攻击力太强大,月族人必须把散落的力量集中在一起才有把握抵挡住他们的进攻?或者,迦南长老有意让内城变得显眼,借此来吸引夜族人的注意力,确保转移出去的月族更加安全?

游在前面的珍珠回过头看了看我,凑过来跟我咬耳朵,“听说内城还有人没来得及撤走。”

“是长老?”我心里微微一动,这个才是退守内城的真正理由吗?

珍珠迟疑了一下,“好像是萨默斯岛长老会派来的特使。”

萨默斯岛我听说明弓说过,据说那里是人鱼们最初生活的地方,后来族群分裂成了若干个种群,月族也是从哪里一路迁徙到了南海海域,继而分裂为月、夜两个种族。

“你们要听从萨默斯岛长老会的指挥?”我心里开始好奇他们跟这个传说中的岛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珍珠的表情开始变得有些纠结,“一开始是这样的,后来…”

后来大概天高皇帝远吧,藩王们就开始各自为政了。我拍拍珍珠的手臂,表示自己明白了。珍珠的表情依然纠结,或许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聊天的好时机。就在我们的前方,海水中已经模模糊糊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缓缓旋转着,很像是正在成形的巨型龙卷风。

随着距离的接近我心头的惊骇也越来越激烈。我终于看出来眼前这个巨型龙卷风到底是什么:它是一个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大的一个鱼阵!

据说为了抵御大型水下猎食动物的袭击,鱼儿们会聚集在一起,首尾相连,层层叠叠围聚在一起,一圈一圈,盘踞成圆阵。我曾经在电视节目里看到过这种奇特的现象,但是亲眼看见这么大规模的鱼阵还是第一次。看着人鱼们一个紧随着一个,以一种捍卫者的姿态将自己嵌入这个巨大的终极武器之中,我心中骤然生出一种莫名的震动。

人鱼们从不同方向赶过来,宛如溪流汇入大海般将自己嵌入了巨大的鱼阵之中,远远看去,就像被龙卷风可怕的吸力卷进去一样。

而我,也即将成为这个巨大鱼阵中的一份子。

这是一个十分自然的过程,自然到没有一丝一毫的违和感,我已经成为了万千条人鱼当中的一个。

前后左右都是我熟悉的人:明弓、阿卢队长、珍珠、沉星…还没等我感慨一下自己第一次和这么多的人鱼一起并肩作战,一丝微妙的震动已经顺着海水远远地传递了过来。

夜族人来的很快。

起初不过是远处海水中一抹不显眼的暗色,眨眼之间就已经幻化成一片黑压压的箭雨,遮天蔽日地呼啸而来。密集的呼啸声带着诡异的穿透力冲进大脑,宛如进攻的冲锋号,搅得人脑仁生疼。同时,我身后的鱼阵中也响起了奇特的呼号。最初它只是一段似有似无的吟唱,更多声音的加入令它变得浑厚苍凉了起来。

我分不清楚这肃杀又苍凉的呼啸声到底出自那一边。但心底却不知不觉滋生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

夜族战士以一种令人措手不及的速度冲了上来。几乎就在一瞬间,我的眼前就爆开了一蓬猩红色的血雾。号角般的啸叫声淹没了可能会有的惨叫。黑色的身影冲入鱼阵之中,和蓝色的尾巴扭绞在了一起。

眼前的世界一刹间天翻地覆。

夜族人泛着青光的黑色利爪穿透了眼前的红雾,朝着我的眼睛抓了过来。被杀气所袭,我的尾巴上立刻便钻出了尖利的骨刀。带着锯齿的骨刀,每一次擦过敌人的身体都能刮下一大片皮肉来。惨叫声、嘶喊声穿透了海水,直接刺入大脑皮层,野蛮而血腥,令人恍然间有种置身于洪荒时代战场的错觉。

在夜族人到来之前,明弓就在我的身旁,但是现在,我已经看不到他了。前后左右到处都是厮杀在一起的人鱼的身影。我试图遵循着旧时的习惯来抵御袭击,但当我被推出去的夜族人反过身来一把抓住,指甲穿透手臂时尖锐的痛感顿时激起了我心底隐秘的嗜杀欲望。在我的理智反应过来之前,尾巴已经有了自主意识般拍了上去。抓在手臂上的爪子神经质般一紧,又倏地松开,我回过身,看到他的胸膛已经被锋利的骨刀刺穿了。

喷溅的血液让我的眼前变得模糊,动物天性中杀戮的本能已经完全被激发。我的脑海中一团混沌,所有的动作仿佛都已经脱离了大脑的控制,有了自己独立的意识。我像一个梦游者,任凭身体被本能所主宰着,在夜族人之间左冲右突。手指、肩、肘关节、腰、尾巴…身体所有的部位都已经变成了悍猛的武器。

这一场厮杀,从头至尾都让我有种莫名的不真实感。

没有来自外族的武器,较量的只是最原始的力量和最本真的动物本能。就像我曾经看过的新闻短片里那些争夺领地的猛兽,强壮的一方夺得控制权,落败的一方丧失领地与权势,甚至…生命。

物竞天择。

鱼阵缓慢且稳定地旋转着,我能感觉到由鱼阵内部散发出来的、莫名的引力,带动着我一起转动。而这股引力中又似乎隐隐散发出一种柔和的力量,无声无息地灌输进了我的身体里,持续不断地抚慰着我渐渐沉重的四肢。我不知道这股力量因何而来,也不知道它的存在是不是所有为它而战的人鱼战士都能够感受得到,但是这种感觉却让我觉得无比安慰。

周围的海水氲满血色,早已变得浑浊不堪,翻搅得如同开了锅一样。

第一批冲上来的夜族人已经所剩无几了。

夜歌(完结章)

夜族人攻击的最初似乎是想集中火力在密集的鱼阵上破开一个缺口,然而缓慢旋转的鱼阵却在不知不觉间将夜族瞄准的那个“点”拉伸开来。火力被分散,夜族的第一轮进攻并没有达到预期中的强度。

浑浊的海水很快就引来了鲨鱼,这些大洋中凶残的猎手,即使是在数公里之外也能够闻到海水中少量的血液的味道。他们被近在咫尺的食物所吸引,又顾忌着庞大的鱼阵和外围激烈的厮杀,因此只能在不远处游来游去,蠢蠢欲动。

我把挂在胳膊上的夜族人甩了出去,视线扫过周围一片混乱的身影,没有找到明弓,也看不到我熟悉的人,最初那些站在一起的人都已经被冲散了。我来到这里的初衷就是要看着明弓,不想让他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经历危险。尽管随后的日子里我认识了阿卢队长、珍珠、以及更多的月族人,但确保明弓的安全始终是我心底最深的执念。看不见他,我心里莫名的焦躁。

眼角的余光瞥见一抹明亮的银色,在憧憧人影之间一闪即没。见过了很多的海族,但是那样美丽的颜色,我只在一个人的身上见到过。但是那个人是连玛特岛都不会踏入的,又怎么会突然间出现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呢?我正在怀疑刚才看到的画面是不是光线产生的幻觉,一个金色的身影缓缓的从头顶上方飘落下来。

是一个月族的女子。金棕色的头发像一蓬凌乱的海藻,随着水流的涌动飘摇着遮挡住了她的脸孔。曾经耀眼无比的金色鳞片已经蒙上了一层黯淡的灰色,整个右肩都被撕扯了下来,失血过多的肌肉组织泛着惨白的颜色,无比凄惨地挂在相连的躯干上。

在我看到她的脸之前我就知道她已经死去了。但是当她在海水的激荡中缓缓转了个身,露出了被发丝覆盖着的那张脸,我却一瞬间整个人都凉透了。我傻了似的看着我熟悉的朋友在混战的人群中磕磕绊绊地向下沉。偶尔碰到什么,僵直的身体便被撞开,在浑浊的海水里机械地变换着角度。

她的眼睛始终睁着,神色专注,略带茫然,像一个不甘心被教练换下场的运动员。

她送给我的那枚白色的发簪还被我藏在流星岛的岩洞里,那是来到这里之后我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可是送我礼物的女孩子,却已经睁着眼睛去了另一个世界——故事书里都说人鱼是没有灵魂的,如果这个纯洁的女孩子去不了天堂,她又会去哪里呢?

我一眨不眨地看着珍珠穿过厮杀的人群,沉向大海的深处,心里却像有把火迅速地燃烧起来,一寸一寸地吞噬着我的冷静。什么旁观者的身份立场,什么袖手旁观独善其身…如果我真的可以保持一个旁观者的距离,为什么面对这具尸首的时候会这么愤怒?

会这么…难过?

此时此刻,我站在鱼阵的一个角落里,背靠着月族人需要用生命来守护的内城,我就是他们当中的一份子。夜族人绝对不会因为我身上不一样的颜色就对我网开一面,如果我继续心存顾忌缩手缩脚,还怎么保护明弓,还怎么保护我身后的这些…族人。

我捏住了从一旁退到我面前的夜族人,在他还来不及回身的刹那,指间使力扭断了他的脖子,然后毫不迟疑地甩开他,扑向了他身后的另一个夜族人。

这场酝酿了千百年的争夺战,如果非要以死亡来终结,那就让夜族人去死吧。

从清晨到黄昏,光线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地变幻,鱼阵依然不紧不慢地旋转着,只是守在最外围的月族战士已经数不清换过了多少人。

我被阿卢队长拽进了鱼阵内部稍作休息,再出来的时候鱼阵外围死缠烂打的夜族人竟然开始撤退了。停留在不远处的夜族队伍也像得到了什么命令似的齐齐向两边后退,让出了一条整齐的通道来,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出现在了通道的尽头。

“是夜歌。”身后有人喃喃自语。

也许这个人真的是夜歌,但却不是我记忆中那个优雅如精灵般的男人。面前的这个男人壮实得像一头鲸,他的脸上带着一个头盔似的东西,□□在外面的皮肤黝黑发亮。他的左臂自肘部向下竟然连接着一个炮筒似的东西,而他正用这诡异的东西瞄准了鱼阵。

我的额头上滑下一滴冷汗。

这并不是我所熟悉的任何一种兵器,不是枪炮,至少外观上不存在可以操作的部件。但这个炮筒似的东西又明显是预备发射什么东西的…或者他也想明弓一样,会发射某种毒素、生物电或者某种特定的波,然后他使用了一个高科技的东西来为这种波增幅,使之具有更加强大的杀伤力?

这真是再糟糕不过的局面了。我们和他对峙,却拿他那个神秘的攻击武器毫无办法。

头盔的下面,夜歌牵起嘴角流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紧接着他的身体微微一晃,他手臂周围的水波奇异地晃动了起来。

一道看不见的波撞了过来,我觉得胸口像挨了一记闷棍似的,瞬间压的人无法呼吸。我身旁的月族战士捂着胸口抽搐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原本守在我身后的月族战士也弯着腰一头撞在了我的背上。

守卫的队形顿时乱了起来。

电流似的异响再次穿透耳膜,整个海底都像被一道看不见的光波翻了个个似的,聚集在鱼阵周围的鲨鱼们也被惊得四处逃窜。

鱼阵中已经出现了一个大洞,月族的防守被撕开了。

就在这时,从洞开的鱼阵深处窜出一道耀眼的银色光线。夜歌明显地愣怔了一下,像是被强光晃了眼似的,手里那个炮筒似的东西也僵在了半空中。

是海伦。

海伦没有丝毫的停顿,像一枚利剑似的冲向夜歌。

夜歌的嘴唇微微张开,他的眼睛被遮挡在了头盔的下面,露在外面的半张脸上却凝结成了一个茫然的表情。就好像他突然间从梦游中惊醒了过来,浑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夜歌周围的夜族战士们变得躁动起来,而夜歌却诡异地停下了所有的动作,木偶似的僵立在哪里。甚至在海伦接近的刹那还抬起了手臂,做出了一个仿佛是拥抱的手势。

海伦手中发光的利器一瞬间便已穿透了他的胸膛。

一道蓝色的弧光在伤口部位闪了闪,随即便像一道道游蛇似的窜向夜歌的四肢百骸。夜歌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鲜血顺着胸前的伤口喷涌了出来。而他却仿佛没有留意到自己的伤口似的,迷茫地抬起手,朝着海伦探了过去。

海伦没有动。

那只手快要触摸到她的时候,夜歌像是再也坚持不住,整个人向前一扑,跌跌撞撞地跪倒在了海伦的脚边。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体内部爆裂开来,将他周围的海水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

一颗闪着晕光的珍珠似的东西从海伦的眼角飞快地滑落下来,穿过被被鲜血染红了的海水,无声无息地飘落进了扬起的沙砾之中,再也看不见了。

形势陡然逆转,夜族人的队伍乱成一团。而我身后的月族人则一起发出了激昂的啸叫。男人的、女人的、所有人的声音都汇入其中,融成了一曲嘹亮无比的冲锋号角。

我紧跟在阿卢队长的身后冲散了夜族人最后的防守,继而开始拦截四散溃逃的夜族人。夜歌一旦倒下,战势已经再无悬念了。

夜族人大概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也有可能会输,一旦开始撤退便乱成了一团。

庞大的鱼阵飞快地解散,月族人重新集结成一个一个独立的小队,开始有条不紊地抓捕溃逃的夜族人。即使侥幸逃脱了月族的抓捕,海面之上还有路将军布下的另外一道网。

我再也支撑不住,精疲力竭地软倒下来。

一双手臂从身后探过来接住了我。熟悉的触感,令我安心地闭上了眼睛,“你们赢了。”

“是我们赢了。”

“我们赢了。”我闭着眼在他怀里轻轻蹭了蹭,“我们都还活着。真好。”

“是啊,”明弓收紧了双臂,用一种劫后余生般感慨的语气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们都还活着,并且还会一直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