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受伤了吗?
我冲动地窜了过去,从狼牙手里抢过了那条胳膊,这才发现原来前臂上一大片鱼鳞都翻了起来,□□的皮肤像是遭遇了强酸的腐蚀,坑坑洼洼的,有的地方还渗着血丝。
我小心地碰了碰伤口,“这是…怎么弄的?”
明弓微微抖了一下,不过并没有躲开。
我抬起头,视线不可避免的与他相撞,明弓的瞳孔骤然一缩。
我不由自主地避开了他的视线。不知为什么,我忽然不敢看他的眼睛。
明弓抬起手轻轻地摸了摸我的头发,发丝拂过他苍白的指尖,浓郁的紫色,明艳得近乎妖异,像一片有毒的花瓣。
我一直觉得有满腹的话要对他说,可是这一刻,我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我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对,但是面对明弓的时候,我的做法会不会让他觉得之前的牺牲都白费了?
明弓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一下一下地顺着我的头发。
很温柔的动作。
我迟疑地抬起头看着他,明弓似乎想要冲着我展开一个安抚性的笑容,可是在那个笑容成型之前,他眼里的不可置信已经慢慢地转变成了一种更为深刻的疼痛。
明弓猝然闭上了眼睛,腮边的肌肉不自然地绷紧,又缓缓松开。
我忽然觉得有些无措。在这之前,我还没有想过他看见我这幅样子会有什么反应…事实上,我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变成了什么鬼样子…
我从明弓紧闭的眼睛上移开视线,望向他的身后,狼牙正目瞪口呆地看着我。那样不可置信的神色,活像见了鬼。在这样的注视之下,我忽然有些不确定起来。我的样子真的…很可怕吗?
学着我的样子给栅栏门上锁的瘦弱女孩折返回来,围着我们游了两圈,微带兴奋的神色问我,“现在呢?逃出去吗?”
我和明弓之间诡异的气氛被这句话搅散了,明弓飞快地扫了一眼牢房里混乱的场面,冲着那个瘦弱的女孩点了点头,“先出去。”
女孩在我们头顶轻快地转了个圈子,朝着洞外游了过去。我突然想起通道中安装的那些监视器,连忙追了上去,抢在她前面将所有的监视器镜头扭向洞顶。就算被他们知道我们正在逃走,我也不想在他们的眼皮底下逃。
明弓从后面追了上来,经过我身边的时候,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我的脑子里闪过那个穿潜水服的人抽搐的样子,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明弓的手指反而握得更紧了。我看着他的侧脸,心里莫名其妙地掠过一丝…委屈。
“天啊,天啊,”后知后觉的狼牙追了上来,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我,“天啊,我真的没想到有生之年还可以看到这种事情…”
明弓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狼牙识趣地住嘴,不过一双瞪得圆溜溜的眼睛还是不停的在我身上扫来扫去。
同类
我们一共有十二个人,多一半都是伤员,剩下的一半则带着显而易见的疲倦的神色。如果夜族人追上来,我甚至想象不出要怎么抵挡。把明弓和狼牙都包括在内,也就只有我一个勉强算得上是壮丁。
明弓像是看出了我的忧虑,轻轻的紧了紧我的手。
我还是不敢看他。
刚碰面的时候,他脸上那种既惊讶又痛苦的表情让我心里有点儿不好受。我不愿去深想他对于我的变化到底会有些什么样的反应,会觉得惊讶,还是…失望?
我越过前面的几个人,游到了队伍的最前面。明弓一直拉着我,我甩了两下没甩掉他,也就任由他拉着。
洞口附近没有丝毫异动,我试着让这些人听从我的建议,由我和明弓在前面开路,狼牙带着几个看起来比较强壮的男人守在最后,将那个瘦弱的姑娘和比较虚弱的成员护在中间。明弓曾说过他的族人都是骁勇善战的战士,从他们对命令的领会程度和相互之间的配合来看,明弓的说法毋庸置疑。
最初的我只想找到明弓和狼牙,而现在事情却演变成了一场没有计划的大逃亡,我甚至不知道该往哪边逃。
这个岛的周围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这也许是天然形成的屏障,也许是夜族人利用某种技术人工制造出的防护设施,从我现在了解的的情况来分析,在这一道屏障之外的广阔海域相对来说要安全得多。而以我的能力,也只能够分辨出不久之前我进出玛特岛的方向了。我试着把自己的想法传递给其他人。让我不解的是,他们的脸上都流露出了懵懂的表情。
“你来决定吧。”狼牙在征求了其他人的看法之后,略显无奈地冲着我摊开了双手,“玛特岛周围的磁场干扰了我们对方向的识别。只有离开这里,我们才能确定应该往哪里走。”
我扭头去看明弓,明弓轻轻点头。
这里都是月族人,严格来说都是狼牙的同族。而明弓是不属于任何一个族群的,这一点,从他和其他人刻意保持的距离就可以看出来了。不过,我正在做的事就是替他修补和夜族人之间的关系,他这样的反应,我之前和沉星所说的那些话岂不是都白说了吗?
我围着明弓转了一圈,拉着他一起冲到了最前面。
我要让身后那些人知道,这个人,这个被自己的长老泼了无数脏水在身上的人,才是促使他们得救的最关键的因素。只有他们都明白了这一点,我这一场诡异的变身经历才算没有白白浪费。
黑色的影子十分突然地自下方窜了上来,目标是…队伍中间那个瘦弱的姑娘。
换了是我我也会这么做:从最弱的目标下手,一点一点瓦解这支临时组建起来的队伍。不过,他还是有些低估了这些前囚犯们的实力。他的手还没有碰到他的目标,狼牙已经一个疾速的转身,一爪子抓在了他的手腕上。
我突然间从这个看似不经意的动作里凭空领悟了一点奥妙:不要和对方的爪子硬碰硬,因为这里的每一个人,爪子上都有毒。
果然,夜族人转了个身,又一次扑上来的时候,狼牙巧妙的向一侧闪开了他的爪子,同时用自己的大尾巴重重的将他拍到了一旁,不等他反应过来,狼牙已经一爪子抓了过去。我的耳膜刚刚接收到一声凄厉的尖叫,黑色的身影已经打着旋儿沉了下去。
与此同时,几个黑影出现在了我们的后方,不紧不慢地追了上来。
“我留下殿后,”我对狼牙说:“你带着他们先走。”
狼牙瞪大了眼睛,“那怎么行?”
“没得选的。”我示意他看看我们这个队伍,“这里面最强壮的就是我。”虽然我也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
明弓拍了拍狼牙的肩膀,“你带着他们先走,我和她一起。”
隔着狼牙的肩膀,我和明弓的视线终于撞在了一起。那双海蓝色的眸子里一如既往的带着淡漠的神色,却奇异的让我感到安心。
狼牙看看他,再看看我,一咬牙追了过去,带着他们飞快地游走了。
明弓抬起手摸了摸我的头发,俯身过来在我的嘴唇上轻轻吻了吻。
我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身不由己地伸手揽住了他的腰。尽管知道现在不是放松的时候,可是感觉到他的手轻轻滑过我的后背,我心里还是生出了一丝安谧的感觉,就好像有他在这里,我什么也不用害怕。
明弓放开我,望向我身后时眼神转冷,“他们来了。”
我侧过头,是的,那些黑影已经越来越靠近了。
“其实这样的机会,我想过很多次了。”我松开明弓,也许是因为我现在有着和他完全一样的身体,皮肤相触的感觉也变得微妙起来,柔滑细腻的摩擦感仿佛一直深入到了骨子里去。这是一种我未曾感受过的、被全心接纳的同类的感觉。
明弓轻轻蹭了蹭我的额头,不解地反问我,“什么机会?”
“我你一起战斗的机会。”
明弓微怔,“一起…战斗?”
我轻轻颌首。
这是我向往了很久的事,一起战斗,既不是由他护着我,将我藏在身后,也不是我站在另外一个世界的边沿,手足无措地旁观他一个人的厮杀。
明弓凝视着我,唇角慢慢地挑了起来。
这是见面以来我在他脸上看到的第一个微笑。
“来。”明弓拉起我的手,“我让你看看人鱼是怎么战斗的。”
明弓曾说过他的身体曾经经过了夜族人的改造,对于他所说的“改造”,我心里一直是存着疑惑的。不过,当我看到他以一种迅捷无比的速度冲散了夜族人的时候,这些疑虑统统变成了钦佩。
他确实是一个很强的战士。
我学着他的样子在夜族人之间左冲右突,尽量将身体的优势发挥到最大。手掌、肘部、腰、尾巴…每一个部位都可以在搏击中发挥作用。明弓像一个武学老师,在我的前面一招一式地给我实地教学。而我,在经过了最初的试探与摸索之后,恍然间意识到这和我用双拳双腿的搏击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跟人动手这方面,我本来也不是外行,何况现在还有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致命武器:有毒的爪子。
我抓紧了夜族人的肩膀,亲眼看到我的指甲毫不费力地穿透了他肩部的皮肤,紧接着,几道蜿蜒的紫色宛如细线一般飞快的顺着他的皮肤窜入了肌肤深处。我还没来得及惊诧,就看到这个夜族人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在我的爪子下面蜷缩成了一团,挣扎着沉了下去。
我心里那个若有若无的疑虑也终于得到了证实:即使是人鱼也无法抵挡来自其他人鱼的毒素。这种毒素对于他们来说,是致命的。
我曾经在野外生存训练中学习过有关蛇毒的一些知识。据说,毒蛇产生用于致猎物于死地的剧毒物质并非来自生存压力的逼迫,而是大自然神秘莫测地在它们身上调制而成的物质。蛇毒分为神经性毒液和溶血性毒液,溶血型毒液比神经性毒液更加有效,对诸如鼠类地猎物,它几乎立即会起作用。
从致命性毒液的角度来分析人鱼,我不可避免的会联想起海蛇。从我掌握的为数不多的蛇类知识来看,海蛇这种眼镜蛇的近亲是属于细胞毒素。海蛇毒液对人体损害的部位主要是随意肌,而不是神经系统。被它咬了之后并无明显的疼痛感,咬伤后三十分钟甚至三小时内都没有明显中毒症状。而实际上海蛇毒被人体吸收非常快,肌肉无力、酸痛等症状类似于破伤风,同时心脏和肾脏也会受到严重损伤,很可能在几小时至几天内死亡。
从那个人类研究员的反应来看,人鱼体内的毒液有可能是溶血型毒液或者混合型毒液。至于是不是也像蛇毒一样需要单独的抗毒血清,或者人鱼一次可以排出的毒素的量等等具体的数据,很有可能要到夜族人的实验室里去寻找答案了。
之所以会联想到蛇毒的问题上去,是因为我发现指甲刺入夜族人肢体的时候,指尖部位已经不会注入那种令人心惊肉跳的紫色了。原本深紫色的指甲现在已经泛起了一层浅浅的灰色,被指甲划开的皮肉里也翻滚出了鲜红的血液,不再有中毒的症状。这让我意识到指尖的毒素似乎已经排净了。至于休养生息一段时间之后,体内的毒素是不是还能再度合成…这些太过专业的知识只能留着以后慢慢研究了。
追捕我们的夜族战士一共有十个,最先冲上来的两个被我抓伤,直接翻着白眼沉了下去,死活不知。明弓拦下了随后而来的三四个人,他虽然受了伤,但是游动时的动作依然十分迅速。我只能看到他在几个人之间飞快地窜来窜去,几条黑色的身影夹杂着一条蓝色的身影,几乎厮打成一团。
以明弓现在的体力,攻击度已经大打折扣,但是拦截能力却依然一流。他拦下来的人由我来发动攻击,无形中我们俩就组成了一个完美的行动小组。我的体力比他这个病号要好很多,而且近身搏斗是我的强项,这一点并没有因为身体结构的变化就有所减弱,相反,我在水里可以做出许多陆地上无法完成的动作。比如现在,我猛然间俯冲向下,巨大的尾鳍抽打在夜族人的背上,这一下所使出的力道绝对超过了陆地上的回旋踢。
随着对这具身体越来越熟练的驾驭、和明弓之间越来越默契的配合,我心里渐渐升腾起一种久违了的酣畅淋漓的痛快感。不同于以往那些不能够加以询问的任务,这一次,我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战。
最后的两个夜族人狼狈地撤走了,我意犹未尽地围着明弓转了两个圈子,“去追狼牙?”
明弓伸手把我抱进了怀里,一向淡漠的脸上流露出温煦的笑容来,“很高兴?”
我按住他的肩膀重重点头,“我说过,我渴望和你一起战斗的机会渴望了很久了。”
明弓轻轻甩着尾巴,带着我向狼牙他们撤退的方向游动。这里距离海面应该不远了,明亮的光线把我们周围的海水映照成了清透的淡蓝色,明弓的眼睛里晃动着粼粼的波光,深邃而美丽。
“其实…我也很高兴。”明弓低下头轻轻吻了吻我,“我没想到你会真的…真的变成…”
我从他怀里窜了出去,在他的头顶上方做了个俯冲的动作,从他的面前一掠而过。我不太想听他后面的话,因为变成这个样子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选择。
明弓追了上来,轻轻的把手按在了我的肩上,“陈遥…”
“来比赛吧,”我打断了他的话,“看看谁先追上狼牙。”
明弓手上微微用力,然后一只手扳着我的下巴朝他的方向转了过去,“我想说的是,你这个样子…很美。”
我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明弓的眼睛温暖而明亮,并没有我预料之中的歉疚之类的神色。这让我悄悄地松了口气,“真的?”
明弓点点头,“真的,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同类。”
同类两个字让我的心头骤然变暖,生出几分类似于羞涩的、陌生的情愫来。
明弓拉住了我的手,“来,我教你怎么才能游得更快。”
米娅长老
这是一种飞行般的前进方式,比步行更迅速,比奔跑更自由。
这是我从来不曾进入过的世界。明弓就在我的身边,交握的指间清晰地传来皮肤的触感,温热光滑。不同于人类皮肤细腻的触感,鳞片的感觉更光滑,也更…粘腻。两个人的手仿佛被鳞片上那一层我搞不懂的神秘物质紧紧地粘合在了一起,再也不分彼此。
我晃了晃握在一起的两只手,轻轻地笑了起来。这样十指交扣的姿势,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昵的感觉。
这是我从来也不曾体会过的。
明弓没有看我,嘴角却勾起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他们…还会追来么?”我晃了晃他的手,总觉得突然间就由战斗模式切换到了如此悠闲的散步模式,还真是让人心里没底。
“暂时不会。”明弓扫了一眼我们的身后,“夜族人这是轻敌了,或许认定了这也是和以前的囚犯出逃类似的突发事件,才会派这么几只软脚虾来追咱们。他们撤回去,再派出来的就不那么好对付了。”
刚才那些…是软脚虾?
“先跟狼牙他们会合。”明弓眉目间闪过一丝犹豫的神色,也许是想到了自己尴尬的身份,“不管怎么说,人多一些总是能多抵挡一阵。”
“沉星说他会回来的。”我想起那个面容刚毅的男人,“你认识他吗?”
明弓摇摇头。
一涉及到种族的问题上,明弓总是一副不愿深谈的模样。如果月族那边能有人主动对他伸出橄榄枝什么的,事情应该会好办一些吧。
但是月族人…会这么做么?明弓对他们不信任,我对他们则是丝毫也不了解。我稍稍发愁了一会儿,决定还是走一步看一步,说不定这一次,月族人真的会念明弓的好呢。
我们并没有走出很远就碰到了折返回来的狼牙,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族,其中就有我从岩洞里放出来的那个沉星。他的嘴巴紧紧抿着,眼睛却很亮,看起来要精神要比刚才好了很多。虽然从没有怀疑过他会不会一去不返的问题,但是看到他这么快就回来,我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狼牙给明弓和沉星做了简单的介绍,沉星除了在听到明弓的名字时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瞥了我一眼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这次的事多亏了你们二位,”沉星流露出一个微笑的表情,伸手指了指身后的方向,“长老也来了,一起过去吧。”
明弓迟疑了一下,“是哪位长老?”
狼牙抢着说:“是米娅长老。”
米娅这个名字让我心头微微一动。好巧,这个长老的名字,和殷夫人送给我的那盒药的名字是一样的呢。我不由得对这个同名的长老滋生出一丝好奇心来。不过到目前为止,对于出现在眼前的这些异族,我始终都抱着旁观者的心态。他们的世界我融不进去,也并不指望能融进去。我只是来寻找爱人的普通人类,等到脱离了危险,我还是要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去的。至于以后会怎样,说实话,我还没有想过。
明弓不是话多的人,看得出来沉星也不是。狼牙叽叽呱呱地说着他们前面几次逃跑未遂的经历,我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一边留意着明弓的反应。我想狼牙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的,因为当他说到他们一路逃窜到洞口,结果正好碰到一队巡逻的夜族战士从那里经过时,明弓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还好没过多久我就看到了那群先行一步的月族人。从人数上看,他们应该是和沉星口中的米娅长老以及同来的帮手们会合了。在一群影影绰绰的人影中间,我一眼就看到了一条十分醒目的金色尾巴。
这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颜色,华丽得让人不能直视。它的主人是一个略显年长的女性,金棕色的头发下面是一张优雅沉静的面孔,我无法判断她准确的年龄,但是从她那双棕色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上了年岁的人才会有的通透苍凉,我怀疑她一定不年轻了。
尽管从她的外表什么也看不出来。
就在我注意她的同时,米娅长老也静静地打量着我。离得近了便看出她的眼睛里跳动着一丝异样的神采,就好像有一簇小小的火苗在那棕色的眼眸深处随风翻卷。那是一种我无法形容的神色,就好像面前的这个女人,突如其来地邂逅了命运中注定的惊喜。
她的视线一寸一寸地在我身上移动,我几乎要以为自己是一件刚刚出窑的陶器,而她就是那个无比骄傲的创造者。我实在不好意思把她这种过度热烈的目光和什么不好的用意联系在一起。因为她的脸上很快就流露出一个又像哭又像笑似的、无比感慨的表情来。
“人类?”她说话的时候带着悠长的尾音,听起来有种余音绕梁般的优美。
我冲着她点了点头,“你好,米娅长老。”
米娅的目光移到了我身旁的明弓身上,神色变得复杂起来,“你这样做…是为了他?”
她的神色让我有轻微的不快。那是一种略带着怀疑的神色,就好像她完全不能确定我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得。
“是。”我不自觉地挺直了后背。也许是职业病的一种,最让我反感的就是别人质疑我的决定。比如原来出任务的时候,如果聂行在我背后嘀咕“路线你有没没有记错”或者“队长真是那么说的”之类的,我就会很暴躁。
米娅看出了我眼里的敌意,因为明弓而起的敌意。但是她并没有表现出不快,只是流露出一个长辈似的宽容的微笑,“我很清楚你做了什么。但是我不确定他是否值得你这样做。他在夜族人身边长大,并且身体经过了夜族人的改造,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明弓握着我的那只手无意识地紧了紧。我从他脸上看不出愤怒或者什么别的神色,但是他的一双眼睛却像着了火似的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