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茹这才从远处收回目光看着小白,眼神中有一点感激:“小白,刚才在街上眼睛一花就发现你夺走了歹徒的刀,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有这种本事?”

白少流:“以前也没遇到过歹徒呀,你怎么会知道呢?其实我练过几天功夫,对付几个小毛贼应该没有问题。”

庄茹:“凭你这种身手,不愁找一份新工作。可是我这个样子…”

白少流:“庄姐你又来了,不要再想这些事了,只会越想越难受…这三千块钱你先拿去交这个月的房贷,其它事情再想办法。药棉在哪里,我帮你处理处理伤口,少一道伤疤总比多一道伤疤强。”

庄茹:“我的药箱在卧室的柜子最下面那个抽屉里…小白,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没什么可以给你的。”

白少流笑了:“我对你很好吗?只是路上遇到送你回家而已,你以前对我也是很不错的,在机场还帮我办过机票。”

庄茹:“这三千块钱,你借给我,自己还有钱用吗?听你在街上说的话,好像说要去公园睡长椅。”

白少流:“不用担心,你不是看见我打劫了吗?抢了那个歹徒六百块,刚好是我一个月的房租钱。你不是说我找份工作没有问题吗?下个月就有别的办法了。”

庄茹:“幸亏我遇见你,现在感觉好多了,想一想我还是有办法的。这套房子如果按市价卖了应该在一百一十万左右,除掉一次性还银行的贷款,我还能剩六十多万,够用很长时间了,就是可惜我的装修了。”

白少流:“也不可惜啊,这大半年猪肉和房子都涨价了,你的房子也升值不少。六十多万对我来说是多大一笔巨款?我这个只有六百块的人都不担心,你有什么好绝望的?”

庄茹:“小白,听你说话真是让人舒服!真奇怪,你好像知道怎么才能让我感觉更好?…如果你不怕天天看见我这张吓人的脸,干脆就搬到这里来住吧,我还有两个空房间,你随便挑一间,也强过自己出去花钱租房。”

白少流:“你不是准备要卖吗?”

庄茹:“没卖之前,还是可以住人的!况且也不必太着急,我突然想起来我在钱庄还有一笔钱,应该可以用半年了。最近这一片市中心房子升值很快,太急着卖就可惜了。”

白少流:“你在钱庄还有这么一笔钱?那今天你取钱怎么没取出来?”

庄茹:“不是存折里的钱,是一个公用帐户里的钱。一段时间脑子一直很乱,什么事都想不起来,现在心里一静下来才想到的。其实这笔钱,你也有的…”

一个人在绝望的时候,就觉得眼前一摸黑,什么道路都看不见,走路都会一头撞在树上。但是等他平静下来能够思考问题的时候,却会发现其实自己还有很多办法可想。庄茹的情况就是这样,好在她遇到了白少流。白少流一边留心感应她心中的情绪,一边小心翼翼地引导她恢复平静,她还真想起来一件事告诉了小白。

在万国摩通钱庄乌由分号,有一个内部的规定,当员工就职满半年转正之后,每月都会在薪水中扣除一定比例自动交纳到“员工福利基金会”当中。这可以说是钱庄内部员工的一个集体小金库,用于基金理财以及申购新股等方面的投资,虽然每月不多但几年积累下来数字也是比较可观的。严襄理在的时候,这个内部的帐就是由庄茹管的,扣除历年的分红,她还有本金两万四千多。现在庄茹可以提出将这笔本金退出来。

听到庄茹的话,小白好奇的问:“你有两万四呢?那我呢?你刚才说我也有。”

庄茹:“我正式参加工作六年了,分红也分过五次。其实你满半年转正本来没有问题的,所以第一个月工资也扣了交到基金会里面,谁想到后来会出现在的事?我最后一次做账的时候确实有你的名子,你名下一共是十五块钱。”

十五块?小白差点没笑出来,这些钱够干什么的?倒是庄茹那两万四能取出来是很大一笔,足够应付半年了。小白又问:“那你明天就去钱庄,把这笔钱取出来?”

庄茹的脸色有些难看,心情又变得低落,她低头道:“其实这些年没有一个人要求退回本金,根据规定是可以取回来的,但是手续很麻烦,要走好几个科室绕好几道弯,看不少人的脸色,还必须本人亲自去办。我现在这个样子…”

白少流赶紧道:“庄姐你不要说了,我明白你的想法。这样吧,我明天就去钱庄取回我那十五块钱,看看都是怎么办的手续?问一问可不可以代你将钱取出来,不需要你亲自去钱庄一趟。”

庄茹:“谢谢你…你什么时候搬过来住?我看你现在的处境其实比我困难多了,能省点还是省点,工作还要慢慢找。”小白有一点犹豫没有立刻回答,庄茹叹了一口气又说:“就算我把其中一间房子出租,找个熟悉放心的房客好不好?”

白少流:“如果庄姐这么说,那我还真搬过来,反正付房租给别的房东不如给你。”

庄茹:“那你明天就搬吧!我一个人都不敢出门,家里多点人气也好。像我这样的单身女人,本来不应该找一个小伙做房客,别人会说你闲话的。但我现在这个样子,恐怕也无所谓了。”

白少流:“你怎么总提这个?我不是说了吗,现在的你和以前的你,在我眼中都是一样的。”小白为了安慰庄茹说了一句违心的谎言。他说完这句话,感觉到庄茹心里很是安慰但同时也有一丝的失望。小白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失望?虽然现在他的心理感应已经敏锐直接了很多,但毕竟还不是很懂得一个女人的心思。

第二天一大早,白少流又回到到离开三个月之久的万国摩通钱庄。他直接走上了二楼,楼梯口的保安也没有拦他,脸熟毕竟还有点好处。他首先来到了自己以前的办公室,同事看见他纷纷笑着点头打招呼,眼神中却充满了疑问——小白又来干什么?老王站起来问他:“小白,今天有空啊?回这里看看。”

“不是看看,我是来办事的。”白少流客客气气地答道。

老王:“办事?你有什么事情要办?”

白少流:“钱庄的员工福利基金会里面,还有我一笔本金,我想取出来。”

老王:“有你的吗?让我想想,你是应该交过一个月的钱,自己知道是多少吗?”

白少流:“十五块。”

老王笑了,心中有嘲弄的意思,但小白感觉到他还是善意的。老王掏出钱包说:“算了,这么点钱就别要了。你如果最近手头紧,我先借给你,你需要多少?”

白少流摇头:“我不缺钱,我只想取回那十五块,是我的钱我就应该拿回来。”

老王很有些不解,劝他道:“我说算了就算了,手续很麻烦的,我掏给你还不行吗?”

白少流仍然摇头:“我就想按照正常的手续取回我那十五块钱,老王谢谢你了,你只要告诉我怎么取就可以了。”

老王叹了一口气:“这我就帮不上忙了,你去隔壁问问郝部长吧。”

白少流正准备转身离开,却听见一个女子冷笑声,在那里自言自语道:“丢人不丢人,这么点钱还要上门来要,打车都不够,折腾什么?”

白少流这才注意到老王对面自己原来那张办公桌前来了个新人,是个漂漂亮亮的大姑娘,人长得倒不错就是脸色不好看。嘴唇有点薄,颧骨有点高,眼角有点细,尤其此时是一脸尖酸刻薄相,小白感应到她心里对自己有一种深深的鄙夷。小白装作没听见,走过去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她桌上的一份文件,然后蹲下去弯腰拣起来,说了声对不起就向门外走去。

白少流刚刚走到门口,那姑娘站起身来不知道要办什么事,前脚刚刚迈出后脚一绊单膝跪地冲着白少流的背影行了个大礼,口中哎呦一声。原来她的一只靴带不知何时被人解开了,系在了椅子腿上,整个办公室发出哄然大笑。白少流没有回头,面无表情地去了隔壁。

白少流敲门进屋,郝部长看见是他也很意外,但还是很礼貌地招呼他坐下。老郝也算是钱庄的中层管理了,但毕竟与小白在同一辆车里出过车祸,遇到了总有些莫名的亲切。白少流说明来意,郝部长与老王的反应差不多,立刻站起身来掏出钱包道:“小白你就别麻烦了,这钱我给你得了。你是不是手头紧?我多借你点。”

白少流摇头:“谢谢郝部长,这和缺钱没关系,我就是来取回我那十五块钱。”

郝部长看了他半天,最后苦笑道:“小白,你是认真的?”

白少流:“不错,我就是来拿走那十五块的。”

郝部长:“手续挺麻烦,我告诉你吧。这个基金会最早是人力资源部发起的,你应该先去找人力资源部查到名单。如果名单上有你的名子的话,你再到一楼的个人理财中心叫他们查钱庄的内部基金会帐目,核实你确切的本金数字。最后你要去财务部,提出退股申请,最终取款恐怕还要找襄理签字。你先去人力资源部吧,现在管这个事的应该是小刘,你认识她的。”

白少流:“谢谢了,我现在就去找刘阿姨。”说完转身就走,很有礼貌地把门带上。郝部长在他身后拿着钱包还想叫住他,却叹了一口气没说什么。

第006回 事在人为

郝部长口中的小刘其实也不小了,小白叫她刘阿姨,四十多岁一张胖脸,似乎已经进入了更年期。她见到襄理一类的主管笑得很甜,就像还是个少女,但一转身碰见找她办事的普通职员立刻就变了脸,脾气很大就像别人欠她的钱。这位刘女士今天不知是和老公怄气了还是怎么回事,心情很是不爽。小白进屋笑着叫她刘阿姨的时候她连眼皮都没抬,爱搭不理地问了一句:“这不是小白吗,怎么又回来了?”

白少流:“我是来取钱的,钱庄的员工福利基金会里面还有我一笔本金,我想取出来。”

刘阿姨:“自己知道是多少钱吗?”她说话的时候小白感觉到她心里很烦,不知道为什么烦,总之很烦躁,似乎小白不应该来打扰她。

白少流:“我只交过一次,那个月薪水扣了十五块。”

刘阿姨:“你是来找我开心的吧?就为十五块钱来烦我?”

白少流:“我来取我自己的钱,和你开不开心没关系。”

白少流这句话说得直截了当,刘阿姨吃了一惊,抬起头来想教育这个年轻人两句。但是转念间又想起他在三个月前已经被钱庄辞退了,自己再能搬动是非也弄不到他头上。她白了小白一眼,很不耐烦地从坤包里掏出自己的钱夹,捏出一张十块和一张五块的钞票随手放在桌子上道:“这点钱懒得办手续了,就算我倒霉直接给你。”

同样是掏钱,她给小白的感觉与老王和郝部长太不一样了。小白终于有些动怒了,沉声道:“刘阿姨,把你的钞票收起来!我是来取钱的,不是来要饭的。我知道你心里很烦,但请你做你自己该做的事。”

刘阿姨小眼睛一瞪,脸上的横肉抽了一下正要发火,突然却变得平静了。此时有一个小白不认识的中年男人走进了人力资源部,和办公室里的另一个人说着什么。那男人虽然没有看向这边,但小白感觉到刘阿姨的情绪突然变了,变得有些小心翼翼,虽然没往那边看但注意力全到了那个方向。

她大大方方站起身来走到旁边的一个铁柜前,打开门取出一个文件夹,抽出其中一页对小白说:“白少流,确实有登记,六月份交过一次钱,一共十五块…现在已经三个月了,连本带利的具体数字要到个人理财中心去查。你去楼下打一份交割单,再到财务部去签字确认。个人理财中心下楼往右拐,你拿着这一页登记表去吧。”

小白感觉到她的心态变化很快,情绪中有一种非常自我的表现欲望。小白也不想追究她哪根神经不正常了,接过那页纸就下楼。楼下的事情办地很顺利,因为柜台前面坐的是与小白很熟的一个小伙,也是和他同一批进钱庄工作的大学堂毕业生小张。

小张看见小白老远就打招呼,听说了小白的来意很痛快地就帮他办了手续,一边还小声说:“对,不管多少钱就应该问他们要,哪怕一分钱便宜都不能让钱庄给占了。小白,真佩服你!…嗯?恭喜你了,这三个月福利基金收益不错,你那十五块变成了十六块八,你还赚了一块八…别着急,等着就是了。”

小张最后一句话是冲柜台前排队办业务的一群老头老太说的,小白这才发现刚才自己和小张打招呼没注意,直接插到了队伍的前面。小张很快办完了手续,将登记表和交割查询单都交给了他,小白说了声谢谢又第二次上楼。

这一次他要去财务部办理领款手续。财务部内部管理比较严格,款项进出一支笔,无论数目大小都要李部长点头才行。李部长是这一次钱庄内部整顿新调来的,他不认识小白,听小白说了半天才搞明白他的来意,接过小白递来的两张单子在那里看了半天。

小白感应到李部长心里很高兴,高兴到浮想联翩,甚至把面前的小白都忘了。小白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因为这个李部长是新调来的,原单位可能没有这种员工福利基金会。十五块钱的本金三个月收益一块八,这是相当不错的!他一定在想自己现在也参加这个基金会了,以后能分多少红?

白少流咳嗽一声,打断李部长的联想说道:“李部长,我是来取钱的。”

李部长好象有点不高兴心里正美着被小白打断了,抬头打起了官腔:“小白啊,你也知道福利基金投资与分红是有一套严密的计划的,资金出入都要提前打招呼。否则会影响到投资品种的配置以及仓位的多空,进而影响到整体的收益…”

“十六块八,至于吗?连这点现金仓位都没有?不会需要卖出哪一笔基金或者股票吧?”小白又一次打断了李部长的话,他感觉李部长倒不是故意的,就是这么说话习惯了。

李部长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扔出的帽子太大了,他也笑了笑答道:“十六块八是不是?你可够较真的!…你直接从我这里拿吧,就没必要办这些手续了。”说着话他也要掏钱包。

白少流:“李部长,你已经不是第一个要掏钱给我的人了。我不是来问你要钱的,是来要我自己的钱。”

李部长有些不耐烦:“小白,你不了解钱庄的内部规定。从基金会里退款是需要襄理签字的,为你这点小事去麻烦襄理,会显得我们这些人没能力办事,你就不要为难我了。”

白少流:“怎么能说我是为难你?是钱庄欠我的钱又不是我欠钱庄的钱,既然钱庄有规定那就这么办吧。你不找襄理我自己去找,我知道襄理办公室在哪。”

李部长这才注意看小白,目光中有审视的意思,又过了片刻才说道:“你别急,我先给襄理室打个电话,看看赵襄理有没有客人在。”然后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拨了个号码,细声细气带着微笑的说:“喂,赵襄理吗?我是财务老李,钱庄里以前有个叫白少流的员工,现在来申请退回员工福利基金会的本金,手续都办好了…什么?嗯,嗯,嗯,我知道了。”

李部长放下电话有些惊讶地看着小白:“赵襄理知道你的事,叫你自己过去…这是提款申请单,你拿过去别忘了让襄理签字。襄理室在原来的办公室对面,门上挂的是分行长的牌子。”

白少流:“襄理怎么改成分行长了?”

李部长:“这是按照国际惯例进行内部管理改进,不仅分号襄理改成分行长,就连钱庄也准备改称银行了,不久就要换牌子…你快去吧,赵襄理在等你呢。”

小白拿着单子出门,果然在走廊上找到一间挂着分行长牌子的办公室,敲了敲门,里面叫了一声“请进!”推门一看白少流有些意外,这个新调来的赵襄理他刚才见过,就是在人力资源部时外面走进来的那个男人。他现在有些明白为什么刘阿姨的工作态度会变得那么好,都是做给领导看的。

“你就是小白吗?过了今天你可要在我们钱庄里出名了,为了十六块八毛钱可闹了不少动静。快请坐!”赵襄理和颜悦色并没有摆什么架子。他看得明白,在小白面前摆架子也没用,他已经不是自己手下的员工。而且仅仅为了十六块八毛钱,根本就不值得为难他什么。这些小白也看出来了,不禁在心中感叹一句古话——阎王好见,小鬼难当。

“赵襄理,这份单子请你签字,我想我终于可以拿回我那十六块八了。”

赵襄理痛痛快快地掏笔签字,一面对小白说道:“你今天要钱的过程我都知道了,像你脾气这么率直的人还真少见。也许钱庄把你辞退是损失了一个人才,你这样的个性最适合在清欠部门工作。暂时做不了正式员工,可以先做一个临时合同工,转正的事情以后再想办法…怎么样,我的提议你考虑考虑?”

白少流心念一阵转动,赵襄理的意思分明是让他回钱庄来上班。听上去是件好事,但他原来好端端的一个正式员工,现在却要变成临时合同工,却好像受了多大的恩赐。就像他今天来取回原本属于自己的十六块八毛钱,所经历的这一路手续却好像是故意来找麻烦。他不想接受这个提议,至少不想立刻接受,因为这样会让自己感觉很不舒服。

白少流压下心里的念头,想起了今天要办的正经事,接过单子说道:“赵襄理,其实我今天来主要是为了一件别的事,钱庄有个员工叫庄茹,现在内退在家休养,她的情况和我差不多,也有一笔两万多的本金在福利基金会中。现在她也想取出来,请问怎么办理?”

赵襄理:“庄茹?我有印像,以前不同分号一起开会的时候我还见过。她的情况和你不一样,只是内部病退并没有被辞退,她的本金还可以放在基金会里面,每年分红也是不少的。”

白少流:“这我知道,但是她现在很困难缺钱用。未来的收益解决不了现在的生活,所以很需要把这笔钱取出去,否则连房贷都还不了,生活也成问题。”

赵襄理很有兴致地看着他:“你和她很熟?我听说她…算了不说了,她可以取,但需要本人亲自来。”

白少流:“如果她来不了呢?”

赵襄理:“那我就没办法了,既然想要钱还不能来一趟吗?”

白少流:“我也在钱庄工作过,知道有些事的程序。如果当事人因为死亡或者其它原因确实不方便前来,遗产继承者可以拿法律证明,或者被委托人拿着当事人的委托书,具有同样的法律效力。”

赵襄理:“你确实很懂业务,你如果想帮她办就拿着委托书来吧,但是需要公证处公证,否则没用。”

白少流:“那我明天就来办,可刚才财务部的李部长说需要提前打招呼,基金会要有安排调动资金的计划。”

赵襄理:“没关系的,两万多还不至于。手续你今天不都清楚了吗?不嫌麻烦就再来一趟,我看你就是那种不嫌麻烦的人。”

白少流:“那就多谢赵襄理了,我明天还会再来麻烦你签一回字。就不打扰你工作了,再见!”

白少流告别赵襄理到财务部取了十六块八毛钱,然后离开钱庄直奔庄茹家。庄茹一开门小白就兴冲冲的说道:“庄姐,我把我的钱取回来了,也知道怎么取你的钱了。你快写份委托书,我下午就拿去办公证,明天就能把你的钱拿回来。”

庄茹也很高兴地道:“小白快坐下喝杯水,看你都出汗了。你取了多少钱?”

白少流:“十六块八毛钱,我还赚了一块八。”

庄茹:“那我算算,这三个月居然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最近证券市场形势真不错,我那一笔钱连本带利差不多也该有三万了。”

白少流:“是啊,足够你用大半年的,换房子的事情可以慢慢找机会。”

庄茹:“我每月还有一千二收入,省点用一年都够了。那你住在我这里,也可以慢慢找工作。”

白少流:“先拿到钱再说,你快写一份委托书给我,委托我帮你办手续,下午就可以去公证了。”

庄茹找来纸和笔写委托书,一边写的时候小白又感觉到她的心情又开始低落了,变得很伤心很为难。他不动声色地走过去说:“庄姐,你写两份,内容都是一样的,一份写成是你委托我,另一份把名子倒过来写成我委托你。”

庄茹:“为什么?”

白少流:“你要相信我就这么写,我有办法盖上公证员的章,而且不需要你去,我一个人去公证处就可以了。”小白心里清楚好端端地为什么庄茹又要难过,因为办公证手续委托人要亲自去公证处验明身份。她不想在大厅广众之下抛头露面,让人对着身份证上以前的照片看自己现在这张脸。但是被委托人在办公证手续时是不必出面的,小白要拿着另一份委托书去办手续,不需要庄茹去。但他怎么能够将那份真正的委托书的公证手续办成呢?他有自己的办法。

只是小白不知道,在他离开庄茹家去公证处的时候,很远的地方一个隐蔽的角落里有一双眼睛正在面纱后面看着他。这人还在用责怪的语气自言自语:“傻哥哥!三千万的赏金不要,却为十几块钱忙乎了半天。”

“窗台上的那盆花真好看,是你种的吗?”在公证员正要在小白拿来的委托书上签字盖章的时候,小白突然指着他身后问了一句。

“是我种的,办工嘛也要讲究点环境。”公证员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在面前的委托书上签字盖章,交给了小白。

小白说了声谢谢离去,心中却在偷笑。就在公证员回头的那一瞬间,他的左手用极快的速度把桌上的委托书换成了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另一份,只是委托人与被委托人的名子颠倒了。公证员是不会再仔细看自已经查验过的内容,就这么轻易地让他蒙混过关。

事后回想起这件事,小白觉得如果别人也这么干是很可怕的,因为这样可以用来行骗,甚至骗很多重要的东西。至于自己嘛,他倒没想那么多。

第二天再到钱庄替庄茹办手续,从上到下出乎意料的顺利,不知是大家怕了小白还是赵襄理打了招呼。最后赵襄理签完字的时候笑着说:“小白,你真是个人才!难得就难得在做事认真,认准了就一定要办成…回钱庄工作的事情再想想吧,虽然是个临时合同工,但下面的人应该知道你是我调进来的,以后能找机会再安排的。”

白少流:“谢谢赵襄理的看重,我还是回家去考虑考虑。”

小白到财务室一共替庄茹领到了两万九千八百七十一块九毛六分现金,已经装好在一个大牛皮纸信封里。他当着出纳的面细细地点清,这才揣到怀里告辞出门。在走廊上他也听见了两边办公室的人对他指指点点的议论。他们都知道庄茹曾经和严襄理的苟且关系,也知道她现在毁了半边脸,却没想到白少流会突然出现帮她。

众人的议论小白也听见了一些,有些闲言碎语很难听,但他也只能装作没听见。嘴长在每个人自己身上,背地里怎么说话小白也管不了,更何况就算你不让他说,人家照样会在心里那么想。而对于小白这种特别的人来说,别人想出来和说出来其实没有区别,他只要把钱拿走目的就达到了。

赵襄理夸奖小白做事认真,认准了就一定要办成。白少流自己心里却清楚,他做事是直指人心的,真正的直指人心。走出钱庄大门时他回头看着这栋气派的建筑,回想起赵襄理建议他重新回钱庄工作的话,心中暗道:“回来?我要是真回来,那也是收购了万国摩通钱庄之后回来视察基层!…到那时再看看这些人是怎么一副模样对我?心中又是怎样想我?”他不知不觉中又在做白日梦了,这个老习惯一直没改掉。

庄茹足不出户,也不知道小白究竟是怎么办的手续。当白少流将满满一信封现金交给她的时候,庄茹看着他的眼神是无比的佩服,她也没想到以前这个根本没有注意过的小同事做事情这么有办法也这么有效率。她当时就要拿三千块钱还给小白,小白却没有立刻接过。他让庄茹先留着,就算自己住在这里的房租。

“那你兜里还有钱吗?还要出门找工作呢?”庄茹问。

白少流:“我兜里还有六百块,足够我零花了,等花完了再说。”

庄茹:“那你在我这里住,也在这里吃吧,反正就是添一双筷子。吃住问题都解决了,找工作也就不用太发愁了,慢慢来尽量找好的。”

白少流:“这倒挺好,我是不是要交你伙食费?”

庄茹:“不用交饭钱,但是你得帮我做点事。我不喜欢出门,买什么东西我会写在单子上你出门帮我买,钱我就放在门边鞋柜抽屉里,用多少自己拿。”

白少流一听觉得这主意倒真不错,庄茹虽然留下了他那三千块钱,但自己这大半年的吃和住都解决了。只要解决了这两样,其它的事情还真没什么好担心的。自己虽然帮了庄茹,但一回头庄茹给他的帮助更多,人生的遭遇就是这样因果巧妙。

只听见庄茹又说:“现在就麻烦你跑一趟了,去市场买点好菜,晚上我来做,好好庆祝一下。我刚刚想起来,今天是中秋节。”

白少流这才想起又到了一年中秋了,这是整个东方大陆许多国家传统的节日,在月圆的时候祝福朋友与家人的团圆。他不禁又想起了远方的姥姥、姥爷,听说姥爷的手术很成功,病后恢复得很好,这也多少让他感到一丝安慰。而庄茹,这么多天来终于第一次心中有了一丝温暖,甚至想起来要过节。

这顿晚饭菜是小白买的,庄茹下厨做的,她的厨艺可比清尘好多了。小白吃饭的时候又莫名地想起了清尘,他在想这个神秘的女杀手现在究竟怎么样了?还是不是孤身一人在江湖中漂泊?他正在出神,听见庄茹问他:“小白,想什么呢?想爸爸妈妈了?”

白少流:“我的父母早就去世了,家中只有姥姥、姥爷。”

庄茹:“对不起,我不知道!喝一杯酒吧,祝你姥姥、姥爷健康长寿。”

白少流:“没关系的…也祝你健康,不论遇到什么困难,总会有办法度过,我们都会活得越来越好。”

第007回 月夜人狼

中秋晚饭后按习惯应该是赏月,可是这天晚上的云层很密,只能看见天上某个方向一片淡淡的光辉。庄茹站在阳台上叹息:“可惜看不见月亮。”言语中又有些伤感。

白少流转移话题道:“月圆应该有大潮,起大潮也退大潮。”

庄茹:“那你明天就去赶海玩吧,弄不好还能拣海物带回来做菜…对了,小白你会不会游泳?”

白少流:“会不会游泳?我生下来就通水性!我姥姥都说我上辈子一定是条鱼…不是跟你吹牛,只要有吃有喝,我可以在水里面三天三夜不上岸。”

庄茹终于被他逗笑了:“小白你是说真的吗?那你明天就到海滨浴场游泳吧,也正好放松放松。过了中秋,海水就要开始变凉了…不管你水性多好,还是要注意安全啊。”

就在庄茹与小白谈论海水的时候,乌由市海边某公园里一座栈桥上也静静地站着两个人。长长的栈桥伸入到海中,四面只有海浪拍击的声音。风君子双手合礼仰望天空,他面前的地上放着一个盘子,盘子中端端正正地摆放着桔子、石榴、月饼等供品。他的妻子萧云衣在他身后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出声去打扰。

丈夫在萧云衣眼里是一个非常有个性的人,比如每年中秋拜月这个习惯是风雨无阻。像今天晚上这种情况还好,厚厚的云层遮住了月亮,海边没有赏月的人显得很冷清。记得前年中秋风君子也在这里拜月,那是一个大晴天海滩上有很多人来赏月。风君子就在那么多人诧异的目光中对着月亮倒身下拜,恭恭敬敬地三拜九叩,完全没有理会周围人的惊讶和窃窃议论。

风君子身上还有更神奇的一面,那就是每年中秋只要他跪倒在地的时候天上的月亮总会出现。不论是刮风还是下雨,也会在那一刻从云层的缝隙中露出圆圆的一轮,比如去年就是这样。风君子的这个习惯从小就有了,早在他与萧云衣结婚之前。风君子从来没解释过为什么,萧云衣也干脆没有追问。

今天是一个多云接近于阴天的天气,满布的云层遮住了整个天空,云层中有一片微微发亮的地方应该就是月亮的方向。风君子正对着那个方向,萧云衣知道,只要一等到他跪下去,月亮就会从两片云朵的缝隙里钻出来,月光一定会照在风君子的身上。

就在这时,栈桥的另一头传来一个急冲冲的脚步声,有一个年轻小伙迈着大步走了过来一直闯到栈桥的最尽头才站住,他的位置往前一步就是大海。这人是干什么的?来跳海的吗?这人却没有跳海,黑暗中的神色极其焦躁,两只手挠着胸口抬头仰望天空,看的也是云层后面月亮的方向。

风君子不动声色,萧云衣却皱起了眉头。那人站的位置很不巧,恰恰在风君子的正前方,如果风君子跪下去就成了面朝他跪拜。风君子也知道,他一动不动地双手合掌在那里等。而那人一时半会还没有走的意思,反倒在风君子身前不远处不安地来回踱起步子,口鼻中还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风君子不动不说话,保持着双手合掌正准备下拜的姿势,萧云衣有些着急但又不好说——公园又不是他们家开的,这个地方谁都可以来。那人来回转了半天,就像动物园中下午四点半的狼,终于发现了栈桥上一男一女有些不对劲,也看见了风君子恭恭敬敬合掌等候的动作,这才觉得自己站的位置不太合适。他往回走了一段来到风君子身后萧云衣的身边,喘着气问:“我可以对着月亮大吼几声吗?不想吓着你们!”

萧云衣:“你能不能等会?等我老公拜完月亮。”

他们说话时,风君子已经跪了下去,双手扶地深深跪拜前额也贴到了地面上。说来神奇,天上云层在高空流动的速度突然加快了,一轮圆圆的月亮恰于此时在云朵的空隙间露出了完整的一轮。这突然出现的月光洒下,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了,似乎连海浪也不再拍击礁石。

月亮一出来,那男子的神情就变的十分狂躁,急转身仰望天空张嘴似乎要发出一声大喊。就在这时风君子拜了下去,低空似乎有一层淡淡的浮雾飘过,月光轻轻地闪了几闪仿佛月亮中的阴影消失了,变成了纯净的一轮玄光。那男子张嘴没喊出声来,似乎风君子下拜的动作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或者是一种安抚的力量,把他的躁动情绪逼了回去。

风君子跪地三叩首,然后又站了起来双掌合什。风君子一起身,男子的脸色又变了,变得很是焦躁,伸手隔着衣服挠胸口张嘴又要呼喊。然而紧接着风君子又跪了下去,又是三叩首,那男子的一声呼喊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如是者三,风君子按古礼三拜九叩已毕,站起身来。那男子狂躁的情绪已经消磨得差不多了,但呼吸还是压抑的粗重声,他眼睛红红地再抬头看天,月亮又一次隐没到云层后面。

男子看了一眼天空,带着古怪的神色转身走了,什么话都没有再说。萧云衣拿着随身的一个大纸袋,收拾好地上的供果,对风君子说:“那人好奇怪,刚才问我能不能对着月亮大吼几声?”

风君子笑了:“我也听见了,他要吼就吼呗,海滩又不是我们家的。”

萧云衣:“也是噢,可我还是要他等等,结果他没吼出来。”

风君子:“其实我还真想听他到底要吼什么,可惜就这么走了。你说他会不会是失恋了?对着大海喊一句——某某某,我爱你!”

萧云衣也笑了:“不会吧?我看他很狂躁的样子,就像心里压着什么东西要吐出来,一直在那里挠胸口,就像有一种情绪要冲出来。后来你拜月亮,每拜一下,他的狂躁就被压下去一分。”

风君子一皱眉:“是这样吗?这我倒没看见,你听没听过一个传说?”

萧云衣:“什么传说?”

风君子:“月夜人狼!…据说在西方有一种怪人,平时很正常,但一看见圆月就会变成狼,忘记了理智凶性大发,是传说中的一种什么黑暗生物。”

萧云衣:“老公,你别吓我!…你刚才说的是怪人,为什么不说是怪物?”

风君子:“他们本来就是人,只是心中潜伏着恶狼一样的兽性,当表面的自我意识控制崩溃之后,兽性就会发作。所以他们是怪人而不是怪物。”

萧云衣吓得一哆嗦,不由自主地紧紧挽住风君子的胳膊:“这些东西不是西方传说吗?你的意思难道刚才那个人是狼人?怎么会出现在志虚国?…”

风君子:“开个玩笑而已,哪有什么狼人?都是传说。”

萧云衣:“我听你一说,还觉得刚才那人真有点像。你说这些东西是怎么跑出来的?”

就在风君子海边拜月的时候,公园外不远处一家教堂中神父正对着台下的一群信徒宣讲:“主对摩西说‘除我之外,你不可以有别的神…不可以跪拜天地间万物的形象,也不可侍奉它们,因为我是你唯一的神。’…”

神父宣讲的内容是他们的圣经中上帝对圣徒摩西定下十戒的内容,上帝是唯一的神,人们不可以崇拜别的神灵包括事物。有意思的是,此时的风君子正在远处海边对着月亮三拜九叩。

风君子与萧云衣边走边说已经快到公园的门口,晚风中突然传来远处教堂唱歌的声音。风君子站住脚步凝神细听,那是一首赞美诗:“万民啊,你们都要拍掌!要用荣耀的声音向上帝呼喊。主是至高无上、主宰一切的君王。主让万民拜服在我们之下,也让列帮臣服在我们脚下…”

萧云衣见风君子突然站住不说话,在一边追问道:“问你话呢快说呀,那些东西是怎么跑出来的?”

风君子一边听着赞美诗一边若有所思地答道:“上帝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光明出现了是美好的,但从此也有了阴影中的黑暗。这好像是一种守衡的法则。”

风君子又在谈玄之又玄的东西了,萧云衣很感兴趣地问:“你的意思是——?”

风君子:“如果一定要说光明是神创造的,那么黑暗也一定是神创造的,上帝左右也跑不了。地狱是天堂的基石,如果没有地狱也就没有天堂。”

萧云衣:“本来就有人应该下地狱!…你好像对这些理论很不感冒?”

风君子:“是,该下地狱的人多了,问题是由谁来决定?…其实从某方面我还是很欣赏这种理论的,天堂和地狱由每个人自己选择,就像我们常说的一句话‘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人世在天堂和地狱之间,站在这里你既可以看见天堂也可以看见地狱。”

萧云衣知道风君子自幼学道,虽看上取平平常常不经意间却总有神奇之处。他居然很有兴致地谈起了天堂与地狱的话题,萧云衣追问:“那你呢?说得这么神你看见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