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潇微笑着站起身,那个女的即使穿着一双“恨天高”,也不过堪堪与穿着半跟靴子的她齐平。

“你好…你叫…哎呀,多年不见,我记性也不太好了。”程砚听见她的说法,差点笑出来,明明刚刚听到声音就已经知道麻烦来了,现在居然开始装傻。

“罗潇,你怎么能把我忘了,就算忘了我,也不能忘了陈格呀。” 女人炫耀式地抱着身旁男人的手臂,似有似无地蹭了一下对方以示亲昵。

罗潇看了眼穿了一身休闲皮衣,正沉着脸的年轻男子,面带微笑:“哦,陈格。程先生,我来介绍下,这两位都是我的高中同学,很多年不见了。”

把自己当空气的程砚也颇有绅士风度地站了起来,面带微笑的俊秀面容差点让桌边的女人看直了眼。

“你们好,敝姓程,是罗小姐的同事。”同事两个字略带沉吟,能让人听出不一样的味道。

罗潇知道他是为自己保护隐私,别人可就不这么想了。

陈格抬起头,直直地看着他,挺直了身子,露出了皮衣上某世界知名品牌的标志,伸出手:“我叫陈格,跟罗潇…可不是同学那么简单。”

程砚想到他刚刚用这只手去摸了女人的脚,浑身上下都拒绝和他进行触碰,毫不尴尬地只是礼节性笑了笑:“同班同学,我懂的。”

“罗潇不是在读大学么?怎么会有同事?”女孩儿的语气很不客气,停了停,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兴奋了起来:“你是罗潇的同事,那你可要注意了,罗潇可是有过盗…”

陈格一把揽住了她的腰,制止了她要出口的话,女人不甘不愿地挣扎了两下,在陈格警告性的目光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罗潇一直看着他们,像是看一对普通同学,神色是一如既往的安然沉稳,让陈格越发觉得自己身边的女人真的像是个跳梁小丑一样。

“罗潇,我和深雪一直希望,大家还是朋友。”

罗潇:“哦…原来她是林深雪。”略带歉意地一笑。“不好意思,本来就不太熟。”

程砚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招呼Waiter结账。

“罗小姐,这里不太适合聊天,我们换个环境吧。”

罗潇点点头,拿起了包。

陈格看他们要走,表情变得更加难看:“罗潇,现在你也上了C大,我也在英国念奈斯特,怎么你还是不能放下以前的不愉快呢?”

“不愉快?哈。”罗潇觉得陈格这种苦大仇深的语气成功地拉稳了自己的仇恨值。

“我们之间不存在不愉快。只有我个人对欺骗,嫁祸,栽赃等种种卑劣的鄙视。”她气场全开,用最挑剔的眼神看着瞪着自己的林深雪,“当年你捧在手心的公主,现在也不过如此。”

既然要挑明,那就往对方最软的地方捅刀子,当年的林深雪高傲矜持,耍的陈格团团转,如今的林深雪连在英国的学费都要指望陈格,两人间处境颠倒,现在的亲昵更显得虚假。

她就是要讥讽林深雪,你当日被人捧成公主,如今也不过看人眼色行事的可怜虫。

话音未落,她率先快步走出了咖啡厅。

程砚还是觉得有点晕,他拎着包跟在罗潇的身后,大门打开的瞬间,涌进来的凉风让他舒服了一些,他回过头,看着还呆立在人们指指点点中的男女:“奈斯特啊?我不太熟,为我工作的,剑桥和牛津的比较多。”

补刀,完美。

随心

和罗潇相处,真的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只要她愿意,她可以让人随时变得像是在家里一样自在。

那一天,他们关于工作的交谈,是在社区医疗站结束的,因为,程砚发烧39°C 。

临近年关,就算是小小的医疗站,也有几分人满为患的味道。打了两个小时的吊瓶,罗潇一直陪在他的身边。端水买药,行动很是殷勤,态度却很坦荡。

好像这么做只是兴之所至,与眼前人的性别美丑地位全然无关。外面是年味渐浓的热闹,屋里是各式各样的病人,可是罗潇就能让人觉得自在舒服,不会有种种本该有的负面情绪。

这是一种值得让人称赞的天赋。

等到罗潇请程砚喝完了鱼片粥再把他送回酒店,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程砚苦笑着看她一脸严肃地叮嘱要吃药、多喝水、注意保暖,终于忍不住逗她:“入夜了还和我这个大龄单身男人独处,你就不怕会上报纸社会版?”

罗潇挑着眉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用表情充分表示了对这份程砚瘦削小身板的鄙视之情。

打量完了才开口说道:“首先,我对我师兄介绍的人还是有最基本的信任的,其次呢,我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最后呢…”她从包里掏出一只口红样的东西,在程砚眼前晃了一下,“我也从来不是没有防备心的人。我师兄在你来之前,一定忘了告诉你,千万别低估了绿城的女人。”

作为一个在北方还会出小男人的城市,此消彼长,这座城里的女人,彪悍程度可想而知。

身高180体重只有150的程砚心中对这个带着微型防狼棒出门的女孩儿大为拜服,连连作揖表示敬意,罗潇做骄傲状仰头受了,如此装腔作势一番,两人相视一笑,更添了几分知己的味道。

暖色的灯光下,罗潇挺直的鼻子,明丽的眉眼都显出了几分柔和,发丝在灯光下也显得柔软顺滑,看起来比白天更加的平易近人。

还是没什么精神的程砚看着这样的罗潇,心里无端安稳了起来。也许是病弱的身体让程砚卸下了心防,也许是罗潇坦荡荡的态度让他此刻有了倾诉的欲望。

程砚踌躇了一下,还是问了她那个纠缠了自己多日的问题:“如果,你喜欢上了一个理智上不能喜欢的人,你会怎么办?”

恩?罗潇烧水的动作停滞了两秒,迅速转过头来看着他。

程砚发现,罗潇的眼睛在闪闪发亮(?)。

“从个人喜好上,我是完全支持你的…不过,你会比较辛苦吧。”又是那种藐视小身板的眼神,不过这次,里面包含了更加复杂的成分,看得程砚这个浑身发冷。

原本略有点尴尬的程砚觉得,这个问答十分有问题。

“我是说,我喜欢上了一个网友。”他清了清嗓子,重新组织逻辑。

“哦…”不知道为什么,程砚听出了遗憾的意味。

“女的?”罗潇满眼期盼,希望能听到相反的答案。

“女的!”程砚义正词严,终于明白自己差点成了小姑娘们的“观赏品”。

水开了,罗潇转过身去把烧好的水从加热圈上拿下来。

“既然是异性恋那你还怕什么?我觉得你这种人看上的肯定错不了。你的智商高,也不至于被人骗,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遇到了难以挽回的难题那也是将来的事情,现在,你如果想放弃,还会不舍到来问我这个局外人么?”

检查了下空调的温度,拉上窗帘,罗潇倚在门边看着坐在床上的程砚。

“如果我说不可以,你一定会瞬间想出十几条她的好处,因为,你根本不想了断。感情是你自己的事情,人只能跟着心走。”

人只能跟着心走…

程砚傻乎乎地坐在床边,任由思绪蔓延在他和七叶莲认识的点滴回忆之中。

罗潇看他半晌不说话,以为是药效上来了,摇了摇头,替他关上灯,转身离开了房间。

第二天,程砚要搭乘上午九点的飞机,罗潇发了短信,确认不用去送他,就祝他一路平安了。

经过半个晚上加一个早上的思索,坐在机舱里的时候,程砚已经明白,喜欢七叶莲这件事情,他真的无法停止。不管这段感情是多么的不切实际,他只能随着自己的心走下去,自己只会越来越喜欢她,越来越在意她,或许有会喜欢她喜欢到,哪怕她是外星人,也毫不在乎了。

因为放开了心绪,人也重新变得开朗了起来,感冒的种种不适也都褪去了,程砚也终于有闲情逸致找点东西来打发剩下的等待时间。

在他身后的座位上,一个操着绿城口音的少妇正在噼里啪啦地教训自己的丈夫。

“我师兄在你来之前,一定忘了告诉你,千万别低估了绿城的女人。”

程砚突然回忆起起昨天罗潇说的,然后,忍不住笑了。

想了想,他还是抓紧时间给罗潇的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程先生,你好。”

从电话中传来的声音比平时略有些低沉。

程砚闪了一下神,笑着说:“我就是很好奇,那只微型防狼棒是真的么?”

电话另一边的罗潇忍不住笑了:“那就是一只润唇膏。”

“前往海城的XXXX号航班即将起飞了,请旅客们关掉手机…”

“我要走了,昨天很感谢你的照顾。”

“你客气了。”罗潇的语气里还是掩不住的那种捉弄人后的小得意。

在挂掉电话的瞬间,程砚恍惚听见有个清脆的女声传来:“快来!副本开打了!”

如果说,在短短的几句交谈里,罗潇的声音只是让程砚觉得耳熟,那种熟悉感只是一个单纯的巧合。那么那个极具特色的黄鹂鸟般的声音,就是打开魔盒的钥匙。

那上百个呆在加密文件夹里的音频,那个回荡在自己脑海的声音,和电话中罗潇的声音是那么的相似。

而且,她们都有一个一起玩游戏的朋友,她们朋友的声音也那么有特色,也那么相似。

空中小姐正在检查乘客们的安全带,程砚猛地解开安全带站了起来。

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空中小姐迅速走了过来:“先生,您有什么需要么?”

“我想下飞机。”程砚神思不属地说。

“先生,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登机门已经关闭了,您有什么急事么?”

“我想下飞机…”程砚根本没办法给出什么有效的理由,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个想要去当面问问罗潇的念头。

邂逅帅哥的期待破灭了,漂亮的乘务小姐强忍住没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但是旁边所有人都在用表情鄙视着他的无情无义无理取闹。

最终,在飞机起飞的时候,程砚几乎是被按倒在座位上捆上安全带的。

这时,他也终于清醒了过来。

怎么去问?怎么去说?你是不是玩剑三?你是不是叫七叶莲?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三千沉砚的人妖花?对啊对啊,我就是三千沉砚,我喜欢你很久了…

他用手轻拍自己的额头,这么白痴的事情,他如果真去做了,罗潇一定会把他当成疯子拖进黑名单的。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找机会,确认七叶莲就是罗潇。

如果七叶莲真的是罗潇,他回忆起昨天罗潇倚在墙上开导他的样子,性格,也感觉很符合。

那如果,七叶莲不是罗潇呢?

程砚拷问自己,如果七叶莲不是罗潇,自己还能用平常的态度去对待罗潇么?自己这种期盼,是不是也是对自己感情的亵渎?

心里的粉色泡泡一个个地浮上来,又一个个地破灭掉,瞬间天堂瞬间地狱的感觉,他彻底体会到了。

程砚不停地摩挲在自己的手机,手机在手机的金属外壳上轻轻弹过,只要自己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打一个电话,这种纠结和煎熬就会到达终点。

短短两个小时的航程,瞬间变得无比漫长了起来。

坐在程砚旁边的中年男人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寻思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兄弟,飞机上打电话,是犯法的…”

下了飞机,程砚立刻直奔公司,把文件塞进站在门口等着他的财务总监怀里,他几步冲进了自己的休息室。

从学妹那里知道老板是带病回来的,高洋高总监本想来表达下慰问之情,看到这个情况,默默地长叹了一口气。

“高总监,老板这是怎么了?”年轻的小文员怯生生地看着像龙卷风过境一样的大老板消失在眼前,凑到高洋身边小声地问道。

“哎~~,老板这是去治病了,刚回来。”

“治病?那这是治好了?”小文员表达了对大老板身体的无限慰问之情。

“切,走之前是辗转反侧,回来是相思欲狂,这是绝症啊绝症!”背着手,高洋一脸无奈地走向财务科,老子也想谈恋爱啊,谈恋爱啊。

对答(捉虫)

被人称为“病入膏肓”的程砚,当天并没有机会并没有机会确认七叶莲到底是不是罗潇。

因为,公司根本上不去网。

面对程砚的冷脸,高洋笑的非常小人得志:“不好意思啊老板,写字楼网线维修,楼下那么大的告示您没看见么?”那一脸的遗憾,让程砚很想把鼠标直接甩到他的脸上。

“长达80页的年度发展计划书还在您的桌子上,求关注啊老板!”

完全无视老板的杀人目光,高洋没皮没脸地说完,非常哈皮地背着手颠儿颠儿地离开了办公室。

这股得意劲儿这让门口的小文员一度以为老板真的命不久矣,还把财产都转给了高总监名下。

至于高洋为什么如果地看程砚谈恋爱不顺眼,嗯,他在剑三里的帮会名称就叫“去死去死团”,过年关,过年关我们忙得要上吊,你忙着上网谈恋爱,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哼哼。

第二天一大清早,一锅端的帮会频道就异常热闹。

【帮会】一碗洗脚水:打劫!把[蜀玉碎片]都给我交出来!

【帮会】一筐小桔子:窝去打阵营,泥们谁来?

【帮会】一条棍子宝:我去。

【帮会】一枚荷包蛋:我和大宝一起去。

【帮会】一碟萝卜干:桔子最近激情澎湃啊!

【帮会】一碗洗脚水:T^T 我觉得她是杀神附体,她昨天在黑龙和一个浩气哈士奇互砍了两个小时啊两个小时,这是怎样的一种精神…病啊!!我拒绝去和她发疯!!继续打劫![蜀玉碎片]交玉不杀!

【帮会】一筐小桔子:大湿兄!窝在黑龙等你们!

【帮会】一杯恒河水:帮主你南皇套都要齐了,干嘛还要蜀玉碎片做衣服啊?

【帮会】一碗洗脚水:(表情口水)五毒姐姐穿的紫色手工套装好漂亮~好漂亮~【帮会】一筐小桔子:尼不是白色的纯羊咩??

【帮会】一碗洗脚水:(表情鄙视)不准欺负动物!动物也有穿紫色裙子的权利!

【帮会】一筐小桔子:黑龙日常~~还有人来木?为了恶人菇!让窝们奋战到底!

【帮会】一碗洗脚水:(表情鄙视)恶人菇恶人菇,小黄鸡又不吃蘑菇~╭(╯^╰)╮【帮会】一碟萝卜干:-_-|||这几天抽风的好多,连小桔子都得了间歇性抽风症…帮主!你还我天真可爱小桔子!

【帮会】一碗洗脚水:关我毛事啊!

就在穷极无聊的大家唧唧喳喳吵成一团的时候,“七叶莲”上线了。

【帮会】七叶莲:大家早安。0.0小桔子怎么了?

【帮会】一杯恒河水:大神!

【帮会】七叶莲:早啊恒河水~我是妙卿,用我相公的号来拿点东西给我徒弟。

【帮会】咩咩咩:(表情可怜)狮虎早~~~么么哒!

【帮会】七叶莲:徒弟摸摸大!3

许清卿熟门熟路地从七叶莲的仓库里拿了点材料,顺便看着自己闺蜜的包包里一连串的“0”感叹了下职业肉盾的富有程度。

把东西寄给了徒弟,正想下线的时候,看到某个熟悉的名字跳了出来。

【密聊】三千沉砚:(表情欣喜)早安。

这一段时间虽然被小徒弟缠得紧,在游戏里远不复从前和七叶莲同进同出的亲密。但是她可不会忘了某人图谋不轨,想勾搭自己闺蜜的事情。今天居然还让自己撞到了,哼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许清卿眯了下眼睛,表情极阴险地开始敲字:【密聊】七叶莲:早,有事么?

程砚深吸了一口气,活动了一下右手的手指。手机就握在他的左手里,都要快被攥出水来了。他的心里不断地在猜测,罗潇,七叶莲,你们究竟是不是一个人。

答案,离他很近,很近。

【密聊】三千沉砚:打阵营,有时间么?

【密聊】七叶莲:好啊。

电脑前,许清卿迅速地温习了一下和尚的技能使用,就加入了三千沉砚的队伍,勉勉强强地混在了阵营战场上。

程砚神思不属,也没有发现今天的大和尚就好像手残了一样,只会几个技能轮番地敲啊敲啊,效率极其低下。

【队伍】三千沉砚:前两天我不在,出差去了。

【队伍】七叶莲:哦。

【队伍】三千沉砚:寒假玩的开心么?

【队伍】七叶莲:还好。

【队伍】三千沉砚: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情?

比如,遇到了一个长相不错的家伙,那个家伙还病了,你还和他相谈甚欢之类的…

这是什么意思?许清卿挠了挠头,难道三千这个家伙对罗潇做了什么?想想罗潇的性格…不至于。

【队伍】七叶莲:没什么。

程砚盯着屏幕,和尚正在用棍子敲怪,咋一看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可他就是觉得不对劲儿,深呼吸一下,他把这种怪异感归咎于自己紧张过了头。

划开手机的界面,他开始拨号。

“喂,程先生,您好。”

正在陪妈妈抢购年货的罗潇在车水马龙的街头接听了电话。

听见了车来车往的声音,那一瞬间,程砚的整颗心都揪在了一起,既酸且痛。

不是…不是…

自己真是妄想了,世界上几十亿,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罗潇是罗潇,七叶莲是七叶莲,她们怎么可能是一个人。

可是这种从巨大希望里坠入云端的感觉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