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名保镖感觉到同伴的气息变化,侧头打手势问他:怎么了?发现了什么?

该保镖也用手势回:危险,小心!

红叶目光微飘,嘴唇微微翘起,端起桌上的玉米汁喝了一口。

包厢里的温度忽然降低。

温热的玉米汁壶似乎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碰了一下,壶身一下变得冰凉。

成舟眼角余光捕捉到一道白影,这道白影再次从孙国宏身后一闪而过。

6-4

孙国宏感觉手背有点凉,下意识交互摩挲了一下。

包厢门再次被敲响,服务生送来了咖啡和剩下的餐饮。

牛排的盖子揭开,冒着滋滋油响的牛排似乎给包厢里带来了些微热气。

菜品和饮料在红叶的指挥下,一一放上桌。

冰淇淋也按照红叶的要求提前送来了。

滚热的咖啡和咖啡壶放在了孙国宏面前。

孙国宏立刻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还有点烫嘴的咖啡下肚,孙国宏感觉身体舒服了不少。

服务生带上门离去,包厢里因为服务生带来的些微活气又沉寂了下来。

孙国宏放下咖啡,恢复到刚才的姿势。

稍矮的保镖看着咖啡杯的目光一凝,刚刚还冒着热气的咖啡,就在刚才一瞬间,热气竟然消失了。

红叶指了指抹茶冰淇淋,然后很满意地看到冰淇淋变得更加凝固,盛装冰淇淋的玻璃碗外壁的冷凝水也一起凝固住。

而红叶和成舟这边的热食仍旧冒着热气,没有任何变化。

算你识相!红叶侧头张嘴,要他爸喂他吃牛排。

成舟切了块牛排塞进儿子嘴里,他自己没好意思吃。

看气氛变得有点僵硬,成舟放下刀叉咳嗽一声,想要缓和一下气氛。

红叶把吃干净的盘子一推,忽然道:“你这样问能问出什么才怪。”

室内人一起看向他。

红叶抓起叉子在手指间盘耍,一边看着孙国宏不怀好意地笑。

孙国宏坐不住了,翘起的腿放下,重新坐正身体。

“根据我的经验,像你这样的委托人九成九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按照我们家成舟的问法,哪怕问到你死,你都不会说实话。”

你哪来的经验?成舟好奇地看向儿子。

电视和网络!红叶把叉子往坚硬的红木桌上一插。

孙国宏的眼皮立刻跳了两跳。

两名保镖再次确定,对面的小孩肯定有特异功能!

“你大概不知道缠在你身上的怨气有多重吧?想不想看一看?”

“看什么?”孙国宏小心地问。

“看有谁在怨恨你啊。”

“这…也能看出来?”

“想知道谁最恨你吗?想知道那些表面对你笑成一朵花,其实心里恨不得你去死的人有哪些吗?”

“…多少钱?说个数字。”

“很好,上道!今天小爷心情好,给你打个一折,想知道最恨你的那个,五万;第二恨的三万;第三恨的一万;第四以后都五千一个,你想看哪一个?看几个?”

孙国宏在心中咬牙,这小兔崽子太会赚钱,“先看第三个。”

一万块作为尝试,对他来说还算比较合适的价码,就算是假的,也不至于太心疼。他只想知道最恨他的三个人,至于其他的,他才不在乎。

孙国宏又怕红叶糊弄他,接着又加重语气道:“别拿出模模糊糊的东西来糊弄我,如果我觉得你在骗我,别指望我掏一分钱。”

红叶撇嘴,“竟敢怀疑小爷的信誉,哼。你要看得清晰是吧,本来还想看在李加诚的面子上,给你留两分面子,你自己不要,那就不要怨我。”

孙国宏心里咯噔一下,但话已出口也不好再收回,只能静待事态发展。

红叶转头看成舟,“你来。”

成舟先是很大师地点点头,随即立刻低头贴着红叶的耳朵小声道:“何生才教我如何让缠在人身上的怨气离开人体,可他没教我怎么让怨气清晰显出人形哪。”

红叶抬起头,也跟他爸咬耳朵道:“没事,你只管施展,就当练习,其他的我来搞定。”

成舟一听儿子这样说,心里有底了,站起身,对孙国宏道:“孙先生,请容我失礼。”

孙国宏刚想问你想干吗?

就见成舟已经在嘴中念叨着什么,双手捏诀,对着他点了三点。

“你做了什么?”孙国宏还没有什么感觉,后面的保镖已经大喝一声,护到了孙国宏身边。

“怎么了?”孙国宏偏头问保镖。

稍矮的保镖皱眉没说话。

较高的保镖指了指雇主的头顶,犹豫地道:“您头上出现了一股灰得发黑的…烟雾。”

“什么?!镜子,有没有镜子?”

包厢里当然没有镜子,孙国宏只好对着阳台的落地窗大致照了照,可落地窗毕竟不如镜子清晰,他又拿出手机的屏幕对着自己,这下,他看到了隐约的一柱形状不规则的灰黑色烟雾。

“这是什么鬼东西?”孙国宏大叫。

“成型的怨气,这还只是缠在你身上怨气中的一小部分。”红叶微微有点惊讶地看了眼成舟,他刚才让成舟弄,真的只是想让他练习一下,根本没指望他能一下成功,没想到,虽然没有逼出对方全身的怨气,但也弄出了一些。

别看分量少,可能逼出来就是成功的开始,能逼出一点,就能逼出更多,逼出一点消除一点,就算时间慢一点也能把怨气全部清除干净,要知道成舟接触这行不过才一个月不到。

天赋吗?还是跟他的祭品体质有关?

成舟自己没有觉得这有多了不起,但他在做了这件事后感到很累。

别看他只是念念咒、捏捏诀,但在他对着孙国宏点下去的时候,每点一下都感到异常吃力,那感觉就像是用一根手指从一潭吸力极大的沼泽中推出一个很重的东西。

成舟转头看向红叶,按照何生和司徒教他的,下面他就应该伸手把那股怨气从雇主身上拔/出来,然后消灭它,至于红叶说的让怨气的主人显形,他可不会。

“嗯,这股怨气比较杂,包含了不少人对你的怨恨和诅咒,不过并不是你身上最强的那几股怨气。舟舟,你再来一次。”

成舟瞪红叶,叫爸!

红叶回瞪他,我可是为了你的面子!

成舟想想也是,如果红叶在这种场合叫他爸爸,那不是显得儿子要比老子厉害得多,做老子的还得听儿子吩咐,那多丢脸?尤其他儿子才五岁。

让一个五岁儿子命令的爹…成舟决定以后在外面做这类任务时打死都不能让人知道他和红叶是父子的事实。

成舟再次施法,这次红叶小小助了他一臂之力,按照孙国宏所要求的把第三重的那股怨气给逼了出来。

成舟刚逼出那股宛如黑云般的怨气,就累得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装得真像。”孙国宏嘲讽道,然后装得一脸不在乎的样子,拿起手机对着自己的脸照了照。

两名保镖看了眼雇主头顶宛若实质的浓黑色黑云,彼此交换了一个只有同伴才懂的眼神。

成舟累得说不出话,只能送给孙国宏一个白眼,权当表达了自己的愤怒。

红叶斜睨了孙国宏一眼。

孙国宏没有感觉到红叶满满的恶意,还在用手机照个不停,他甚至调出了照相功能对自己自拍,不过奇异的是,屏幕能反射/出来的黑云,在相片中却没有显示出来。

稍矮的保镖感觉到了红叶的恶意,但他不知道该如何提醒雇主——江湖传说凡是在外面混的女人、老人、小孩都是最不能得罪的对象。

红叶对那股黑云勾了勾手指,而那股黑云就像最听话的小狗一样,乖乖从孙国宏头顶离开,飘到红叶面前。

这下,孙国宏看清楚了。

不过他还在怀疑,怀疑这一切都是对面一大一小在搞鬼。

如果包厢不是他先来的,而且这咖啡厅的大股东也是他,他肯定会怀疑咖啡厅的人和两人一起在包厢里做手脚,合伙骗他。

“这就是第三恨我的人?一团黑云?不知道你怎么搞出来的,就凭这个你也想骗到我的钱?”孙国宏冷笑。

“这只是怨气而已。”红叶小眉毛一挑,欺负完我家舟舟,还敢给本大爷脸色看?小样,整不死你!

红叶随手对那团黑云戳了戳,“这才是要给你看的。因为你的特别要求,看在李加诚面子上,小爷给你一个特别大奉送——怨气回溯最清晰版,保证让你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黑云慢慢扩散,一点点变大,渐渐的黑云中出现影像,乃至声音。

那是一名看样子二十刚出头的貌美女子。

女子长发披肩,身穿丝质睡衣,抱着一个可爱的抱枕蜷身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手机铃响,女子立刻伸手拿起手机,脸上也出现了笑容。

“宏哥。”

“我当然知道是你,我把你的来电设置了特殊铃声嘛。嗯嗯,人家有乖乖在家等你哦,今晚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鱼,你要是不来,我就一个人全吃了哟。”

“啊?你真的不来了呀…”

“没有,我没有生气,我知道你忙,嗯嗯,你要注意身体,天气凉了,记得多添一件衣服,我亲手帮你挑的那件风衣,你要穿哦,你穿那件风衣的样子好帅!比小贝都帅!…嗯,我也爱你,记得想我。”

女子挂上电话,静坐了一会儿,忽然一把抓起抱枕砸向地面,然后弯身拿起地上的拖鞋狠狠抽打抱枕。

“王八蛋!又骗我!什么工作忙来不了!还不是怕那个女人知道!”

“胆小鬼,敢偷吃不敢承认!”

“孬种!无能!如果你爸不是…我早就闹上门去了,才不会让你好过,王八蛋!”

随着女子的谩骂声,一朵小小的黑云从女子头顶浮起,慢慢飘向不知名的地方。

孙国宏在看到女子影像出现时,脸色就变得相当难看。

在听到女子辱骂他时,他在心中拼命为女子做开解,蓁蓁这样骂他不怪她,谁叫他确实对不起她呢。

两名保镖相当尴尬,他们想离开包厢,但在没有得到雇主吩咐前,他们什么也不能做。只能被迫看雇主养的情妇发泄怒火。

不过那影像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

作假?可是这世上有这么像的两个人吗?

两名保镖都看过那名情妇,对她的神态动作也有一定了解,怎么看都不觉得影像中的人像是请人扮演的。

成舟也看到了同样的影像,他真心觉得儿子好神奇。

红叶一摆手,特有王八气势地道:“这算什么,小伎俩而已,不过是怨气成型的原因回溯,跟放录像差不多,只要达到条件就可以把里面的内容回溯出来,以后我教你。”

“好。”成舟忍不住摸了摸儿子的头,恢复了些许力气的他,心甘情愿地切牛排侍候儿子。

“舟舟,你也吃,这个海鲜饼很好吃。啊!”

成舟喜滋滋地张嘴让儿子喂食,被儿子叫小名的怨念立马烟消云散。

这边父子俩你一口我一口旁若无人地互相喂食秀父子亲情,偶尔扫一眼飘在桌子半空上的影像,只当是来看戏和吃白食的,心情放松无比。

而对面孙国宏看着还在继续的影像,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6-5

“不敢离婚就买对破钻石耳环打发我,当我不知道这对耳环的价格?一万块的东西打发要饭花子呢!”孙国宏一走,漂亮女孩就把耳环盒扔到了地上。

但下次见面时女孩戴上了那对钻石耳环,像只最听话、最乖巧的猫咪一样,与主人温柔缠绵。

“妈,我受不了了,那个胆小鬼死活不肯离婚,嘴巴上说得好听,说什么最爱我,说他老婆不过就是个摆饰,说等几年他老婆病死了就娶我,你听听,他老婆不病死,那我不就一辈子要躲在地下了?我才二十二呀。”

“我知道是我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可是如果不是他一开始骗我,没说他已经结婚,我又怎么会爱上他。”

“妈,我不知道我还爱不爱他,我就觉得现在活得很累。他不喜欢女人有脾气,不喜欢女人乱花钱,不喜欢女人拿主意,他就希望女人像个附属物一样的跟在他身边,他有时间就来摸摸,没时间就不管你。”

漂亮女孩一边打电话一边哭泣,似乎有着无尽的委屈。

“我、我不想和他分手,我不甘心!现在好多同学都知道我傍上了一个有钱人,别以为我不知道她们在背后怎么说我,骂我小三是吧?骂我下/贱是吧?哼,她们就是妒忌,有种她们也找一个和孙国宏一样有家世有地位的呀。”

“我打算最后拼一把。我要让她们妒忌死,我才不要当什么地下情人,我要做就做堂堂正正的孙夫人!我要那些人以后看到我只能巴结我、讨好我,我要她们自打耳光!”

“我想干什么?我打算怀上他的孩子,那个胆小鬼太小心了,怕弄出孩子每次都会做好准备。不过我乖乖跟了他两年,他现在基本已经放松警惕,我倒要看看等我有孩子后,他是不是还是这个死样子。”

“妈,我怀孕了呀!可他每个月就给我多增加了一万块的营养费,你说他靠着老爸,手底下控制了那么多公司的干股,赚那么多钱,对我却这么小气!平时也不带我去医院检查,都让我自己一个人去,说怕他父亲发现。他甚至还想我堕胎,说我还年轻,机会多的是,呜呜!”

“妈,今天确诊了,我怀的是男孩子,你没看到那胆小鬼一听是男孩子的兴奋劲。哼,他老婆病歪歪的,基本生不出孩子,如今我有了儿子,我就不信我还斗不过一个病鬼!”

“妈,他又让我等,说等孩子生下来再跟他老婆离婚,妈,我等不了呀,如果我把孩子生下来,他只要孩子不要我怎么办?”

“妈,我现在怀孕好丑,他都不肯来了。你说他是不是在外面又有了别的女人?妈,我好恨!”

孙国宏看到一半就无法忍受,他想让红叶结束桌上的影像,可奇怪的是他的身体就像被谁死死按住了一样,他连动都无法动。

他想喊出声,可嘴巴张开却喊不出声音。

羞耻、愤怒,和无法动弹、无法说话的恐惧,让孙国宏冒出一身冷汗。

当孙国宏看到他的情妇背着他联系他的妻子司徒瑶时,他的愤怒升到了最顶端。

“够了!”

声音如炸雷一般响起,他能出声了。

而影像也到此结束。

“去找找!看房间里,看外面有没有放映器!”孙国宏喘着粗气、面红耳赤地大声命令身后保镖。

稍矮的保镖留下,高个保镖立刻再次检查起包厢——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检查过一遍。

桌子底下、周边的小柜子、墙壁,包括墙顶的中央空调,保镖把能掀开的天花板都掀开查看了,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红叶嘟着嘴看桌面上因为保镖掀开天花板而落下的灰尘,剩下的食物和饮料都不能吃了!

红叶怨怼地看向孙国宏,任何打扰他吃饭的罪行都是不可饶恕的!

保镖检查完室内,又打开落地窗检查阳台,三分钟后,保镖回来,对孙国宏摇了摇头。

“没有?连针孔都没有找到?”孙国宏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两个保镖。

“也许是远程控制。”这句话说出来,高个保镖自己都不相信。

孙国宏也不管咖啡上落了灰尘,端起来就灌了一大口,“咚”地把杯子砸在桌面上,孙国宏双眼发赤狠狠瞪向对面的小孩,那模样想要是掐死他一般。

成舟下意识搂住儿子,也狠狠地瞪回去,对一个孩子你凶什么凶?劈腿男!

红叶“叮”的一声敲了下玻璃碗,抬头天真地问:“你还要再看其他的吗?”

孙国宏身上忽然一寒,他竟不敢直视对面小孩的眼睛。

“你怎么做到的?你…是不是司徒家派来监视我和蓁蓁的?”

哟,还能保持理智分析,没有盲目相信眼睛看到的一切,不错,还算有点头脑。成舟在心底小小赞扬了一下。

不过可惜他们真不是司徒家派来的,他们是真的有本事的人,哇哈哈!

等等,司徒家?

成舟想到了家里的司徒,司徒到底是姓司名徒,还是姓司徒?这个司徒家和司徒有没有关系?

成舟想想,又笑了。都怪司徒这个姓比较少,如果是姓张王李之类,他就不会这么联系了。

红叶懒洋洋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按照约定,我给你看了你想要看的东西,还请孙先生按照咱们之前说好的价码付清酬劳。”

孙国宏脸色变来变去,“我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鬼神,如果干/你们这行的有这种手段,那还要警察干什么?”

越说,孙国宏越觉得自己想得有理,“这一切肯定都是有人在暗中搞鬼!你们在蓁蓁家里放了摄像头是不是?”

嗯?成舟抬头,这语气怎么不对?

“如果不是我爸硬要求,我今天不会约你们出来。没想到你们会让我看到这么一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