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淮呵呵一笑,又白南姗一眼:“他变这么胖,还不是你叫他吃的多穿的厚,生怕他饿着冻着。”

南姗笑眯眯地回嘴儿:“我叫他吃好穿暖,他才有精神头儿尽心服侍皇上嘛。”

不待小包子捧大氅出来,萧清淮已伸手抓了南姗的斗篷一角,直接将她往回拖,口内笑道:“好啦,这雪你也看得够久了,还是随我老实待着,你若是真冷病了,你吃苦,我心疼,太不划算了。”

殿外落雪簌簌,殿内暖和似春,鎏金兽纹炉鼎中焚着沉水香,凝神清雅,萧清淮重新坐回御案之后,对闲得来回走步打转的南姗道:“闷了,你就散散步,渴了,你就喝喝茶,困了,可到榻上歇歇,总之,不能到外头沾寒气就是了。”

“那要是绅绅和甜甜午睡醒了,找我回去陪他们玩,你也不让我走?”南姗瞄着又执起笔毫的萧清淮说道,撇了撇嘴角,很无聊地叹气道:“你这书房太闷人了。”说完,脚步继续无规则地乱走一气。

萧清淮提笔蘸墨,嘴角微翘:“若是不闷人,我叫你来干嘛?”

在御书房四下转悠的南姗,回眸一笑:“你批阅奏折时,我又不会与你闲话说笑,能给你解什么闷?”

“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你,我便不闷了。”萧清淮如是解释道。

南姗绕步蹭到萧清淮的椅后,俯身趴在萧清淮背上,往他脸颊啄了一口,俏笑如花道:“既是这样,那你将我的画像放在手边,闷了瞧上几眼,不就成了。”

“冷冰冰的画像哪有真人鲜活明丽?”萧清淮反手摸摸压在肩头的脑袋,温声脉脉:“乖,你先随便玩会儿,待我处理好手头上的事,咱们下棋玩儿。”

南姗直起身,从萧清淮身后高大的书架里,随便抽了一本书,边翻边走向坐椅:“和你下棋最是没趣,既不叫我赢,也不叫我输…包子!进来,夹十个核桃。”

萧清淮笑着垂低头,笔落纸面,沙沙作响。

待日色绚烈明丽时,冰雪逐渐消融化水,顺着檐边滴滴答答落下,南姗一手撑下巴,一手拈棋子和萧清淮对弈,嘴里说的话却与下棋全然无关:“积了这么些天的雪,可算要化完了,皇上,我已经听你的话,雪天里可没离开过勤政殿一回,现在太阳出来了,我是不是可以到湖边钓回鱼啦。”

萧清淮落下一枚棋子,十分无情地摇头:“不成,你一出门,绅绅和甜甜那两个小尾巴,定也要跟着你出去,若是春秋两季,哪怕你在外头逛一天呢,我也不拦你,现在是冬天…若无要事,你们仨人都给我老实待着。”

南姗呜呼哀哉了一声,既而托腮道:“那我要吃烤肉,嗯,要吃烤鹿肉。”

萧清淮这回相当友爱,笑道:“鹿肉算什么,便是你要吃龙肉,我也割给你吃。”

两人一边下棋一边调侃,有明显的脚步声靠近,不一会儿,小包子隔着帘子道:“启禀皇上娘娘,瑟落馆那边过来回话。”

萧清淮在勤政后殿与南姗共处时,南姗的宫女基本都退居到幕后二线,只小包子在一线上岗,南姗在棋盘面摁下一枚子,也不召回话人过来,只直接问小包子:“都回了什么话?”瑟落馆来人回话,是南姗管辖的职责范围。

小包子语气很公式化的答话,不带自己的半点主观感情|色彩:“方贵人病症依旧不见好转,已经食药难咽,御医说,怕是熬不住几天了…”

南姗静了一静,片刻后,出声道:“使人去接五长公主进宫,让她在瑟落馆陪住几日,叫内务府那边预备好后事。”

小包子麻溜地应了声是,然后告退离开内殿,雪化的声音清而脆,南姗忽然想起离宫回家的唐婉婉,念及她一入寒冬必要缠绵病榻,朝对面盘腿而坐的萧清淮道:“说来,婉丫头已离宫数月,也不知她在唐府住的惯不惯,我明日差人去唐府看看吧,顺道再给她送些补品。”

萧清淮瞧了南姗一眼,随口道:“她又不是你闺女,你倒记挂她。”

南姗看着遍布黑白棋子的棋盘,轻轻叹了口气:“她一出生就没了娘,又拖着个病弱身子,也是个可怜丫头,世人惯爱拜高踩低,婉丫头性子柔弱,我若从此不加理会,只怕她要受欺辱奚落,我时不时关照些她,她的日子会好过些。”原先的二驸马唐睦礼,早就再娶妻室,膝下另有嫡出儿女,元妻留下的孤女,与现任继妻的亲生儿女,总会演绎出一些不和谐的故事。

萧清淮深深看了南姗一眼,缓缓道:“姗姗,你真是个好人。”若是之前的钱皇后,撵出皇宫的非血缘外甥女,她要能想着照拂理会——见鬼,和自己有龃龉的后妃失宠被幽禁,她不顺水推舟送人上路——更见鬼。

好人?

南姗默默摇了摇头,其实也不算,她要真是极品好人,知道唐婉婉暗慕长子时,便会成全她的心愿,而不是装着一无所知,若她是大大的好人,在萧清佩哭着哀求时,会不计前嫌的将方贵人挪出瑟落馆,可惜,她的好心很有限,不叫唐婉婉受人欺凌,不叫方贵人饥寒交迫,她只能做到这些,若有再多,大概要等她变成骨灰级圣母。

将入腊月时,方贵人药石无医,撒手离世,因是被先帝贬黜的嫔妃,只在瑟落馆设了简易灵堂,先帝留下的后妃无一前去祭拜,只哭的伤心的萧清佩,携几个日常服侍的宫女内监,在瑟落馆哭丧守灵。

人活一辈子,人走茶自凉,有人或许会刻骨铭记一辈子的茶香,也有人会随着流水般的光阴,一点点忘却曾经沁人的茶香。

因已临近年关,只停灵三日,方贵人便发丧下葬,到了腊月下旬,南姗召萧清佩入宫,最后一次和她谈心,烧着温热地龙的宫殿里,南姗朝熏香的赤金鼎炉里,焚了几勺沉水香料,室内馥郁缭绕中,南姗静静开口道:“我知道,我一直未答应将你母亲迁出瑟落馆,你心里必有怨怼。”

母逝一月,萧清佩还有些失魂落魄,听了南姗如此直白之词,不由愣了一愣,然后很明显的口是心非道:“我不敢。”

绣着梅花的秋香色裙摆迤逦而动,南姗走回暖炕边,踩着漆红脚踏坐下,继续道:“你敢不敢都不重要,你当我是虚心假意也罢,我最后再提点你一次,以后好好过日子,别再胡闹使性了…你与刘驸马成婚至今,你自己算算有几年了,刘夫人已求见过我两次,想来你该知道所谓何事。”

萧清佩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吭声。

想是近来伤心依旧,萧清佩气色不好,眼圈黑重,南姗瞧着垂头的萧清佩,最后一次耐心的和她说话:“你是天生贵胄的公主,比寻常人家的妻子脾气大些,也是常理中的事,但刘家兄弟只二人,刘驸马的长兄三年前意外过世,就留下两个女儿,刘驸马已是刘家独苗,你与他成婚七年,至今未育子嗣,刘夫人自然心焦如焚,上一回,我让刘夫人再耐心等个两三年,用七年的时间备孕,这日子不算短了吧,如今三年已过,这一回,一年,我已应允刘夫人,若是一年之后,你还未孕胎,刘驸马便可收通房了。”

在萧朝,驸马通常不能亲近除公主以外的女子,驸马若想要睡其它女人,还得向宫里的皇后报备,并且,需要摆出合情合理不得不如此的理由。

萧清佩咬了咬嘴唇,唇瓣上印出一道深痕,半晌道:“才七年而已,有些世家明令规定,四十无子方可纳妾,我乃皇家公主,金枝玉叶,再等几年又何妨…”

南姗扯了扯嘴角,道:“你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不假,可驸马已是家中独苗,你又是多年未孕,万一驸马也出个意外呢,让刘家就此断了香火么…话我已经跟你说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若是之前的萧清佩与她亲近,关系和谐,她或许会为她再多争取些时间,可是,她这个小姑子以前爱给她使绊子,又不招萧清淮怜爱喜欢,她又不是骨灰级圣母,没心情出那么多力,更何况,她自己的儿媳妇也快临盆了,胳膊肘都爱向里拐,她当然更看重自己儿子的孩子。

新一年的迎春花刚从枝条抽出花苞时,姚氏的肚子终于瓜熟蒂落,要生产了。

儿媳妇临盆生产,萧清淮那个大老爷们不便前来,只能坐在勤政殿等消息,南姗则亲自坐镇东宫压场,即将喜当爹的萧明昭,背着双手在屋里来回打转,内殿断断续续传出低低的痛吟声,一盆盆清水帕子端进去,端出来的时候,已变成一盆盆的血水。

一直折腾到了午后,嘹亮的婴儿啼哭声终于响了起来,等待良久的南姗忍不住念了声佛,云芳满面笑容地走出来,给南姗和萧明昭福身贺喜道:“恭喜娘娘!恭喜大殿下!皇子妃生了位公子,是个大胖小子,母子均安,待里头略收拾后,娘娘和大殿下也进去瞧瞧。”

南姗心安神定了,笑道:“好!今日大家辛苦了,都有重赏。”

进了内殿,南姗看了看大孙子,又嘉奖儿媳妇几句,便不再久留,领着宫女回了勤政殿,喜讯早已报了回来,萧清淮的心情很不错,见南姗终于回来,笑着问道:“咱们的孙子漂亮么?”

“刚生下来的婴儿,能有多好看…”南姗白了萧清淮一眼,笑道:“还不是红红胖胖的一团肉,待过几天长开了,自然就能瞧出漂不漂亮了,唉,大皇子妃平安生下孩子了,我可能安心用午膳了。”

萧清淮拎起肚子空空的南姗,往素日用膳的殿厅走去,口内笑道:“你再不回来,我可要饿肚子了。”

南姗扭脸瞅萧清淮,疑道:“你还没用午膳?”这都几点了啊。

萧清淮笑着叹气:“还不是为了等你一起,这一日三餐,咱们天天一道用,哪一顿没一起,我便完全没食欲。”

南姗伸手拍了拍萧清淮的肚子,一笑盈盈:“哎哟,瞧你这可怜见的,好在你孙子给面子,没有在娘胎里赖到晚上,不然啊,可有得咱们饿了。”

清历九年又是三年一度的大比之年,正月底皇家喜得皇孙,不几日后,春闱开科,各地举子怀揣着一朝杏榜题名的美好愿望,奔赴进最高级别的考场内,喜当爹没几天的萧明昭,却被他皇帝老子派去当监考官,对此事件,南姗狠笑话了萧清淮一回:“你每回当爹,啥也不管地要看护儿子十天半个月,如今儿子头一回当爹,还没乐够,你就派他去做差。”

萧清淮悠闲地歪在美人榻里,随口道:“此一时彼一时嘛。”

南姗坐在一旁,捂着一只鎏金点翠的小手炉,手心暖暖:“眼瞅着入二月了,天反倒又变寒了,大皇子妃虽生产顺利,大人小孩也都平安,嗯,为着平安顺遂,也办双满月酒吧,三月底的天气,不冷也不热,那时候会试也完了,办宴更好些。”

萧清淮懒懒地翻了个身,没啥意见:“这种小事也和我商量?你自个儿做主就好。”

南姗搁下小手炉,挪步到美人榻上,笑眯眯道:“孙子何时办满月,用不着与皇上商量,那孙子起什么名儿,总能与皇上商量商量吧。”

萧清淮伸臂揽住南姗的腰,将她勾倒自个儿胸口,指腹划过南姗唇色鲜泽的唇瓣,低低笑道:“这事也用不着商量,我已给孙子起好名儿了,叫萧永邺。”

二月底,会试首轮放榜,入榜者即为贡士,贡士再经一轮殿试后,即分列三甲,这届贡士榜出炉后,需要由萧清淮过目,并摁上玉玺刻章后,方能正式生效,打发走礼部的主考官,萧清淮叫南姗从书房隔壁出来,指着底单的某个名字,笑道:“你这位南斐堂兄,这一次出贡了。”

萧清淮记忆绝佳,只要是他见过或听过的人名,基本不会再遗忘,纵与南斐无甚往来,萧清淮也记得媳妇有这一位堂兄。

南姗定睛瞧了一瞧,见南斐的名字下头,简略备注了年龄和籍贯,果真与南斐堂兄吻合,南姗抽了抽嘴角,四十三岁终于要杏榜题名,古代科举果然是活到老考到老——南斐都抱上孙子了好嘛,不管怎样,向他表示祝贺,同时向叶氏遥远贺喜。

但是,有个词叫乐极生悲。

南斐入选贡士本来是件喜事,可没过几日,喜事竟变成了丧事。

南姗常居深宫,时不时会叫南芙进宫来,给她讲些京城新闻,这回南姗没召南芙进宫,南芙却主动打申请,要求拜见南姗,南姗批准后,于是姑侄俩在勤政后殿会面,略叙过几句话后,南芙便道出来意,也可以称之为报丧:“姑姑,南斐堂叔殁了,三祖母家里现在一团乱,祖母便嘱咐我进宫,给你说一声。”

若不是知晓南芙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南姗颇有些匪夷所思,目光极古怪的问道:“那个…不是,你斐堂叔不是刚出贡么,怎么会殁的?!!”虽然大白话里,有时候爱说‘高兴死了、高兴坏了’,别是真高兴过头了吧。

南芙幽幽的叹气:“斐堂叔从考场一回家,好像和斐堂婶吵了嘴,就又喝起了闷酒,如今正是倒春寒,想是吹了凉风,便着了风寒,发了高热又咳嗽不止,一直迷迷糊糊的病着,前几日,斐堂叔出贡的喜讯报回家,三祖母全家都喜坏了,斐堂叔喜出望外,自是十分高兴,大笑不止,谁知…笑着笑着,忽然就翻了眼厥过去了,一探鼻息,竟然已断了气!”

南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良久也叹气道:“这算什么事啊。”

南芙扯着手里的帕子,继续道:“祖母叫我来给姑姑报个讯,还有,未免白事冲了满月酒宴,月底的筵席,祖父祖母和爹娘他们便不来了。”

南姗理解的‘噢’了一声,南芙离开后,萧清淮从前殿挪回来,见南姗蹙眉发呆,不由问她何故,南姗便简略给萧清淮说了下情况。

萧清淮听了之后,轻抚南姗的后背,低声询问:“你心里难过?”

南姗轻轻摇了摇头,道:“说不上多难过,我刚出生时,他早就是读书识字的年龄了,在娘家除了逢年过节,素日里也没怎么相处过,出阁之后,见的便更少了,就是有些感慨而已…”

萧清淮勾了勾南姗的鼻子,道:“那略感慨感慨便是,别感慨太长时间。”

南姗眨眨眼睛,低声道:“我知道。”

萧永邺满一个半月后,南姗瞅着一个晴好无风的天气,叫姚氏抱他来勤政殿,也让萧清淮新鲜一下大孙子,萧清淮抱婴孩的手法很熟练,萧明昭兄妹几个,他全都抱着哄过玩过,实践经验非常丰富,萧明曦抱着老爹的大腿,嘟着嘴巴嚷嚷道:“父皇,我要看邺哥儿,我也要看邺哥儿。”

南姗轻拍一下萧明曦的脑瓜,横眼轻斥道:“甜甜,说话小点儿声,邺哥儿还小,不能听大动静,会吓哭的,母后跟你说的话,你怎么就记不住呢?”和你爹生的一样的容貌,你老爹的记忆若打正十分,你就是零点五分。

萧明曦忙双手捂嘴,忽闪忽闪大眼睛,闷闷的声音从胖手指间传出来:“母后,我忘了…”

姚氏几步上前,掰下萧明曦捂嘴的小肉掌,柔声道:“妹妹别捂着嘴了,当心闷着气儿。”

萧清淮略逗了会胖孙子,便叫姚氏又抱回去,南姗负责叮嘱儿媳妇要细细照看,待姚氏行礼退出后,萧明曦立即连爬带滚,黏到了萧清淮身上,一口一句父皇长父皇短,哄的萧清淮眉开眼笑,南姗再瞅瞅又已昏昏欲睡的萧明绅,无语望天,都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怎么一个那么欢腾,一个那么沉闷,走极端噢你们!

耳边父女俩在欢声笑语,伏在怀内的萧明绅,已经呼吸绵长,静谧恬香,南姗望向窗外,只见一院春光,充满生机。

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又只有一次,每个人的生命中只有一次十八岁,自然也只有一个七十岁,南瑾活了七十年,从未做过大寿,是以,膝下儿孙一致提议,要给南瑾过一次大寿,南瑾仍表示兴致缺缺,不感兴趣,某次,南芙来宫探望南姗,便把他南屏老爹的苦恼给南姗说了,南姗当即招来已十四岁的萧明轩,要他出宫到忠敬侯府,给自个儿的南瑾老爹带话,大致意思是——老爹,你就做回寿吧,你的老闺女很想出宫回家看你的啦。

萧明轩生的肖母,他往忠敬侯府走了一遭,回来后给南姗回话已成事,南姗饶有兴致的问次子,你怎么说服你外祖父的,萧明轩露出环保无害的笑容,隐带淘气之意:“…外祖父一直推辞不应,后来,儿臣便对外祖父说,我出来的时候,母后对我说了,若是我没完成吩咐,就别回宫里去了,于是,外祖父应了。”

“…呃,啊?”南姗有点语无伦次道:“臭小子,长本事了你!”她什么时候说过不叫你回宫的话!不过,南姗拍拍次子的后脑勺,笑道:“虽然说谎话不好,但是善意的谎言,母后就原谅你一次。”

萧明轩又道:“母后,外祖父虽答应办寿宴,但是,有条件,他说只邀近亲好友聚聚,不要乱七八糟的一堆人一窝蜂的拥过来。”

南姗笑笑:“你外祖父一向不爱虚热闹。”况且,皇后的娘家还是不要太招摇的好。

日落黄昏时,萧清淮从御书房下班归来,用过晚膳,打发走子女各自回屋歇息后,南姗找萧清淮批请假条:“皇上,我要出宫一趟。”

已开始上夜班的萧清淮,正提笔蘸墨,闻言嘴角挂笑:“出宫做什么去?”

南姗捧腮俏笑:“我爹难得过一回大寿,我想回去瞧瞧他,皇上允许不。”

萧清淮意态闲闲的蘸了墨,然后眉目含情道:“只要你好生服侍我,这事便好说。”

殿内红烛高烧,明亮璀璨,映得南姗依旧娇俏若花,夜渐深,熄灯撤帐,南姗使出吃奶的力气,好生服侍萧清淮,数层帷帐遮掩的床榻内,纠缠不止,喘吟不灭,只羞的月亮都悄悄捂了脸。

如此如胶似漆至九月中旬时,南瑾的寿辰将近,某夜好生服侍完萧清淮的南姗,几乎软成了一滩水,绵软地伏在萧清淮胸口,有气无力道:“不来了,不行了,你哪来这么多精神头儿…”萧清淮亲亲老婆的脖颈,哑声笑道:“是你太不中用了,睡吧,后儿个,我陪你一块回去,老丈人难得做回寿,当姑爷的哪能不捧场。”

被萧清淮亲自捧场的寿宴,自然十分引人注目,奈何忠敬侯府发出的寿贴,数量着实不多,无缘一睹皇帝皇后风采的众人,只能唏嘘感叹,有幸得观帝后双生子的人,纷纷赞叹小皇子和大公主,当真生的钟灵毓秀,活似一对小小的金童玉女。

清历十年初春,随亲子就藩渝州的德贵太妃薨逝,若藩王薨逝,则葬在藩地修建的王陵里,而德贵太妃乃是先帝后妃,需葬在元启帝皇陵的妃陵中,同年夏,安亲王妃彭氏携子扶柩回京。

“十多年不见,皇后娘娘风采依旧。”凤仪宫内,风尘仆仆回京的彭氏,嘴角露出一抹极悲苦的笑意。

南姗静静看着四十岁的彭氏,见她容貌虽变化不大,却神态疲惫,眉心刻痕,稍微细细看她的发髻,便能瞧见遮不住的白发,片刻后才道:“嫂子这些年抚育幼子,孝顺德贵太妃,着实操劳辛苦了。”不单如此,彭氏所生的嫡子最年幼,今年还不满十三岁,而过世的萧清裕还留下五个庶子,最小的如今也已十六岁。

彭氏声音淡淡的疲惫:“妾身比不得皇后娘娘好造化,儿孙满堂,清闲享福。”

南姗眸光微转,只道:“都是托了皇上的福。”

彭氏抑制住满腔的苦恨之意,咬牙问南姗:“妾身在渝州听闻,废太子已经死了?”

南姗轻轻颔首:“先帝驾崩之后,他便水米不进,绝食而亡了。”元启帝驾崩后,萧清淮每晚都会将萧清斌从牢内提出,让他在萧元德的灵前待上一整夜,自打听到丧钟之后,萧清斌便再没有进食饮水,元启帝还未下葬皇陵,萧清斌已先行饿死。

“那废太子妃呢?”沉默良久后,彭氏又哑着嗓音问道。

南姗低垂了眼帘,缓缓道:“被幽禁之人,最常做的事情,便是望着头顶四方方的天。”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然后彭氏慢慢从椅中起来,朝南姗姿态端仪地福了福身,低声道:“妾身告辞了。”

南姗亦站起身来,温雅道:“我送送嫂子吧。”

彭氏扶柩回京后,只在京城停留一月,便又启程返回渝州,从此以后,南姗再未见过彭氏。

只要萧清淮不变心,南姗就能一直过的快乐幸福,幸好萧清淮一心永恒,便是南姗眼角冒出了象征岁月的斜斜鱼纹,萧清淮依旧宠妻似宝,帝王自来爱美人,有人很信奉这句话,在掰算出皇后已过三十四岁后,心底不禁暗猜,皇后就算再貌若天仙,皇上看了二十年,也该腻味了吧,要不再试探下。

试探的结果很悲惨——本想拍一记龙屁,结果拍到龙蹄子上了,后果能不悲惨嘛。

至此,萧朝再无官员上奏选秀之事。

皇帝共有五子,且已有嫡皇孙一名,子嗣数量基本过关;皇帝比较勤政,爱民程度较为过关;皇帝只宠皇后,荒淫指数低的不能再低;皇后为人口碑还算不错,又不纵容娘家逞威风;综上所述,一众赤胆忠心的肱骨老臣表示,皇帝的私生活,咱们就不干预了。

转眼又是新的一年,比南瑾小两岁的温氏,今年七十岁整,老爹过了个像样的整寿,怎么着也不能落下老娘啊,于是,故事重复循环,南姗继续使出吃奶的力气,好生服侍萧清淮,萧清淮又捧场地陪老婆回娘家,给丈母娘拜寿。

到了夏末,姚氏再度被诊出身孕,南姗大喜,将已一岁半的萧永邺搂在怀里,捏捏他的小鼻子,笑道:“邺哥儿要当哥哥了,你高不高兴啊,邺哥儿,给祖母说高——兴——”

萧永邺咧着满口小白牙,吐出俩字:“刀幸…”

姚氏的肚腹再一次隆起时,南家又有丧事报进宫来,这回是六十四岁的南琦三叔殁了,南姗感慨的叹了口气,叫十五岁的萧明恺出宫代为拜祭,已过十六岁的萧明轩,不乐意早早娶媳妇,在征得父母双亲的同意后,拍拍屁股离开京城游玩去了,直把萧明恺羡慕的嗷嗷嗷叫唤。

在与南芙的闲聊中,南姗得知,南琦三叔过世后,南瑾建议叶氏给儿孙分家,三房长子南斐已逝,还有嫡子南敬一枚,庶子南陶和南樯两枚,至于之前一直寡居娘家的南婵,在独子邓飞娶妻立室后,已搬离父母家中,随儿子儿媳同住,南瑾的意思很简单,反正叶氏又不喜南陶南樯,早分早自在,但素,叶氏不干,据南芙形容的那调调,貌似叶氏也想好好过一把当老夫人的瘾。

南姗听得不由黑线:叶三婶的脑瓜子永远这么神奇。

叶三婶如何演绎她的老夫人戏码,南姗只偶尔听南芙爆爆料,大多数时候,南姗不是陪伴萧清淮,就是逗一双小儿女,抑或和小孙子顽笑,再者,还有用心照顾姚氏的第二胎,那是儿子的亲生骨血,自己的血脉传承,焉能不看重。

所以,南姗实在搞不懂,那些消遣怀孕儿媳的老太太到底是怎么想的,庶媳的话勉强也罢,关键是有人特爱消遣亲生儿子的媳妇,搞不懂啊搞不懂。

在南姗细致的照料下,清历十二年春三月,姚氏产下一女,办双满月酒之日,赐名萧永娢,到秋天之时,南姗送平宁六长公主萧清环出阁,至此,京中除了只成婚一年的十一王爷外,别的王爷都已离京就藩,入冬之际,南姗听闻南婵病逝,使人送了份祭礼过去,次年春,满周岁的萧永娢,被钦封为凝芳郡主。

兜兜转转,南姗已到了三十七岁,虽保养得宜,到底抵不住岁月的摧残,头发有白色的了,脸上也有细纹了,南姗照镜子照的都郁闷了,萧清淮抚平老婆的愁眉苦脸,笑道:“是人都会变老,我又没嫌弃你,你皱什么脸呐。”

南姗环住萧清淮的腰背,安静地听着他的心跳,萧清淮抚着妻子的后颈,轻轻微笑。

一场春雨潇潇之后,南芙又来皇宫看南姗,南姗先问爹妈可好,待听了南芙的描述后,两人又瞎侃点八卦,虽然南姗三十有七,南芙这个大侄女也三十有一了,两人在年龄上,勉强也算半斤对八两,这回瞎侃的主题是叶三婶嫁孙女。

南芙饮了几口茶,润润嗓子后,开始吐槽南姗的叶三婶:“三祖母的两个嫡孙女儿,噢,就是汀丫头和芷丫头,她俩已到及笄之年,三祖母想给她俩说亲,最近寻上了娜姑姑。”

南娜算是庶女中的好命女人,她的夫婿顾仁文从穷秀才,一路做到朝廷重臣,南娜妻凭夫贵,已被封为诰命夫人,之所以说南娜是个好命女人,不仅因为顾仁文上进成材,更可贵之处,是顾仁文未纳一妾一室,只与南娜生下三子一女,算算年纪,想来叶氏瞧中的是南娜的幼子了。

“不是我故意说坏话,三祖母的那两个孙女,一个牙尖嘴利,一个爆炭脾气,讨了这种儿媳妇回去,若是个柔弱婆母,还不知被怎么挤兑呢,反正我是消受不起。”南芙的长子今年正巧十五岁,也到了择亲的岁数,小伙子长相周正帅气,家底丰厚,因早从陵安侯府分出来,家中人口十分简单,绝对是女子婚嫁的理想人选,正在认真筛选大儿媳妇的南芙,又顽笑着自我打趣道:“姑姑,我琢磨着,若非我儿比三祖母的孙女低一个辈分,估摸她也要寻我唠唠呢。”

南姗正捏了干果吃着,听了南芙的腹诽猜测,认真的点了点头:“极有可能。”

“都是知根知底的亲戚,娜姑姑也知那俩丫头实非良媳人选,便说小儿子的亲事,顾姑父已有安排了。”南芙也捏了快核桃仁,放嘴里吃了,忽想到均未成婚的萧明轩和萧明恺,又压低声音说道:“其实,依我猜,三祖母心里最想招的孙女婿,只怕是轩表弟和恺表弟。”

南姗挑了挑眉,未置可否,片刻后,南姗笑着道:“你轩表弟到江南逛了一圈后,这回又出门,你恺表弟也嚷嚷着一道出去玩了,这两个臭小子哟,全成了没笼头的马,一到外头撒欢儿,就不知道回来了…”

南芙笑盈盈道:“两位表弟能这般逍遥自在,还不全是姑姑纵着他们。”

送走南芙后,南姗出了勤政殿散步,去看望自己二十一岁的长子,萧明昭日渐成熟稳重,在萧清淮悉心的教导下,已对朝中各项事务上了手,望着长子充满生机的面容,南姗忽然觉得,萧明昭或许也很向往自由自在野马撒欢的生活,只因是长子,身负重担,才凭着父母安排婚事,认真学事。

萧明昭见母亲目露哀伤,不由问道:“母后怎么了?”

如今的南姗需要踮起脚尖,才能摸到长子的脑袋,笑道:“若你父皇只是个普通藩王,说不定你现在也不肯成家,到处跑着玩呢。”

萧明昭笑了笑,与母亲进行深层次的心灵交流:“谁让我是大哥哥呢,虽然很羡慕母后和父皇不分尊卑,无话不谈,姚氏还好…虽然不是伉俪情深,但也相敬如宾。”

南姗踮起脚尖,又摸了摸萧明昭的脑袋,就像他小时候一样,顽笑道:“好儿子,下辈子记得投个好胎。”

萧明昭略无语地瞅着母亲,他这胎已投的极好极好了,身为皇家子弟,父严母爱,好吧,其实父亲也不是很严厉,勉强算是父慈母爱,弟妹又都是一母同胞,和兄弟们勾心斗角的事情,他一点没经历过,弟弟们都很尊敬他,因为母亲失宠而被父亲忽视的情况更是没有,他的情况刚好相反,因母亲太受父亲宠爱,父亲无暇顾及他们,才会把他们抛忽到脑后。

清历十三年的下半段,对南姗而言,是个悲伤的阶段,夏末之时,南姗唯一的亲舅舅温玉玳去世,入秋的时候,母亲温氏撒手离世,一月之后,父亲南瑾也跟着过世,一下子失去三位至亲,南姗情绪很是低靡了一阵子。

就像先帝过世时,南姗无微不至地关怀萧清淮,这一回,萧清淮亦对南姗体贴入微,细心宽慰开解,人不能永远活在悲伤中,总是要走出来的。

南芙依然是皇宫的常客,红霜开始染色枫林的初秋,南姗叫她进宫和自己闲逛散步,距南瑾和温氏过世已快一周年,南姗问了家中兄嫂可好,又问了些周年祭的准备事宜,最后让南芙给自己说说,南家子孙学业功课如何,南芙一一答了后,还简略说了些南珏大伯和南琦三叔府里的事。

为老父丁忧三年后,南翔起复回职,因勤勉有加颇有政绩,吏部回回评优,南毅留下的遗腹子南瞻,也在埋头用功,努力备考科举。

至于南琦三叔家里——

若南珏大伯的子孙是枯木逢春、半道又结出了优质竹笋,南琦三叔那边就是飞流直下三千尺,一代更比一代衰,南斐最好的科考成绩是贡士,南敬最好的科考成绩是童生,庶出的南陶和南樯因幼时纵火酿灾,均被打的落了瘸姿,从而无缘科考,至于这四位男士的下一辈,读书不成,学武不成,一堆庸碌。

末了,南芙又透露南敬的最新境况,他得了花柳病。

南姗惊得瞠目结舌——没听说过为父守孝,还能守出花柳病的!南琦三叔的三年孝期,刚结束没几天吧。

南芙又道,南敬应该是离京做生意时,私访了秦楼楚馆,这才染上的。

南姗默默叹气,无话可说。

到了清历十四年的尾巴,染了花柳病的南敬,不治身亡,叶氏亲生的两子两女,全军覆没无长寿,唯一剩下的亲儿子也死了,一次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叶氏,也一蹬腿跟着过身了,叶氏命亡后,丧礼刚过,三房的子孙便开始闹分家,吵吵嚷嚷闹的着实不成体统,实在懒得理会却不得不理会的南屏出面,讲事实摆道理给三房分了家。

一出新年,四房子孙就又争又吵的各奔东西。

春意正盛时,南翔之母,四十八岁的小杨氏母凭子功,被敕封诰命夫人,旨意下达后,次日小杨氏一身诰命服饰珠冠,入宫谢恩,谢恩礼走过之后,南姗留小杨氏叙了会话。

终于熬出头的小杨氏,细细答了南姗的问话,譬如已是一府老夫人的南娴过的自在,随夫外放的南如常常来信,南娜又新添了个大胖孙子,南瞻也考取了秀才的功名,自己素日逗逗孙子,和南毅之妻张氏处的也好,娘家凡有上门打秋风的,都被她强大能干的儿媳妇,轻轻松松打发走了。

南姗听的欣然微笑,一晃快入夏,南姗掰着指头数日子,细算和萧清淮一道游山玩水的日子,还有多久。

不想,在萧清淮统治下太平盛世了十多年的萧朝,被突然爆发的时疫笼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阴影,萧清淮忙得焦头烂额之际,却惊闻爱妻似乎也染上了时疫。

头痛,发热,颈肿…惊觉中招的南姗,不觉心生悲意,穿越之旅要完结了么,可是,她期盼中的全新生活,就快要开始了。

正值时疫泛滥的节骨眼上,一向勤政爱民的皇帝突然撂挑子,将一应朝事全部交托大皇子处理,此谕旨一下,惊得众大臣纷纷瞠目结舌,不理会一堆老头子们的苦苦谏言,萧清淮将自己隔绝在勤政殿之内,抱着浑身滚烫意识模糊的南姗,轻声道:“姗姗,别害怕,有我陪着你呢。”

整整半个月,喂药,擦身,清洁,换衣,梳发,一切的一切,萧清淮均不假他人之手,半个月烈火烹油似的煎熬,仿佛一下子带走了萧清淮十五年的光阴岁月,在南姗熬过死劫,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萧清淮,两鬓斑白,眼窝深陷,胡子拉碴,南姗看得一下子就泪涌如流,哭着骂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萧清淮哭的比南姗还厉害,将终于清醒的南姗紧紧抱着,低低的哽咽。

听到动静的小包子,悄悄撩起一缝帷帐,然后默默地阿弥陀佛了一下——老天爷,皇后娘娘可算否极泰来了。

在南姗彻底康复后,忧火焚心的众皇子和唯一的公主,才被把守勤政殿的御林军,放进勤政殿里头,九岁的萧明绅和萧明曦,伏在母亲怀里,哇哇大哭,萧明曦哭的最夸张,直嚎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把南姗新换的衣裳,当成了手绢用,其余大些的儿子,上至萧明昭,下至萧明崇,个个红着眼圈儿。

萧明曦在母亲怀里哭够了,又钻到父亲怀里继续哭,之前,萧清淮因日日夜夜守着南姗,直把自己折腾捣鼓成了蓬头鬼模样,在南姗开始康复好转后,才让人近身剃胡梳发,长成的胡子能刮掉,深陷的眼窝能养回,蓬乱的头发能梳顺,可那些已经如霜如雪的鬓发,却再也变不回黑色。

时疫引来的狂风浪潮,渐渐散去。

满心盼着皇帝重新临朝的老臣,只等到皇帝的另一道谕旨——朕身体欠安,需要静养,一应朝事仍由大皇子处理,其实才不是这回事,萧清淮其实就是躲懒陪老婆玩,虽有老臣知道其中猫腻,但是看在大皇子也挺年轻有为的份上,也就捏着鼻子忍了。

萧清淮曾对南姗说过,等他四十岁的时候,就会禅位给萧明昭,然后带南姗四处游山玩水。

清历十六年四月初四,许久不上朝的清历帝出席早朝,一张口就丢出一颗重磅炸弹,要传位给长子萧明昭,被皇帝此举炸傻眼的老臣,纷纷滔滔不绝的发表各自意见,待一众臣子唾沫星子都快辩论干了,萧清淮只悠悠补上一句,朕意已决,不必再议。

三个月后,萧清淮退位,萧明昭继位,改国号为明隆,封姚氏为皇后,分别尊清历帝为太上皇,贤俪皇后为太后。

四十岁的南姗到了如狼似虎的年纪,萧清淮终于有点吃不消了,某次翻云覆雨过后,南姗笑嘻嘻地挑衅道:“真的不再来啦,来吧,来吧。”

萧清淮微露苦笑。

南姗哼哼一笑:“叫你以前很欺负我。”

萧清淮反驳:“什么欺负你,我那是爱你。”

南姗立即倒打一耙:“那你现在怎么不爱我了?”

萧清淮眸光幽深:“再爱你,我就死你前头了,我得保重着点儿。” 南姗趴到萧清淮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话。 萧清淮笑了一笑,又开始动手动脚:“其实,我还没爱够你,再来吧。” 南姗大惊:“还来?你不是不行了么?” 萧清淮一头黑线:“我不行?我什么时候不行过了,我叫你看我还行不行!” 嘻嘻哈哈玩闹过后,南姗伏在萧清淮怀里,悠声道:“普生寺后山的桃树应该结果子了,我想去瞧瞧。” 萧清淮懒洋洋地应道:“可以。” 南姗又继续道:“秋月湖,月莲池,凤凰山,我都想去逛逛…” 萧清淮继续懒洋洋道:“可以。”顿了一顿,又轻轻补充道:“以后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一起去,不管是哪里,咱们永远在一块。”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