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氏听到里头的动静,很快走进来,坐到长榻边,揽抱着小女儿忙问:“怎么了,姗姗?”
南姗将脑袋伏趴在温氏怀中,香香暖暖的,已经是再熟悉不过的味道,南姗一阵后怕地嘟嚷:“娘,我刚刚做了个噩梦,梦到有东西一直在追着我跑,它跑得好快好快,最后它一口咬断了我一条腿,女儿就…吓醒了,呜呜,好可怕呀…”
温氏拍着南姗的后背,柔声哄道:“好啦,好啦,做梦而已,别怕,娘在这儿呢…”哄着哄着,便又把闺女当成小婴孩般慢慢摇了起来。
被噩梦惊醒的南姗,打断了南娴与温氏的谈话,南娴也只能暂时作罢,对南姗安慰了几句,便向温氏告辞离去了。
南娴走后不久,南姗也被温氏‘抚慰’好情绪,平定好情绪的南姗,对温氏明知故问道:“娘,娴姐姐怎么过来了?”
温氏执着一柄玉梳,动作优雅的替女儿梳头,闻言答道:“为着你娆姐姐的事儿,让娘也给她找婆家。”
南姗拿着一串红珊瑚手串,放在阳光下照射着赏看,嘟囔道:“真是的,这个找您做媒找媳妇,那个求您帮忙选女婿,娘既不是媒婆,又不是月老,干嘛都来找您啊?”
温氏替女儿在头顶绾了个小小发髻,两侧各簪了一枝粉白玉钗,钗头是温婉的莲花状,将打扮好的闺女拉在跟前,细细打量片刻,又为她戴上两只耳坠,才道:“姗姗,你说娘要不要对你娆姐姐的事儿上心?”
南姗眨眨眼睛,眸光清澈,撅着粉润光泽的小嘴巴,趴到了温氏耳边,低声悄语道:“女儿给娘说实话,娆姐姐有父又有母,娘为啥要替她上心,若她是娜姐姐那样的好品性,娘上心些也就算了,可娘瞧瞧娆姐姐,她心眼可坏啦,娜姐姐在家时,她时常无缘无故去寻娜姐姐的晦气,还有如妹妹年龄那么小,身子又那么弱,每次见到娆姐姐,都对她毕恭毕敬,她却还整日欺负如妹妹,除了这些还有呢,她也常常挑唆毅哥儿做这做那,毅哥儿有祖母护着,纵算犯了错,也没人能罚他,哼…”
不是南姗要大人太记小人过,实在是南娆太让人无语了。
林氏在世时,南娆在南府中处处耀武扬威,林氏撒手走后,没有亲娘保驾护航的南娆,不敢再惹有老母鸡护着的小鸡崽,范围便缩小到了她的手下、外加庶姐和庶妹,噢,对了,亲弟弟她非常卖力地哄着,对于南娆而言,有个听她话的好弟弟,基本等于林氏复活再生。
若南娆当真对往事痛改前非,那便好了…可惜啊,苦海无边,南娆却越漂越远,根本找不到回来的路岸,据南姗观察,老爹每次听到南娆的名字,不由自主地就会蹙眉。
时光如水,又过了几日,在临州已安顿好的南屏来信,言道萧清湘和一对儿女可以前往,南屏已就职上任,没有亲自回程来接,温氏点了不少有功夫的随行家丁护卫,睿王爷更是派了次子萧清临亲送。
离别之际,南芙哭出来好多金豆豆,与南芙差不多大的南梵,也很伤心地落了几颗金豆豆,南瑾飞一眼最小的儿子,接收到老爹警告目光的南梵,吸一吸鼻子,不敢再哭了:大侄女啊,咱不哭了啊,小叔叔又被老爹的目光训斥了,咱们过年再见啊…
南屏的家眷启程离京后,南姗顿时少了许多乐趣,她唯一还能玩的小朋友,就只剩了小弟弟南梵一枚,可南梵已过四岁,到了正式启蒙开课的年纪,已开始整日跟着南瑾新请的汤先生学念书,偶尔的偶尔,南姗会跟着温氏聆听在窗下,童音稚嫩,清脆朗朗的读书声,透窗而出。
窝在温氏院子的南姗,只感时光静好,满溢安稳,可是只要一走出院子,满满的负能量就扑面而来,六十八岁的南老夫人,常常唉声叹气,儿大不由娘,一个个都不听话啦,长子老围着新娶的小媳妇转,次子一年四季都是个棺板脸,小儿子那房娶进门的哪是儿媳妇,分明就是尊母夜叉嘛。
当然,诸事最不如意的还要属叶氏。
十四岁的南敬,童生考试又一次落选,叶氏嫌儿子不争气,南敬更烦叶氏整日聒噪,某一日母子摩擦终于升级,南敬当着叶氏的面,踹飞了一把椅子,而后怒气冲冲地冲出家门,一夜未归。
南敬走得又怒又急,连随身小厮都被吼着不许跟,儿子独身一人彻夜不归,这可急坏了叶氏,萧国有夜禁令,亥时之后,普通民众不允许再在街上闲逛,叶氏派出去寻人的家丁,赶在亥时之前回了府,却没有带回南敬的半根头发。
叶氏忧虑地一夜未睡,次日一大早,却有南敬的消息自动登门。
原来,南敬闷头闷脑在街上一通乱走,一脑袋扎进了红灯区,被在楼台上搔首弄姿卖弄风情的青楼女,微晃了眼,青楼里的老鸨子何等眼神,见南敬这个毛头小子,穿得衣饰光鲜,又面带愁恼之意,这种状态的人,最适合到她们这种地方放松放松,南敬半推半就进了翠红楼,青楼女子最擅风月,身上功夫都经专人调|教,南敬脑袋晕乎乎中间,被服侍的如鱼得水,不知道有多畅快,只觉叶氏给他的通房丫头,连人家鞋底上的泥都不如,一夜荒唐之后,南敬该付钱走人,不过,南敬出门走得急,身上未带银两,老鸨子非常熟练地微微一笑,没关系,老身派人去取就成。
南琦三叔自个都没去逛过青楼,没想到儿子比他与时俱进,当下,亲自手操一根大棒子,将欲仙|欲死归来的南敬,又打得欲死|欲仙,叶氏虽恼儿子胡来,却在儿子呼天抢地的痛叫声中,忍不住心疼落泪,去拦大棒乱飞的南琦:“老爷是要打死敬儿么!”
南琦喘了一口气,龇牙咧嘴咆哮道:“这等有辱门风的不孝子,活该打死!”
叶氏趴在南敬身上护着,对南琦飙泪哭嚷道:“打罢,打罢,老爷被那些小狐狸精迷得晕头转向,早就厌弃了我们娘儿几个,老爷最好将我们娘俩儿全都打死!省得留在这世上活活受罪!”
气了个半死的南琦,摔了手中大棒,气怒地甩袖离去。
在南敬卧床养伤的日子中,叶氏的新姑爷邓飞也露出了小豺狼本色,南婵才进门一个来月,邓飞原来房中的丫鬟,有一个却爆料出来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另有南婵的陪嫁丫鬟,已被邓飞睡了俩,不是南婵贤惠大度自动送的,是邓飞在南婵身子不畅的那几日,自个讨去睡的,南婵无比伤心。
而那位有身孕的丫鬟,南婵的底线要求是留子去母,可邓飞不依,言之凿凿那个丫鬟伴他多年,服侍他尽心尽力,南婵怎可如此心狠手辣,他的要求自然是母子俱留,到时抱给南婵抚育,南婵也不知该如何举措,回了趟娘家给叶氏哭。
叶氏确实有了个身家很给力的儿媳妇,可这才进门二个月的儿媳妇,已和她这个婆婆闹得水火不容,邢飞艳对南斐管得甚严,南斐若敢与哪个丫鬟同房,邢飞艳便冲过去将女的暴打一顿,然后顺便给发卖了。
南斐倒是想拦,可是南斐每日要离府念书,又不能日日守在家中,叶氏若开口留人,邢飞艳便叉腰顶撞,理由还很冠冕堂皇:“留着这么多丫头,不是打扰夫君专心念书嘛,怎么,婆婆您不想让夫君高中了嘛!”
叶氏直被堵得咽血。
故而,没过多久时间,南斐便只能守着邢飞艳过日子,南斐生理需求的意志力不很坚定,母老虎也不是常常挥爪子挠人,邢飞艳稍一服软,南斐就坡下驴,俩人很快就滚回到一个被窝了。
对于南婵还没生出嫡子,就有庶长子又会先冒出头的可能性,邢飞艳很风凉话道:“我能帮什么忙,那丫鬟肚里的种,到底也是邓家的子嗣,难不成用药流掉不成?去母留子嘛…邓姑爷既然不愿意,母亲又何必横加插手,难道想让婵妹妹刚成婚,就与新婚夫婿生出心结闹别扭么,这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呀…要媳妇说呀,母亲给婵妹妹订亲时,也不说多打听打听,屋里的丫鬟都有了身孕,这么大的事儿竟不知晓?”
叶氏气得脸色铁青,那个丫鬟肚里怀的贱|种,分明就是邓飞在和南婵订亲之后,成亲一个月前才搞出来的!
叶氏事事不如意,南姗都忍不住要同情她,弄了个比婆婆还厉害的媳妇,找了个比老公还花心的姑爷,最得意的一双儿女,她绸缪多年,渴盼许久,没料到竟是这么个结果,当真是世事无常。
在南婵向邓飞屈服之时,成婚后的南娜,日子过得很是美满,顾家人口十分简单,只有婆婆顾母和夫君顾仁文,南娜自幼丧母,没得到过一丝母爱,便把顾母当亲娘一般孝敬,顾仁文是个孝子,见妻子侍母至孝,把家事又打理得井井有条,便也待南娜极好,顾家婆慈媳孝,夫妻和睦,南娜很快传出喜讯,温氏听闻之后,便打发人送了不少补身益品过去,以示关怀。
南娜爆出喜讯之后,已成婚半年多,肚子却一直没动静的安文佩,也随后爆出了喜讯,南砚哥哥顿时喜得跟一只大傻瓜似,嘴角都咧到后耳根去了,为发泄心中喜悦之情,南砚拎着弟弟南梵,转了个好几个圈。
南姗默默扭脸,想当年,南屏哥哥初要当爹时,孕妇不能乱抛,那时又没有弟弟可以抡,南屏就把她抡得满眼冒小星星,头脑晕眩之下,逮着老爹叫了声哥,结果,脑门被揍了…
入了六月,某一日,南瑾忽然招南姗前往,说要带她出去赏荷,南姗先是大喜,随后看到老爹黑着脸的神色,又默默改为啃手指头,爹爹,你是不是又要带我去约会啊。
第77章世事如刀(下)
十里荷塘,弥散甜香,荷花亭亭,荷叶玉立。
萧清淮将裁折的一大捧鲜艳荷花,赠与许久未见的南姗,眉眼间颇见喜色:“姗姗,这些新摘的莲花送给你,你喜欢么?”
——god!和才九岁的小盆友约会,感觉怎么那么怪恁!还一见面就送花!够时髦的哈!
南姗在苏有亮眼角抽搐的目光中,羞羞答答地接过,很淑女风范地致谢道:“谢谢五皇子,莲花很漂亮,我很喜欢。”
萧清淮开口,先替南姗指摘了错误:“姗姗,你记性怎么这么差呀,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咱们之间用不着见外,你唤我小五哥哥就好,下回别再叫错了…”再追忆往昔道:“那回我们见面,你教我背会了《爱莲说》,并说最喜欢花中君子的莲花…”目光亮晶晶地看着南姗:“我居住的地方,就种了很大一片莲花,我一直想邀你去看的,不过,皇家的别苑,你不能随意出入,等你长大以后,咱们可以成夫妻了,我就带你天天看莲花。”
南姗艰难地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接个啥话茬,god!小五同志,你又在不含蓄了!
见南姗露出尴尬的神色,似乎欲言又止,萧清淮很体贴地微笑,又继续道:“噢,对了,我上次和你说,十四岁的时候就娶你,不过,我父皇说要等到咱们十五岁以后,我算了算,咱们今年九岁,等再过六年,我就可以一直见到你了…”说着,轻轻挠了挠头,语气略有期盼:“自去年凤凰山一别,我一直念着你,你有没有想我?”
南姗继续艰难地只张嘴,却吐不出半个字眼来——她要答想你,估计会被老爹一巴掌拍扁,若答不想你,你会拍扁咱不。
萧清淮似积攒了好多话,见南姗面露赧色,胜雪的肌肤泛着粉光,精致秀巧的眉目比去年愈加好看,脱口而出:“姗姗,你又变好看了。”
南姗很想掀桌——丫的,还让不让姐姐我说话了!
在一旁随侍的苏有亮默默擦汗,这个南家小姐呢,他自然是有印象的,想当初,五殿下是个极致的小闷葫芦嘴,求他开口说句话,比求老天爷下场雨还难些,也不知这南家小姐,怎么就触动五殿下的心肠了,每回一对着她,小殿下就葫芦嘴大开口,好似有说不完的话一般,等回到了别苑,对着一众服侍的奴才,又变回沉默寡言的小葫芦嘴,说话就跟挤药膏子一样艰难,不过,这俩人现在搁到一处玩儿,活泼开朗的小姑娘变哑巴了,不爱说话的小殿下反倒话唠附身了,话说,虽然有其父必有其子,你皇帝爹是个大情种,你是个小情种也挺正常,不过吧,五殿下,你才九岁哎,这么早就心心念念想着娶媳妇,这样子真的好么!且还这么明目张胆地当面直言,瞧把人家小姑娘羞臊的,脸都快红成猴屁股了,还有啊,你皇帝爹为了解你的相思苦,又装模作样邀南大人赏花,偏又特别嘱咐人家将闺女带着,好好的皇帝老爷,都快成拉纤的红娘了,囧。
萧清淮说了一小车不含蓄的‘肉麻’情话,南姗直被刺激地头皮发麻时,萧清淮终于转回到中规中矩的话题上:“数月不见,姗姗又读了哪些书?”
南姗一本正经作答:“只读了一本《史传》,又翻阅了几本杂书,其余的功夫,大都用来学做刺绣了。”
萧清淮点点头,与南姗相谈甚欢:“女孩儿家学的东西,总是和我们不一样的,我除了念书识字外,也要学骑马射箭。”
南姗眼睫轻眨,笑语嫣嫣:“小五哥哥会骑马?”
萧清淮一阵神采飞扬:“今年春天才开始学,现还不能熟练策马,需要勤加练习,才能掌握马术要领。”
只要萧清淮不神来一句肉麻话,南姗应对起来就完全无压力,素日的读书习字,俩人可以讨论哪种字体最有风骨,面对着满塘莲花聘婷,俩人可以吟诵几句赞美莲花的诗词,萧清淮时而讲讲御马感受,南姗也会说说和绣花针做斗争的斗后感,萧清淮又讲闲暇之时,会学着勾勒几笔水墨画,不过,常以画成一堆黑墨疙瘩而告终,南姗便也提及自己的娱乐功课,还有拨拉古琴这一门,她一拨动琴弦,就把养的两只黄鹂鸟荼毒的跳脚,互爆糗事的两人,笑语声声,相处甚欢…
不远处的凉亭中,萧元德拉着南瑾对弈,给儿子和他看上的小媳妇留足空间叙旧,派了苏有亮在旁边照应,耳中听到时不时的欢悦笑声,萧元德从亭中望出,瞅了瞅坐在荷塘边的两个小孩儿,烟水青碧色和藕荷嫣粉色的两个小背影,在莲叶无穷碧+荷花别样红的景致中,宛若一顶尚未舒展圆阔的新生叶和一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嗯,挺般配。
六月的天气,就像小孩儿的脸,说变就变。
南姗瞅着亭外忽如而至的漂泊大雨,默默感慨: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啊。
用脑略过度稍感疲乏的萧元德,笑吟吟道:“小五,父皇累了,你来替父皇和南大人下一局。”
萧清淮看看神色很严肃的南瑾,提议道:“父皇,南大人已和您下了许久的棋,想来也有些困乏了,不如儿臣替父皇下,姗妹妹替南大人下,您看可好?”
萧元德略抽嘴角,应道:“…好。”瞟了一眼微垂着头的南姗,笑问:“姗姗会下棋么?”
南姗抬起眼睛,凝声回答:“回皇上,臣女学过几日,只会一小些。”
萧元德捻须而笑:“甚好。”再看向依旧绷着脸的南瑾:“既如此,南卿,咱们就在一旁喝杯茶,歇歇神罢。”
南瑾心脏抽搐着道:“…是。”也瞟一眼又耷拉着脑袋的南姗,起身让座。
被各自老爹腾出座位的萧清淮和南姗,你一子我一子的开始对弈,俗话说的好,观棋不语真君子,皇帝和南瑾将棋道的君子风度,发挥到了极致的地步,俩家长既不品评俩小娃的棋路,连一句无聊的废话都没说,手上端着茶碗品茗,眼睛却盯着棋盘观战。
观棋的不语,正在棋之战的萧清淮,却时常嘀咕发言,每当南姗抓耳挠腮,一幅不知落子何处的模样时,萧清淮会很亲切地伸手指着某个交叉点,大大方方地明言指点道:“姗妹妹,你下这里。”
萧元德默默拿茶杯遮住脸,南姗只能干笑,苏有亮无语望天。
又每当南姗下错了子,露出一脸小小的后悔模样时,萧清淮更是无比宽容,将南姗落错位置的黑棋子捡起,十分厚道地还给南姗,允许她悔棋:“姗妹妹,你再落一次子。”
南瑾也默默拿茶杯挡脸,南姗继续干笑,苏有亮仍无语望天。
萧清淮和南姗第一次较量棋艺,在萧清淮指点南姗八次,允许南姗悔棋六次的情况下,俩人打成了平手,至于观战的两位老爹,早跑去…观赏雨打荷花了,棋场如战场,你俩是在过家家么——幼稚。
一局之后,萧清淮拣拾着满盘的棋子,谦让南姗似乎让的十分开心,直笑得色若春晓,明若丽花,好似那一年睿王世子大婚,萧清淮突然回眸的展眉一笑,南姗看得两眼冒出锦绣繁花,有点恍惚,想了一想,小声道:“小五哥哥,下棋讲究落子无悔,我错了便是错了,你不用一直让着我的。”
萧清淮语气温柔:“无碍的,我喜欢让着你。”
南姗呃呃呃,小五同志,你怎么又开始讲不含蓄的肉麻话了…
雨过天晴后的天空,有一种被水清洗过的明亮光泽,剔透剔透的,已到离别之际,萧清淮笑着同南姗告别:“待到明年莲花盛开时,我们再一起来赏花。”趁皇帝和南瑾不注意,萧清淮偷偷塞给南姗一个小荷包,又小声嘱咐道:“姗姗,你可别再忘了我,再过六年,我们就能天天见面了。”又微微一笑补充道:“君子一言,八马难追。”
南姗捏着绸缎面的小荷包,轻声纠正道:“是驷马难追啦。”被罚抄写‘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千遍的南笙小哥哥,回到家里后,十分认真负责地帮南姗纠错。
萧清淮望着南姗粉扑扑的脸颊,笑出两个漂亮的小酒窝,是未经雕琢修饰的无邪和童真。
也许萧清淮真的喜欢她,南姗默默地想,可是他们才九岁呀,随即又失笑。
…
赏完荷花顺便约完会的南姗,跟随老爹回到府里后,发觉气氛有点不太对劲,南姗正在狐疑之时,南瑾已招来大管事问话,沉着脸道:“府里又出了什么事?”
南姗偷偷吐舌头,老爹这个‘又’字用得极妙,如果每日下衙回府后,家里都在鸡飞狗跳,就不会奇怪南瑾为何如此问话了,话说,最近南府每日出事的频率,还真是保持居高不下的记录。
随着南毅年龄越来越大,搞怪捣乱的本事也大大的增强,又有南娆从旁推波助澜,府里闹事的一大半概率,都在她们姐弟那里,另有,南斐哥哥的母老虎媳妇儿,每每叶氏三婶重整旗鼓,想要立一立做婆婆的威风,邢飞艳就怒挥爪子咆哮,顺便掰扯立规矩就是作践儿媳妇的道理,叶氏三婶回回被气得半死,她就闹不明白了,媳妇伺候婆婆,是多么天经地义的事儿,怎么到了她的儿媳妇这里,就能如此颠倒是非!怎么说呢,据南姗观察,只要不涉及丫鬟勾搭她老公、婆婆让她立规矩、企图撬取勒索她的嫁妆,邢飞艳倒也能安静过日子。
被问话的管事,颤悠悠着脸皮回话:“是大夫人…要生产了。”
南姗轻轻‘咦’了一声,貌似还没到小杨氏的生产日子吧,南瑾依旧板着脸,脚步不停地往里走:“生产便生产,稳婆、热水好好伺候着便是,你们作甚么大惊小怪?”
那管事咽了咽唾沫,又答:“大夫人本不到生产的日子,是七少爷他…”
南姗不由提紧了嗓子眼,丫的,南毅小盆友,你又干啥了!你的这个小后妈,比软柿子还软三分哎…南瑾沉声道:“继续说,毅哥儿又怎么了!”
管事拿手背虚抹了两把汗,一咬牙全说了:“是七少爷追狗玩儿,追到了大夫人院子里去,把大夫人给撞倒了,这才突然要临盆生产,叫来的稳婆说大夫人难产,搞不好会一尸两命,大老爷气昏了头,要狠狠发作七少爷,老夫人拦着不让…现正闹着呢…”管事又抹了两把汗,补充道:“噢,二夫人正在大夫人那里帮衬着,也请了大夫过府诊治,现在还没消息落地…”
难怪府中气氛如此诡异呢,南姗偷瞟过去,只见老爹眉心耸动,显然是烦躁不堪,南姗默默感慨,老爹很想把南家打造成家世门风良好的门户,奈何顽固份子太顽固,老娘不能强行改造,被顽固老娘罩着的小顽固份子,也不给他机会回炉重造,加之老爹公事繁忙,精力也有限,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总算还太平。
对于南珏大伯,南姗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以前林氏在世时,南姗觉得他挺混账的,后来娶了小杨氏之后,南姗又觉南珏大伯好像又不那么混账了,南珏大伯盼小杨氏生个儿子,就像盼着万年才能结出的人参果子似,好家伙,南毅追这一回狗,这落到地里头的人参果,还不知能不能破土而出。
南琦三叔嘛,一个会搞三飞燕的好色之徒,这才是个真混账,他的人生宗旨是——我的快乐至上,房里有烦心事和丢脸事了,他大怒着揍人骂人,暴吼得震天响,一个不以身作则的父亲,没有好榜样树给儿子,没有深刻觉悟正确引领的儿子又怎能成才,老幻想着儿子增光长脸,可你有没有为他们浇过水施过肥呢。
南瑾听罢管事的回话,摆手让南姗乖乖回屋里待着去,并嘱咐不许乱跑乱跳,自个则去了南老夫人那里。
南姗跟随老爹外出赏荷,自是抱了一大捧嫩艳的荷花归来,正是萧清淮小盆友送的那些,啧,小盆友,莲花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呀,你的《爱莲说》白背了么,南姗将带回的莲花插瓶后,翻瞧着萧清淮偷偷塞给她的荷包,藕粉点金的颜色,其上缀珍珠镶碎钻,端的是华丽耀眼,荷包很价值不菲,但是吧,里头是空的,你这荷包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啊。
天色渐黑,南瑾和温氏都还未回来。
南姗打发人去问的结果,也只是小杨氏还没生下来,大老爷还在发脾气,南老夫人那里仍旧闹哄哄的,身为姐姐,南姗照看着四岁的弟弟南梵吃了晚饭,又陪他念了会书,小南梵本也想跟着姐姐等粑粑麻麻回来,可惜人太小,精神力不济,很快就上眼皮搭蒙住下眼皮,睡着了。
南梵被照料起居的妈妈抱回屋睡觉,夜色更浓,南姗托着腮帮子,看烛光荧荧,也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也神思恍惚地睡着了,朦朦胧胧中似乎和老爹对了几句话,老爹问你怎么不回屋睡觉,南姗好像答了句等爹娘回来啊,后头又说了啥,已经完全木有印象了。
次日清晨,董妈妈拾掇南姗起床的过程中,爆料昨日事情的后续结果:“阿弥陀佛,幸好佛主保佑开眼,大夫人…好歹母子平安了。”接着又叹了口气,微有怜悯之意:“只是以后再也不能生了…”又忍不住嚼南毅的舌根子:“那位小爷也忒不懂事了,大夫人挺那么大个肚子,头一胎本就不好生,他追个狗,还不管不顾地乱冲乱撞,受了那么大惊吓,不难产才奇怪了…”
总而言之呢,南珏大伯新得了个儿子叫南翔,小杨氏以后再也不能生了,那只倒霉的狗被凄惨地剁了,南毅的屁股被南珏大伯踹了好几下,又追了根溯了源,引领南毅玩狗的南娆,也被南珏大伯狠骂了一顿。
…
时光飞逝,转眼已到夏末。
已十五岁的四皇子萧清裕娶妃,四皇子妃是蔡国公彭家的女儿,成婚之后,四皇子并未如之前的二王爷和三王爷封王就藩,仍留在了京城。
说来奇怪,在子嗣一途,这两年来,太子萧清斌只见辛勤耕耘,却不见半分收获,二十四岁的年纪了,除开早些年接连夭亡的四子,再没有生出一儿半女,钱太后和钱皇后都深深地急坏了,没有子嗣,实乃大忌啊大忌。
渐入秋季,安文佩怀孕的肚子,有了明显的凸鼓状,安大夫人牛氏常带补品过府看望女儿,当然,安文汀也常当做小尾巴跟过来,鲜少有出门机会的南姗,对有小伙伴登门来玩,表示很热烈的欢迎。
又过了些天,秋菊开得正好。
南姗被老爹送去陵安侯府小住,温流庆是个很和善的老人家,微笑起来的模样像个老神仙,他待南姗特别好,从不拿规矩拘束她,在他跟前,南姗怎么纯天然的坦率,温流庆都是笑眯眯的,不愧是行走过江湖的人物,最是潇洒不羁,若换了她老爹,早一眼横过来,训她:“又没规矩!”
温流庆已然是八十八岁的高龄,身子骨依旧十分硬朗,这日,南姗跟着温老祖宗溜了一圈花园,便回到温流庆的书房看画,温流庆年纪一大把,几十年来收藏的字画,不是古董中的古董,就是精品中的精品。
南姗随意挑了一副画卷,缓缓在桌面摊展开来,这幅画原本宣白的纸张,已泛出存放久远的黄意,一看就是上了年头的东西,这幅画的内容,与现在的季节十分融洽,正是一幅菊花图。
画的是一大簇紫重菊,看着甚是栩栩如生,旁边还有龙飞凤舞的题字,南姗低头看着,顺便嘀咕着出声念道:“寒花尽,蕊盈枝…细叶抽翠,重瓣簇芳,时光荏苒不负,独垂盈袖在栏…嗯,宁肯抱香枝头老,不愿舞随秋风落。”随后看了看落款:“明寅三年,乔嫣然、盛怀泽共作…”
托读过《史传》的福,南姗想了一想,抬头问温流庆:“老祖宗,这幅画是盛朝时期的呀,哟,从盛朝到夏朝再到咱们萧朝,这画可有不少年头了,这个盛怀泽好像还是个皇帝呢…”
温流庆含笑的眸子轻扬,先夸赞南姗一句:“小姗姗的史书没白读,记性也不差…这个叫盛怀泽的,的确是个皇帝,还是个挺有意思的皇帝。”
南姗伸手摸了摸画卷,随口问道:“他怎么有意思了,噢,对了,这个乔嫣然又是谁呀,居然能和皇帝一块作画…”
温流庆轻拂衣袖,笑着站在南姗身边,道:“自来帝葬皇陵,都是与后合葬,这个皇帝的陵墓里呢,只躺着他自己,殉葬品中有两幅画,其中一幅,就是这卷菊花图。”
南姗轻轻‘咦’了一声,好奇道:“为什么呀,那另一幅画是什么?”
温流庆抚摸着胡须,又道:“史书有载,这个明寅帝一辈子没娶妻,自然就没有皇后啦…另一幅画嘛,听说画的是一幅美人图,见过之人无一不说,画中女子容貌倾城,堪称绝代佳人,不过,老祖宗到现在也没搜罗到那幅画。”
南姗继续好奇:“还有不娶妻的皇帝么?”萧清淮的皇帝粑粑,都有过俩皇后呢,当然,一个是死了之后追封的原配,另一个就是如今的钱皇后了。
温流庆笑道:“书上就是这么写的,都数百年前的事了,到底真相如何,谁也不知道,不过也有野史书上写,那幅美人图中的女子,便是明寅帝一生挚爱,最后却嫁给了一位将军,皇帝痴情独钟,也就一辈子未娶妻。”
没有娶正经媳妇,也有三宫六院的嫔妃呀…南姗扁了扁嘴,指了指画中的落款,道:“美人图里的女子,会是这个乔嫣然么?”
温流庆轻笑着回答:“兴许吧。”
欣赏完毕,南姗小心地拨动画轴,将历史悠久的菊花图合上,继续摊开另一幅观赏。
秋高气爽之际,难得出门放松的南姗,要求遛个马,南笙哥哥义不容辞…帮忙牵马,已然十四岁的南笙哥哥,个子抽筋似的疯长,如今已是个身姿挺拔的男子汉,小时候嫩嫩甜甜的声音,到了现在,已变成一把非常有男人味的磁性嗓音:“姗姗,你可乖乖坐好,抓握好缰绳…要是爹爹知道我摔了你,铁定要抽脱我两层皮。”
南姗坐在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上,莞尔一笑:“放心,放心,小哥哥怕挨打,妹妹还怕摔着呢,快牵着走呗。”
在马上颠簸了好一会儿,南笙催南姗下来时,南姗仍感意犹未尽,于是和南笙哥哥讨价还价,这个时候,秦华不知打哪儿冒了出来,指着赖在马背不下来的南姗笑道:“姗妹妹,你怎么这么淘气呢,就不怕姑父训你啊。”
南姗撅嘴反驳:“我爹爹又不在这里,你不说,我小哥哥不说,我爹爹哪里会知道。”
秦华一脸同情,道:“可是老祖宗已经对姑父说了你在遛马,这不,我就是来唤你回去见姑父的。”
南姗听得很想吐血,抑郁无比道:“我爹爹来啦么。”好倒霉。
南笙也胆战心惊地抖了抖,冲南姗抱怨道:“你个小丫头,哥哥可被你害苦了…”没好气地瞪南姗一眼:“早不骑马,晚不骑马,偏偏选今个骑,还不快下来,手递给我…”
——她又不是神仙,哪里知道老爹今个跑来啊!
南姗在南笙哥哥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地下了马,一旁上前搭把手的秦华,唠唠叨叨道:“姗妹妹,你一个小姑娘家,可真是胆子大,这么高的马背,你也敢爬上去骑,也不怕不小心摔着,我听父亲说,五皇子在学骑马的时候,就从马背上摔下来了呢…”
第78章 再逢已陌路
秦岳年纪不大,却有个比上年纪的老太太说话还要啰嗦的性格,南姗一边扶着南笙哥哥下马,一边听攥稳住马头的秦岳絮叨…哎,你等等,什么叫‘五皇子在学骑马的时候,就从马背上摔下来了呢’。
南姗耳朵突然一懵,有片刻的短时性失聪,这消息听在耳中,仿佛很久以前,久到上辈子,忽闻某好友突然车祸的情景…回神之后,南姗还有点恍惚的茫然,语气十分匪夷所思,又有点难以置信地问道:“岳哥哥,你说什么,五皇子…从马上摔下来了?”
秦岳很斩钉截铁地答道:“是啊,都好几日之前的事了。”见南姗好奇发问,又唠唠叨叨叙述其中详细情况:“我听父亲说,五皇子伤得很严重,到现在还昏迷未醒,圣上大发雷霆,把教导五皇子御马的师傅、以及随行保护的一众人等,全部下了刑部大狱,御医院的御医也全被传了去,日日夜夜地守着…”接着又叹了口气,感慨道:“真是多事之秋啊,圣上才新得了一位七皇子,六皇子却夭亡了,这还没过几天,五皇子又摔得不省人事…哎,姗妹妹,你发什么愣,姑父正等着你呢,快随我回去吧。”
南姗脑袋木木地应了一声‘噢’,萧清淮坠马,还摔得不省人事——骗人的吧,可是,秦岳不可能信口雌黄,但是,萧清淮从马上摔下来…这怎么可能呢。
…
回到正堂时,南瑾老爹正坐着与温流庆叙话,南姗脚步规整走上前,福身行礼:“女儿见过爹爹,给爹爹请安。”
南瑾静静看了闺女一眼,板着脸道:“你一离家,就变脱缰的野马,这些日子,又玩疯了罢…”
南姗温顺的低着眉梢,聆听父亲大人的教诲,却悄悄转动眼珠子,朝温流庆老祖宗抛媚眼求助,接收到求助讯号的温老祖宗,深深瞪一眼严肃的孙女婿,冷哼道:“合着按你说的意思,小姗姗是脱缰的野马,老头子这里就是专养野马的荒草岭了!”
对这位岳祖父,南瑾向来十分敬重,忙拱手赔罪道:“祖父息怒,孙婿绝无此意。”
见老爹难得一见的吃瘪触霉头,与妹妹一起回来的南笙,忙垂低下脑袋,使劲抿紧两片嘴唇,生怕一不小心当场喷笑出声,那老爹铁定会跟他秋后算账,让他爽个够啊爽个够,还是在心里头偷偷乐一下,比较实在。
秦岳明显功力不足,小挟扑哧’了一下,虽然很快噤了声,但是,南瑾灵敏的耳朵已经清晰的捕捉到了,被南瑾瞅了一眼的秦岳,不由自主缩了缩脖子…
温老祖宗得理不饶人,继续哼哼:“老头子每回见你,你不是板着脸训闺女,就是皱着眉头批儿子…”伸手拉过耷拉着脑袋的南姗,安抚地拍了拍小肩膀,再中气十足道:“哪家的闺女,有我们小姗姗乖巧听话,你还不知足,三天两头地训,也不怕把她拘成小呆子!”
——他不常常约束拘谨着,他闺女会变野小子!
早些年赋闲时,因闺女好奇牛是不是吃花,南瑾陪闺女喂大黄牛吃过野花、因闺女好奇毽子里装的五花鸡毛,南瑾领着闺女观赏过一堆大公鸡喔喔叫的场景,因闺女好奇小孩子为什么老吐泡泡,天天缠着他问这到底是为什么,无法给出解答的他,有一段日子一见闺女张嘴就头疼!有如此与众不同的好奇心,他闺女怎么可能变小呆子…
南瑾斟酌着词句,道:“祖父,姗姗渐渐大了,不能再和小时候一样野着玩,我和夫人已商量过了,等明年开了春,就让她有自己的院子独住了,她该学着管人理事、支配银钱,不能总当长不大的孩子呐。”
南姗吐气微默,为毛一个才要迈上十岁年龄的女娃,就要学管人理事啊,明明连小学毕业的标准年纪都不到,唉,古代的孩子早当家啊。
南瑾亲来一趟陵安侯府,自不可能空手而回,在陪温老祖宗聊天下棋品茶之后,将离家数日外居的南姗,也一并带了回去,马车之中,南瑾揉揉闺女的小脑瓜,淡和着语气问:“姗姗,爹爹不来接你,你自个就不想着回家么?”
南姗抿嘴一笑,大眼睛明亮而有神,两只小爪子巴住老爹的袖子,眉眼弯弯的娇俏讨喜:“原来爹爹是想女儿啦…可是,爹爹,女儿才离开家不到十日呢。”
南瑾面容一整,居然白了南姗一眼,轻嗤道:“臭美啥,爹爹几日没训诫你,正全身不痛快,回去给我当心点。”
——您老拿训我当吃家常便饭啊…南姗愁眉苦脸建议道:“爹爹,家里不是还有梵弟弟么,您若得了空,多教育教育他嘛。”——别老盯着闺女我啊。
南瑾眸光深沉,叹气道:“谁让你最不让人省心啊…”
南姗眨眨眼睛,自我挑错道:“爹爹,我除了早晨爱睡个懒觉,偶尔乱跑乱跳摔一下,嗯,还有就是吃得比较多,常撑得肚子疼,嗯,再加上我女红做得不算好,古琴弹得也才堪堪入耳,还有那什么养的鱼老翻肚子,养的花也总枯死…嗯…别的方面,就没有很出格的错儿了吧,哪里不让您省心啦…”
南瑾喉间似乎噎了一噎,默了一默,半晌才缓缓道:“你不说,爹爹还真没仔细梳理过,你这丫头可真是…”
南姗再扑闪扑闪眼睛,等老爹的归纳评价,却等到一个大爆栗子,‘梆’的一声,在正额头中间响起,南姗捂着额头痛呼,过了一会儿,南姗终是没忍住,小声问老爹:“爹爹,我听岳哥哥说…”
南瑾面静色和,道:“别一吞一吐,有话直说。”
南姗低声问道:“我听岳哥哥说,五皇子摔下马了,是真的么?”
南瑾深深看了南姗一眼,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
天气日益寒冷,入冬之后,南姗一连参加了两场葬礼,一是六十九岁的陵安候病逝,另一是六十三岁的许老夫人过世,两场凄凄哀哀的白事过后,白生生的雪花也从天空飘落,晶莹如纷纷扬扬的白色绒花,连下几天几夜后,已撒的处处银装素裹。
这日,雪后初霁。
南姗穿着一身簇新的素花冬衣,手里握着暖手炉,站在游廊下,看穿戴笨拙如小胖熊的南梵,一点一点滚推着大雪球,小胖墩不让别人插手,自个玩得十分嗨皮+卖力。
读书乏倦出来散步歇息,散到妹妹跟前的南葛,拿手敲敲南姗的脑门,口吻悠悠:“姗姗,哪有你这样当姐姐的,梵哥儿哼哧哼哧地滚着雪球,你也不去搭把手?就这么站在一边干看着呀。”
南姗撇了撇嘴,言简意赅道:“我去搭了,但是他又把我撵走了,嫌我碍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