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笙亮出一把已处于变声期的嗓音,有些低沉的温厚,笑道:“姗姗,凤凰山是京郊最高的一座山,山势险峻陡峭,山顶有雾笼罩,所以现在看不到山顶,等到日出雾散,就能瞧清了。”
说着,已像个导游似熟门熟路地伸手引向,眉眼间尽是生机勃勃的精神,道:“父亲,咱们这边走。”
登山游景,放到现代是一项既能锻身炼体,又能陶冶情操的活动,搁到这会儿,除了上山砍柴的樵夫,约摸也就是些文人墨客,以及一些闲得发慌的无聊人士,才会费劲费力地爬山观景。
…
暮春的风光自然极好,树叶青葱翠绿,鸟鸣清新悦耳。
山路不好走,为了保存体力,南姗决定少说话,可话匣子打破了的南笙,却在耳边叨叨个不停:“姗姗,你看这些野花漂亮不,要不要摘几朵玩儿?”
虽说家花哪有野花香,但是论卖相,家花朵朵珠圆玉润,野花明显营养不良,南姗言简意赅道:“不玩儿。”
又走了片刻,南笙再度关怀道:“姗姗,你渴不渴呀,要不要喝点水?”
出门在外多有不便,连个公厕都木有,体内多一点水分,就会多一份负担,南姗只蹦出俩字儿:“不喝。”
待南笙唠唠了好半天,一行登山人中最‘小废物’的南姗,终于主动开口:“爹爹,我有点累了,咱们能不能歇会儿?”
南瑾呼吸平缓地微一颔首,景福大侠一摆手,扛着三只小马扎的南府小哥儿,手脚飞快地上前、撑开,请三位主子坐下休息,南姗默默黑线了下,还能随停随坐啊,再默默抽出一条手帕,在额头上摁着细细拭汗,若搁到她上辈子,铁定是拿手背抹上一把便完事。
南姗坐着缓气的时候,神采奕奕的南笙哥哥,撅了一把五颜六色的野花,捆成了一大团儿,凑到南姗鼻孔下,笑眯眯道:“闻闻,香不香?”
野花自然是极香的,香得南姗捂着鼻子,直直打了三个大阿嚏,淑女姿态尽毁无遗。
南笙顿时大笑,恼怒的南姗红着粉扑扑的脸蛋,把南笙哥哥当成枕头给锤了一顿,欢乐的嬉闹声中,南瑾起身道:“既然有力气闹腾了,那就是歇好了,继续往上走。”
如斯高山,南姗很有自知之明,她是一定…爬不到山顶的,她只能尽力而为,嗯,尽力而为,又走了片刻,南姗忽想起一事,于是问道:“爹爹,这座山为什么叫做凤凰山啊,你说要给我讲的,到现在还没有说呢?”
南瑾一步一步走着,闻言淡声道:“爹爹要给你说的时候,你正躺着呼呼大睡,叫都叫不醒,爹爹怎么跟你说,到你梦里去给你讲么?”
南姗默默闭上嘴,她虽起了个大早,但坐到马车里后,又一股脑栽进了梦里,醒来的时候,正趴在老爹胸口睡大觉,嘴边还垫着一块湿嗒嗒的帕子,呜呜呜,她好像是在梦里啃鸡腿来着…
又走了一截,南姗再度言累,又歇片刻再度启程时,南笙笑嘻嘻地甩出一条长长的素色绸缎,阳光下色泽流转,南姗很好奇:“你要做什么呀,小哥哥。”
南笙露牙一笑,动手捆上南姗的右手腕,笑道:“姗妹妹呀,照你这蜗牛爬的速度,咱们就是爬到天黑,也到不了山顶,哥哥拉你走一程啊。”
南姗呆了一呆,瞅瞅绑在手腕上的系带,心里顿时大怒,想拉她走一程,她活生生的手不能拉么,你这么个拉法,是在把她当牛牵啊,还是当羊放啊!
正想给老爹告上一状,却听南瑾若无其事道:“笙儿,绑结实了吧。”
南姗感觉脑袋突然有点晕。
南笙挺着已初有男子汉气概的结实小身板,扬眉应道:“父亲放心,按您的吩咐,我一共打了三次死扣儿,绝对松不了。”
南姗顿时更晕了。
瞥到闺女娇憨的傻脸,南瑾心里暗笑,却神色自如道:“姗姗,你外曾祖父给你讲过,带你娘来爬这凤凰山,你可有问清楚,你娘最后是怎么登上凤凰山的?”
拽上去的呗…善了个哉的,敢情是这么拽上去的?!
真坑姐!!!
…
南笙跟个王二小似,牵着小小牛南姗,一路走走停停,待到快日当正午时,勉强算是爬了一多半,到了一处还算亮敞的空地时,南瑾下令原地休息,并吩咐准备午饭。
顺便补一句,这回游山的随行人员中,还有一位体力很不错手艺也极好的厨子,南姗默默感慨,温氏虽未前来,准备却真周到。
景福指挥着随行各有分工,捡柴的捡柴,架锅的架锅,身子骨蛮硬朗的南瑾,在负背远眺山景,南笙站在南瑾身旁,正举着水袋咕嘟咕嘟灌水,南姗坐在小马扎上,喘着气给自己敲腿,再补充一句,这回游山人员中木有女眷,照南瑾的话来讲,有南姗这一个‘小废物’就够了。
众人纷纷忙碌时,略缓过劲的南姗,喝了几口水,然后喜巴巴地打开温氏另备的旅行包裹,翻出两只油光闪亮的蜜汁鸡腿,肚子早饿了的南笙扑过来,大喜道:“好妹妹,分我一只腿儿!”
南瑾素来不太喜吃肉荤,温氏便给南瑾备的是糕点,而对于从小就爱吃肉的闺女,则让厨房提前备好两只鸡腿,至于第四子南笙,给他截了五根鸭脖子。
南姗用力护住自己的两条鸡腿,嘟嘴不满道:“小哥哥!鸡腿是我的!鸭脖子才是你的!”
南笙好笑道:“什么你的我的!以前姗姗有好吃的,不是都和哥哥对半分么,今儿个是怎么啦。”
南姗‘哼’了一声,很不高兴道:“谁让小哥哥刚刚捉弄我,还笑话我,就不给你吃!”
南笙扑哧一乐:“不就是条虫子嘛,看你胆小的…”见妹妹娇气蛮横的可爱小模样,再语气悠悠道:“你现在牙不是正难受么,哪啃得了两只鸡腿呀…”
南姗再‘哼’一声:“那也不给你吃!”
南笙正又要开口,忽然发现老爹没了踪影,不由‘咦’了一声:“爹爹哪里去了?”说着走到方才老爹站立的地方,朝山下望去,只见不远之处,老爹正和一个墨蓝衣衫的人说话,南笙微疑:“那人是谁?是爹爹的同僚么?”
南姗瞥了一眼下头,默默地念一声阿弥陀佛,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逢了一回又一回,皇帝老爷,你咋又提溜着你儿子出来溜达了咧,话说,小五兄弟,你那个见到熟人的眼神,姐姐实在有点消受不住哎…
又过了一整年,他难道还记得她!
…
南姗正襟危坐,神色凝羞,听皇帝老爷夸奖她:“…令嫒小小年纪,体力倒好,自己能徒步走这么远,真是不错。”
南姗脸色泛红,微垂头颈,她体力挺不错的缘故,大约是每月去陵安侯府的时候,南笙在站如松坐如钟的训练中,她在旁边充当了一棵软如葱的角色,温老祖宗听说南姗走路常常跌倒,按他们习武人的思维,那便是下盘不稳。
故而,温老祖宗闲着的时候,让南姗偷偷练蹲马,并嘱咐她谁也别说,只他俩知道就好啦,加之南姗在南家时,每日必要溜达散步,体力比一般的同岁女孩子的确好上不少。
不过,南姗毕竟年龄还小,在老爹淡淡的言语奚落和哥哥笑眯眯的逗玩中,这才鼓着一口劲儿,爬了这半日山,此刻已觉累得像一条半死不活的断腿小狗,她方才已抱过老爹的大腿,请求吃过午饭后就下山回去,反正,她是真的走不动了。
当然,她老爹没睬她的话,只目光很鄙视地瞟她一眼,仿佛在说,是谁提的头要来爬凤凰山的。zy
对于皇帝老爷的夸奖,南瑾老爹很卖力地贬低自己闺女:“王大人实在谬赞了,小女这一路走来,一共歇了不下十五回,刚刚还吵着不爬了,要折返下山回家呢。”
皇帝老爷改名换身份为‘王大人’,闻言笑开尊口:“既已行十之六七,若是半途而废,岂不可惜?”扭过脸,笑望头发微然濡湿的南姗:“小姑娘,你再努把劲儿,就可登高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南姗低糯着声音,可怜兮兮地有气无力道:“可是,我真的走不动了,腿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坐在皇帝老爷身旁的萧清淮,突然开口接话道:“我方才听见你和你兄长斗嘴,声音挺中气十足的。”
废话!斗嘴讲究的是气势,说出来的话自然要字正腔圆,南姗略不爽地看着萧清淮,解释道:“我刚喝了水解渴,自然有力气说话。”
萧清淮抚掌而笑,脸带欢悦道:“那你多坐着歇会儿腿,过会儿也自然有力气再爬山啊。”
南姗默默扭脸:“…”
她又不是个死人,休息之后,自然能回血复活。
因野外条件所限,南府的厨子自不能大展身手,将一身的烹煮煎炸功夫,发挥的淋漓尽致,只将随身携带的食材,熬了一大锅香喷喷的肉羹,南姗一脸痛苦地抱着碗慢吃,呃,那颗晃荡了好些天的牙,总在南姗吃饭的时候爆刷存在感…
于是,南姗珍藏的两条鸡腿,被蹭饭的萧清淮和南笙哥哥,当着她的面一人吃了一只,这种为他人做嫁衣的事情,实在是太心酸了。
饭后再歇,南瑾老爹和皇帝老爷站在稍远的一处,貌似在指点江山的模样,南笙钻到了丛林,大概是去解决排水问题,终于和南姗独处的萧清淮,语气中有着探寻的意味:“姗姗,你又不记得我了么?”
头顶绿荫如盖,遮挡不少刺眼的阳光,微风轻柔和煦,吹着衣摆轻轻摇动,南姗十分镇定地疑惑道:“小五哥哥,咱们不是刚刚才认识么?”
萧清淮长睫轻颤,难掩失落之意,低语道:“你果然又不记得我了。”
南姗偷偷对手指,睁大着眼睛很无辜道:“我们以前就认识的么?”
装模作样想了好一会儿,才皱眉摇头道:“可是我真的没有印象啊,我常去的地方只有我舅舅温家,我大哥哥的朋友大谷哥哥家,还有慧姐姐沈家,和兰姐姐君家,不记得有去过姓王的家里啊…”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问道:“那是不是你以前来过我家呀,所以才认识我?”
‘王小五’萧清淮只能摇头:“我没去过你家。”他待过的地方,只有皇宫和别苑。
南姗歪着脑袋,十分不解道:“那你是怎么认识我的呢?”
萧清淮瞧着南姗懵然精致的小脸,娇态憨愣,眼弯似月,波光清亮,忽然闷声闷气道:“你的记性实在太差了。”
这时,从树丛中钻出来的南笙,很仗义地为妹妹打抱不平:“小五兄弟,你这话就说差了,我妹妹记性好的很,她两岁就会背诗,不到四岁就背会了《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
萧清淮眼神微闪,南姗依旧不给南笙好脸色,嘴巴差点撅到天上去:“哼,小哥哥拿虫子吓我,你就是再夸我,我也不会理你了。”
南笙笑嘻嘻地走近,从背后甩出一把新采的野花,又猛然间凑到南姗鼻下,浓烈的香味扑鼻,南姗只觉鼻子痒了一痒,顿时双手捂着鼻子嘴巴,又连打了两个大喷嚏。
南笙扑哧一声哈哈大乐,南姗这回倒没生气的跳脚,只是慢慢放下了双手,表情颇有点哭笑不得捧着一颗牙:“小哥哥,我的牙掉了…”
南笙瞅了瞅手里的野花,又瞟了瞟妹妹掌心的一颗小牙,当即捧腹大笑,笑声太大,惊动了远处的老爹和皇帝,南笙远远接到老爹的警告目光,若放在往常,定是忙噤声不语,此刻,却不由自主地大声喊道:“爹爹,姗姗的那颗牙掉了!”又没忍住地再补充道:“是打喷嚏打掉的!”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已全,下章继续爬山的下半部分~~~~
第62章 小五姗姗之爬山记(下)
红楼中有惜花的黛玉葬花,南姗没那么有格调,也没那么有情调,她只会葬自个可怜的小牙,人的牙齿,可以是自然脱落,也可以是一拳被揍落,像南姗这种小牙在寿终正寝之前,因打喷嚏的动作过猛,而把牙齿甩脱的落法,南笙哥哥觉得实属罕见,非常具有纪念意义,所以拿尖石块刨了个浅坑,决定给妹妹的这颗小牙做个坟冢。
南姗心底很无语,表情却挺难过、也挺舍不得的把小牙丢进了坑里,南笙把刨出的土再填回去,将罪魁祸首的那一束野花,也搁在了上头,南姗默默瞥头,她的表现有木有很傻很天真。
南笙埋完牙,拍拍南姗的脑袋,煞有其事的安慰道:“好妹妹,别难过了,你那颗牙还会再长出来的。”
南姗气鼓鼓地对南笙伸出手,一本正经的要求道:“鸡腿还给我。”
南笙拍回南姗的小巴掌,十分严肃的解释道:“姗姗,掉的牙可以再长,已经吃到肚子里的鸡腿,是长不出来的。”
南姗搓搓小巴掌,气嘟嘟地开始掰指头,一条一条说道:“小哥哥今天拿虫子吓了我一回,拿野花让我打了两回喷嚏,弄掉了我一颗牙,又吃了我一条鸡腿,还把我当牛牵着走,娘说过,当哥哥的,要让着妹妹,小哥哥却就知道欺负我,这才半天,就欺负了我…一二三四五,哼,就欺负了我五回,小哥哥真讨厌,我五个月都不会去舅舅家再看你了…”
南笙摸了摸后脑勺,略无语道:“哎,你这个小丫头,不就是一条鸡腿么,你也能掰扯出来我又欺负你,还一连欺负你五回,你这都跟谁学的歪理啊…”
自南姗打喷嚏打落牙齿之后,就在一旁静默静看的萧清淮,对附近的随身侍从勾了勾手指,随后接过一个油纸包,拿到南姗跟前,语出惊人:“我没有鸡腿,可我有鸡翅,你吃么?”
南姗看了看萧清淮,只答一字:“吃。”又补了俩客气的字眼:“谢谢。”
磨人的小牙掉了,她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吃肉了,呜呜,好星湖。
萧清淮轻轻微笑,尚稚嫩的声音低吟道:“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刚接过鸡翅的南姗,表情僵了一僵:小五兄弟,你在说啥来着,小孩子怎么可以乱说话呢,诗经啊,卫风啊,木瓜啊,她的个穿越大神啊…
南笙虽弃文从武,但每日还会往肚里灌些墨水,诗经中的这首《木瓜》,南笙自小便有深刻的理解,因为他的一对父母总在投桃报李…快十二岁的南笙盯着才七岁的萧清淮,有点瞠目结舌地问道:“你也喜欢我妹妹?”
南姗又开始感觉脑袋有点晕了。
据她观察年龄相近的小女孩,知道她们爱淘气,爱撒娇,爱使小性,爱美丽等等的表现,她便也有模有样地学了十之七八,可是,古代小女孩若被表白了,应该是个什么反应啊,快七岁的年纪,搁在这里,不是啥都不懂的岁数哎,另外,南笙哥哥,你能别问得那么直接么!!!
南笙问得很直接,萧清淮答得也干脆:“喜欢啊,我一直都喜欢她。”
纵算南姗一向脸皮厚,此刻也不由老脸通红,恨恨地跺了跺脚,使小性子扭头便走:“你们…讨厌!我不理你们了!”走了几步,发现手里还拿着鸡翅,又气鼓鼓地返回,将鸡翅重新塞回给萧清淮,不看那小男娃的眼睛,只闷声道:“我不吃你的鸡翅了。”然后,扭头再跑。
已较懂人事的南笙,若有所思道:“投我以鸡腿,报之以鸡翅…小五兄弟,你不会因为一只鸡腿,就喜欢我妹妹吧。”
萧清淮垂眉看着手里的鸡翅,答非所问地低声道:“姗姗是生气了么?”
南笙神色认真,斟酌着词汇道:“不是生气了,应该是…害羞了。”
说完之后,忽觉有点不对劲,对于一个把自己妹妹躁得害羞的小登徒子,正确的做法难道不应该是赏他一顿老拳么,他怎么还心平气和地跟这小登徒子说话呀,啧,一定是喜欢妹妹的小男孩太多了,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终于指点完江山的南瑾和皇帝,脚步从容地走回,却发现驻守原地的三个娃,各安一隅,谁都不理睬谁,一国之君的萧元德挑挑眉,挥手招来安静独坐的儿子,语气和蔼:“小五歇好了么?”
萧清淮点点头,十分懂事地应道:“回父亲,小五已歇好了。”
南笙精神勃勃地给老爹报告,他一点都不觉着累,南姗则耷拉着脑袋,和大家唱反调:“爹爹,我的腿还很困…”
南笙嘿然一笑,又拍拍南姗的脑袋瓜:“妹妹放心,爹爹早有准备,他一早就知道,你半路肯定会走不动…”着人搬来一个大竹篓,其内的空间,刚好能将南姗塞进去,南笙笑眯眯问道:“姗姗,你想让人背着,还是让人抬着?”
…
老爹设想的如此周到,于是,一行人再度上路,众人都是徒步走着,唯独南姗窝在景福大侠背着的竹篓里,甩着一把绿油油的狗尾巴草玩。
前有护卫开路,后有护卫断路,走在最前的是南瑾和皇帝,接着是由侍卫贴身保护的萧清淮,再排在后头的便是背着竹篓的景福大侠,最后是轻松愉悦自个走步的南笙。
南笙手里也摇着几根狗尾巴草,与妹妹嬉笑逗乐说话:“姗姗,你记得在梵哥儿跟前,多提提哥哥,别让我每回见他,他不认识我就罢了,还压根不知道有我这个哥哥,记住没呀?”
南姗有气无力应道:“记住了。”
正默声走路的萧清淮,突然回头插嘴问道:“梵哥儿是谁?”
南笙跃动几步,已从侧边超过景福大侠,与萧清淮并排而走:“梵哥儿是我小弟弟,现在才两岁,记性不大好…”瞅了瞅萧清淮的气色,不由出声赞道:“你体力很不错,是不是在学练功夫?”
萧清淮‘嗯’了一声,并不多言,只简略说道:“只是蹲马站桩、打拳踢腿的一些基本功。”
南笙对自己的专业很感兴趣,于是侃侃而谈道:“初学武都是要从基本功打起,我快七岁时开始练的武,到现在已快五年了…”
听着前头自个老哥的唠唠叨叨,竹篓里一晃一荡的南姗,一脸痛苦的便秘之色,她是轻松地不用走路,就算在竹篓里睡着,也不用担心会掉出去,但素,对于一个正尿急的人而言,就算睡在金疙瘩堆成的金窝窝里,那也只有一个词足以形容她的心情——难受。
周围全都是男老爷们,更兼有外人在场,南姗不知道要怎么跟老爹开口,说明她需要去排次水,若是没有外人在场,她好歹还能喊声累叫声苦,顺便休息的时候出个恭,可是,现在在场的外人偏偏是皇帝耶,而且看这一行人雄赳赳气昂昂往山上奔的架势,颇有一气走到顶的意思。
南姗可想吆喝一声——大伙儿有人尿急么?
又走了一会,南姗在竹篓里转了个身,半探出脑袋,问去了前头再不回后头的南笙,一脸关切地问道:“小哥哥,你累么?”
南笙正和萧清淮说得兴起,闻言,大大咧咧地摆了摆手:“不累,不累,一点都不累!”
听到南姗娇嫩悦耳的说话声,萧清淮没忍住地扭回头看,只见绷着脸的中年大叔肩头,露着一颗头梳双鬟的俏丽小脑袋,她生得眉弯目秀,唇红齿白,端的是灵秀无比,剔透可爱,暖丽和艳的阳光笼罩下,像是从画里跑出来的小仙女一般。
不知为何,萧清淮突觉一颗心开始砰砰乱跳,脚下一个不慎,险些摔了一跤,吓得他身旁的侍卫惊了一下,吊着胆提醒道:“山路崎岖,公子小心着些。”
南姗默默坐回了竹篓,偷偷摸了摸脸,她应该还没有美到颠倒众生的地步吧,萧清淮那小娃怎么跟一副看呆了的模样,唔,话说,小五兄弟,你自个去照照镜子,会发现你明明更俊俏的好么…
呜呜,她什么时候才能上厕所啊…
…
虽说活人哪能让尿憋死,已憋了个半死的南姗,迈出竹篓之后,瞅机摸空给老爹告了个小假,扯着南笙哥哥就往树林里钻,南笙深解其意,一脸郑重地拦住也要跟随的萧清淮,指了指另一个方向,道:“你先去那边玩。”
萧清淮眨了眨眼睛,十分不解道:“我不能和你们一起去采野花么?”
我采你个大头鬼的野花!
南姗憋得满脸通红,默默掐了一把南笙,快pk走他。
这时,负背临风站在山顶的萧元德,唤道:“小五,你过来。”
老爹一发话,萧清淮自然乖乖走回去,待站到老爹跟前再扭回头看时,常记心头的小伙伴,和刚认识的大伙伴,已经都没了踪影,萧元德宽松的袖袍在风中拂动,对南瑾笑道:“南卿随意观山望景,朕去去就来,小五,走。”
闺女和儿子跑去了东边,皇帝和五皇子去了西边,南瑾面色淡定地去了北边。
同是去方便,只有南姗跑得最远,所以当她一身轻松地回来时,皇帝已和老爹坐在大石头上,开始把酒言欢了,萧清淮安静地随坐在侧。
天光明媚,浅风吹猎,融融点金的阳光下,登高而望远的南姗,深切地体验了一把‘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高高在上,俯瞰众生。
南笙双手叉着腰,站在南姗身旁,威武霸气地问道:“姗姗,你知道这座凤凰山,哥哥我来回爬过多少次了么?”
风吹发动,南姗将飞散在脸颊的碎发,一次次抹开,精神头十足道:“多少次啊。”
南笙鸣鸣得意道:“哥哥我从八岁半开始,每隔十日便来此一回,你自个慢慢算吧。”
南姗心里‘切’了小哥哥一声,没有搭理他,只是郁闷地揉了揉肚子,又有点饿了哎,中午因那颗倒霉的牙还在作祟,她都没能好好吃饭,这会儿,倒霉的牙已经下葬了,南姗终于又可以海吃海喝了,哇哈哈,不知道南毅兄弟还要再受几天罪…南姗戳了戳南笙,问道:“小哥哥,还有肉包子么,我饿了。”
南笙打量着南姗消瘦下来的白嫩脸颊,啧啧取笑道:“姗姗,你好不容易瘦了,就少吃点吧,小心再吃成一头白白胖胖的小肥猪。”
南姗顿时大怒,嘟嘴不满地愤慨道:“你能别老提人家长得像小猪么!你再说一回,我回头就告诉娘,让娘狠狠打你板子,把你的手打成一双红烧猪蹄!”再恶狠狠凶巴巴地威胁道:“然后我啃了吃!”
南笙扑哧一声闷笑,忙应道:“好,好,好,我去给你拿包子。”然后,捂着肚子去找随从要包子去了。
坐在老爹身边的萧清淮,抽着下巴聆听风中传来的话语,有些艳羡,有些喜慕,原来别人家的兄弟姐妹,都是这样嬉笑打闹,纵算是拌嘴斗嘴,也能听出满满的欢乐,他的世界却依旧荒芜,没人与他亲近。
南姗近一年来,已被温氏教育过,不可再与男孩子过于亲近,通俗点来讲,就是要保持距离,不是自家亲戚的男孩子,更要避讳着些,很不巧的,‘王小五’萧清淮目前就属于后者,他只是父亲的同僚之子,虽然,他们其实真的是亲戚,小五兄弟的郡主堂姐,就是南姗的大嫂嫂来着,but,谁让你们隐藏身份恁。
拿了肉包子的南笙,分了南姗一个,给了萧清淮一个,自己留了一个,被皇帝召回大团体的南姗,默默地啃着包子,啃完包子就接着发呆,绝对不主动说一个字,萧元德与南瑾品评了一番他的江山,忽而话锋一转:“…令嫒到底是长大了,坐这儿半天,没有半点烦躁之气,端的是懂事稳重,我记得她小时候,很是活泼可喜,爱笑,爱说话。”
南姗很腼腆地低着头,您老过奖了,若需要她张牙舞爪,她也能招手就来。
南笙觉着这位‘王大人’很言不由衷,虽然他和妹妹刚才离这有点远,但是,他妹妹方才活似一只小母老虎的模样,他可不信他没听见,他老爹比这‘王大人’年龄还大些,他来给小五兄弟送包子时,他老爹可又用眼神警告了他一回,南笙瞧得明白,意思是叫他不许再‘欺负’妹妹,否则有他好看。
对于皇帝又一次夸奖闺女,南瑾继续卖力地贬损道:“小女素日淘气顽劣的很,这会能安静坐着,怕是累得没力气再闹腾了。”
南姗适时地抬头,冲老爹撒娇道:“爹爹,可以下山回家了么,我好困。”
…
哒哒哒的马蹄声中,萧清淮端坐着挺拔的小身板,神色有些黯淡的廖落:“父皇说过,只要是儿臣喜欢的东西,父皇都会满足儿臣的心愿…”眉眼轻舒展动,低声道:“我为什么不能常常见到姗姗呢?”
萧元德嗤笑一声,叹道:“小五啊,人家是个活生生的小姑娘,又不能来给你当伴读…”眼神有些戏谑,又道:“小五是要父皇把她捉来,当成生辰礼物送给你么?”
萧清淮面露赧色:“儿臣不是这个意思…”有些气闷,也有些委屈,与老爹说着知心话:“儿臣一直都记得她,她却老是忘了我…我一眼就能认出她是谁,可我给她提醒了好多以前的事,她还是记不起来我。”
萧元德其实挺纳闷,儿子与那南家的小姑娘,也只是萍水相逢地偶遇过几回,却跟大树扎根似的一直记着,从四岁记到六岁,又从六岁记到七岁,端的是奇事一桩,萧元德伸手,轻抚儿子脑袋上的头发,语调奇异:“小五,你已知她姓甚名谁,就算她记不得你,你还愁日后会见不着她么…”
萧清淮似懂非懂地眨眨眼睛,萧元德嘴角挂着一缕微笑,缓缓道:“待小五长大了,若还是想常常见到南家的那个小姑娘,父皇便满足你的心愿。”
“真的么?”萧清淮问。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今天入v的,嗯,不过没有弄成,就先发了这一章吧,本文后续会入v,我尽量保持更新,也感谢大家的支持~(^_^)~
第63章 起个啥名呢
南姗的凤凰山一日游,一路睡着前去,又一路睡着归来,最后直接一觉睡到次日天光大亮,醒来之后,浑身酸疼的直叫爹喊娘:“哎哟,疼死我啦…董妈妈,我爹娘呢?”
董妈妈将南姗搂在怀里,动作温柔:“老爷一早就上了衙门,夫人出门会客去了。”
南姗的腿疼得很*,随口问道:“那我娘去谁家啦?”
董妈妈道:“夫人去了谷府。”嘴里和南姗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手里拿着温热的面巾,给南姗敷面净脸,见南姗迷迷糊糊地又要阖眼睡去,不由好笑道:“小姐啊,你这一觉已足足睡了八个时辰,起来吃点东西,好不好?”
南姗滚出董妈妈的怀抱,又一头栽进蓬松的枕头里,几绺乌软的头发调皮地翘立在脑门,玉白似的脸颊还残留着睡痕,嘴里哼哼唧唧嘀咕道:“不用了,董妈妈,我一会直接吃午饭好啦,别吵我…”
秋鹊捧着一叠漂亮的衣裙过来,见自家小姐又钻回了被窝,默默吐了吐舌头,对坐在床边拿着面巾的董妈妈道:“妈妈,还用再叫一回么?”
董妈妈叹着气,站起身轻语道:“小姐昨个出了一整天的门,怕是累得很了,反正老爷夫人都不在府里,就让她再睡会吧,瞧这小呼噜声打的…”
身边的人放了南姗一马,不逼她离开枕头,可是南毅小娃的叫嚣声,让南姗不得不下床起身,去接待这位来者不善的小哥们。
被南姗身边的董妈妈和自个身边的韩妈妈,双双拦住进路不能乱闯女孩儿闺房的南毅,在踹倒了一个棕木小圆墩,摔了两碟精致的点心,以及砸了三杯清香的热茶之后,终于见着‘爱睡鬼’南姗的熟悉身影。
南毅身上衣饰精致,腰间配玉挂袋,头顶戴着一只束发的小小玉冠,冲打着呵欠出来的南姗,正气凛然地叉腰大怒:“姗姐姐,你怎么这样懒呐,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还不起床去学堂上课!”
南姗抽了抽嘴角,貌似是你常常这样偷懒来着,你老爹用来骂你的话,你倒学了个全乎…南姗搭扶着秋雁的手臂,以一副小伤员的柔弱姿态,一瘸一拐地坐到椅中,心平气和道:“毅弟弟自己不也没去学堂上课?”
南毅挺了挺瘦弱的小身板,昂着尖利的小下巴,一脸蛮横骄傲外加你真不识趣的表情:“我没去学堂上课,还不都是为了等你一起去!”说着又很不耐烦地嚷嚷道:“你都收拾妥当了吧,咱们快走吧,学堂里就差你一个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