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屏以十六岁之龄喜中探花郎,一时之间名动天下,新科前三名骑马戴花游街时,少年探花郎貌赛宋玉加潘安,举止形容又柔和谦逊,留给人的印象相当之好,更有其父南瑾重得皇帝启用,官复原吏部侍郎之职,这么一个有家世、有才学、有品貌的单身小少年,哪家不想招为女婿?
南姗觉着,她屏大哥哥现在就是一个冰镇到透凉的大西瓜,谁都想啃上一口。
南姗从盘中拿起一块切好的西瓜,红瓤黑子,甜凉生津,双手捧给午饭后走神的南砚,乖巧笑兮道:“二哥哥,吃西瓜。”
南砚接过西瓜,微扯开嘴角,笑得有些心不在焉,眉宇之间略含失落愁恼之意。
南姗暗暗叹气,有南屏这个珠玉在前为父增光的哥哥,本想在七月院试中考取秀才也为父增脸的南砚,却因天有不测风云的一场急病,未能参加本年的院试。
没有获得秀才资格,便无法参加后年的秋闱,而院试又是每两年一考,错过了这次,便要再等上两年,再加之,比南砚还小一岁的南琦三叔的长子南斐,却偏偏幸运地成了一枚小秀才,还有叶氏那个大喇叭花,恨不得嚷的全天下都知道,她儿子就是下一个少年探花郎…言而总之,砚二哥哥心中很不静。
心不静,则读书不凝。
南姗挺想喂砚二哥哥喝一碗心灵鸡汤,少年,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像她吧,好不容易过小考冲中考闯高考读完大学毕业了,招呼都不打一个的吧唧一声,被穿越大神给拍到古代来了,还被拍成了严重的缩水版,每天装嫩卖萌,她也很心酸很惆怅的好不…咱老爹得上司重用,官大禄丰吧,咱们的小家庭,妻贤子孝吧,可咱家庭事业双丰收的老爹,还不是隔三差五就要被他老妈气得猛喝菊花茶降火,所以呢,风雨中的这点痛算什么,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少年,不要大意地继续努力吧!
但是恁,南姗只能这么想想,她要真说出来,后果应该不太妙,反正,南瑾已发现儿子的失落症,也说了,若是他还没有自行病愈,就准备拿戒尺揍到他脑瓜清醒…
…
饭要一口一口吃,日子要一天一天过,好嘛,南姗的年纪终于刷过了…三岁,披着稚嫩的小马甲再重新长大一回,真心不容易。
入了八月,带着老婆女儿私奔快半年的睿王爷,终于踩着中秋佳节的节奏归来,与此同时,谷绍华的老妈安氏也带着新生幼子,赴京与丈夫儿子圆满团聚。
啧,谷老爹四月回京任职后,果然又携了一份厚礼来南府,自然,这份厚礼又充做了南姗的嫁妆,谷麻麻来京后,也亲自登门感谢温氏的照顾,谷绍华哥哥有了小弟弟,开心的不能自已。
八月末,金秋飒飒,吏部尚书柳大人携着皇帝的赞赏光荣退休,南瑾带着皇帝的嘉勉荣登上位,备受瞩目的南屏,他的婚事也终于提上日程。
九月初,时机已成熟,温氏请陵安侯夫人阮氏为媒,向睿王府蕙宁郡主提亲,睿王夫妇欣然应允,至于睿王那个猪头钱大外甥儿,已耐不住时光寂寞,拒绝不了当前美色,娶了别家千金为妻,表叔王爷瞧不上他,却有的是人家巴结他,对此,钱太后也没再多有表示,呐,不是她不想跟又落跑的儿子算账,是因为钱太子妃又怀上了孩子,她的注意力被转移开了。
两家既有结亲之意,三书六礼便水到渠成。
南屏与蕙宁郡主萧清湘要喜结连理,谷绍华也将与礼部尚书之女罗静桐比翼双飞。
都快成家立室的哥儿俩,时常聚在一起谈天说地…练酒量,南瑾知晓后,面色端正地告诫儿子,醉酒最易误事,不可贪杯多饮,咳咳几声之后再补充,没酒量就不用强撑,该服醉就服醉,酒量浅不丢脸,聪慧的南屏顿悟老爹的用心,在自己的婚宴上,成功地学以致用。
…
当南瑾宣布南屏之妻,会聘当朝睿亲王的独生爱女时,别的人怎么想怎么看,南姗不知道,她只知道南老夫人当时的表情,活似跟被雷劈了一般,难以置信的傻眼了。
南姗甩着小辫想过,睿王夫妇看中南屏,也不太那么意外,温氏与阮氏本是故交,南瑾在外任官时,与跑江南久玩的睿王也多熟识,南屏与萧清湘幼时还青梅过一段日子,南屏的老爹有权,南屏的舅舅也有权,南屏的外曾组父对睿王的先皇老爹,还有过一回鲜少人知的救命恩情,南屏也争气,颜好才好脾气好,婚前私生活干净的一尘不染,温氏秉性谦柔与人为善,零零碎碎的关系糅合起来,他的老丈人和丈母娘挺喜欢这个姑爷,也不是很奇怪。
繁杂的礼数走到请期,婚期择定下来。
南屏与萧清湘的成婚之日,订在元启十二年春的二月初九,谷绍华的稍微早一点,订在元启十二年的正月二十九,均是黄道吉日,宜嫁娶。
温氏很忙,是因为她要给长子张罗娶媳妇。
已三岁半的南姗也挺忙,是因为南毅小堂弟很爱找她玩,对此,南姗又醉了一回,你丫个小屁孩,缠着姐姐我玩,也不说对她友爱一点,你动不动就撒泼打滚是闹哪样啊,南老夫人疼你又不疼她,不管你为啥哭,都是她的错,跟不明事理的人讲道理,纯属好歌唱给聋子听,媚眼抛给瞎子看,全白搭,特么的心好累,感觉再也不会爱了。
爹爹,救命啊…
每晚都要被老爹关怀的南姗,揪着面瘫爹的胳膊,很是苦恼地求问:“爹爹,七弟弟和我一块玩,一不高兴就哭,我要怎么哄他,他才会乖乖地不哭啊?”
南瑾沉默片刻,将伏在腿边的小闺女,横抱坐在腿上,和声道:“姗姗,你前几天不是说想你小哥哥了么?”
南姗眨眨水灵灵的大眼睛,道:“是啊。”
南瑾捏捏漂漂闺女红扑扑的脸蛋,柔声道:“爹爹明天休沐,带你去看你小哥哥。”
南姗鼓着肉嘟嘟的脸颊,眼睛放着光的得寸进尺:“爹爹,那我可以多看小哥哥几天么?我可喜欢和小哥哥一起玩啦。”
南瑾低叹一声,半晌才道:“好。”
…
被送到温老祖宗那里的南姗,玩得相当嗨皮,纯属废话不是,从上到下数她最小,大家伙都把她当宝贝似的逗着玩,温老祖宗最不爱拘束孩童天性,不过短短半个月,南姗已玩嗨到快忘了形,待南瑾来接女儿归家时,她的宝贝闺女正掰着树杈…学猴子爬树,嗯,他的幼子在一旁充当…护花使者。
被提溜回家的南姗,虽有温老祖宗发话给孙女婿,不许体罚骂训孩子,不过,南姗还是抽抽搭搭哭了一场,不是被骂的,是被吓的,面瘫爹,你不要这么凶的瞪着人家啦,我知道错啦,她小笙哥哥在旁边保护着她,不会摔屁股的啦。
最后,在温氏的缓冲作用下,南姗顶着两泡眼泪,作小小淑女状对老爹保证:“爹爹,我以后再也不爬树了。”
南瑾眼皮子动也不动,冷哼一声:“若是下次再犯呢?”
南姗弱弱地抽泣一声:“罚我以后再也不能吃肉肉。”
南瑾满意了,便亲自拿帕子给女儿擦眼泪鼻涕,最后又搂着女儿给她讲道理,哭累的南姗很不负责任地…睡着了,朦朦胧胧之际,听到南瑾含笑的声音感慨道:“夫人,姗姗果然是像你的,小时候都挺贪玩儿。”
一只温暖柔软的手抚在额头,温氏的声音轻柔响起,缥缈如烟:“老爷又笑话我…”
南瑾的声音低低温温,似有追忆:“若非夫人贪玩,我恐怕也遇不到夫人了…”
…
元启十一年的第一场大雪,洋洋洒洒飘落之际,已到腊月底。
彼时,南瑾和南屏已放春假在家,仍在书海中游泳的南砚和南葛,终于能上岸喘口气,离家在外习武的南笙,也被送回家来与父母兄妹团聚,南姗闻着花瓶中腊梅扑鼻的清香,看着窗外银雪簌簌,抽着下巴轻叹,又过了一年。
脑门被轻拍一下,南姗扭头,眉眼弯弯地甜声唤道:“大哥哥!”
南屏墨黑的发上有细碎的雪花,年轻的面容温情洋溢,伸手轻扯幼妹的小脸,笑道:“姗姗,你小小年纪,叹个什么气啊?”
南姗轻蹙弯弯的细眉,眼波如水清澈:“我想到外头看雪,可爹爹不让。”
南屏扑哧一笑,温柔安慰道:“爹爹是怕你冻着,才不让你到外头的,等春天来了,哥哥带你赏花。”
南姗表示很怀疑,你开春就娶媳妇了,还有空带我赏花么。
作者有话要说:呜,没在十点半之前睡觉,我到梦里反省去…
第39章 共连理(一)
元启十二年,春来喜事多。
梅开二度的钱太子妃娘娘,在正月十五元宵佳节的好日子里,又蒸出了一只男包子,听闻,满心开怀的钱太后大赏后宫,以示庆贺。
正月二十,春阳明丽,南瑾休沐在府,闲来无事,便带着幼女溜达散步。
南姗提着一只兔子形的可爱红灯笼,边走边感慨道,不愧是天潢贵胄,出生的日子果然不同凡响,上回是二月二龙抬头,这回是正月十五元宵节,有点可惜的是,上回的金娃娃只活了百天,这回的玉娃娃,是否能长命百岁呢?
“姗姐姐,你等等我!”一道让南姗很想如草泥马一般狂奔而去的声音响起。
泥马呀,简直阴魂不散啊。
南毅在乳娘和丫鬟的陪同下,扭着屁股追上南姗,吸溜着两道新鲜湿润的鼻涕,昂着小瘦下巴道:“姗姐姐,你咋不来找我玩呀。”
南姗龇牙,眯眼甜笑:“七弟弟,我今天要跟我爹爹玩,没有空啊,咱们改天好不好。”再看向南毅的乳娘,小大人一般稚声道:“七弟弟在流鼻涕,你们怎么不给他擦干净?”
南毅随行的乳娘和丫鬟给南瑾行了礼,忙从袖中掏出手绢儿,堆着笑脸好言哄道:“小少爷,您别动,奴婢给您擦擦鼻子。”
个头虽小脾气却大的南毅,一巴掌挥打开他乳娘的手,尖声大叫道:“烦死了!别碰我!”
那乳娘握着手绢儿,连连赔罪道:“小少爷别生气,别生气…”
下人难当,给南毅当下人更难,乳娘哄他要好好吃饭,他一不高兴就摔碗哭闹,南老夫人才不管是谁的错,惹哭了她的小孙孙,挨罚挨骂的一律是下人,伺候不好主子,就是她们无能,就好比现在,乳娘好意给南毅擦鼻子,南毅一摔脸骂人,乳娘也不敢强给他擦鼻涕,这位小祖宗从小就是个爱哭包,若是一哭到南老夫人面前,她们又没有好果子吃了。
南毅拿袖子随意抹了一把鼻子,就蹬蹬蹬上前要抓南姗的胳膊,把一旁的南瑾二叔完全当空气忽略掉了,十分孩子气道:“姗姐姐,你和我玩,你和我一起玩嘛。”
南姗脚下利索,忙躲藏到南瑾身后,心里相当郁闷,我又不是你妈,跟我撒什么娇啊,还有,你的爪子刚刚有蹭到鼻涕哎,在她美人娘和面瘫爹的教导下,她已经是个爱干净有洁癖的小孩子啦…
抓了个空的南毅,心里头十分委屈,于是,小嘴一撇,眼眶一湿,熟练无比地呜哇一声,又哭闹开了,狂晕的南姗探出半颗小脑袋,只见南毅哭得眼泪与鼻涕齐飞,当下弱弱地看向老爹,也嘟着小嘴委屈道:“爹爹,我真没欺负他,他手上沾有鼻涕…”
南瑾沉着脸看大哭的南毅,一语不发地蹙眉,南姗暗戳戳地想,这要是他面瘫爹的亲儿子,估摸着早揍得他满地找牙了吧。
南毅自小稍微一哭闹,南老夫人便是心肝长宝贝短地哄着,但有所求,无所不应,此时此刻,虽左有丫鬟低劝,右有乳娘低哄,无奈的是,南毅压根不买她们的账,哭闹了几声后,没得到应有的安慰,于是,很快升级成为先坐上地再蹬腿,蹬了会腿之后又打滚,他的乳娘和丫鬟越劝他,他还滚得越来劲儿。
看着南毅不一会的功夫,就在地上滚得像一颗皮球,南姗抓着老爹的衣袍,苦恼道:“爹爹,七弟弟老是这样,咋办呀…”
咋办?
南瑾直接让景福大侠拎着南毅,丢给了南珏大伯,并且让南姗当着南珏大伯的面,通顺流利地背诵了一段三字经——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然后,南瑾牵着闺女走人。
再然后,南毅被他老爹揍得嗷嗷大叫。
闻讯而来的南老夫人,和长子打了回大擂台,此次以南珏大伯胜利而告终,南毅已快满四岁,却连首像样的古诗都背不出来,老娘啊,儿子就这一根独苗,日后要靠他增光添彩,他若不读书识字,只知道玩闹,这可怎么成呐,南老夫人只好罢手同意,却千叮万嘱长子,慢慢来,别一急就打她的小孙子。
南毅被丢尽了汪洋书海,南姗衷心祝祷他,娃啊,学海无涯,你可要好好造船,再乘船登岸哟。
…
又过数日,便到了谷绍华的成婚之日,南家也受邀去喝喜酒,次子再度当官,又倍有面子的南老夫人也出动贺喜,林氏久病在床,有心无力地去不了,温氏与叶氏均乘车同去。
因婚宴人多繁杂,南姗虽懂事知礼,却毕竟年幼,温氏便没带南姗前往,留她在家中让康妈妈仔细照看,只带了长子南屏,去给好朋友新郎官顶酒,次子南砚和三子南葛均要在家老实读书,这是南瑾老爹吩咐安排的,不得违逆,违逆者…打。
叶氏那里带了小秀才南斐前往,目的应该是结交些同龄好友,长女南婵已快十二岁,眼瞅着再过个两三年,就可以议亲,林氏也携了她出门,给各家夫人见见,为以后的婚姻大事铺石垫路,这些南姗都可以理解。
但是,令人可想不通的是,也不知南老夫人怎么盘算的,她居然带了南毅一同前去。
南姗默,南毅在南老夫人眼里,自然是千好万好,但是,您老把这么一只还没有调|教好的小泥猴,带出家门见世面,还是人家热热闹闹的婚宴,这样子真的稳妥么,偏偏南家的当家老爷都已去了衙门,临时生出此意的南老夫人,谁都拦不住,谁敢劝她老人家撇下孙子,一顶“你敢顶撞我”的大帽就扣了下来。
再默一个,南毅才刚开始读书,门还没入,就这么三天打渔两天晒网,这样子真的好么…管他呢,爱咋地咋地吧,他有爹有娘有奶奶,她操什么闲心呐,啧,她还是看院里的小丫鬟比赛踢毽子吧,唔,康妈妈,我也要踢!
悟空之所以到哪里都是猴子做派,是因为天性使然,唐和尚凭自身之力镇压不住他,只能借助紧箍咒这等外力降压,南毅小少爷天性|爱哭爱闹爱撒娇,脾性人格中的劣势还没掰正,南老夫人自个都没十足把握控制他,居然带了他一块出门,然后,丢大脸了…
看见喜欢的东西,便张嘴开始索要,是南毅小盆友还没改掉的缺陷之一,携孙赴宴的不止南老夫人一个,南毅见同桌小盆友胸前的金锁比他的样式繁丽,小手一指,小嘴一张,便对南老夫人道:“祖母,他的金锁好看,我也要…”
在南家,南老夫人独占鳌头,谁都不好和她挺腰耍横,但是,在外头,你既不是慈悲众生的如来佛祖,也不是散财散子的观音菩萨,不是谁都会卖你面子,遇到脾气好的,人家笑笑也就算了,遇到脾气泼辣的,直言酸你一顿都是轻的。
南老夫人运气挺好,那位小盆友的祖母脾性甚和,只瞅了一眼南老夫人,笑了一笑。
人家脾气好,不等于南毅就懂见好就收啊,南毅最讨厌别人不理他,他想要搭话的人若不回应他,他的反应很习惯自然,立即抹着眼泪开始哭,南姗大怒啊,她就是这么被南老夫人逼着同南毅一块玩耍的,泥马呀,她还不能拒绝…
同桌的小盆友没回应南毅,南毅小嘴一咧,眼泪说来就来,口里还嚷嚷着大喊,我要他的金锁,我就要他的金锁,那位小盆友的祖母脸色顿时不好看了,这活脱脱一个小强盗做派啊。
同桌的老太太及邻桌的各位夫人,不由眼神各异地看向南老夫人,顿感失策的南老夫人忙哄幼孙别闹,南毅自幼长在南老夫人跟前,已养成我就是天王老子的个性,不达目的,绝不止哭,南姗再大怒啊,她现在都不敢随意佩戴有趣的饰品了,南毅见一次,就会张嘴要一次啊,泥马呀,这要她怎么能心情愉悦地和他一块玩耍恁…
南毅开始闹事的时候,温氏刚巧离席没在,同受关注的叶氏,脸色讪讪地走向婆婆那桌,加入哄南毅别闹的行列,连南老夫人都没降住南毅,又岂能听进去叶氏的话,正和新朋友聊天的南婵,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有堂弟如此,丢脸啊丢脸。
然后,一整屋的人也不吃喜宴了,全都目光灼灼地盯着南老夫人,以及她怀里扯着嗓门嚎到忘我的南毅…
温氏冷汗淋漓地进门,心底超级无语,你们就这么给人当猴看呀,强撑着笑脸,向同归的谷夫人借了一间屋子,把南毅塞了出去慢慢嚎,她不过就出去方便了一下而已,就能闹出这么大阵仗来,泥马呀,再过几天就该她家办喜事了,南毅这熊孩子铁定不能放出来。
丢了大脸的南老夫人,憋着一口窝囊气回了南府,得知此事的南珏大伯快气晕了,南瑾建议自家几日后的婚宴,让南毅不必出席。
南老夫人到此时居然还护着南毅,大怒道:“凭什么?”
南瑾压着脾气反问道:“在外头丢一次脸还不够,母亲还想南家再丢一回脸么?”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来了~~~~
第40章 共连理(二)
儿子丢脸,当爹的面上自然最没光彩,南珏老爷忆及小侄女稚音朗朗的“养不教,父之过”之语,顿时脑门青筋直蹦,几乎要对老娘咆哮了:“母亲,毅哥儿刚开始启蒙念书,您把他带出府做什么!”
南老夫人理直气壮拍桌子道:“毅哥儿念书烦了,我带他出府玩玩怎么了!”
还、玩、玩、怎、么、了!
哪不能玩,偏偏到人家的婚宴上玩,把他的老脸都玩掉地上去了,几年内都别想再捡起来,南珏大伯几乎要呕出一口老血,紧握拳头忍耐地说道:“母亲,多少学子十年寒窗苦,也未必能求得功名,一念书烦了,就要到处玩,毅哥儿以后怎么能成才!不读书,不知礼,母亲要让儿子的独子,长成一个纨绔子弟么!他都快四岁了,还看中什么东西便张嘴就要,不给他就哭闹个没完,养不教,父之过,儿子不成器,人家笑话的都是当爹的,母亲让儿子的老脸往哪儿搁!”
她的乖孙子以后是要当大官的,怎么可能长成纨绔子弟,不过,孙子今天的表现确实有失体面,南老夫人软和了语气,道:“好好好,是娘不对,娘不该带毅哥儿出门。”
说着说着,又相当气闷道:“毅哥儿近段日子,也没再看中姗丫头的东西,娘以为他都改好了,谁知道今儿个他怎么又这样了…”
总是被拔毛,就算是铁公鸡也会疼的…
南姗就是故意只配戴模样朴素的饰品,花样新鲜的一律先进入珍藏状态,等南毅脑瓜灵光后再启封,此计由南瑾老爹倾情奉献,顺带还安慰了小闺女一番幼小的心灵,因为她不能总打扮成很漂漂亮的模样了。
南瑾冷着脸,冰冰凉道:“大哥,毅哥儿实在需好好管教,倘若大哥没有闲暇,兄弟愿为你分忧。”
南珏大伯忙拒绝道:“有闲暇,有闲暇。”南珏可记得南笙四岁那年,因没有完成南瑾布置的功课,小巴掌就被打得肿似馒头,他看了都心生不忍,自己儿子虽不成器,却毕竟是膝下独苗,还是自己管教为好。
南瑾颔首,道:“也好,那大哥就多多费心,几日后屏儿的婚宴,若大哥没有把握毅哥儿不闹,便将他好生拘着学规矩礼数。”
一想起儿子丢脸的事,南珏又气呼呼道:“这个自然,这个逆子,看我不好好收拾他一顿。”
…
南屏婚期将近,南毅却被丢进了书海学习,没有他的纠缠,南姗觉得阳光很灿烂,加之南笙被温老祖宗放了回来,南姗终于有人愉快地玩耍了,跟在英勇的小哥哥屁股后头,看他拿弹弓打鸟什么的,不要太刺激,被南笙揍晕的小鸟,往鸟笼里这么一关,南姗又有新宠逗玩了。
归家的南瑾老爹,看到鸟笼里灰不溜秋的鸟,问喜颜逗鸟的小闺女:“姗姗喜欢小鸟?”
南姗点头如捣蒜,憨态可掬:“喜欢,这是小哥哥给我捉的,好不好看?”
换过家常便服的南瑾,精神颇佳的揽住小闺女,给南姗长见识:“这么丑的麻雀哪里好看,有一种鸟叫黄鹂,羽色艳丽,鸣声悦耳,姗姗想不想养一只?”
南姗竖起两根白嫩嫩的手指头,弯眼欢笑:“爹爹,那我养两只可以么?”
南瑾轻拍女儿的小脑袋瓜,板着脸低斥道:“你个小丫头,又得寸进尺,一只还不够你玩么?”
南姗挥动小肉拳头,很卖力地给老爹捶腿,笑眯眯道:“我给爹爹捶捶腿,爹爹就送我两只黄鹂鸟嘛。”
南瑾嘴角微翘,应了:“好。”
待南姗玩上美貌黄鹂的第三天,便是二月初九,南屏与萧清湘的大喜之日。
…
早春二月的清晨,杏花沾露。
南姗被刨出温暖的被窝时,天色已明晃晃地大亮,暗香领着几个小丫头伺候南姗起床,南姗打着迷糊的小呵欠,脑袋中朦胧的感慨,这种衣来伸手的日子真特么舒坦哎,穿衣洗漱打扮后,暗香捧着菱花铜镜给南姗照看。
嗯,果然很陪衬今天的氛围,她又是一团喜气。
两只对称的小包子发团上,绾着血玛瑙如意环,眉心用胭脂点一颗明艳的朱砂痣,上穿樱桃红的薄袄,下穿同色的棉裤,袖口领口裤口均滚一圈水白风毛,好嘛,她再提上个红灯笼,脑门边再刻上恭喜发财四个字,就又可以充当年画娃娃的小模特了。
晨起微凉,南府内早已捯饬的一派喜气洋洋,红绸大花囍字扯扎贴的遍处都是,南姗见了今日的男主角南屏,立时眉花眼笑,装模作样地道喜:“恭喜大哥哥喜结良缘,恭喜,恭喜。”
南屏看起来挺忙,春风满面地点了点幼妹的鼻尖,温声道:“姗姗快去吃早饭,你小哥哥在等你呢。”
南姗冲南屏做了个鬼脸,跟着崔妈妈到温氏正房饭堂用饭,早饭很丰盛,有南姗最爱吃的薄皮肉馅水晶包,甜香糯糯的粳米粥,南笙爱吃的山药枣泥糕,和一大碗清香四溢的馄饨,另有精致的各式小菜数碟。
吃饭的只有南姗和南笙,别的人都是早起的鸟儿早忙碌,南姗在家中最小,天气还有些寒,南瑾允她有稍微晚起的福利,但是,也不能睡到日上三竿太阳照屁股,南笙其实起得挺早,不过他改走武仕之道后,更要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他现在才吃早饭,是因为他已做了一个半时辰的早课。
南瑾有教悔,饭桌上,食不言。
南姗便只与笙小哥哥眼神加动作沟通,哥哥早起练武辛苦,多吃两个肉包子,这个粳米粥很好喝的,小哥哥也喝半碗,嗯,饭到最后,南姗吃得肚皮略滚,南笙饱得险些弯不下腰。
温氏已携着一众丫鬟婆子忙得脚不沾地,南家与睿王府结亲,今日必定客盈满门,容不得一丝疏忽,南砚和南葛都被指派了任务,要招待同龄的公子少爷,南姗便跟着他快九岁的笙哥哥一起溜达,只负责吃着糖果瞧热闹。
…
南屏穿着一身鲜艳的大红喜服,骑着俊朗的高头大马,带着宽敞的八抬大轿,在满街瞧热闹的氛围中,踩着吉时吉刻,一路吹吹打打,遍洒糖果地接新娘子去了。
人生有四大喜事,金榜题名时,南屏已题了,洞房花烛夜,今晚便要夜了,南屏的人生之路,是每个古代男子梦寐以求的,南姗有点超前地想,不知道将来会是谁,也这般带着八抬大轿来娶她,她这辈子的爹娘,应该会给她挑个…靠谱的吧,可千万别是个人面兽心的渣渣哟。
南屏的迎亲队伍很庞大,有同科好友,文的武的样样齐全,有亲戚兄弟,俊的壮的足有一打,全都帮着南屏撑场面,过了一个半时辰,南屏又踩着即将到来的吉时吉刻接亲回来。
新娘子的送亲队伍也很庞大。
萧清湘乃钦封的皇室郡主,爹是亲王,娘是亲王妃,亲大伯是皇帝,亲大伯母是皇后,太子爷是堂兄,太子妃是堂嫂,上头还有个太后祖母,舅家是门庭显赫的鲁国公府,活脱脱金枝玉叶一般的存在,她的送亲队伍中,太子堂兄伴在花轿左侧,睿王世子护在花轿右侧,后头还有一串皇亲国戚跟随,更有十里红妆的丰厚陪嫁,如此风光体面的出嫁,也是每个古代女子梦寐以求的。
震天响的鞭炮爆竹声中,装点喜庆的八抬大轿稳稳落地,丝缎柔滑的轿帘被掀开,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搭着一位中年嬷嬷的手腕下轿,而后牵着大红绸花的一端,跟着新郎官的脚步,踩着鲜红干净的喜毯,走向古代婚姻的殿堂——正屋喜堂。
带着妹妹在大门口瞧热闹的南笙,牵着妹妹的小胖手,笑眯眯道:“姗姗,我们也到里面去,看大哥拜堂。”
受热闹气氛感染,南姗眉花眼笑地应道:“好啊,好啊。”
太子萧清斌乃一国之储君,生得相貌英挺,举手投足间也一派尊贵风度,南姗只瞧了几眼,便不再偷偷打量,原因有二,第一,对于已见过皇帝的她而言,太子也不是神乎其神的存在了,第二,她偷偷瞧年轻太子爷的几眼中,却好巧不巧地被人家抓了包,不好意思再看了。
太子亲临,南瑾自然要客套欢迎,寒暄几句后,只听礼官高呼一声:“吉时已到,新人行拜堂大礼!”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最后,礼官更为嘹亮的声音响起:“礼成,送新人入洞房!”
喧嚣的鞭炮声再度噼里啪啦爆起,喧哗的贺喜声也再度连连不绝,在喜娘的簇拥下,新郎官牵着新娘子去了洞房,长子大喜,温氏笑颜如花地回应各方贺喜之语,南瑾好歹也柔和了表情,与同僚亲朋互为拱手致意,表示感谢捧场。
南姗也挺想去看看古代怎么闹洞房,但是,温氏早捏着她的鼻子交代,那里轮不到她去瞧热闹,让她一定要乖乖听话,乖乖听话的南姗扯着笙小哥哥的袖子,问道:“小哥哥,大哥哥已经拜完堂了,咱俩现在干什么呀?”
只听身旁一道清朗含笑的声音响起:“原来你们是南屏的幼弟幼妹。”
正在咬耳朵的南姗和南笙,双双扭回头,受宠若惊地发现,太子爷正站在他俩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来喽,没人撒朵花什么的嘛~~~~~~~
第41章 共连理(三)
太子爷突然和南笙、南姗说话,扭回头的南笙反应甚是灵敏,忙转过身来,动作规范地拱手作揖,神色不惊不慌道:“拜见太子殿下。”
南笙恭敬垂首之时,给她姗小妹妹飞了一个“快回神,要行礼”的眼色,南姗接受到指示,也姿态端正地敛衽作礼,声音甜嫩:“拜见太子殿下。”
萧清斌瞧着这俩小孩儿挺有趣,这一对小兄妹很是友爱亲密(哥哥在哪,妹妹就在哪,从大门口一直到喜堂),一直笑颜融融地稚气可掬(他俩的大哥结婚,他俩自然要高兴地笑啊),听到他的问话,转瞬之间就乖训地知礼懂礼,神态举止更是落落大方,尤其是南屏的幼妹,看着小小年纪,约摸不过四岁左右,就如此乖巧守礼,当真好教养,于是和颜悦色道:“免礼。”
受过南瑾“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之训的南笙和南姗,谢恩之后,端端正正地挺拔着小身板儿,等待太子训话or离去。
太子没离去,反倒对上前来解围的南瑾笑道:“南大人的儿女果真好家教,小小年纪已这般懂识大体,孤很敬佩。”
南瑾拱手,十分谦虚地致谢道:“太子客气了。”瞟一眼好似被施了定身咒的幼子幼女,语气略严厉:“笙儿,你今日好好照看妹妹,别让她乱淘气。”
南笙一本正经地鞠躬表示:“是,父亲。”
南姗眉眼微弯,笑得俏皮可爱:“爹爹,我保证不淘气。”
南瑾若有似无地轻瞪了南姗一眼,请走了萧清斌这尊二佛爷:“太子殿下,这边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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