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是什么?”于休休穷追不舍,“我要你告诉我。”
“休休。”魏骁龙欲言又止:“你太单纯了,师父和师娘怕你被骗,也是想保护你,你别跟他们对着干,听话!”
靠!
怎么感觉人人都知道,就她不知道的样子?
于休休深吸一口气,开始撒娇:“大师兄,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对不对?我要是不知道,今天晚上就睡不着了。你告诉我吧。”
魏骁龙沉默。
等了片刻,他做好了思想建设,正准备劝她一劝,突然听到于休休一声惊叫,“出事了。”
魏骁龙眼皮一跳:“怎么了?”
于休休没吭声。
魏骁龙下意识地坐椅子上站起来,“休休?出什么事了?”
好一会,于休休才传来一道急急的叹息,“钟霖给我发消息,他说……他们回去的路上,又出车祸了,霍仲南受伤了。”
受伤了?
可见事态的严重。
魏骁龙眼皮直跳,“你别慌,我马上过来!”
于休休愣了愣:“你过来干嘛啊?你这也帮不上忙。都这么晚了,你休息吧,我得过去看看。就这样,挂了啊,大师兄,刚才的事,等你想好了,再回答我。拜拜。”
她挂了电话。
魏骁龙看着手机,呆怔片刻。
是啊,他过去干嘛呢?
帮不了她,什么都帮不了。
而她,也不需要他。
他颓然地坐回去,撸了一把脸,又站了起来,拿起外套往外走。
……
这么短的时间,又出一次车祸,这让于休休意外之余,是彻彻底底的紧张了起来,她来不及换衣服,拎着包就冲下了楼。
父母都在客厅里,看到她这披头散发的样子,愣了一下。
“怎么了,这是要上哪儿去?”
于休休双眼盈满了泪,似掉非掉,却没有哭出来,“妈妈,爸爸,霍仲南出车祸了,我得去看看。”
“出车祸了?”苗芮心脏一跳,看了于大壮一眼。
那天周叔车祸的事情,他们都是知道的,这再次出车祸,实在让人震惊,一时反应不过来。但是做为父母,首先想到的是保护自己的孩子,车祸越是不同寻常,越是不愿意她去。
“不行。”苗芮坚决制止:“你不能去。”
于休休看她一眼,走过去拿车钥匙。
“休休!”苗芮看她这么固执,也急了,冲过去就拦住她,双眼赤红:“妈妈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于休休抬起头来,“到底为什么啊?”
苗芮眼神闪烁,望向于大壮:“没什么,反正我和你爸爸不同意你大晚上的跑过去。你又不是医生,去了有什么用?他身边不缺照顾的人,你别瞎操心了,赶紧跟我回去睡觉。”
“妈!”
于休休推开苗芮的胳膊,两只眼睛红得像兔子,那眼眶里的泪,几乎就要掉下来。
“你们不是这么不讲理的父母啊,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告诉她吧!”于大壮腾地坐沙发上站起来,“这个霍仲南,我不管你有多爱,有多喜欢,也不可以和他在一起。因为他——有未婚妻了,那个许沁,是他的未婚妻,你听懂了吗?人家都快要结婚了,你说你去掺合什么?”
于休休一怔,眼泪唰地滚落下来。
她抽泣:“他都出车祸了,你们还这样,你们有没有人情味儿啊?”
于大壮:“……”
他和苗芮交换个眼神,小心翼翼地哄,“闺女,你听爸说,这种有女朋友的男人,咱们沾染不得。”
“你们别听风就是雨,中老年人能不能有点中老年人的阅历?”于休休吸了吸鼻子,“再说了,他出车祸了,这和他有女朋友有什么关系?”
“……”
好像是没有什么关系?
于大壮被她问懵了。
于休休趁机从他的腋下钻了过去,冲向大门。
“我会找他问个明白的!”
~
于休休刚开车走出小区,就看到了路边的魏骁龙。
他就住在附近小区,走过来很近,可能走得有点急,额头上满是热汗。
“大师兄。”于休休看到他走过来,摇下车窗,双眼红通通的,“你也是来阻止我的?你是我爸爸派来的吗?”
“我来开车。”魏骁龙拍拍车门,“你下来。”
于休休眼一红,更难过了:“大师兄。”
“听话!”
在这个节骨眼上,于休休整个人都是慌乱的,开车十分不安全,只要想到霍仲南出了车祸,说不定会像周叔一样……她整个人都是飘的,头重脚轻,完全控制不住情绪。
有大师兄开车,自然是最好的。
她乖乖坐到了副驾,不时瞄向严肃开车的魏骁龙,心里头像有一阵暖烘烘的风扫过。
“大师兄,你怎么这么好呀!”
说着,就带了哭腔。
魏骁龙轻笑一声,扭头笑话她,“这就哭上鼻子了?感动的?”
于休休点头,点点头,“你是我所有师兄里,最好最帅的一个。你就是金庸大侠笔下的令狐冲!”
魏骁龙捏紧了方向盘。
在她很小的时候,他就想要做她的令狐冲!
可是,令狐冲努力了很多年,没有等来他的小师妹。
“别傻了。”魏骁龙笑了笑,目光温柔地看过来,“闭上眼睛休息一下,不要胡思乱想。这个时候,你要冷静。”
于休休嗯声,抱紧胳膊,闭上眼默默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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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节,我不祝大家快乐,只希望,看书的每一个人,家家户户都平安。
第139章 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一)
魏骁龙以最快的速度驱车到达钟霖定位的医院,车刚停稳,于休休就推门下去了,“大师兄,我先下去,等下联系。”
“嗯。”魏骁龙应了一声,看她匆匆走路的样子,又忍不住提醒,“休休,不要着急,不要摔了。”
于休休抬高胳膊做了个手势,表示听见了,没有回头。
魏骁龙叹息,觉得自己年纪轻轻,就有点老父亲的感觉了。
~
这是一间收费昂贵的私人医院,离今晚吃饭的柴火鸡和南院都比较远,如果非要说这个医院有什么优点,大概就是人少清静,环境好了。
于休休不明白霍仲南为什么会被送到这里来,但想想他那个怕热闹的性子,又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真是作死都不改习惯。
她一阵风似的卷入医院,只看到抢救室外面等候的钟霖。
他脑袋上包着可笑的纱布,一只胳膊上着夹板,吊在脖子上,看上去十分狼狈。于休休远远站着看了他片刻,慢慢走近。
“他呢?”
“里面。”
钟霖皱了皱眉头,样子和没有受伤的时候相比,看不出什么变化,但是目光里有隐隐的焦灼,“你来得这么快?”
于休休:“嫌我来快了?”
“哪敢!”钟霖傻笑一下,笑容又僵硬在脸上,因为她看到了于休休眼窝里将落未落的泪。
“钟霖,那天才出过事,你为什么不小心一点?”
钟霖抿了抿嘴,“我已经小心了。可是……备不住人家要作死啊。”
于休休问:“是怎么回事?”
钟霖手撑在墙上,重重一捶,“就是车祸,跟另一辆车撞在一起了,没别的,撞得也不精彩。”
撞车还分精不精彩?
于休休看了他一眼,默默地坐下来,看着急救室发呆。
钟霖转过头,看她这样子,怔了怔,也坐下来,“你别担心,不会没事的。”
于休休揉了揉眼睛:“你就知道不会出事了?万一……不不不,你说得对,不会出事的。”
这前后矛盾和胶着的样子,都写在她的脸上。
钟霖叹息一声。
两个人陷入了沉默。
在这样的气氛中,周围的一切好像都静止了下来,时间过得十分缓慢。
魏骁龙没上楼,只给于休休打了个电话,问了霍仲南的情况,得到答案后,他叹口气,“你别太担心了。我在楼下抽根烟,有事给我打电话。”
于休休轻声说:“怕是要等很久,大师兄,你先回去吧。”
魏骁龙:“没事,我等你。”
“……好吧。”
于休休握住手机,在掌心辗转把玩。
钟霖看她:“你这个大师兄,对你挺好的。”
“那是。”于休休想到大师兄的好,就想到霍仲南的坏,甩给钟霖一个冷眼,就是质问:“他的事,你们都知道的吧?”
钟霖一愣。
于休休:“他那个未婚妻,许沁。”
钟霖:“……”
他不知道怎么说,不过,看于休休的表情,虽然生气,但没有她以为的会气到世界末日的样子。
这么理智的时候,又恰逢这个节骨眼上,钟霖认为自己有必要帮老板解释解释,“其实这些事情,不是外界描述的那样。霍先生,也很冤。”
于休休哼声:“他冤什么冤?”
钟霖叹气,把当年霍仲南父母离世时的情形大概说了一下,又意有所指的说:“我们每个人都只是站在道德致高点看别人的故事而已。我们都不是他,没有经历过他的经历……没有权力去指责他。”
于休休抿嘴,不吭声。
钟霖又说:“那年他才十五岁。一个十五岁的小少年,懂什么?而且,当年他和许小姐就不亲近,更没有口头同意过婚事,谈不上他利用了对方。许家愿意为他做什么,难道不是利益驱使,不是为了他们自己获得更大的利益?怎么就变得这么伟大了?他们挟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为了自己能站在权力巅峰,进而为所欲为,怎么就成受害者了?他们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别人不道德?”
于休休斜他一眼,“你张嘴,挺厉害的。”
钟霖:“过奖。”
他抚了抚胳膊,淡淡一叹,“我跟着霍先生这么久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看得很清楚。他和这个许小姐,十来年了,一点私下联系都没有,按正常逻辑来理解,不是淡淡之交吗?谁能想到还要履行婚约?大清都亡了啊,小姐姐。”
于休休承认他说得有道理,
可是心理,还是犯堵。
“他没否认,甚至在我爸爸面前都没有否认。这不就是默认了吗?你也说了,这么多年了,如果他不想履行婚约,为什么不早点跟人家讲清楚?”
钟霖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于休休觉得他这个眼神儿有点奇怪。
“你说啊,你继续为他找理由。”
“我不用找理由。”钟霖看了看她,突然站起身,“你跟我来。”
于休休狐疑地看着他,见他走向了走廊的窗边,哼声走了过去,“你别跟我装神弄鬼的,不要以为你受伤了,我就不能收拾你。”
钟霖哭笑不得。
“小姐姐,我的样子,看着难道不认真吗?”
于休休看着他的脸,“你想做什么?”
钟霖用一只手推开了窗户,往外探头,“你看看,这是几楼?”
于休休奇怪地皱着眉:“什么意思?”
钟霖回头:“问你呢?”
于休休不用看,也知道,“我坐电梯上来的,小哥哥。这是五楼。”
钟霖问:“高吗?”
于休休挑了挑眉,“不高。”
钟霖:“如果要从这里跳下去呢?高吗?”
“……”
这什么跟什么啊?
于休休好想捶他一顿啊。
可是这人,偏偏是个伤员。
“你能不能不要岔开话题,我们在说的是这个问题吗?”
“是同一个问题。”钟霖嗅着医院里特殊的消毒水味道,看着从走廊里经过的白大褂儿,苦笑一声。
“如果一个人,活得艰难,连命都不想要了,随时都在琢磨要怎么去死。你说,他还会在意,一桩十几年前的陈年婚约吗?嗯?”
于休休震住。
命都不想要了?
随时想着怎么去死?
于休休不敢相信地看着钟霖。
“你说的这个人是……他?”
钟霖浅浅闭了闭眼,深吸气,“没错,是他。”
于休休怔在当场,心脏如同遭受了重击,看着钟霖久久都挪不开视线,她想要从钟霖的脸上找出一点玩笑或者说谎的痕迹,可是,他太严肃了,这副表情,比于休休见到他的任何时候都要凝重。
“不可能,你在骗我?”
于休休自言自语般喃喃,不愿意去相信。
“他好端端的为什么想要去死?”
“我没骗你。”钟霖盯住她的眼睛,“他抑郁很多年了,吴梁……就是他的心理医生。”
吴梁?
于休休脑子里的关系结构突然清晰了。
……上次,也是他为了帮她,才借钟霖之口,介绍她去吴梁诊所的吧?
这个傻子。
于休休想起还在急救室里生死不明的男人,眼神说不出来的涩,喉头说不出来的干,“他为什么会想不开?年纪轻轻,家财万贯,颜值逆天……多少人求不来的好事,都在他一个人身上拥有了……”
钟霖呵的一笑。
“如果这一切,用你的父母去换,你要换吗?”
于休休张大了嘴,摇头。
“所以,是因为父母离开的原因?”
“也不一定。”钟霖叹息说:“我问过吴梁,他的病情比较复杂。而且,他以前并不愿意敞开心扉和吴梁交流。”
于休休:“不能治好了么?”
钟霖一顿,目光深深望着于休休,“一个人如果决心放弃自己,谁能救得了他?这些年,他太难了。我也……”太难了。钟霖把后半句,慢慢咽了下去。
“你有的困惑,我都有过。但我相信一句话,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第140章 闹剧上场(二)
钟霖的声音有点沙哑,说着说着把自己给感动了,几乎掉下眼泪来。
“其实最近,我和吴梁都看到了希望。就是你,休休,从你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他改变了很多……虽然他的话少,不善倾诉,但是我们在他身边的人都看得出来,他在努力,努力走出那个正在吞噬他灵魂的抑郁阴影,他努力去笑,去对人好,对关心自己从来不关心的一切,甚至他都开始偷偷健身了……”
钟霖的眼睛完全红了。
“你没有接触过抑郁症患者吧?应该没有,你生活得太阳光了,你应该很难想象他们暗无天日的生活,每一天都度日如年,找不到存在的意义——你不是问过他吗?为什么宅,不肯出门。为什么不愿意跟人相处……这些就是他最真实的反应啊。但是现在,他已经在改了,在改了……”
于休休被他说得心里发颤,汗毛都竖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身子发紧,整个人如若灼烧,却说不出话来。
钟霖是对的,她不了解这个病,在她这里,抑郁症……可能是因为吃不到想吃的火锅,有点惆怅,或者掉了钱包的惶然,生和死的感受?大概只有在梦里了。
“休休。”
钟霖语气低沉,“他是冷漠的,高傲的盛天总裁。但他也是脆弱的,无助的,一个困在阴暗世界里走不出来的可怜人。他不是和我们一样的人,他可能想不到那么多的事。”
说来说去又绕回来了。
于休休:“你说这些,就是为了帮他圆谎吧?”
钟霖愣了愣,气笑了,“我像这样的人吗?他都要死了,是能给我多发点奖金,还是能给我点遗产啊?”
一个死字,重锤般落入于休休的耳朵。
像是摁开了某个开关,她抿了抿唇,眼眶突然滑下眼泪。
“你是。你就是个骗子,你在骗我。他不可能死。”
钟霖瞥她一眼:“刚才医生说,他的求生欲,很弱。”
这一瞬间,于休休几乎感觉不到自己在呼吸,“我能见见他吗?”
钟霖摇了摇头,“这个我说不好,要问医生的。”
……
医生拒绝得很彻底。
不论于休休怎么哀求,都不肯让她进去见人。
这场急救整整进行三个多小时,就在于休休心肝俱裂的时候,终于结束了,但医生没有带来好的消息。
他朝钟霖摇了摇头。
钟霖整个人呆了,“不行了?”
医生说:“目前还没有醒过来,怕是……够呛。”
“不不不!”钟霖焦灼地拉着他,声音吼得大了一点:“够呛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他是谁吗?知道他的命有多金贵吗?”
医生皱了皱眉:“我们尽力了。在医院,每个人的命,都一样金贵。可是,无能为力的结果,每个人都得承受。”
于休休抢过话来:“医生,我能进去看他吗?”
医生转头:“你想要他的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