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心思一动,又定神一查,得知今日巡海较之平常早了两个时辰有余,眼下之处离海角天涯不过万里,一个时辰便可打个来回,再一个时辰用来观景应是足够。飞渝心痒难止,便喝令手下在原地不动。等他两个时辰,他有要事要办。手下见无事可做,也懒得理会飞渝去向,纷纷应了一声便下潜到海水之中。呼呼睡起了大觉。
飞渝也是担心两大海水的合击之力,当下也不敢潜水飞行,便现出本体紧贴海面,快如流星般朝海角天涯飞去。一口气飞了多半个时辰,耳边便猛然听到一阵巨大的轰鸣之声传来,犹如万马奔腾,又如海水倒灌,声势颇为惊人。飞渝心中一喜。海角天涯只怕不远了。
又行得片刻,耳边的轰鸣之声愈加震耳欲聋,直令人血脉贲张。心神失守!飞渝只觉胸口气血翻腾不停,差点控制不住,失神跌入水中。惊慌之下,忙以护翼掩盖住耳朵,将这轰鸣之声隔绝在外,这才得以稳定了心神。
好险!飞渝暗叫侥幸,怪不得一众水族无人敢来此处,原来这声如雷震的轰鸣巨响竟有如此之威,若非他本体天生有护翼可护住双耳,只怕方才便已被震晕,跌落海水之中,顺势之下便被海水带入深洞之内。这不知几万里之深地深洞一经跌入,焉有命在?
飞渝当下收起玩耍之心,又小心翼翼前行了小半会儿,忽觉耳边一轻,仿佛瞬间天地安静下来,忙打开双耳的护翼一听,咦,飞渝顿时惊奇地发觉,虽是眼前一片水气浩荡,显然已经接近海角不足数里之遥,耳边却无一丝轰鸣声响,静得有些吓人,连一丁点浪花飞溅之声也听不到。
当真是咄咄怪事,这一响一静转化之突兀令飞渝一时无法适应,好在飞渝过不多时便收敛心神,又前行了片刻,猛然间眼前一暗,犹如天塌地陷一般令人头晕目眩。定睛一看,眼前出现一处一眼望不到边的巨大洞口,海水汹涌不停如银河落天齐齐奔入深洞之中,激荡得天地之间水气弥漫。
再向远处眺望,果如前人所言,便如天地在此处相交一般,真不愧为天之涯之称。
亲眼目睹如此奇景,飞渝一时心情激动莫名,凌空飞行于水面之上,却不敢再前进半步,离深洞边缘尚有数百丈之遥,他不再冒险靠近,唯恐被卷入深洞之中,白白丢掉了性命。
置身于云气弥漫之中,遥望海角天涯,飞渝心是暗暗感叹果然不虚此行,如此天地造化的奇异之地,当真是匪夷所思,即便是天生神人,在天威面前也是渺小如同草芥。
感慨多时,飞渝忽然惊醒只怕时候已至,掐指一算,便急急无限留恋地多看了几眼海角天涯,然后一转身便飞离此地。这一次飞渝有了前车之鉴,自然主动护住双耳,一直等过了这片声若雷霆之怒的区域,这才打开双耳,听得逐渐远去的巨大轰鸣之声,飞渝又前行了数百里,终于又忍不住悄悄回头一望。
这一望不要紧,直让飞渝疑心他是否心神激荡之下有些眼花。只见身后奔腾不息的海水之中,赫然之间有一物件起伏不定,再细心一看。犹如一人伏在海面之上,随波逐流。眼见就离一泄千里的两大海水交汇之处不足百丈,若是被卷入两大海水的合击之中,须臾间便会被席卷直下,带入深洞之中。
飞渝身为巡海使,救人本是职责所在,当即只微一迟疑,便疾飞向前。紧赶慢赶,堪堪在此物被卷入合流之前一伸手便捞在手中,随后用力一提……却发觉此物入手甚轻,虽远看如同人形,从水中拎起才豁然发觉,却只是一件青色地道袍!
飞渝不禁一时失笑,只当在此偏远之处还能救人一命,不想却只是一件破旧地道袍,只怕道袍的主人早已不知身在何处了。飞渝如此一想,便要随手将道袍扔回水中。手刚扬起,忽然脑中一闪,蓦然间想起日前东海龙宫曾告示四海周知,中土三元宫掌门灵动和无天山神女戴婵儿在东海失踪,有知其下落者请速告东海得知,必有重赏。
这道袍,莫非正是三元宫灵动道长之物?
四海虽是各自为政,但一众水族也是自知四海以东海为首,且四海一体,一海有事。三海相助,是以飞渝想到此处,心知当初东海发此公告言词迫切,定是极为重要之事。当下也不犹豫,一刻不停飞回手下守候之处,令一众手下即刻用全海传讯之法通知东海龙宫,说在海角天涯发现青色道袍一件,请东海龙王示下。
所谓全海传讯之法乃是四海之间最快的一种传递音讯之法。四海之大,不知几百万里,即便龙王驾云飞行,若要从北海最远之处飞到东海龙宫。只怕也需要十天半月。
而四海之中,有一类细小如手指的小鱼名双黄鱼,虽是极为弱小,却胜在数量极其庞大,四海海水之中三尺之内必有一条。且双黄鱼之间相互交流以光为声,又称光音鱼。若两鱼有事,一鱼全身放光,另一条立时收到,极为迅速。
飞渝命令已下,手下不敢怠慢。只见一名虾将出列,用手中兵器在海水之中只轻轻一搅,忽见海水翻滚之间,一条寸长的双黄鱼跃入虾将手中。虾将也不说话,双眼放光数次,双黄鱼虽无法力,却也懂得虾语,当即身放黄光回应。
虾将施法完比,将双黄鱼放入海水之中。只一入水,双黄鱼便全身放光数次。其身上光亮未暗,三尺之内便又有一双黄鱼全身黄光亮起。如是一传二,二传四,片刻之间,若以千里眼的神通望去,只见海水之中隐现一道三尺之宽的黄色亮光,以天仙不及的速度向远处传递,一闪之间便已有数万里之遥。
传讯完毕,飞渝情知双黄鱼传讯虽是迅疾无比,但此地离东海龙宫只怕有数十万里之遥,若是龙宫的传讯宫再耽误片刻,这一来一回恐怕也需要一些时候,于是便令手下原地待命,又派出一人先行返回北海龙宫,将此事告知北海龙王倾北。
再说这东海龙宫的传讯殿内,今日地值守官名右惑,本体乃是一头千年章鱼。这右惑生得额头和双眼都甚是宽广,一望之下倒也颇有些威武之象。右惑力大无比,法力高强,不过空有一身本领却无人赏识,终日在这传讯殿中守护传讯台,是以也是有些郁郁不得志,难免落落寡欢。
好在右惑此人虽是自负,但向来忠于职守,这一日正在传讯殿中来回踱步,人在殿中,一颗心却早已跑到十万八千里之外的海上,正遥想一人乘风破浪,大战四方之际,忽然间传讯台上“叮咚”一响,一条双黄鱼突兀间跃上传讯台,身上黄光不停闪动,显是有要事要传。
右惑不由一愣,龙宫的传讯台日常虽是也是传讯不断,大多都是各地巡海使传回诸多政事。如今四海升平上千年,并无大事发生,所以右惑初见双黄鱼现身,不免心生疑惑,素闻双黄鱼传讯瞬息万里,非至关重大之事一般轻易不用,便是右惑值守传讯殿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到双黄鱼现身传讯台。
右惑不敢怠慢,忙命手下懂得光音之语的虾兵将双黄鱼所传讯息接收完毕,形成文字。右惑拿过一看,不由嘀咕说道:“北海巡海使飞渝在海角天涯之处发现一件破旧道袍,如此小事,竟动用双黄鱼传讯,当真是小题大做!”
说完,右惑随手将传讯薄扔到一边,坐回椅子上,摇摇头说道:“好不容易见到一次难得一见地双黄鱼传讯,却是为了一件道袍,晦气!我还以为北海有龙子造反龙王要东海急发救兵,哼,这个北海巡海使飞渝当真是未经大风大浪,一件破旧道袍也这般紧张,又不是什么稀世珍宝……”
忽然间右惑想起什么,猛然顿住,急急翻看传讯薄,一眼便看到前些时日东海向三海传讯,要寻找三元宫灵动掌门下落的传讯日志,右惑愣了片刻,突然用力一拍脑袋,说道:“右惑,活该你也不得志,如此大事也记不住,还不如远在北海的飞渝为人机智,一见道袍便想到了三元宫灵动掌门!当真该打!”
又用力打了自己几下,右惑也顾不上逐级呈报的规矩,当下硬闯水晶宫,当面将此事禀报倾东得知。倾东一听之下顿时又惊又喜,不但没有责怪右惑的擅闯之过,还令他立时传讯给飞渝,命飞渝即刻将道袍送到东海,若再有音讯,右惑可以直接面见龙王,无须再经手他人。
右惑闻言大喜,龙王金口一开,日后他可随时面见龙王,升迁应是指日可待,当即兴冲冲返回传讯殿,速速回讯给飞渝。
飞渝接到回讯,也不敢耽误,命其余手下先行返回北海,他将道袍贴身放好,振翅间便朝东海方向疾飞而去。
待飞渝和一众手下走后不久,天色渐暗,一轮明月悄然升起在北海之边。若是有人此时站立在海角天涯张望,只怕会惊讶地发现,月色朦胧一片,与弥漫不散的云气相映成趣,恍如仙境。又过了不知几时,明月渐渐升高,蓦然,深不可测的深洞之中突现光芒闪动,光华流转间,一个婀娜曼妙的人影竟从深洞之中缓缓升起,凌空悬浮于深洞之上,举头望月,痴愣半晌,轻启朱唇唱道:
“北海明月独明,天涯谁共与梦!”
第四卷 念奴娇 第二章 - ~心系中土,却话南海珊瑚~
再说清虚宫外张翼轸听了倾颖所说,心急之下,连同青丘一起,急急返回东海龙宫。略过青丘初入龙宫的惊讶和愕然不提,张翼轸却不放心,非要亲自面见传讯宫问个清楚不可。
待听清右惑将事情再详细复述一遍,张翼轸倒也没有忘了礼数,拱手谢过右惑,惊得右惑连道不敢,慌忙跳到一边。张翼轸又微一思忖,说道:“右惑,此事事关重大,不可马虎,你且在此亲自守候,一有消息,便即刻禀告,可是记好了?”
右惑心思玲珑,见四海仰慕的倾颖公主在此少年身旁,微笑而立,目念柔情,岂能不知这少年如今在龙宫身份地位尊贵无比?且上次与无天山一战,龙宫被压迫数千年,终有此次扬眉吐气之役,是以右惑心中对张翼轸也是敬重得很。听张翼轸这般吩咐,右惑不敢丝毫迟疑,当即领命。
张翼轸一时心急,出口便命令下去,话一出口不免有些后悔,毕竟他并非龙宫之人,怎能号令龙宫神人!是以冲倾颖一笑,说道:“我一时关心则乱,方才一番话,还是由倾颖之口说出为好。”
倾颖脸上笑意正盛,却不理会张翼轸的说词,答非所问地说道:“翼轸,你还当自己是龙宫外人么?”
几人来到龙宫,见过倾东等人,张翼轸先将青丘与众人介绍番,随后便将他到中土之行说了一遍。只听得老龙连连摇头,叹息说道:“那罗远公言行明明漏洞百出,中土道门众人却又偏偏对其深信不疑。如此看来,这上仙之名还当真管用得很!”
“罗远公能令天下道门信服,依我看来,原因有二。”
却是青丘越众而出,微向老龙施一礼,侃侃而谈说出心中推测。
“一者,中土道门千年以来不见有人晋身地仙,罗远公只一现身便是地仙顶峰修为。自然令道门中人惊为上仙,无不震惊之下心生服顺之意。此乃先入为主。”
“二者,罗远公现身清虚宫时,伤势在身,试问世间有谁能够击伤上仙罗远公?只怕没有,是以罗远公开口说出是张翼轸和戴婵儿暗算,众人自然一听之下便心生信服,若非张翼轸和灵动十分熟悉,又得戴婵儿这般与地仙修为相当的神人相助,又怎能近身地仙身前并将其杀死?如此一说。罗远公故意露出破绽之处,反而更令人推测其中隐情,众人自然会想,上仙上应天机,怎会说出这般不合情理之事?定是众人修为不够,不足以揣摩其中深意。再者,众人无论信与不信,都不敢向上仙质疑,是以罗远公才敢如此明目张胆将此事公告天下。”
青丘虽是颇为忌惮龙王之威,但一听到龙王开口说到罗远公之事。青丘一时难耐心中推测,当下也顾不上失礼,当场说出。
说完,见众人皆是微微颔首表示赞许。青丘得了鼓励更是将一路之上心中琢磨的惊人想法大胆说出:
“只怕罗远公此举还另有深意……也只是我的推测,是否如实还有待日后验证。罗远公将此说法抛出,也是有心查看天下道门中人有几人信他,又有几人疑他。若他想最终令天下道门齐心归服,心有疑虑之人,便是罗远公首要除去之人!”
这青丘果然厉害,前后对照并经一路深思,突然间抛出此话。顿时令众人大吃一惊。尤其是张翼轸。略一思忖也是察觉到其中厉害之处,灵空便是罗远公首当其冲要除去地第一人。若是青丘所说当真属实。只怕日后中土道门中人,不定有多少人会被罗远公以各种理由除掉。
如此一想,张翼轸便更是迫切期待北海巡海使送来的道袍,若真是灵动师伯之物,多少也有了一丝希望只要灵动师伯能够回到中土世间,登高一呼,天下道门中人应是无不响应,到时罗远公便会声名扫地,一切难题迎刃而解。
倾东本来对青丘并未在意,只当是张翼轸旧友,察觉到他一身修为不过人仙境界,全仗玄龟珠才来得东海龙宫。不料听他将罗远公之举一一剖析,竟也分析得头头是道,不由顿时对青丘刮目相看,心道看此人年纪不大,以凡人几十年的经历竟有如此见解,倒也不可小觑,当即收起轻视之心,冲青丘一拱手,说道:
“青丘道长所言极是,深得我心。翼轸年纪尚轻,于复杂局面错综局势之中难有慧眼可看出关键之处,眼下得青丘道长相助,当为一大幸事。他日诸事有成,青丘道长可为我龙宫座上宾!”
青丘焉能不知老龙爱护张翼轸,对他生起拉拢之意,不由心中暗叫惭愧。他被张翼轸所制,这少年与人介绍之时,却从不提及此事,只以友人相称,如今又得龙王看重,青丘不免有些汗颜,忙道不敢,答道:“我相助翼轸其实也有一已之私,既然翼轸不提,也是他为人坦荡,不愿揭人之短。青丘两世为人,有此机会若不再自重自爱,他日沦陷万劫不复之地,也是活该。”
听青丘说得言重,龙王不免愕然,青丘情知龙王心中疑惑,当下一笑,也不隐瞒,将他的来历详尽说出,数次要害翼轸性命也和盘托出,没有一丝遗漏。
倾东听完,看看青丘,又看看在一旁和倾颖说些什么的翼轸,愣了半天,才恍然一笑,说道:“不成想翼轸与青丘道长还有这番波折……翼轸此子,倒越来越让老龙我看不透了,明明不过是一个少年郎,却有这般超凡脱俗的心性,换作他人,莫说还将道长你留在身边,只怕当场便杀了。”
青丘点头称是,叹道:“说来惭愧,我游荡于阴阳之间时,一心便想若能夺舍重生,一定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出来。不料夺来夺去,最终却被禁锢于如此老朽的一副残躯之内,只怕也是天机莫测,合该我如此。不过既然下定决心以后追随翼轸,青丘虽是不才,但也记得千年前也是老谋深算之人,现今神识受损,虽是不比以前思维敏捷,但若说到相助翼轸一二,还是有此信心地。”
老龙一愣,低头一想,说道:“神识受损?南海极热之地盛产火珊瑚,此火珊瑚此生长于海底地火之处,以海水和地火相激之时的热气为生。火珊瑚极其稀少,据说整个南海也不过十株。这火珊瑚极为怪异,千年一泪万年一珠。一滴珊瑚泪可令神识厚重数倍,一颗珊瑚珠更是可令鬼魅一类无形无质之体变化为实体,皆是难遇难求的异宝。不过么……”
老龙说到此处,讪讪一笑,说道:“老龙我与南海老龙倾南脾性不和,极少来往,否则说不得我开口相求一滴珊瑚泪,倒也不是一件难事,只是眼下却无由头,若是平白去要,不定那老龙又如何损我一番,嘿嘿!”
青丘忙谢过倾东好意,惶恐说道:“青丘怎敢劳龙王大驾挂念此事,不过是些许小事,再说青丘神识受损已久,只怕再有灵药也无济于事。不过如此也好,也让我无法想起前事,不再将千年之前的恩怨挂在心头,也算好事。”
老龙听青丘有如此想法,也是表示赞同。二人倒也聊得投机,说了不少人情世故。青丘毕竟经历颇多,且为人也善于思忖推测,因此甚合老龙心意,不觉聊了半晌,颇有相见恨晚之意。
再说这边张翼轸与倾颖说起这几日情景,又说到玉成化身为他在家中尽孝,一时也是感慨良多。倾颖却是劝慰说道:“玉成与你心意相通,有他在二老跟前照应,你也好安心处置灵动和婵儿之事。只是如今偶得一件道袍,是否灵动掌门之物还在两可之间,但毕竟也算有了一丝念想。只是婵儿时至今日却无丝毫音讯,也别说,以前与她争斗不休,如今倒还真心想念她。”
说到婵儿,张翼轸猛然想起画儿仍未化形而出,忙暗中自责一番一时事情众多,竟是疏忽了画儿。从身后取出画卷,交到倾颖手中,这才将吴沛偷走画儿一事一并说出,只恨得倾颖紧咬银牙,手持画卷,俏脸立时笼罩一层冰霜,说道:“好个恶贼吴沛,如此胆大妄为!若是画儿真有个什么闪失,休我翻脸无情,水淹华山!”
倾颖在张翼轸面前向来温存似水,一向柔顺,方才一番狠绝之话一说出口,也是杀气微露,令人悚然心惊。张翼轸暗道,一直以来他只当倾颖是个性子飘逸如云的女子,刚刚威势显露,才让他一时震惊,原来倾颖还有如此刚强的一面!
这也难怪,虽是倾颖在他面前作小女儿态,但倾颖毕竟也是令四海水族仰慕的龙宫公主!
倾颖将画卷打开,见物思人,一想到她后来因去别外寻找翼轸而少去三元宫,不再与画儿作伴,竟是令吴沛这个恶贼得了空子,害得画儿如今不能化形而出,不由一时心伤,眼泪簌簌落下。
那边老龙正在青丘说话,猛然间感觉气氛不对,扭头一看,却是倾颖正独自落泪。老龙嘿嘿一笑,来到近前问道:“翼轸,你如何欺负我家倾颖,令她伤心哭泣?”
未等张翼轸答话,老龙的目光落到画面之上,顿时“咦”了一声,随即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三分图!”
第四卷 念奴娇 第三章 - ~老龙回顾,再忆三分图谱~
听老龙张口叫出名字,张翼轸怦然而惊,急急问道:“伯父可知此画来历?”
老龙却是一时愣神,没有理会张翼轸所问,双眼紧盯着画面看了半晌,才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不错,果真是三分图。这三分图,倒是颇有些来历的,翼轸,你倒说说,此图你从何而得?”
青丘见众人议论不止,也近前前来一观。上次在太平村前的树林之中,玉成和张柏子手持画卷助画儿脱困之际,青丘站得远,并未看清画卷所画内容。如今离得近看得清,只看了一眼,青丘便觉头疼欲裂,蹬蹬蹬倒退三步,“扑通”一声竟是坐到了地上。
青丘这一反常之举,直把众人震惊得目瞪口呆!
过了片刻,张翼轸惊醒过来,忙向前扶起青丘。青丘犹自后怕不已,远远瞥了画卷一眼,心有余悸地说道:“只怕此画卷我生前也曾见过,且与我有莫大的干系,只看了一眼,便觉心神激荡难安,神识几乎脱体而出。只是我神识受损,隐约只觉此画无比熟悉,却始终想不起到底在何处见过又因何令我惧怕……”
竟有此事?张翼轸暗暗称奇,原本他只以为此画不过是三元宫阁楼之中一幅普通画卷,也不知是哪位前辈掌门随手放置在阁楼之中,只因天地机缘得了日月精华才化形而出,不成想先前不但在真平住处发现此画地另一版本。且连倾东和青丘都认得此画,如此看来,此画颇多古怪之处。
青丘虽是惧怕画卷,却又想听听此画的来历,是故远远坐在一旁,静候倾东开口。
张翼轸先是将画卷来历简要说了一番,倾颖在一旁也不时插上几句,等二人说完,倾东微微点头,说道:“此图名三分图,是指此图一共三卷。此卷所画之人为正面。另外两卷则为侧面和背面,相传若是三卷合一,便有大事发生。”
“是了,我说怎的如此奇怪,在极真观真平道长之处发现画卷,除去画中人物为侧面之外,无论大小还是画面背景均一般无二。如此说来,倒不知这第三卷画卷现在何处?请问伯父,此画莫非伯父先前在哪里见过?”
却是张翼轸想起前事,插话说道。
老龙微一沉思。目光望向远处,点点头说道:“我何止认得此图,此图与我倒是有莫大的干系!此事说来话长,仔细算来只怕已有千年时光了。当时我统领东海不久,正值四海各自一体,互争高下之际,我便想大展身手施展一番作为,自是踌躇满志,意图一统四海,所以当时招贤纳士。广开东海之门,忽一日,东海龙宫之内来了一对奇特的客人。”“说是奇特,是指这一对客人衣着华美。举止彬彬有礼,二人一男一女,神态亲密,俨然如同新婚夫妇。老龙我当时心中生疑,虽是我无法感应到二人的一身修为,但二人能轻松自如地来到东海龙宫,即便是地仙修为,也需要身负避水法宝才可来得。不过二人周身上下又无仙气缭绕。显然也并非飞仙。是以我打定了主意,只当二人是身具法宝的地仙。”
“我还未开口问清二人来意。那男子便主动开口说道,他可助我东海声威日益浩大,却有一个条件。我一听之下自然来了兴趣,忙问是何等条件,只要不违背天规天条,一切好说。不料那男子却从身后拿出三卷画卷出来,面露微笑,说出了一句话。”
“那男子说,我只需要将这三卷画卷分别放置到天下三大道观之中即可,并说此图名三分图,特别指出人物侧身放置在极真观,人物正面放置在三元宫,人物背影放置在清虚宫,万万不可放错。如果此事完成,他便可授我一计,保我东海数百年内日益强盛并远超三海。我一听之下自然心动,却又不信竟有如此好事送上门来,莫非是个陷阱?”
“那男子竟似知道我的心意一般,先将我东海之优势一一说出,又详尽将其余三海的有利与不足之处也一一摆明,随即话题一转,一语中的点出如何令东海在四海之中脱颖而出,令我一听之下当即欣喜若狂,此人不论修为高深与否,单是这份眼光已是绝世高人。由此我不再怀疑,便信了男子所言。”
“自然还有一丝疑问不解,那男子倒也痛快,将我心中的不解一一解答。说他不便出面现身中土世间,之所以选择东海而不去其余三海,只因东海离他近一些。若是我不按照他的要求去做,他也自有办法和其他三海相谈,总有一海会与他达成一致。”
“我自是不愿让此人助其余三海强盛,再说此事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当即应允下来。那人笑意吟吟地说,他会在龙宫等我送画归来,然后便在一旁细心温柔地和女子说起话来,不再理会我。我受此冷落也不恼,心知此男子必定有奇异之处,当下也不迟疑,命令手下好生招待二位贵宾,当即出海驾云前往中土三大道观。”
“事情比我想象中顺利得多,我先到极真观将侧面画卷悄悄放置在极真观的藏书阁,然后又依次到三元宫和清虚宫放好画卷,一切处置妥当,也不过用了小半日光景,便即刻返回了东海龙宫。一到龙宫,却听手下禀报说是华服男女已然不辞而别,临走时未发一言,转身便已不见,众人也不及反应。我一听便知此人只怕已经感知我已将全部画卷放置妥当,是以才就此离去……转眼千年已过,此事我早也淡忘,不成想今日竟又得见三分图,当真是大出意外!”
华服男女?张翼轸听了却是脑中轰然一声巨响,顿时呆立当场!怎的倾东所说的二人听起来竟与爹娘口中所说的男女客人这般神似?是他一时错觉还是真是相同的二人?张翼轸神思恍惚间,连倾颖喊了他数次也未听到。
直到倾颖一拉他的胳膊,张翼轸才恍然惊醒,见众人都目露疑问,忙愧然一笑,说道:“失礼,方才一时想起一件与此事有所关连之事,一时失神……请问伯父,那华服男女长相如何?”
老龙一愣,显然不明白张翼轸为何关心人家相貌,不过还是想了一想答道:“年深日久,我倒也记不分明了,只依稀记得此二人都生得绝美异常,衣着华美无比,其他倒并无多少印象了……怎的翼轸,此二人与你身世有关么?”
到底还是老龙人老成精,只一猜测便言中关键之处。张翼轸点点头,说道:“只可惜当时我只是婴儿,若是年纪大一些能够记得二人相貌,再细细对比之下,应该也有些结论出来……也罢,此事倒也不急,眼下还是看看如何令画儿化形而出更为要紧!”
想到上次借助温玉的清凉之意和龙息的化润之意将画儿由画卷之上唤出,如今体内清凉之意和龙息全无,张翼轸腰间温玉仍在,只是再无灵性,只怕也是无用。略一思忖,便道:“倾颖,不如由你来将龙息注入画卷之中,以龙息化润万物之意理顺画卷之内的灵性,看能否助画儿化形?”
倾颖应了一声,双手各持画卷一端,只一动念,龙息便瞬间注入画卷之内。只觉画卷之内一片风清朗朗之意,并无一丝混乱之象,灵气充沛灵性充盈。龙息注入并无大用,不过略微增加了些许风云激荡罢了,犹如风吹水面,随即波过无痕。
倾颖又试了片刻,只好无奈收回龙息,说道:“画卷之内并无混乱之意,一片祥和之气,却为何画儿不得化形而出,是为怪事。倾颖也无法可想了!”
老龙倾东也依样拿过画卷试探一番,也是奇道:“怪哉,画卷之内无比和顺,灵气与灵性都已具备,即便无须外力相助,也可化形而出。既然一切正常且不见画儿现身,只怕……”
“只怕是她本人不愿现身相见!”
却是青丘一脸老成地笑着插话。
怎么会?张翼轸一时惊诧,画儿怎会避而不见,除非……除非她气不过,怪罪他弃她于不顾而独自前往东海?这般想着,张翼轸也是感到有愧于画儿,想她如此孤苦伶丁一人如何日夜难安,如何担惊受怕,又如何被吴沛恶贼偷走,差点魂飞魄散,如是种种,一时不免感叹,从倾东手中接过画卷,眼中柔情万千凝视画中女子,轻声说道:
“画儿,若是你怪罪主人师兄,我也无话可说,若你灵性有知,可否向翼轸示意,好让我知道你安然无恙,可好?”
说完,目不转睛地看了画中女子半晌,却不见有丝毫反应。张翼轸只得叹息一声,情知若是画儿不想现身相见,却也无法可想。只好双手一合,缓慢地将画卷合在一起,正要将画卷交给倾颖,好放在龙宫藏好,总比他带在身上安全一些,却一抬头,发现眼前几人皆目瞪口呆地看向他的身后!
第四章 - ~画卷有主,惊见缚形之术 张翼轸尚未回身,便已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呼:“主人师兄,可是想死画儿了!”~
刚一回身,只觉一阵香风扑面而来,直扑入怀,随即听得画儿语带哽咽地说道:“好一个狠心的主人师兄,竟是扔下画儿不管不顾,让画儿被坏人捉去,你……你不要画儿了么?主人师兄,你到底去了哪里?你有没有受伤?你一切还好罢?你有没有想画儿?”
画儿快语如珠,眼泪纷飞不停,活脱脱如同一个十几岁的孩童向哥哥撒娇,向亲人讨爱,直让张翼轸眼眶湿润,轻扶画儿后背,心中五味杂陈。还好,画儿一切如故,还是那个犹如小儿的画儿,还是那个如同小鸟依人的画儿,还是那个将他当成唯一亲人的画儿!
哭闹了半晌,画儿这才将头从张翼轸肩膀上抬起,看了张翼轸半晌,才点头说道:“主人师兄没有瘦,修为比以前精进不少,咦,好象还多了许多画儿不知道的灵性。主人师兄好厉害,怪不得不带画儿一起去,原来是自己躲起来偷偷修习道法了。”
张翼轸见画儿不但现形且身形较之以前更加凝重,心情大好,回头一看,只见倾颖、倾东和青丘均是一脸很笑意地望着他们,当即将画儿领到倾东和青丘面前,介绍画儿与二人相见。
画儿显然在张翼轸离开期间跟随九灵和灵空二人。也学了一些礼节,竟是向二人施了一礼,虽是姿势不雅,却也像模像样地学得七八分,惹得众人大笑不止。
撇过画儿再向张翼轸絮叨无数闲话不提,再说众人寒喧过后,张翼轸才得空细心感应画儿,立时大吃一惊,讶道:“画儿,你可知自己修为大进,已达成形之境?”
画儿摇摇头。一脸不解地说:“画儿也不清楚怎么回事,被吴沛逼回画卷之内以后,画儿就一直在沉睡之中,只觉无日无夜无天无地,也不知沉睡了多久,期间也感觉有湿润之气掠过,一时也令画儿感到神清气爽。正在此时忽然听到有人呼唤画儿的名字,猛然间神识无比清醒,连天地也比以前清晰了许多,定神一听竟然是主人师兄。画儿当即现身出来相见……等等,主人师兄你说画儿已然成形?”
画儿这才猛然惊醒,略一感应,当即得知与画卷之上一直无法断绝的一缕神识连接已经全然不见,顿时大喜过望,嘻嘻笑道:“画儿成形而出,也就是说以后不再受画卷牵制,主人师兄,你以后走到哪里画儿便跟到哪里,看你还有什么理由赶走画儿。哼!”
倒没想到画儿成形而出首要想的便是不离张翼轸左右,倒让张翼轸哭笑不得的同时又心中生暖,倾颖也在一旁打趣道:“画可要看紧你的主人师兄。省得他到时再丢下我们二人,不定又偷偷跑去了哪里!”
画儿一听立时神情紧张,一把抱住张翼轸胳膊,说道:“主人师兄,你想偷跑到哪里去?可不要再丢下画儿不管,否则画儿会哭鼻子的!”
张翼轸被画儿缠住,只好瞪了倾颖一眼,倾颖却假装没看见。将头扭到一边。心道谁让你丢下我们不管,如今也该被画儿治上一治了!
无奈。张翼轸被画儿缠了半天,好说歹说才将画儿哄得眉开眼笑,一抬头,看见倾东和青丘一脸促狭的笑容,张翼轸只好尴尬地笑笑,说道:“这画儿,生得如同孩童心性,心思单纯无比,还得哄骗才成。”
青丘笑了一笑,忽然愣住,问道:“这木石化形得天地造化而成人形,树木巨石倒还好说,本是无主之物,这画卷之人所画女子若真有其人,这画儿与那女子生得一模一样,二人若是相见,又如何相对?”
到底还是青丘为人善于思忖,只一闪念间便想到此处。张翼轸闻言又拿起画卷,打开一看,画卷之上女子仍在,显然画儿成形而出之后,如今画卷对她来说已然无用,画儿现今模样也只是借助画卷女子相貌而成,二人不过相貌相同而已,除此之外,应是再无丝毫联系才对。
张翼轸说出心中所想,倾东也是点头赞成,青丘却是苦思良久,忽然眼睛一亮,说道:“依我看,这画卷共分三卷,唯独此正面画卷得以化形而出,只怕其中还是有些蹊跷之处。且上次张柏子所言此画卷两端画轴非凡间树木所制,吴沛炼化画卷不成,定是触动了此画卷的防护法术。而画儿由此成形而出,说不定也是因为其上的防护法术所致。如此推测,或许独独这正面画卷别有玄机。敢问龙王,当时送画到三大道观,可否留心三卷画卷之上是否都有灵气逼人?”
被青丘一问,老龙一时愣住,想了一想才一脸尴尬说道:“当年我一心只想将画卷送到即可,哪里会细心去想画卷之上有何古怪?说实话,事到如今,我都不知那华服男女要我放置这些画卷有何用处!”
停了一停,老龙又自嘲地一笑,说道,“倒是那人的法子管用得很,我一经施展,不出数百年,东海便俨然成为四海之首,应该说,那人的计策功不可没。”
青丘又苦思一番,终究还是所知信息太少,无法推断出来一个结论,只好作罢。不过老龙倒对青丘地善思之能大加赞赏,言谈之中颇有惜才之意。
几人又等了少许,还是不见北海巡海使将道袍送来,张翼轸不免有些心急,倒是倾颖劝慰说道:“那海角天涯离东海龙宫颇远,北海巡海使飞渝飞行之疾不下于龙族,照寻常推算,应在一个时辰内必到。”
张翼轸只得耐住性子,正和画儿说话间,忽听身后传来一声高喊:“姐夫,你回来了怎么也不知会我一声,可叫我一顿好等!”
来人正是一脸兴冲冲的倾洛。
三步两步来到张翼轸面前,倾洛正要开口说话,猛然间发觉站立一旁的画儿,顿时如遭雷击,呆立当场,张大了嘴巴,吞吞吐吐说出四个字:“九——天-仙——女!”
见倾洛这副痴呆模样,张翼轸倒未开口说些什么,画儿倒是毫不留情地说道:“瞧你长得獐头鼠目,绝非善类!”
倾洛被一语骂醒,也不恼,“噗哧”一声乐了,说道:“姐姐,若说在下长得獐头鼠目,只怕天下男人都丑陋不堪了!敢问姐姐芳名?”
“谁是你姐姐?”
难得见画儿生气,只见画儿双手叉腰,双目圆睁,气呼呼如同赌气的小孩,恶狠狠地冲着倾洛凶道,“如果你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我将你打回原形,剥你的皮,抽你的筋,你怕不怕?”
倾洛不知画儿生性如此,还以为画儿假装逗他,顿时乐得哈哈大笑,连连点头:“怕,我怕得紧。要不姐姐你现在就将我打回原形,可好?”
画儿哪里知道倾洛所言乃是戏谑之说,当下也不客气,右手在额头一点,随即一扬,轻喝一声:“缚形术,叱!”一点亮光微若星光,疾飞到倾洛身前一尺之处,紧接着“砰”的一声散开化成一层光罩,顿时将倾洛笼罩在内。
画儿也不顾身在哪里,周围之人都是谁,见倾洛一不防备被她收在光罩之中,调皮地冲张翼轸一点头,张翼轸还来得及开口制止画儿,实则他也有意如此,诚心让画儿给倾洛一个苦头尝尝,只听画儿又轻喝了一声:“收!”
只见眼前光罩一收,倾洛便如被网在其中的鱼儿,脸露痛苦之色,身子慢慢蜷缩,一阵光芒闪动过后,倾洛竟是化成一条长约三尺头顶双角的小白龙,在光罩之中左冲右突却不得而出,急得团团转,目光中流露出惧怕之色。
老龙正和青丘谈得兴起,见倾洛过来理也未理客人在此,心中来气,又见他过去不问清楚不看眼色便出口调戏画儿,更觉面上无光。见画儿出手间便制服倾洛,令他现出原形,老龙又于心不忍,只好轻咳一声,以示意适可而止。张翼轸岂能不明老龙意思,忙令画儿放了倾洛,画儿扭头对张翼轸笑意吟吟地点头说好,一转身却又冷若冰霜地对倾洛训道:
“这次先饶你一次,下次再犯,可就是真的剥皮抽筋了。”
画儿脸色前后变化之快,令所人等都忍俊不禁。
画儿一伸手便抓住光罩,然后轻轻一抖,如同抖动一件薄如无物地轻纱。只一抖,光罩便变化为点点星光,消散于无形。
老龙爱子心切,急忙挥袖间卷起倾洛。倾洛在空中打了几个转,落地之时已然变成人形,却是狠狠地瞪了画儿一眼,正要开口讥讽几句,却被老龙厉声喝道:“滚!还不嫌丢人?”
张翼轸见倾洛被画儿整治,心中暗喜,转念一想忽觉有些诧异。先前画儿自化形而出之后,除去会平空飞行和弹琴之后,似乎也并未显露过其他神通,今日这一手神乎其神,一出手便将倾洛这位龙子制服,虽说其中也有倾洛一时不备的缘故所致,却也不得不说画儿手段却也高超。
这画儿,莫非真能无师自通运用法术不成?
老龙颇觉尴尬,过来正想向张翼轸说上几句,忽听门外传令宫急急报道:“禀告龙王,北海巡海使飞渝求见!”
换作平常,一个小小的巡海使是断然不会轻易得见龙王的,今日却事关重大,老龙一听也顾不上方才倾洛之事,立时一脸喜色说道:“速速请进!”
第四章 - ~画卷有主,惊见缚形之术 第五章 - 旧时青衣,谁念昔日情愫~
张翼轸也是再难稳坐,当即站起,众人恨不得一步跨出水晶宫大殿前去迎接。好在飞渝也是神速,外面喊声刚落便已然显身到众人眼前。
飞渝虽未见过东海龙王,但凭借鱼类对龙族天生的感应便一眼看出为首的老者正是传闻的东海龙王倾东,当即深施一礼,说道:“北海巡海使飞渝参见东海龙王!”
老龙一挥手一股水流将飞渝扶起,也顾不上失礼,急急说道:“不必多礼!道袍在何处,速速拿来!”
飞渝不敢怠慢,忙从身上拿出叠得方方正正的道袍,双手交给倾东。倾东伸手接住,用力一抖,道袍随即打开,但见上面破洞无数,似有烧焦痕迹。老龙自是知道张翼轸的迫切心情,只扫了一眼便将道袍交到张翼轸手中。
张翼轸心跳如鼓,双手颤抖接过道袍,这一道触目惊心的青,不正是灵动掌门身上的青衣道袍么?其上伤痕累累,也不知灵动掌门经历了怎样的磨难?只是,他为何脱下道袍扔到水中,莫非真的遇害了不成?张翼轸心潮澎湃,竟是一时痴呆不语,双手紧捧道袍,泪水却滚滚落下。
张翼轸正沉浸在悲伤之中时,却听画儿在一旁插话说道:“主人师兄,你拿着灵空道长的道袍哭什么?”
灵空的道袍?张翼轸顿时一愣,急忙再仔细端详手中道袍。想了一想,又将道袍向身上一披,顿时明了。这道袍,果然不是灵动掌门之物!
灵动掌门身材矮小,较之张翼轸还要矮上半头,而灵空虽是生得猥琐,身材却比张翼轸还要高大少许。是以画儿一句话提醒了张翼轸,他将道袍向身上一披,果然是大上一号,如此看来确实并非灵动掌门之物。
但也并不能以此肯定便是灵空之物!
张翼轸便将疑问说出。问画儿如何得知,画儿歪着头想了一想,说道:“画儿也不是十分清楚,只是感应到道袍之上有灵空道长的气息,所以就张口说出了。”
张翼轸看向众人,老龙点头说道:“虽说不是灵动掌门之物,但若是灵空道长之物,也是大事。飞渝,你先下去休息一番,北海龙王倾北若是问起。我自会回他。此事倒也辛苦你了,重重有赏。”
飞渝连称不敢,一脸喜色下去休息领赏而去,留下众人又思忖片刻,张翼轸猛然间下定了决心,说道:“不管如何,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且亲自前往海角天涯一趟,打探一番,灵空师傅也好灵动掌门也罢。都是必救之人。”
“我去!”
“我也去!”
却是倾颖和画儿争先恐后站了出来,都是一副毅然坚决的表情,惹得张翼轸不免头大。这海角天涯据传乃是凶险之地,怎可让倾颖和画儿随同前去以身试险?不过先前经过东海一事。若不应允,这二人又断然不从,张翼轸一时左右为难。
青丘看出了张翼轸担忧之处,心知以眼前形势,若是不许二人随同,只怕也是不行,便开口说道:“翼轸,既然二人执意前往。画儿还好说一些。毕竟认你为主,你点头同意即可。且画儿即便法力不高。但若论及飞空本领,只怕除非飞仙才可相比。至于倾颖么,本是龙女,御水之术也是无比高强,且对四海所知甚深,不过毕竟身为龙宫公主,若无龙王点头,外人断然不好多说。”
老龙听了却是嘿嘿一笑,骂道:“好你个青丘,岂非拿话揶揄我?你当老龙我这般小气么?况且若要非说实话,如今倾颖只怕不再听我这个父王之话了。这女生外向,谁人不知?”
倾颖这次却未脸红,昂然说道:“父王,若说熟知四海各处,翼轸自然无法与我相比,我随同翼轸前往,也是理所应当,父王有何话说?”
老龙连连点头,一脸无奈之意,却是笑着说道:“那是自然,你帮翼轸也是情理之中,你若不帮他,反倒失了贤慧之德。父王岂敢有话再说!”
倾颖轻哼一声,却是一脸娇柔之意,目光直视张翼轸,温柔说道:“翼轸,你这次还敢再弃我而去么?”
张翼轸晒然一笑,还未答话,画儿在一旁咯咯笑道:“倾颖姐姐,你好会撒娇,比画儿还厉害,快教教画儿!”
一番话逗得众人哈哈大笑,倾颖更是娇羞无限。
既是决定前往海角天涯,自是不再耽误。青丘自是一同前往,一行四人,张翼轸和倾颖在前,青丘与画儿断后,四人辞别龙王,来到海面之上,认定海角天涯方向,也不多说,各自施展飞天神通,迅疾无比地朝海角天涯进发。
过了小半会儿,几人的飞天本领便显出高下之来。张翼轸清风激荡,一马当先,画儿也是轻松随意地紧跟其后,倾颖驾云在画儿身后数丈之外,而青丘手持绿玉杖,却是远远落在了后面。张翼轸见此情景,心知青丘修为有限,便回身接应青丘,心意一动,清风将他和青丘二人一同卷起,与画儿、倾颖并肩同行。
青丘倒也乐得偷个懒,一路上向几人讲述他游荡阴阳之间所经历的一切,虽说记忆支离破碎,却也有许多惊险之处惹得倾颖和画儿一惊一乍,也多少冲淡了张翼轸心中的沉重之意。
如此飞行了足足一日有余,众人耳中渐渐听到远处传来轰鸣之声,心知只怕海角天涯不足千里之遥了。于是放慢了速度,倾颖便又向众人示警,离得近了。这轰鸣之声可致人晕眩,需得及时闭塞听觉。张翼轸情知他和青丘都可运用法术将听觉瞬间关闭,却是担心画儿不会法术。画儿听了却是嘻嘻一笑,说道:“我不想听,自然就不响了,简单得很。”
青丘只有暗暗咂舌,天地生就地灵物果然非同凡响,常人需要修行无数年才可得到的些许神通,画儿天生便会,且不需道力或灵力支撑。当真是令人感叹天道浩渺无言,也有莫测之能。
倾颖自有水族的闭耳之法,也无须担心。四人有备无患,是以有惊无险地闯过雷声轰响之处,再前行片刻,只觉四周一片寂静,眼前只见水气如山,再远处天水相连,正是传闻中地海角天涯之地。
饶是张翼轸见识过未名天死绝地那般古怪之地,初见海角天涯之下。也一时愕然。但见水天一片,似是天地在此相合,不分彼此,天不见其高,地不见其低,而在此天地相连之处,有一处其深不知几许,宽广不知几千里的大洞,两大海水汇聚一处,化成亿万水花流入巨洞之中溅起无数水气。奇怪的是,即便是一条河沟也有水流哗哗之声,如此浩瀚之水注入深洞,竟无丝毫声响,不由不令人感慨天地之间不知有多少无穷奥秘之处。
众人呆立片刻,惊醒之后,又四下搜寻一番,却是一无所获。四人一商议,便决定分头寻找,每人向外搜索千里左右,不管是否找到蛛丝马迹,两个时辰后在此处汇合。若有危险也不必与对方纠缠,人身安全至上。
倾颖和青丘自不必担心。只是画儿毕竟是第一次单独行动。张翼轸颇不放心,不料画儿却是知道他的心意,说道:“主人师兄,画儿一看之下便知道是好人坏人,打不过,跑还是跑得掉的。再说画儿飞天之能无人可及,就是主人师兄你只怕也不如画儿,一路上,画儿一直偷偷让着你的!”
张翼轸哑然失笑,心想也是,画儿经吴沛一事,也算认清了世间险恶,若不让她独自经历一番,总归也难以心性成熟。便是自己,也是经历东海之事,罗远公污蔑之事,现今也是心性日渐在淡然之中,多了坚韧和隐忍。
眼下只有忍一时,待寻到灵动师伯或时机成熟之时,再将罗远公一举扳倒!
张翼轸等三人离开之后,等了片刻,才认清方向,向前缓慢飞行。数千里海域,若是全力飞行,只须片刻便至,眼下是为寻人,是以以搜寻为主。张翼轸凌空于海面一丈之上,举目四望,同时神识全力外放,一连搜索了两个时辰却是一无所得,虽在意料之中,也难免略有沮丧之意。
忽然又想起一事,心意一动,随即跃入水中,唤醒体内水之灵性,试图与此处海水融为一体,却觉此处水域之水全无半分灵性,连试几次均无法成功,只好作罢。随后飞身空中,心知时辰已过,急忙飞速返回原处。
却见众人已然等候多时,不用开口,张翼轸见众人脸色便知定是没有收获,心头掠过一丝失望之意,表面仍是淡然说道:“灵动掌门也好,灵空师傅也罢,既然失踪定然没这么容易寻到。虽说在此地寻得道袍,却也不知从何处流落至此,是以我等也不必急在一时,多些时日慢慢寻找便是。”
微一停顿,看了倾颖一眼,说道:“倾颖,此处可有小岛可供休息之用?”
倾颖伸手间取出一片贝壳,贝壳平整如镜,其上一片蔚蓝,犹如海水波动。蓝色之间,有无数亮点闪烁,略一对比,倾颖便手指其中一处亮点说道:“离此处一万里之遥,有一座无人海岛,我等可以在此处稍事休息。”
此时天色已暗,明月悄然升起,映照得四下一片朦胧之色。张翼轸情知众人奔波一日,都有些劳累,便要招呼众人飞离此地,前往海岛休息片刻,也好商议下一步如何进行。
众人刚要离开,忽见头顶明月犹如活物一般猛然跳跃至头顶,一道月光猛然从天而降,直射入深洞之内。惊见此等异象,众人一时惊讶万分,顿时站立原地不动。
第四章 - ~画卷有主,惊见缚形之术 第六章 - 息影之术,转瞬天翻地覆~
月光一入深洞之中,只映得水气一片氤氲之色,放射出七彩光华,一时令人眼晕目眩,几人都被眼前的光怪陆离的景象惊呆当场,脚下再也移不动半分。
紧接着,忽见深洞之中云气翻滚不停,犹如云起雾升,随即云雾弥漫间,却有一人长身而立,虽是月色朦胧看不分明,但身姿如风摆杨柳,婀娜多姿,显然是绝色女子。这女子越升越高,升至与海面相平之处,便如在云中漫步一般,在云雾之上轻迈莲步,缓启歌喉,对月高唱:“北海明月独明,天涯谁共与梦!伊人芳踪杳杳,少年决然无情。”
歌声凄婉苍凉,自有一股哀怨自怜之意,张翼轸一听之下顿时惊叫失声:“戴婵儿!婵儿,真的是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