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贫苦平民,也就罢了,左右她们是永没可能,可是,这些富贵人家的女子却是不同,她们有机会。她们可以入学,而皇帝选妃,会从女学里选…那便是她们的机会。

不过,萧统文曾特别关照过,要梁女仪教她们琴棋书画,为的,却是晚晴,因为晚晴不能入学…

“可要早些回来呢,你的绣品还差好多。”洛英看了一眼晚晴的绣品,又转开。对于初学者,晚晴绣得算是非常好的,便是梁女仪也总是夸赞,说晚晴是极有天分的。可是,她的速度,实在慢了些。

一副富贵牡丹,到现在才只绣了一片花瓣出来。

梁女仪看了,大概不会满意吧。短短几天的功夫,她们都怕极了那梁女仪,虽然她长得漂亮,一手绣功更是让她仰慕,可是,她的惩罚也是极重的。

“知道了。”晚晴转出房门,三两步便到了琴儿的房间。

进琴儿的房间,她是从来不敲门的,直接一脚踹开。

“琴儿妹妹,你在么?”话出口时,她已经看到犹如惊弓之鸟的琴儿正猛的从凳子上蹦起来,而她的手,也在同一时间伸进自己的嘴里。

晚晴扫了一眼她面前,果然也在绣花,绣花针正插在布上,刺尖处,有一滴腥红,大概,是被她吓得刺到了手。

“姐,姐姐,你,你怎么来了?”一见到晚晴,琴儿立刻开始紧张的结巴,眼神也像是受了惊的小白兔一样。

“我啊,来拿我的东西啊!”

后姐来了(三)

晚晴嘿嘿的笑了,就像是皇后让白雪公主吃了毒苹果时的邪恶,更像是灰姑娘的后妈将灰姑娘赶去厨房时的得意。

“姐,姐姐的东西?”琴儿的眼神开始闪烁,左望右望,就是不敢看琴儿。

“你不是忘记了吧?”晚晴一皱眉,随即眉开眼笑,“还好,我早有准备。”说着伸手入怀,摸出一张纸来,递到琴儿面前,示意琴儿打开来看。

琴儿疑惑的接过,一打开,脸色当即一白,随即猛的摇头,“不可能,我根本没有写这些。”

人间晚晴 (14)

晚晴耸耸肩,那是一张欠条,当然不是琴儿写的,而是她妨照琴儿的字迹所写,不过,谁会知道呢?琴儿胆子这么小,是不敢说出去的,便是说出去,她是一个文盲,根本不认识字,更不可能写出这么一大堆的字来。而且,还要妨照别人的字迹,那比认字写字可要难多了。

“那你是说,这上面写的是假的喽?”晚晴的眼睛眯起来。

“不,我是,可是…”琴儿几乎要哭了,那天晚上的事,她当然还是记得的,可是,第二天一早,她便十分,百分,千分的后悔了,她怎么可以做出那样的事情,将娘留给她稍有的几样的东西全都输光了。

越想越后悔,后悔的她几乎将自己杀死。可是,她不能,所以,她一方面告诫自己,以后,一定要离晚晴远远的,能不与她说话便不与她说话,能不看到她就不看到。

所以,一直以来,她都只是躲在房间里,不敢出门。

而另一方面,她也暗暗希望,晚晴能将这件事忘记,忘记来跟她要东西…

她想得很美好,而且,晚晴最近一段时间里,也忙得顾不上她,这让她以为看到了希望…没想到,她才刚松口气,晚晴便到了。而且,居然还拿了欠条。

她什么时候写得欠条?可是,那上面的字迹,不是她写又是谁写?那晚,小楼里的几个人,也只有她会读书写字,别人…晚晴不可能,那几个丫环更是不成。

后姐来了(四)

“没什么可是的,把东西拿出来吧!”晚晴坐到琴儿之前绣花的地方,将她的丝线拿都拿出来,状似认真的看着。

绣花,没什么难的,有现成的绣样,她只定下经纬线,找到每一个色点的坐标,照着点下针,便决不会错,只是,很慢,要找那么多的点啊…

不过,想来熟能生巧,看琴儿和洛英两人的绣品,便比她快了许多,对此,晚晴只承认,她们比她更早的学刺绣,所以,比她熟练而已,仅此而已。

琴儿万分不愿,磨磨蹭蹭的向着床里走去,可到了里面,老半天了,却又怎么都不出来。

晚晴扫了她一眼,“没关系啊,你可以不拿出来,等一会儿,我会去跟爹娘说,说你教我赌博。”

“咦,明明…”琴儿无比震惊,她什么时候教晚晴赌博了,可是,她的话没敢喊出来,因为,直到此刻,她才恍惚明白,原来,每一次晚晴跟她玩的游戏,居然是赌博…

对于萧家来说,有两件事是被深恶痛觉得,赌博恰是其中之一。

晚晴斜了她一眼,才又慢慢说道:“我是从乡下来的,我们乡下可没有赌博这种事,而你…”后面的话,晚晴已经不用再多说了,琴儿是住在内宅的闺女,又小,可是这萧府里就不是个干净的地方,那萧三爷更是其中之最,吃喝嫖赌样样俱全。

就算琴儿说不是她,可大概也不会有人会相信她吧,只有她跟晚晴两个人,晚晴才刚到这里多久?就算是学,也根本不可能,更别说,她与府里其他人根本没什么交集。

最主要的是,在她和晚晴两人之间,她一点也不觉得,爹娘会信她而怀疑晚晴。

“我,马上过来。”声音是无奈轻颤的,琴儿抱着她视为珍宝的盒子慢慢的走了出来。泪,流了满面,一颗颗的,滴在盒上。

轻轻的将盒子放在晚晴的面前,才轻轻的抬袖子擦了擦泪,“姐姐尽管挑就是。”

后姐来了(五)

“那我就不客气了。”晚晴得意一笑,将盒子打开,随手便取了三样出来。

晚晴选的,并不以漂亮为主,而是以贵重为先。

“好了,就这三个。”晚晴掂了掂手里的东西,一个项圈,一支钗,一个镯子,一个金的,两个银的,大概是琴儿所有的东西里,最值钱的三样了。

将东西往怀里一塞,晚晴才又走到桌前,看着那桌上的丝线,将之前看好的两色轻轻捏起,“我缺两色丝线,这我就拿去用了。”

那颜色琴儿也是必须的,可是,她却只是看着晚晴将丝线拿了,向外走去。而琴儿,只能看着,一句不反抗的话也说不出来。

晚晴抛玩了下丝线,又对着一边的秋冬,“谁要是敢到我爹娘那里乱说,就别怪我不客气。”

“奴婢不敢。”秋冬两人立刻低头,身体同时往后一缩。

晚晴撇了撇嘴,转身便向外去。

“将她的东西还给她。”门刚开,便听到一个不悦的声音。

晚晴微讶,不由抬头打量着来人,“乔天楚?你要多管闲事嘛?”这个人什么时候来的,她在里面,居然没有听到脚步声。想到这里,她下意识的上上下下打量着乔天楚。

“把东西还给她。”乔天楚看着晚晴的目光有着失望,很深的失望。

晚晴白了他一眼,“这是她欠我的,我拿回来,天经地义。”晚晴瞪向乔天楚,“怎么,乔少爷想要英雄救美么?”

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道:“也不是不可以,我不过是贪她的财,若是乔少爷愿意拿出相同代价的钱财来,东西还她,也不是难事。”

乔天楚脸上的失望转为厌恶,“没相到,你居然是如此心狠贪婪之人,我真是看错了你。”

晚晴微微挑眉,只是看着她。

人间晚晴 (15)

乔天楚猛的伸出手,厉声吼道:“把东西拿来。”另一只手却将腰间的锦袋取了下来,一甩手,用力的丢向晚晴。直砸向她的脸。

后姐来了(六)

“好狠的人。”晚晴暗骂。

他那锦袋里可是装得半下的金子,极重,要是真被砸到,决对够晚晴受的。所以,她只能边掏东西,脚下边往边上移了些。

“啪!”袋子掉到地上,一块碎金子从里面滚了出来。

晚晴似才发现一般,将琴儿的手饰丢到乔天楚手里,低头就去捡那袋子。还有那块露出来的金子。

“哇,贪财,贪财,谢谢乔少爷啦。”晚晴将那金子在眼前晃了晃,又装模作样的吹了吹,就差拿牙去咬了。

“滚出去,以后,不许来找琴儿的麻烦。”乔天楚脸上的厌恶更甚几分,若不是因为晚晴是个女孩子,他只怕会忍不住动手揍人。

晚晴只当没听见,而是走到琴儿身边,拍拍她的肩膀,笑道:“下次,再来找姐姐玩哈。嘿嘿嘿…”晚晴又冲乔天楚举了举手上的金子,笑着离开屋子。

“无耻。”直到晚晴出了门,转向一边消失在琴儿的门口,乔天楚才轻声怒吼,随即一脸不赞同的看向琴儿:“你就这么任她欺负你?”

琴儿垂下眼睑,捧着自己的盒子,默默不作声。

乔天楚轻叹一声,上前两步,将拿回来的东西递到琴儿面前的桌上,“你收好。下次,离她远一些。”说完便转身,向外走去。

“谢谢你。”直到乔天楚一只脚跨出门槛,琴儿才轻轻开口。“谢谢你,天楚哥哥。”

乔天楚没有说话,只是脚下一顿,又接着向外走去,没有再去找晚晴,而是下楼,离开小院,离开萧府。

晚晴几乎与琴儿同时走出自己的房间,看着乔天楚头也不回的,离开萧府。晚晴是轻轻松了口气。

之前,任她想了多少种办法,那乔天楚仍是不愿离开。这一次…也算是无心插柳吧,他应该,再不会来找她了吧。

“原来,他的底线在这里啊!”晚晴嘀咕了一句,随即一笑,便转身回房,继续数她的点去。

变故之前奏(一)

绣花实在是一个一力没处使,出力不讨好的活。可是,她还不能不做。

虽然她不怕罚,但如果被罚了之后,还是要完成原来的任务,更可能还要加倍,多出许多本来不会有的任务,那她宁愿一开始吃些苦头,将事情完成,避免那些惩罚。

她不知道,正常人一副绣品需要多少时间,梁女仪给她们的时间,是六天,一件有三个手帕大小的绣品。本来刚接到这任务的时候,她觉得,梁女仪实在不人道了,她们三人都才只是小孩子啊,而她也只是教了一些基本针法,在晚晴看来,就是根本什么都没教。

就让她们完难度这么高的任务…可是,当她看到琴儿和洛英两人那么熟练,那么快速的飞针走线的时候,她知道,梁女仪并没有为难她,是她太不合群了。

一针一针又一针,晚晴很庆幸,自己好歹没有动不动就扎个手,弄得满手是血。而她更庆幸自己的聪明,这还是前世玩十字绣时得来的灵感。只是相对的,她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些。

“还好,梁女仪这几天不来,不然,看到我这进度,大概又要啰嗦个没完了。”晚晴嘀咕了一声,事实上,梁女仪是不会啰嗦的,因为那不是一个高贵女人该做的事。她只会笑笑的看着你,然后,冷冷的说着一些规则,一些你可能得的惩罚,最后,笑着告诉你,你六天里,除了这个,还要做…决对不会轻松。

说到这里,晚晴又望了一眼外面,门外便是楼梯走道,过去一点便是梁女仪第一天来时,所站的位置。

趁着晚上的时候,晚晴向那个方向探了几趟,将那个方向所有属于萧家的地盘都查看了一遍。

那个方向,是萧三爷的院子,再过去,却是老太爷和老太太所住的地方。别的,一些仆人的排房外,便再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了。

不知道梁女仪是为了什么而来,是善是恶,图的又是什么?想也想不明白,晚晴只得将一切都丢在一边。专心绣她的花。

人间晚晴 (1)

变故之前奏(二)

只是,间或的,她仍是下意识的看向门外,梁女仪,应该不会是针对她们大房一家吧?

想到这个可能,晚晴又是眉头轻皱,不会吧?可想来想去,还真说不准。她爹萧统文是个生意人,这生意场可就跟战场一样,不小心得罪个人,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晚晴妹妹,你在想什么呢?”眼看着晚晴手搁在那许久不动弹,洛英轻轻推了推晚晴。

晚晴回神,轻轻摇头,“没想什么。”

洛英却是了解的轻道:“想你哥哥了么?也是,你们从来都是亲的,当初,我爹娘第一次出门,留在我们在家的时候,我也是想得紧呢…”

洛英本意着开导晚晴,自然逗着她说话,不一会,便把话题给岔开,晚晴顺着她的话应付着,眼睛却不时的溜向外面。

“也许,我该到外面去看看。”只是,她才只出过一次门,更不知道那位梁女仪住在哪里。

“小姐,小桃姐姐求见。”一直在一旁侍候的小夏突然开口。

晚晴抬头看向门外,只见小桃正站在门口,见她抬眼,冲她福了福。

“小桃姐姐,进来吧。”红云冲小桃叫道。洛英也终于闭上嘴巴,不再开口。

“见过大小姐,二小姐。”小桃进来,又重新见礼。

“什么事?”

“二小姐,夫人请您过去。”

晚晴看了看洛英,便哦了一声,“现在吗?”

“是的。夫人,有好消息呢!”小桃脸上带着讨好的笑。

晚晴听了眼睛一亮,“好消息?难道是哥哥有家书回来?”

“小姐去了便知。”

晚晴哪里还坐得住,早已跳了起来,向楼下奔书。

不论何时,家书都抵得万金,所看的,只是是否挂心思念。

“娘,娘,是有哥哥的信了么?”晚晴是冲进红云的院子的,老远便喊了起来。

红云在里面嗔怪,“瞧小,慢点儿,怎么学了这么久,还是这么毛躁?”

说话间,晚晴已进了屋,才发现,原来屋子里并不只是红云一个人,边上,还坐着一个女人。

变故之前奏(三)

晚晴下意识的看向那个女人,三十来岁,梳着已婚发式,一身干净利索的青色短衣,不像一般女子那样,没有长长的裙摆,也未将腿脚全都遮盖。看到她的脚时,晚晴愣了一下,因为,眼前的这个女人,也有一双大脚。

在晚晴的眼里,这双脚只是正常的女人的脚,不大,可是,在这个世界,可就是大脚了,而且,它代表的,是一种人生的选择。

她穿得的是裤装,虽然也很肥大宽松,可是,却不知道要舒服多少。

晚晴一眼便喜欢上了这样的服装,这样的,才适合她啊!

“娘,这位夫人是?”因为对那衣服的喜欢,所以,对穿着衣服的主人,也多了些亲善。第一次,红云这里有客人时,晚晴主动开口。

“晚晴,这位便是苏夫人。”红云笑着道,接着又对苏夫人,“我家晚晴果然与夫人有缘,这丫头,我这里来来去去这么多人,她可从来都不曾主动与人说话,总是躲在后面,连声都不出,今日却是这般主动,实在难得,也实是有缘。”

“晚晴见过苏夫人。”晚晴规规矩矩的,按着新学的礼仪行礼。

“好了,都是自家人,不用这么生分。”苏夫人伸出手,将晚晴扶起,拉到一边,也细细打量。

晚晴也不客气的回望回去。时间在她的脸上留下明显的痕迹,大概,也是因为她并没有十分注重保养的缘故。就像以前,红云看起来就显老态,可到了萧府,才不过两个月,整个人看起来,竟是年轻了许多。

这位苏夫人脸上有着风霜,可不小心被晚晴看的颈,却是光滑细腻,很显然,她实际年龄要比看上去年轻的多。

“说的也是。”红云笑着点头,又对晚晴说道:“晚晴,其实,苏夫人是娘的师妹…你直接唤她姨娘便是。”

晚晴听了这话到是真正的一愣,未及多想,立刻再次拜下,这一回,却是对内亲长辈的礼,比刚才,却要显得亲近许多。

变故之前奏(四)

“行了,师姐这么多年,总还是这个样子,既然晚晴都唤我声姨娘了,哪里还需要这么多礼。”虽然这么说,可还是将礼受下,礼不可废,尤其是,这首次。

直到晚晴礼毕,苏夫人才一伸手将晚晴扶起,“听你娘说,你不愿缠足,反而想学武枪弄刀的事?”

晚晴立刻点头。“回姨娘,是。”

“为什么?”苏夫人一直看着晚晴,她的脸上,一直没有笑容。与那位梁女仪正好相反,一个整日笑个不停,可说出来的话却没有一点笑意温暖。一个脸上不见笑容,可说出来的话,却淡淡温心。

“回姨娘,因为晚晴想像娘一样,可以靠自己养活我跟哥哥,不要像二婶三婶那样,连走个路,都要人搀扶…”跟个废人没什么两样。但是,这样的话她不能说,说了,便是得罪了全天下大多数女人。

苏夫人:“可是,会很辛苦。”

晚晴:“我不怕。”

红云在一边笑着点头,果然是她的女儿,跟她如此之像。

“会很痛呢?”

人间晚晴 (2)

晚晴继续摇头:“娘可以的,我也可以。”不过,她却是怀疑,如果苏夫人是红云的小师妹,那是不是说,苏夫人可能还不如红云厉害。而红云的本事她是领教过的。

只比普通人多些射弓打猎的经验,力气大一些,脚步稳健一些。其他,也没什么不同。

也许是因为从不曾见过她拿刀剑武器?所以,刀子没机会表现?如果苏夫人不如红云,或只是与她差不多,她跟着大概也学不到什么东西。

可再一想又觉不对,如果苏夫人还不如红云,那红云决没有将女儿送去给人蹉跎的遭理由。

晚晴稍稍定心,她只能慢慢的看,看着一切的发展,再作其他打算吧。

“好,不愧是师姐的女儿。”苏夫人拍着大腿站了起来。

“听说你现在还在跟女仪学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