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爆发出浓烈的杀意,空气突然骤冷,我懒懒的靠着,冲他摆手告别。
“砰!”门被重重的关上,余韵震荡,久久不息。
我始终保持着松懒的姿态,许久之后,那笑容才僵硬在脸上,阖上了眼,心间渐渐抽疼。
哥哥,我终于还是踏出了这一步,易清鸿说过,我可为他知己,亦会为他大敌,既知己已成过去,那就为他大敌吧。
药香浓郁,不用睁眼我便知来者是谁,强睁着眼睛想要起身,肩头被一双手按住,药碗递到我的面前。
“谢谢。”少了几分礼数,我径直接过了药,直待那暖意入腹,心口的疼痛闷紧才褪了些。
“这里气候沉滞,你只怕少动为好。”他取过软裘,覆上我的身体,“我放了宁神定性的药,你睡会吧。”
“你不怪我吗?”睡意渐渐蒙上,我声音飘忽的自己也听不甚清,“毕竟我取得易承烈信任的消息是你给的,医者诊病多心中有数不尽道明,我未经你同意便将消息卖了出去,总是对你不起。”
“我确实不愿见到这般的你。”他眼中刹那闪过什么,可惜睡意迷幻了我的意识,眼睛朦胧看不清晰,“心智太过劳累,是在燃烧你的寿元,这才是我不愿你操劳的原因。”
笑,无所谓的笑。
“我知道,所以我要在死之前达到自己的目的,残破之躯活着也是累,不如早日超脱了。”
手背,有温暖覆上,耳边,依稀听到他的话语,只可惜那声音太低,飘飘忽忽的一字也未能听进,便陷入了昏睡中。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竟是我这么多日以来睡的最安稳的一夜,睁开惺忪的眼环顾,莫怀旻早已不见了身影。
努力的想要回想起昨日入梦前他说了什么,可绞尽脑汁,依然是空空如也,怎么也想不起。
睡的安宁,精神也突然好了,我在妆台前坐定,伸手拿起木梳,慢慢的梳着发丝,手指捋过,一缕缕的发顺着指间掉落,地上眨眼间已是一团,握在手心满满一捧,颇有些触目惊心。
这些日子以来,每日俱是如此,看久也麻木无感了,随意的拈起,拢藏在袖中。
门,被大力的推开,我看也未看,只是扬起声音,“二皇子殿下来的很早,不知饭否?”
他几步踏到我的身后,“我昨日进宫,身边所有能探知的消息告诉我的都与你的消息不符。”
我放下手中的梳子,探了探茶水的温度,叹了口气。
“所以……”他在我身后开口,“我决定信你。”
扬起眼角,自信的笑容浮现在脸颊,“那就是说二皇子殿下答应了凝卿的所有要求?”
“是!”他简单明了,“但是易清鸿远在陪都,那里曾是他的天下,他此刻若要拥兵自重,与我分庭抗礼我亦是无法。”
“那么兵政分离呢?”我淡淡开口,“若凝卿所知不虚,‘梁墨’朝中一向是权着拥兵,权势越大,兵权越胜,虽然保证了您身为二皇子的权利,但易清鸿的身份公开之后,他所拥有的权利只怕不在你之下,陪都太远,鞭长莫及,若要卸他权势,只有先动兵权。易清鸿虽为长子,但皇上肯让他只身入‘红云’怕是对他呵爱有限,皇上心中的皇位继承人定是二皇子殿下,可惜满朝老臣,竟无几人猜得圣意,真是可惜。二皇子殿下左右皇上下道圣旨的能力应该还是有的吧?”
“兵政分离?”他声音微紧,眼中有了闪亮的神采。
“所有兵权上归兵部,兵部由皇上直辖,看似最削弱您的权利,却也收回了易清鸿对‘红云’兵权的掌控,‘梁墨’与‘红云’降将兵马交换各半,我相信以您驾驭‘梁墨’兵马这些年,即使他们安插在陪都您也有能力掌控,而‘红云’投将此刻人人自危生怕行差踏错半步,原本对易清鸿有几分投靠诚意,也会因人在‘梁墨’而彻底归顺于您,您无形中入主了陪都,散了易清鸿的控制力,还收归了那边人马于麾下,岂不是一举数得?”
昨夜的茶早冷了,清晨一盏冷茶入腹,涩涩的寒凉,啜在口中颇不是滋味,我却喝的欢乐无比。
“我懂了。”他点点头。
“我听说‘梁墨’朝堂有民之奏表设置,说是为听取民间疾苦,百姓呼声而设,那就不如由民间上这么一道请愿书吧。”
三日之后,一封署名‘杨雨’的民意请愿书递上朝堂,言之‘梁墨’军权混乱,二皇子易承烈拥兵自重震慑朝堂,恳请皇上收回兵权,直辖兵部。而不少老臣借机弹劾易承烈,皇上一怒之下顿时下旨收回‘梁墨’所有兵权归属兵部,自己亲自统领。
一时间,朝堂流言纷纷,皆将皇太子的人选落在了易清鸿的身上。
79 内斗初现 皇族隐密
十数日之后,杨雨其人再上民奏,二皇子易承烈圈地养兵,权势过大,民愤极强,恳请皇上收回圈地令。
这一表,一石激起千层浪,全国上下皆惊。
圈地,是贵族之间比拼实力的最好方法,圈的地方越大,户数越多,贵族之间得到的利益也就越多,所有的赋税所有的租金都归贵族所有,包括商户铺面,甚至人身的终生所有权,地大权势大。互相争夺的情形也在暗中滋生。
但‘梁墨’立国之本是各个部落之间的联盟,之后国君为奖赏各部,也就听之任之,如今数代传下来,当年的弊端已现,却苦无办法制约。
一直以来,都是他人圈一尺,皇子圈一丈,皇上为了自己孩子的利益,睁只眼闭只眼,民间怨声无数。而这纸奏表,直指最受宠爱的二皇子易承烈,顿时给这本就充满了压抑的朝堂又添了一笔诡异的气氛。
易承烈先是被奏擅动军权,这一次被请圈地养兵,这接二连三的奏表似乎都在针对着往日风头鼎盛的二皇子,更有甚者已经在私下猜测,这奏表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猜测一,打击易承烈,抬高易清鸿的地位,为他日易清鸿继承大统奠定基础,背后主使人为朝中挺大皇子一派。
猜测二,根本就是易清鸿的计谋,削弱易承烈的权利,为自己久不入‘梁墨’朝堂的身份树立威信。
猜测三,皇上意属易清鸿,这些是皇上圣意。
所有的猜测,都围绕着二位皇子的太子之争,如今易清鸿数年隐忍突现朝堂,雷厉之姿已引起无数猜测,偏是人在陪都,让人想多打探消息也无从探起,只有静静的等待着。
几日之后,皇上圣旨忽下,严查圈地行为,二皇子易承烈被勒令在家思过,所有朝臣一旦发现有此行为者,全部严办。
圣旨一下,人人自危。能在朝中有分量的人,谁又没点暗中见不得光上不得台面的事?最受宠爱风光一时的易承烈第一个被拿来开刀,似乎圣意已明。
更有好事者,纷纷猜测,这个杨雨究竟为何人,一介草民身份敢请表弹劾二皇子,言辞犀利,大有光脚不怕穿鞋之势。
可是无论他们怎么打听,这个横空出世的人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来去不留下半点痕迹。
我坐在桌前,面前摊开着长长的名单,手指从名单上个个划过,不消半刻时辰,已将所有的名字印入脑海中,纸卷伸向烛火,那写着无数名字的纸条燃烧卷起,转眼成了灰烬飘落。
“二皇子果乃信人,竟然将这些年盘根错节的关系全部交与凝卿,连六大家族的势力分析都没落下。”我长舒了一口气,靠上椅背休息。
不知是天寒易困,还是我犯懒,常常感觉到疲累困顿,有时不过是伏案书写一个时辰,便头昏眼花好一阵子,心闷气短更是常事。
桌子上的药放了许久,这时方刚刚想起,入手已冰凉,我微蹙了下眉头,端起啜饮着。
冷药更涩,我只未觉,一下下的慢饮着,面前易承烈静静等待着,看我饮尽一盏,再拿起一盏,还是黑沉沉的药汁。
“放心吧,没达成我的目标前,我是不会死的。”手心捂着药盏,平静开声,“如今朝中是否人心惶惶?”
他眉头紧锁,思量再三之后,“你这么做除了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易清鸿身上,让我暂时保持实力,借由削弱我的实力实际上剥夺他对陪都军权的掌控,还有什么?”
“你认为呢?”我抿着药,“我相信二皇子殿下心头应该还有计较,手下明暗桩都给了我,说话又何必太遮掩?”
“我认为你在试探朝中大臣的倾向。”他盯着我的脸,“因为只有在这样看似明朗实则难定的时候,才最容易判断出哪些人是易清鸿的,哪些人是左右摇摆可以收为己用的。”
“还有吗?”晕眩之感袭上身体,我索性靠着椅子眯上了眼,声音软软的,不变的只有唇角一缕淡然的微笑。
“你莫非想我朝中大乱,人心猜忌?甚至六大家族联合造反?”他忽然紧张了,腾的站起了身。
“你始终是防着我的。”光听声音也知他反应,我淡淡的开口,“我要的是朝中人心猜忌,却不是猜忌于你父皇,而是晏清鸿。宴清鸿算计之名远播,陷害你的同时剥夺六大家族的利益,为自己将来登基之后掌握天下而制约他们,这才是六大家族此刻猜疑的事情。”
睁开眼,我噙着淡淡的嘲讽,“六大家族虽然壮大了百年,但是老树盘根,你以为他们愿意造反吗?这六大家族中,意属你的,贴近易清鸿的,各怀心思,根本不可能联手造反,他们想的不过是如何将自己的利益保持下去,这道圣旨看似削弱你的权利,实际对六大家族影响更深,与你和晏清鸿亲近的家族自不必说,那中间摇摆一族,只怕恨的就是易清鸿了。”
“如果他们为利益谋划,你这么做岂不是将他们推向了易清鸿那面,此刻他如日中天,此刻投靠,必然得到更多。”他拧眉沉声,表情阴冷,“非我不信你,而是太多的事让我不得不怀疑。”
“你是上位者做的太久,根本不明白他们的心思。”我抚着额头突突的跳动,“你与易清鸿本就无所谓差距,现在的罢黜不过是暂时的,六大家族的实力若倾向于你,你便有与易清鸿一较长短的实力。你说,是锦上添花得到的好处大?还是雪中送炭之后得到的好处大?”
他脸上渐有喜色,“如果我此刻对他们许下好处,必然会有人倾向于我,表面实力已与易清鸿不差,再加上暗中的实力,他便是造反,也无法与我抗衡了。”
“但是你若与他开战,‘梁墨’必受重创,若是胜了六大家族将会是你的心头大患,所以才有这一出严查圈地的谋划遏制住他们,这下可懂了?”我浅笑着,“一石数鸟,好戏或要开场了。”
他望着我,眼眸深沉,“易清鸿果然没有看错你,我所见过人中,有此心智谋略玩弄朝堂权术之人只有他,而你本为闺阁女子相形更为艰难,让你成为他的敌人或许是他此生最错。”
“有何难?”易清鸿惊才绝艳,世界上本有一人绝不输于他,因为我所知所学,都来自那个人,只是那人并不屑权术,只让人见识到了他的勇猛强悍,忽略了他的心智。现在,我要用从那人身上学来的东西来证明,易清鸿绝不是世间第一。
“我不会是你的敌人,二皇子。”我浅浅的笑着,“凝卿苟延残喘不过为了复仇,只怕你登基之日,也是我魂归之时,这样的身体,对任何东西都不再有贪恋,得到也享用不了,所以你大可放心。”
他的目光停留在我放下的药盏上,“易承烈愿献微薄之力续你之命,大内宫廷奇珍药物也是不少。”
“我曾蒙人相赠‘凝思丸’续命,却为人骗去,其中的两丸进献给了你父皇,剩下两丸究竟还在不在我也不知,一切由天,不强求。”
他眼神阴鸷,“所以你找张无书,是为了追回‘凝思丸’?”
“不!”我冷冷回答,“我要从他口中探听一个事实,再替我爹爹报仇,他的命是我的。”
“好!”他重重点头,“我会派人严密监视他,你什么时候要他的命,一声吩咐就够了。”
外面的北风呼呼的刮着,打着窗棂刷刷的响,很是森冷。
我不自觉的拢了拢身上的皮裘,手中的暖炉也冷了温度,不再给我温暖。
“二皇子殿下,我想问你一个人,很至关重要的人。”
“谁?”
“‘梁墨’皇族当年与帝王争夺皇位的人,你的二皇叔——易南天。”
他脸色变的十分难看,“南王曾得先祖皇之令,镇守西北,不得皇命不准回朝,你问他做甚?”
“但是南王手中有独城,有兵权,为什么不起兵?”
“因为他当年生儿子慢了一步!”易承烈的眼含讥讽,“当年他与我父皇争夺太子之位,先祖皇意属易南天,但朝中大臣均反对,认为皇位应是我父皇继承……”
我呵呵轻笑,“就如同今日的易清鸿与你,对吗?”
“‘梁墨’皇嗣萧条,一直都是单传,直到我父皇一辈方才有两子,而那时我父皇和南王都早已娶妻数载偏膝下犹虚。在双方皇位争夺不可开交之时,皇祖父出于皇嗣传承考虑,颁下诏书,言明谁先诞下皇长孙,谁就是皇太子。在此之前,二位皇子,一守西北,一镇东南。直至二十年前,先皇后传出喜兆,而南王妃也有了喜兆,不过先皇后先诞下了易清鸿,我父皇当即被立为太子,南王虽也诞下儿子,终究慢了一步。”
“所以皇位才是你父皇的?”我捂唇带笑,“如此立太子的方法,难怪南王不服气。”
“他不服气是因为易清鸿胎中带病,数次传出夭折之态,为保皇嗣父皇始终没有带易清鸿进京,直到三岁时,方才进京。可自从进京之后,易清鸿的病倒好了,越发的身强体健,倒让他这等待了三载盼望太子之位松动的人活活气出了病,发誓从此退守西北再不入京。”
“十七年前吗?”我的心头忽然涌起一股伤痛,就是那一年,‘红云’京师失防,也是那一年,我诞生,从此结缘风家,结缘风翊扬。
“我知道了。”疲惫已经让我完全没有力气再说下去,“皇子殿下给我几名亲信,一定要最信任的人。”
“你要干什么?”
“我要拜访六大家族!”
80 探访家族 结庐之约
‘梁墨’国内开始了元都与陪都之间兵马的转换,街头上时常能看到碌碌的车马,铁甲士兵队列整齐的从街头经过,气质身形上偶尔能判断出一些往日‘红云’将士的风姿,只是盔甲已成了‘梁墨’的制式。‘红云’之军的威武只能存在于记忆中了。
西北冰寒,不过刚刚入冬,‘梁墨’已开始飘雪,纷纷扬扬飘坠似絮,不一会已铺上了街头,银白下闪着石板青色,隐隐绰绰,不甚清晰。
我全身笼在硕大的黑色及地斗篷中,头上盖着挡雪的斗笠,将整个人盖了个严严实实。
前方,京师衙门威武敞亮,我抽出信笺,递给身边一名男子,“严嘉,替我投递民谏书。”
男子恭敬接过,身影飞快的消失在了府衙大门内。
我站在街道尽头,看着严嘉行色匆匆的出来,快步消失在巷尾。不一会,几名在衙门前转悠的人尾随着他的脚步,不急不缓的跟了上去。
扯了个没有笑意的笑容,我这才转身,“严遥,我们走。”
身边的严遥压低嗓音,“杨小姐,您想去哪?”
“元都最繁华的地方,所有酒楼商铺林立之所,二皇子殿下说你是京城百事通,不妨就为我介绍介绍。”
“是!”
两人悠闲的行着,我拢着暖炉,暂时感觉不到气温冰寒,耳边听着他徐徐介绍,“京师最繁华的地段,集最顶尖的酒馆、古玩铺、绸缎庄,但是您只要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些琳琅各色的铺面其实都是属于两家,就是费和夏。”
自从我向易承烈所要他最信任的两人,要求不过两点,机敏和懂得察言观色,更通京师各路门道,最主要的是,面生。不能被人查出半点与他有关联的讯息。
第二天易承烈便派来了这两兄弟,明面上,他们不过是城中游手好闲之徒,实际除了上三流不曾有过接触,下九流中无论是农工商,还是妓牙道稳,他们都能说出些门道。
“哦?”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面前正是一家绸缎庄,除了名字外,右下角一个鹰纹图腾,正是我在青舞身上看到的。
“这就是费家的族徽。”他手指着反方向的酒楼,“您看,那云虎图案的便是夏家。”
我轻点了下头,“如此说来,元都商界已为他们二家平分秋色?”
他挠挠头,“差不多吧,不过费家更强大些。”
“为什么?”我随口问着,“按理说六大家族各执一方,攻守同盟,应该是发展差不多,不然其他五家也不会答应。”
“不,费家论财力,远在其他几大家族之上,这些您表面上看去差别不大,但实际上京城人都知道,费家的势力不仅仅在商铺上,更远触及商队贸易,所以他们可以完全自立盈亏,不受其他几大家族的共通,甚至当年与‘红云’‘塞宛’通商时,这些家族还要看他们的脸色。”
“这就奇了。”我目光不住的游移,仔细观察了下,确实发现虽然各家都是精致高雅的装饰,但有费家印鉴的商铺东西的确新奇些,“按理说六大家族各自发展,怎会如此不平均?莫非费家出了商界奇才?”
严遥摇摇头,“不是,其实人们只知六大家族,其实当年建朝时,是七大家族。只是石家一门当年被满门抄斩,所有石家的生意都归了费家,费家自然比其他家族强悍些。”
“石家?”为什么我收集的资料中,竟然缺了这一个家族?还是因为本就被灭门,所以易承烈也认为无关紧要而丢开了?
“石家当年是皇上最器重的家族,所以才将通关贸易交给石家,石家的壮大可以说是在七大家族中最鼎盛的,也就是那个时候,皇上忽然下旨说石家借由通关之机,与‘红云’军政联系,意图引军‘梁墨’,还将‘梁墨’的米粮由商队运往‘红云’,给满门抄斩了,而他们的生意就成了费家的天下。”
“很是古怪。”我淡淡的说了声,“漫说一个家族不可能有造反的能力,便是‘红云’也不会轻易相信,就这么抄斩了,似乎皇上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谁知道啊,宫闱之事我们平民百姓根本不会知道内幕,再说都十四五年了,皇上刚登基时的事,谁还记得?”
我听着他的话,不时搭上一两句,两三个时辰已听闻了不少六大家族的传闻密闻,明争暗斗的笑闻,眼见着天色渐暗,我忽然冒出了一句:“严遥,以杨雨的名义,替我下一张拜访帖,拜见夏家的家主。”
六大家族,曾经为易氏打下天下的六个部落,实力侵占了‘梁墨’江山的各个角落,上及军政,下至商户,几乎没有他们触角伸不到的地方。百年的根基更是不可轻易撼动,曾经的功勋也无人敢摄其锋芒,便是皇族,也对他们的伸展无可奈何。
当我说要拜访六大家族的时候,易承烈虽未说反对,却也是叹息无奈。在他看来,六大家族是如今‘梁墨’的栋梁,也是鸡肋,皇族若有半分怠慢了他们利益的地方,必然是联手上本奏请修改。
可易承烈不知,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同样的六大家族,彼此之间谁也不想落在下风,明争暗斗自然少不了。
如今我的居所,是易承烈安排在城东一个不起眼的小屋,一切都照着普通人家的住所布置,没有半点奢华。
院门外,严嘉已在等候,见到我们回归,立即迎了上来,“小姐,信件已送达,那些尾随的人也被我甩掉了。”
“他们都属于哪些人?”杨雨两道奏表横空出世,危及无数人的利益,坐不住的人已然蠢蠢欲动了。
“兵部侍郎家的护院、礼部尚书的贴身护卫、还有中书令家的探子,但是有一波行踪最隐秘的,我甩掉颇费了些力气,不敢反追踪。”
“辛苦你了。”我笑着点头,心头已有了计较。
兵部易承烈渗透最多,看来易承烈确实做到了他对我的承诺,没有将我与他联手的事传达下去,这批人该是忠于他,想要将弹劾易承烈的捣乱之人挖出。
至于礼部,这应该和六大家族脱不开干系,尤其是费家和夏家,只不知到底是谁了。
中书令司文职,职司起拟旨意文书,万事由皇上授意,莫非……
一个杨雨,竟然惊动了这些许人,不知明日我第三道奏表上书,又会引起怎样的轰动。
浓浓的药味传来,我竟觉有些头晕,也不知是身体对这味道的抗拒,还是我真的又到了服药的时辰。
果不其然,刚进自己的房间,就看到桌上一碗散发着热气的药,还有桌边低诵着佛经的莫怀旻。
药碗热烫,才触上我就抽回了手指,看着微红的手,感慨自己刹那的走神。
手指,被他握住查看,我看着桌上的药碗,“莫公子,你如今是送药越来越勤快了。”
他睁开的双眸中有微微的责怪,“那是因为你身体越来越弱,街头行走却越来越长,终有一天,我也有无药可施之时。”
“那便请你在无药可施之前告知我一声,我也好加快计划,只要了却心愿,死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