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洛桑站起身:“我其实没有那么懦弱的,如果我很确定对方爱我,很多事我们都可以一起克服和面对。可惜从一开始,裴寒舟就告诉我他不会爱我,后来也没变过。”

她想要的其实再简单不过。

只要给她的那份爱足够浓烈和炽热且专一,让她感觉到,她就不会彷徨。

///

裴寒舟的出差为期三天,在罗讯的劝阻下,还是按照原计划地做完了所有工作,然后回家。

回家前下意识想问小助手她住在哪边,还没来得及打字,想起她应该已经离开了。

他最后回了她最常住的,y市的家。

在她到来之前,家里一般都是只开着客厅的灯,是他的意思。但她在家时,总喜欢把家里大多数的灯都打亮。

他每次都能根据灯光,判定她回来了没有。

很奇怪,在他打开门时,家里的灯居然是全都亮着的状态。

给人一种,她好像还在的错觉。

男人站在原地停顿了几秒,想要知道始末缘由,却又怕是自己空欢喜一场。

想知道她在哪里,可又怕她,不在这里。

管家就站在他身后,察觉出他的踟蹰,低声道:“夫人说,怕您回来不习惯,所以先把家里的灯都开着。”

男人阖了阖眸:“她已经走了是么?”

“嗯,前天的时候助理就来收拾过东西了。”管家犹犹豫豫半晌,最终还是道,“昨天的时候,夫人去看了老人家。”

男人蓦地偏头,蹙眉:“她说了离婚的事情?”

“没有,老人家问起的时候,她说近况一切都好,让老人安心养病,还削了苹果给老人家。”

他手指忽地一颤。

管家道:“夫人的意思大概是,在您没有找到更好的情况安抚老人之前,她会一直陪您照顾老人的情绪。毕竟她知道,老人对您而言很重要。”

男人咬了咬牙关,喉结滚动几番,末了问道:“她还有没有说过什么?”

“没有了,只是和我们说,花叶香水不要再喷,房间要定时打开透气,赵璇雅出现的范围,让我们及时隔离。”

管家说着说着一拍脑袋,“哦,忘了。”

管家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仪器,递过去:“夫人说自己清东西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帮您买过这个,但后来忘了给您,让我们代为转交一下。”

裴寒舟接过,盒面上写的是眼部按摩仪。

管家道:“夫人说您经常休息不够,乏累的时候可以戴着这个按摩一会儿,说是会很舒服。”

他内心万般情愫翻涌,最终一个字也没讲出来,只是答了个嗯。

一番斟酌与犹豫过后,管家鞠了个躬,低声道:“夫人并非无情无义,其实夫人她……也是为着您的。”

……

管家离开之后,男人一个人在客厅站了很久。

桌上瓶子里的花是她插的,书房正中那幅画是她挂的,冰箱里成片成片的柠檬是她切的,保温壶也是她买的。

她在时常常觉得她行踪不定,不知道她在哪里。

可现在她不在了,倒觉得哪里都是她的影子。

男人拉开衣柜,看到所有的领带都已经被人打好,挨个地整齐摆在抽屉里,大概是她临走之前用了大半个小时叠的。

其实他一直都是故意,故意在她面前把领带打歪,故意想看她气冲冲地替他纠正,一边纠正,一边还要质疑他的生活能力。

莫名地,就觉得很可爱。

某一瞬间,呼吸着空气里都充盈着的她的气息,他想到了很多。

想到她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娇嗔着抱怨发尾怎么吹都吹不干;

想起她趴在书桌上为一个人声轨道纠结好半天,最后拉他一个外行当救兵;

想起她插了满头的笔,一边咬着笔一边宣扬灵感会变多的谬论;

想到二人偶尔吵架,气氛僵持着背对背入眠后,自己会偷偷关掉暖气,等她半夜不自知地滚进他怀里,然后一切迎刃而解。

她是那么生动而鲜活地存在着,存在于他的身边他的房间,渗透进身体,成为呼吸一样自然的习惯。

好像也不知道自己喜欢她哪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

是她弹钢琴那一次觉得她漂亮?还是煮冰糖雪梨的时候觉得气氛温馨?或者是夜深那一次她问起有没有吃饭时,他感觉到的关怀?

又或者是,好感开始得太早,在无数个相处的细节中早已悄然升温变质,顺理成章得让他连变化都没有发觉。

只是在某个清晨看着她卸下防备的睡颜,想要替她把碎发拨到耳后,又收回手怕惊扰到她的睡眠。

他忽然觉得怎么样都行,她在就好了。

怎样都好,不会爱他也没关系,爱他的名利地位也没关系,耍小脾气要他每天哄也没关系,只要能陪在他身边。

如果早点察觉到她想要的是什么,如果不等她开口自己就主动给出多一点,她是不是就不会想要离开?

当晚,他毫不意外地失眠,辗转反侧地看到枕边她的空位,如果她在,这会儿应该早就翻了个身把腿搭在他的身上,手抵着他的喉咙,一人霸占大半个床位。

她好像也没什么好的,连在高度一米三的泳池都差点溺水,随便做道菜买个甜品都能踩到他的雷点,拿他的钱去养音乐像是在搞婚外恋。

但是为什么帧帧片段都如此鲜活地存在他的脑海里,她冠冕堂皇地偷吃他的第一勺炒饭,她在他好不容易睡着时噼里啪啦地敲键盘,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灵感突发就会抛下他开始写词。

她是个麻烦,她随心所欲不把他当回事,最开始的分分秒秒,她并不会时刻都让他愉快。

他躺在床畔,想起自己独居惯了,起初并不适应家里有新成员,不适应她睡姿离奇,两次三番被扰醒,甚至想分开睡。

但为什么现在没有她,

却睡不着了。

已经习惯,连一个人睡,都要给她余留一个空位。

///

离开裴家之后,林洛桑住进了岳辉替她找的房子里。

头几天都在清行李搬家具,当天行动的时候,岳辉道:“我在帮你看辰原居的房子了,到时候有合适的给你买两套,这几天你就暂时住在这儿,这儿的艺人多安保严,交通也便利,我暂时还没发现什么缺点。”

林洛桑嗯了声,低头点着衣服。

岳辉站在椅子旁边看了她很久,这才揶揄着问了句:“你们吵架啦?”

她没回答。

“夫妻都是这样的,床头吵架床尾和,照我看呀,你也不会搬出来太久,搞不好过几天就回去了。”岳辉说,“我有很强烈的这种预感。”

“我预感可准了,上次预感网梦股票要跌,第二天就跌了好几个点。”

岳辉又开始分享自己的预感有多准多灵验,小暖凑过来,跟林洛桑讨论正事:“桑桑,收到seven的邀歌了吗?”

seven是《养成计划》第一季培养出来的男团,是为期一年多的限定团,即将解散,会开一场解散演唱会。

演唱会的曲目排来排去还差一首,他们打算为演唱会作一首专属的、限定主题曲,但团员们都已经写了自己的个人主打歌,在有限的时间里,他们只能想到请林洛桑来进行限定曲目的编写。

正好林洛桑最近定为了《养成计划》第二季的制作人导师,也算和节目有很大的关系。

“我知道,他们之前就找过我了,那时候我说有点忙,但是现在当了第二季的制作人,写一首好像也正好。”

小暖:“之前还有69天解散的时候找过你对吧?”

岳辉正讲得带劲,蓦然神色一变,凑近八卦道:“69?什么69?”

林洛桑:?

小暖直接把手里的茶挤洒了。

林洛桑:“天数,之前seven解散还有六十九天的时候找我约过歌。”

“哦对,”岳辉收回自己的惯性空耳,“前两天又找我们啦,说是时间很紧张,你要不要还是写一首?”

“嗯,”林洛桑点头道,“我已经在写,快写完了。”

岳辉完全没想到她有存货:“你什么时候写的?”

“之前他们找我的时候我不是拒绝了么,但前两天看他们表演忽然又有了点灵感,随便练手写了写,心道如果他们还来找我就给他们,不来找我就算了。”

“我操,你居然这么有先见之明,动作还这么快。”岳辉道,“那我跟他们说咯,就说你过两天给歌。”

“好。”

工作方面的事项忙完之后,岳辉和小暖先行离开,林洛桑面对着虽然宽敞但难免有些空荡的家,忽然有点儿想念另一边。

她打开箱子清行李,门猝不及防地被敲响,居然是管家过来了。

林洛桑愣了下:“……有什么事吗?”

管家将麻团从身后拿出,放在地上:“先生说这个给您,毕竟您现在是它的主人了。”

她启了启唇:“可是,改一下程序它不就能叫别人了吗?”

“您就收下吧,”管家说,“您总不可能什么都不从家里带走,这多少也是先生的心意。”

和管家面对面站了许久,她只能点头,“好吧。”

麻团在身旁晃晃悠悠,某些时刻倒真的挺像一切都还和往常一样。

她站在窗台,不抱什么希望地问:“麻团,你系统更新了吗?”

“更新了,”麻团说,“今天上午九点十七分二十六秒,启用系统更新,为期一个半小时;十二点零五分,程序重编,为期十分钟。”

她想知道裴寒舟有没有改掉自己的称呼:“那你现在还知道你爸爸是谁吗?”

“知道啊,”那小东西没有喜悲,此刻也是一副**又机械的声音道,“我的爸爸,就是主人的丈夫。”

居然没有改。

林洛桑:“那你的升级更新都干了些什么?”

“主人好奇的话,不如让我点个外卖试试。”

“好,”林洛桑道,“点个外卖吧,就点按销量排序的第三家,销量第二的那道。”

麻团的灯亮了亮,一阵检索之后说:“那个不可以哦。”

麻团还是第一次对她说不,林洛桑皱了皱眉:“为什么不可以?”

“那家的口味不接受备注,含姜末蒜末,我的程序提示,主人不吃葱姜蒜,尤其是姜末。”

……

当时和裴寒舟一起面对面吃饭的画面涌上脑海,她想起自己那时候振振有词地讲着喜好,浑然不知,此刻的画面竟能和当时丝毫不差地对上。

她缓缓蹲下身,手指搭在麻团的脑袋上,轻轻抚了抚。

“这个程序是什么时候编的?”

麻团:“这个没有编进程序,这个是,我临走之前,爸爸和我说的。”

麻团往后退了退,转着圈儿道:“主人的话爸爸都记得,爸爸说的话,我也会记得。”

她愣了很久,这才堪堪扯出一撇笑,说:“知道了。”

她以为失意不过是短短一阵子,毕竟长痛不如短痛,但这短痛的时期于她而言似乎有些过分漫长,工作的时候,她总无法控制地会想到他。

就连她平时睡眠质量那么好的一个人,这几天都会莫名其妙地忽然醒来,就像是翻身时身边少了一个什么东西,空空荡荡,没有依托的时候总是会一脚踏空。

难道以前,她总是会把腿搭在他身上?

身体给出的反应太过诚实,想到这儿,她竟无法自控地失笑了声。

他的脾气比她想的似乎还要好一些,居然连这种事都没有告诉她。

第二天的行程又是惯例的演播厅排练,这期林洛桑要排的歌叫《困兽》,是她在十几期里最喜欢的一首歌,舞台也准备了很久。

这首歌不仅难唱,而且道具极为复杂,她的走位也有很多变化。

练了大半天,华灯初上,夜色将至。

她正在休息时间替希慕看表演,猝不及防听到一声惊呼:“都别练了,快来看无人机表演!!”

岳辉回头看:“无人机表演?我操,今天怎么有无人机表演?”

希慕正好表演完毕从台上走下来,林洛桑将录好的视频递给她,说了几条自己的意见,希慕收起手机问:“走吧,去不去看无人机?”

“真的有吗?”她道,“我怎么不知道今天有无人机表演?”

“我也没得到通知,应该是谁准备的惊喜吧,不看白不看,无人机表演不会难看到哪儿去的。”

岳辉:“就是啊,走吧,出去透透气?”

林洛桑和一众人走到窗口,小暖拉开窗户。

这位置正对着不远处的江面,跨江大桥直直贯穿通往两头,暖光色的灯光绕着桥梁一字排开,遥遥望去似是江上升起的盏盏孔明灯,明亮而诗意。

“看岔位置了,”希慕按着她的脑袋转向一边,“我看你这女人疯了,这么亮的无人机不看,看每天都亮的桥干什么。”

小暖被逗笑,靠在一边笑出整齐的八颗牙齿。

林洛桑转头看向江面上升起的无人机,不知道动用了多少架,也不知道要多少人操控,星星点点的无人机在江面上变换着造型,颜色忽明忽暗,如同荡起的粼粼波纹,一排一排地滚动着。

小暖一边录制短视频分享朋友圈,一边问:“这无人机到底谁家的啊?”

“抱歉,”岳辉惬意地嘬了口奶茶,“虽然这样说很荒谬,但是我好像只能想到在舟哈。”

希慕双手插兜,“看阵仗也像裴寒舟的手笔。”

“你们疯了吧,”林洛桑第一个跳出来劝大家清醒,“怎么可――”

话还没说完,无人机营造的开场灯光变换结束,进入正题,她的名字忽然耀眼地出现在江面上,林洛桑三个字清晰地由无人机组成,然后排开。

“诶诶诶,”岳辉起哄,“你刚说什么来着?”

林洛桑说:“是粉丝的应援也说不定。”

“今天什么日子值得粉丝应援啊,一不是你生日二不是你演唱会,一个综艺要结束了而已,粉丝站能搞这么气派的应援?”

如同烟花绽开般,紫色光芒一层层渲染,组成一个小小的话筒,紧接着,她每一首参赛的歌名都依次停留在天幕之上。

朱砂、机会、尾巴……

出现一首歌名,前面的颜色便减淡一分,不过多时,所有灯光全部暗下,

不知道无人机在天幕中排成了何种情况,众人都在犹豫着是不是结束了该鼓个掌时,哗地一声,一行字张扬又高调地嵌在半空之中――

林洛桑视听盛宴收官顺利。

岳辉哽咽了半秒,开骂了:“家里有矿啊这么玩儿,神经病他妈的,一个综艺要收官了也值得搞这么牛逼的庆祝?!我过生日的时候连一架无人机放我的名字都没有!!”

沿江有个大公园,游客多,此刻自是聚集在江边看无人机表演,最后一行字展出的那一刻,即使相隔很远,林洛桑也听到人群里传来的大声欢呼和尖叫。

她一时间没搞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只是身边的口哨声不绝于耳,大家比她还激动,就差围在她旁边跳舞了。

“还是我们桑桑有排面,收个官搞这么牛逼,不知道还他妈以为今天是在舟成立一百周年。”

“我真的没见过世面,场面太震撼了,字字高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另一边,裴寒舟正准备看助理发来的转播,罗讯忽然闯入了办公室。

面对罗讯,裴寒舟的感情通常很复杂。

一方面,觉得这人虽然傻逼了点,但是关键时刻也能说几句有用的话;

另一方面,在有些关键时刻,他真的很希望罗讯一辈子都可以不开口说话。

男人停顿了几秒,最终还是没有打开无人机表演的视频,侧头道:“怎么了?”

“我刚刚给娴娴选礼物的时候看到一个东西――”

男人弯了弯唇,了然道:“你还没有追到叶娴啊。”

罗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