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宛点头,“痛。”

“为什么不喊出来?”

“痛并不代表我难受,简,我觉得很开心,真的,我陪你,我陪你一起照顾活着的人,你还有相孝堂,他是你的。”

流简将脸埋入苏宛颈间。

他不爱她。

一点都不爱。

最初只是因为想要个女人,他也提出过让苏宛离开,可她性子倔,这点她们两姐妹都很像。现在,周正走了,流简不想回到家面对着空荡荡的大房子,苏宛在,好歹有人跟他说说话。

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他心里最清楚。

流简想,他可能是真没办法爱上苏宛的。

占东擎的手还需要接受治疗,苏凉末跟他回到医院,他私自出院也没人敢管,他看到护士给他挂水。

占东擎动了下手指。

“疼吗?”

“使不上劲。”

苏凉末放在包里的手机响起,她走过去接通,“喂?”

是公司那边打来的。

“苏小姐不好了,出事了。”

74我不在就欺负我女人,找死欺啊(恶搞名)

苏凉末并未怎么放在心上,公司的事再大顶多就是麻烦些,相信能解决好。

她跟占东擎说了声,然后就走出医院赶往公司。

在医院门口,她看到一辆警车。

苏凉末心下怀疑,进了办公大楼才看到门口聚满人,秘书也在。

“苏小姐,你可算来了。”

“都站在这做什么?”苏凉末手放在门把上,朝身后的诸人道,“手头工作都完成了?”

秘书将人遣散,“走走走,各忙各的去。”

苏凉末推门进去,看到的是卫则。

她走到办公桌前,“卫则,你怎么来了?”

“你们公司的账目往来你都清楚吗?”

苏凉末松口气,“我以为什么事呢,我知道啊,财务部每个月都会审核报表,没问题的。”

“现在我们专门针对这公司建立了刑侦小队,凉末,你相信我,占东擎的帐不清不楚的,迟早有天会牵扯出大麻烦,你赶紧想办法抽身,以前那些文件我会帮你处理。”卫则看向门口,这也是他一个人先赶来的原因。

“卫则,真的是像你所说,还是有个人原因在里面?”

卫则有些难以置信,“我说的话你不相信?”

“这公司跟占东擎没有关系,我一早就说过了,卫则,在你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别再这样针对他了好吗?我不想看到你们其中一个人有事。”

卫则眼里逐渐升起失望,又有着难言的心疼,“这次怎么说也要给上头个交代,凉末,我帮你这一次,但绝对没有下次了,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清楚。”

苏凉末却是坚信的,也许公司真有往来不清的账目,但她信的,是占东擎。

如果真如卫则所说,牵扯出大麻烦后,苏凉末相信占东擎至少能护在她跟前。

卫则走出办公室,在进入电梯时苏凉末追了上来,“卫则。”

他伸手按着键,电梯门保持敞开,两人隔着一扇门对望。

苏凉末张张嘴,“别让自己为难。”

卫则松开手,狭窄的视眼将苏凉末最后的身影给吞噬掉。

从他回到御洲起,他就已经身不由己了。

卫则下了办公大楼,接到家里的电话。

卫妈妈这段日子看他看得紧,生怕他再去找赵娇,而赵娇的家人自然是不依不饶,天天闹到警局门口,他心烦意乱,能为苏凉末做的事,能对她上的心,似乎越来越少。

卫则觉得他愧对苏凉末,苏康的事出来后,苏凉末才会跟着占东擎,而苏康在北景的消息确实是他透漏给张正颂的。

苏凉末在公司并未待太长时间,赶在吃午饭前回到医院。

占东擎坐在床沿,苏凉末买了些水果,见她进来,男人立马起身,“出去吃饭吧。”

“你这住院也太随意了。”

占东擎也没走远,就在医院对面的酒楼点了菜,苏凉末绝口不提公司的事,占东擎看她眼,“公司那边怎样了?”

“也没什么大事,说有些账目不清楚。”

“平时不都有审核吗?”

“反正还在查,”苏凉末吃在嘴里觉得无味,她犹豫再三后问道,“东擎,那家公司没事吧?”

占东擎黑曜石般的眸子闪烁下,对上苏凉末时已然沉寂无波,“那是我唯一正经经营的公司,所以我才交给你,你平时也在里面,你觉得它有问题吗?”

“我就是觉得没问题,我才奇怪为什么卫则会跟我说那样的话,”苏凉末放下筷子,双手叠放在跟前,“他说这次他会帮我解决,可我并不知道哪里做错了。”

占东擎若有所思,俊脸上的表情衬出层朦胧,苏凉末看了眼男人的手,“东擎,我相信你。”

占东擎微微勾唇,吃过午饭照例回了青湖路。

宋阁早就在客厅等着,苏凉末见他们有事情谈,也就自觉地上了楼。

宋阁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一五一十将这几天的情况告诉给占东擎。

占东擎眸子浅眯,眉宇间越发严肃,听完宋阁的话后,他沉默片刻,“张正颂,这只老狐狸蠢蠢欲动了。”

“我们平时给了他不少好处,可这次清查公司还是他指派的人,他完全能睁只眼闭只眼,再说他目标这样明确,分明是冲着我们而来。”

占东擎冷笑声,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活动下,毕竟是切断的骨头,他疼得微吸口冷气,“老狐狸的胃口够大,而且会越来越难控制,他想着在退休前大捞一笔,又想保住他的名声,所以才会一边给我们消息一边对付我们,宋阁,这件事交给你,现在刚开完大会,风头又紧。”他沉思片刻,继而再度开口,“警局里面,张正颂最亲近的人就是卫则,把他拉下马,他手里的关系还在,在自己摔倒之前肯定会想办法把自己的外甥捧上去。”

“可是卫则…”

“怕什么,他不会对我怎样。”占东擎说完话,站起身来。

“是。”

医院。

整层楼都站满了保镖,流简推开病房门进去,宋芳正在静养,她头望向窗外,听到脚步声也未回头。

流简坐在床边的沙发上,半晌后才道,“嫂子,我给正哥报仇了。”

宋芳没有答话。

流简手掌撑着前额,“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怪我吧。”

“老二,”宋芳这才转过头,“要怪就怪我,是我坚持要去望天楼吃饭的。”

“你不怀疑我吗?”

“怀疑你什么,怀疑你害了周正?”宋芳两眼红肿,脸色也难看,惨白的几乎没有一点血色,“老二,我一点都不会想到是你,周正也一样,外面的人怎么说是他们的事,我对你了解,什么帮派内讧上位在你身上都不存在,你可以对别人狠,但你不会对周正和我狠。”

宋芳那样笃定而信任的语气到底令流简心头骤暖,这两天徘徊在他周侧的阴霾也逐渐散去些。

“嫂子,我会照顾好你和孩子。”

“好,”宋芳收回视线,“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占东擎在医院住了段时间,苏凉末一直都陪着,这会总算能回家,苏凉末也觉心头大松。

相孝堂那边,流简不无例外地坐上头把交椅。

帖子发到了占东擎手里,周三晚的开功宴,自然要参加。

苏凉末是不想去的,每个人都带着假面笑意,就连流简也一样,她不信他现在能好受。

占东擎让人送了礼服来,“我今天有要紧事要处理,让宋阁陪你去。”

“就我自己吗?”

“送上贺礼就行,也就走个过场,”占东擎手掌抚向苏凉末的脸,“周正葬礼的时候我把你带出去,就等于向所有人都承认了你的身份,你出席就代表了我。”

“那我不逗留,送完礼就走成吗?”

“你说什么就什么。”

宋阁安排得周到,前后六辆车,苏凉末和他就坐在中间的一辆普通宝马车上。

到了目的地,宋阁也是不离左右,保镖都被隔绝在堂外面,苏凉末跟他走进正厅,里面站满了人,应该都是来祝贺的。

有人专门负责登记,宋阁将礼盒交给相孝堂的人。

苏凉末想走,可这样的场合下哪能说走就走,再怎样也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

站在门口的人自动敞开条道,她和宋阁淹没于熙攘的人群内,苏凉末抬眼看到大批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流简,他身着黑色长裤,同色的衬衣衣摆塞进了腰间,简单的装束却透出一种疏离的贵气,他径自穿过大堂,在朝南位子摆放的一张红木椅内入座。

苏凉末想,她看得电视也不完全是脱离现实的,以往黑帮即位都有仪式,尽管到了二十一世界,有些规矩还真是传承下来了。

她听到宋阁的鼓掌声,反应过来时耳边已经一片巨响,苏凉末麻木地附和着,她见到流简脸色阴郁,并没有半点喜色。

苏凉末继而想到,占松年死后,占东擎是不是也要有所谓的开功宴,这种别人的庆贺往往是建立在了自己至亲的死亡上面。

大堂的正中央,还挂着周正的照片。

仪式之后苏凉末就想走,留在这也吃不进东西,她跟宋阁避过人群,却不想一下子涌过来好几人,“是苏小姐吧?幸会幸会。”

宋阁在边上给她介绍,苏凉末也不得不应付,大多人是照着占东擎的面子,今天来的是她和宋阁,可想而知这女人在占东擎那里的地位。

开席了,更加走不掉。

宋阁将苏凉末带到一边,两人入座,苏凉末看眼时间,“东擎会过来吗?”

“擎少说他赶得及就会来。”

服务员有序地上菜,苏凉末提不起食欲,“我去趟洗手间。”

“你自己当心。”

“没事。”

苏凉末在洗手台前,她纯粹消耗时间,抬起头冷不丁看到镜面内出现的身影,苏凉末关掉水龙头。

流简走上前,苏凉末将双手的水渍擦拭干,流简站到她身侧,她想了想,也不知道说什么,“你…”

流简侧过头看她。

“节哀顺变。”

她说完要走。

流简拽住她的胳膊,很是用力,正好圈住她裸露在外的肘弯处,“凉末,”他的声音隔了这么几天还是没缓过来,“我很难受。”

“都会过去的,你让自己忙碌起来,多想也无益,只能挺过去。”

流简将她一拽,按到自己的怀里。

苏凉末立马惊慌,这儿可是走廊,来来往往的人又多,她双手开始推搡,流简两条精壮的手臂在她背后交扣,“让我抱一会行吗?”

“别这样。”

“我抱着你就觉得好多了,”流简并不松手,有人从外面进来,看到这一幕愣是惊怔在原地,什么情况?

苏凉末身体蜷缩成一团,“快放开我,流简,你怎么回事?”

“就,就当我没看见。”来人赶紧离开。

苏凉末挣得头发都散了,流简缓过神后才松手,“我没别的意思。”

说完,人已经大步出去。

苏凉末在镜子前整理下后也快步离开。

宋阁见她出去的时间太久,苏凉末走进正厅时就看到他过来的身影。

“没事吧?”

苏凉末勉强勾起笑,“没事啊,宋阁,我们能走了吗?”

“去跟简老大打声招呼。”

苏凉末尽管不情愿,但还是跟了过去。

流简正在挨个敬酒,显然是喝多了,眉头紧锁着。

宋阁站在边上,等流简干完杯子里的酒才上前说话。

苏凉末站在身后,就看到一个男人从远处走来,气势汹汹,她盯着男人越走越快的步伐,看那仗势是冲着她,可她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男人到了跟前,忽然伸手将苏凉末往后推,她惊得倒退几步,流简伸手揽住她的腰,握着酒杯的右手直指男人,“怎么回事,找死啊!”

“老大,当初在城北仓库的事您忘了吗?就是这女人害死的我们大哥。”

流简将苏凉末扶正,见她没事后这才扫向跟前的男人,“城北仓库的事早就解决了,枪子怎么死的你不知道吗?”

“那摆明是这女人跟占东擎设得局,她在霍老爷子那反悔,又说是大哥让她去杀占东擎,就凭她?大哥会让她去吗?除非她有什么过人的本事。”

经他这样一提醒,流简也觉得不对,苏凉末那时候还是个在外实习的大学生,当初那分会老大怎么会看上她?

相孝堂另一批同流简二心的人都站起来看热闹。

宋阁自然地护在苏凉末跟前,“陈谷子烂事还翻出来,当初你们想诬陷擎少,这死了一个又一个的,难道都白死了不成?”

“老大,”那男人眼睛直勾勾盯着苏凉末,“当时我无意中听大哥提起过,这女人的爸爸是御洲当官的,还被警察通缉过,是大哥亲眼看到她把跟踪的警察给迷晕的,后来大哥抓了她弟弟,也是她亲口说的,她长了一双跟别人不一样的眼睛,她能摄魂!”

这一语,犹如平地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