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隋洋怎么说也相处了一年,隋家做事的手法她是知道的。他们从来不给自己的敌人留活路,习惯了赶尽杀绝。他怎么会没事?

宗泽再也笑不出来了,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墙倒众人推。集团里面出了内鬼,龙哥这次是栽在自家兄弟手上了。有人买通了一切关系,铺下了天罗地网,杀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案子如果判了,会怎么定罪?”

宗泽看了看她,轻轻吐出两个字:“死刑。”

飘云自嘲的笑了笑,早就知道的,不是吗?偏偏要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才肯相信。

“嫂子,你也不要太绝望。兄弟们正在找陷害他的那个王八蛋,只要能找他出来,证明那些毒品不是龙哥的,龙哥就有救了。”

飘云的声音幽幽的:“如果,那个人已经死了呢?如果你们找到了他,可是他不愿意出来作证?如果他愿意作证,可是他们又找出新的证据来对付他?该怎么办?”

阎王要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隋家做事向来心狠手辣,斩草不除根,哪里是他们的作风?

他们在居高临下的位置上呆得太久了,比谁都明白金钱和权势带来的荣耀和自由,更懂得高处不胜寒的道理,哪能自毁长城?

飘云明白,他们不会给自己的敌人留任何一点喘息的机会,一点都不会有!

“隋洋,这次做得太狠了。”宗泽喃喃自语。

飘云心里一紧,抬眼看着面前这个斯文英俊,又亲切爱笑的男人,低声问:“宗泽,你说什么?”

宗泽脸色微变,尴尬地挠了挠头:“我是猜测,这件事可能是隋洋做的,除了他们隋家,谁能有这么大的手笔。”

这话说得没错,隋家的势力的确能封住龙天佑的生路。可是,却并非绝无仅有,龙天佑的仇人也并非只有一个。而他刚才说到隋洋,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这意味着什么?

“宗泽,五百万,对很多人来说并不是一个小数目。”飘云看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没有放过,“可是对你来说,也算不得多。”

宗泽看着她,笑了笑,居然毫不掩饰:“不愧是跟过隋洋和龙天佑的女人,很懂得察言观色。你怀疑的没错。出卖他的那个内鬼……就是我。”

飘云震惊了!宗泽的笑脸让她天旋地转。是他!出卖天佑的人竟然是他!

是的,也只有他能做得到。天佑有多么信任他,她是知道的。他们的事,天佑从不避讳他。所以他从头到尾都知道,从头到尾都在看着。

老天!原来,他们一直被人盯得死死!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没错,你们的关系,隋洋早就知道。来龙去脉,每一个细节,他了如指掌。我提醒过龙哥,不止一次提醒过他,可他就是不听,撞了南墙也不知道回头。我甚至用尽各种方法破坏你们……我教他回去给你做心理测试,我趁你们在酒吧的时候把消息透漏给柳寒城……听说他对你施暴,我以为一切都该结束了。没想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自寻死路的人,谁也救不了他。”

这太恐怖了!飘云怔怔的看着他,声音好像不是自己的:“那你又教他去找寒城?”

宗泽靠在窗台边上,双手插在裤袋里,含笑看着她的无助:“我以为,他会一时激动做掉那小子。那么你们之间,就彻底的完蛋了。没想到,结果适得其反。他反而越陷越深,我没能赶在隋洋回来之前把他拉出来,这是他的命!”

“为什么?他一直拿你当兄弟,甚至想把自己的位置交给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害他?”

宗泽笑着摇头:“害他的人不是我,是你!你以为你是什么?他是什么?我们都不过是老爷子手里的棋子。我本来就是被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老爷子除了他儿子,他谁都不相信。除了他儿子,他谁都不在乎。你们把他儿子害得吃不下饭,居然想远走高飞?真是异想天开!你们怎么走得了?他怎么会让你们走!”

飘云用力的喘息着,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可是,她依然觉得呼吸困难。空中有一只看不见的手,狠狠的扼住了她的喉咙!

她的双眼模糊了,整个病房摇晃起来。

她失魂一样的喃喃低语:“你们为这么要这么对他?他是个孤儿,他有多么重视亲情,重视友谊。你们是知道的,你们比我清楚。为什么?你们怎么能这么残忍?”

“弱肉强食,就是我们的生活方式。本来在这个领域里,没有人做得比他更好。可惜,他被你改造了。你教会他太多东西,善意,慈悲,信念,正义,爱情,还有平凡人的幸福。他的人生轨迹被你重新修正,可凡事都有两面。你对他来说,是药,也是毒。”

宗泽说完最后一个字,飘云几乎瘫倒在床上。隋洋说得没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这个被人玩弄于股掌间的可怜虫,害他失去了整片江山,最后,连命都保不住。

“差点忘了。”宗泽走过去,站在床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信用卡放在飘云的手上。

“这是他临走前要我交给你的,里面有他当初为你准备的钱,密码是你的生日。他要我告诉你,别为他做任何事,他只要你幸福,只要你比他幸福。”

飘云的眼泪刷刷的落下来,宗泽冷漠的看着,平静的说:“他是个真正的男人,是我这辈子最敬佩的人,也是我唯一的大哥。可惜,我已经把命卖给了隋家,我只能对一个人忠诚。”

该说的,都说完了。不该说的,也说完了。宗泽突然想起龙天佑跟他说的一个词,曲终人散。是的,他该离开了。

飘云突然抓住他的衣角,歇斯底里的喊道:“我要把这件事告诉他的兄弟,让你和隋洋做的丑事大白天下!”

宗泽笑了笑,轻轻说了三个字:“谁信你?”

他转过身,居高临下,冷冷的看着她:“你真可怜,遇到的,都是惹不起的人。这是一场游戏,成王败寇,结局早就在那里,早就被人决定好了。而你,不过是件游戏的战利品,连参与游戏的资格都没有,你说,你能挽救什么?”

飘云摇摇欲坠,这么斯文的人,说出的话却比谁都无情。

宗泽想甩开她的手,飘云却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着他,苦苦的哀求他:“求求你,告诉我,怎么样才能救他?求求你,告诉我。”

“救他?”宗泽轻笑,“他活了,我就该死了。那些毒品都是我放的,你这是与虎谋皮。”

飘云一愣,泪水和表情都僵在脸上。她已经无路可走,真的是无路可走了。是啊,求一个帮凶有什么意义?可是人在极度绝望的时候,就是这么不可理喻。

走出病房的那一刻,宗泽停了一下,低声说:“去求隋洋吧,就像这样,声泪俱下的求他。他或许会答应你。只是,他不会无偿的帮你。隋家的价码向来开得很高,你要考虑好,你付不付得起。”

宗泽走出医院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风很大,满天的乌云遮住了月亮。

快要下雨了吧……

这家医院在市郊,举目望尽,呼啸的夜风中,是疯狂摇头的大树和浓的化不开的黑暗。

这景象让人毛骨悚然。

恐惧的时候,比鬼更可怕得永远是人。寒冷的时候,比绝望更寒冷的永远是贫穷。

宗泽裹紧外套,看了看无月的夜空,一个人走进无尽的长夜里,一眨眼,就被窒息的黑暗吞噬掉了。

明天还能不能看见天上的太阳?谁知道。命都不是自己的,关心那些做什么?

飘云躺在床上,茫然的看着手里的黑色卡片,心里像被钝重的刀子磨着,一阵急过一阵的疼。

手机响了,她拿起来看,是寒城。今天还真是热闹。

“飘云,我在电视里看到了。”

“所以呢,你想怎么样?”飘云侧躺在床上无力的问。

寒城叹了一口气:“那天的事,我很抱歉。是我一时糊涂。我知道你现在很难,或许,我可以帮你。”

飘云笑了,凄凉的笑绽在唇角,可惜他看不到:“是啊,还有你,我怎么差点忘了。我不卖给隋洋,还能卖给你。或许,你给的价码比隋洋还要高。那么你想怎么做?你要我陪你多久?一晚?一个月?一年?一辈子恐怕不行,我担心我活不了那么久。”

寒城沉默了,过了很久才说:“飘云,公平点。当初,他就是用这种方法得到了你,现在不过是风水轮流转。我并不觉得他有多可怜。我有多爱你,你是知道的。我只是担心,你会在情急之下,慌不择路。我也是男人,所以我知道,隋洋以前有多爱你,现在就有多恨你。你如果回到他身边,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我不想落井下石,可是….. 毕竟我们同甘共苦过。我想,我不会比他让你更难过。”他顿了一下,接着说,“你好好想一想,不过,不要想太久。你知道,这种案子判的很快。他等不了太久。”

挂断了寒城的电话,飘云侧躺在床上,看着那张黑色的信用卡。卡片很漂亮,长着黑色翅膀的天使,头上有一个美丽耀眼的光环,双手捧着象征幸福的四叶草走向光明的天堂。

飘云的眼泪从左眼流到右眼,最后落在枕巾上,枕下一片冰冷。

哭得太久了,眼泪都要流干了。恍惚中,她又回到那座林间小屋,他们的手脚缠绵在一起,天佑强壮的身体,疼惜的眼睛,滚烫的泪水一滴滴的砸在她微笑的脸上,砸在她流着鲜血的嘴角上,砸在她的心上。

还有那条没有尽头的路……

他一遍一遍的问,你会不会喜欢我?她一遍一遍的答,不会。

她真的不爱他吗?她爱了他多久,只有她自己知道。跟他在一起有多幸福,只有她自己知道。

天佑,我想救你。可是一无所有的我,拿什么救你?

除了我自己……

第七十章

第二天,隋洋来了,带着一束鲜花,精神不错,胜利者的姿态。

“医生说,你今天就可以出院了。饿了吧,我们去吃点东西,飘云,你想吃什么?”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

“肥牛火锅,去老锦记吧,我想吃他们家的油炸豆皮。”飘云脱下病服,换回自己的衣服。

隋洋停了一下,回头看到她□的后背,黑色的肩带映着雪白的皮肤,漂亮的蝴蝶骨,他记得她肩胛中间有颗小小的黑痣。以前亲热的时候,他每次从后面抱着她,就喜欢用舌尖添她那里,微微突起的一个小黑点,就成了他所有激情所在。没错,他忘不了。

回忆在这里戛然而止,隋洋走过去,将她纤细的身子抱在怀里,滚烫的嘴唇印在肩部那弧柔滑的曲线上。

从秀美的肩头,到纤细的颈项。那弯诱惑的弧,隐藏着一个女子的秘密。浅了,便是臃肿肥胖。深了,就是瘦骨嶙峋。飘云的那弘湖水,幽幽低回着,深浅得恰到好处。

“亲爱的,你真美。”隋洋深深的喟叹着。

飘云转身看着他迷乱的眼睛,笑了笑:“不是说出去吃饭吗?怎么不走?我都饿了。”

“嗯,马上就去。”隋洋宠溺的笑着,飘云以前就不经饿,他知道的。

这家火锅城的东西还是那么好吃,牛羊肉鲜嫩可口,豆皮酥脆,酱料地道,鱼丸弹性十足。只是,肉比以前贵了。

隋洋今天很高兴,叫了满满一桌子菜,还有飘云最喜欢的北京小吃“驴打滚”。

飘云低头吃菜,隋洋坐在她旁边。他给她夹什么,她就吃什么。夹多少,她就吃多少。听话极了。

隋洋看得有点难受。这是他想要的结果,真正得到了。他又不知道,让她这个样子究竟好还是不好?

可转念一想,反正来日方长,她总不能消极抵抗他一辈子。这是他要用一生来爱着的女人,他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对她好,疼她,爱她,珍惜她。滴水还能穿石,愚公还能移山,他就不相信,征服她比征服一座山还难。

“医生说,你的胃以前有过穿孔,怎么没听你说过?”隋洋把剥好的虾,放进她碗里。

飘云把虾放进嘴里,淡淡的说:“小时候,有一次我爸喝醉了,被他打的。”

隋洋有些激动,手一伸,就把人搂进怀里:“亲爱的,以后我决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飘云看着他西装上的纽扣,低声说:“隋洋,让我去看看他。”

隋洋托起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摘下了她手上的那枚钻戒,扔到地上:“那你要答应我,等我们结婚后,你不能再见他。”

隋洋漂亮的嘴唇吻上飘云的时候,给她带上了另一枚戒指,钻石的颗粒依旧很大,只是冰冷的触感,让人生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