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老爸!你们怎么来了?”
余若美被保安着实气的不轻,看到自己的女儿面色才缓和下来,一副老小孩的委屈脸:
“宝儿,这个瓜娃子欺负我!说我想沾沈家的光,小沈不是开飞机的吗,怎么听起来跟亿万富翁似的?”
刚才那一幕的确是狗眼看人低,宋可恩一时间解释不了那么多,只想给亲妈出口恶气。
她捧着肚子走到高个子保安面前,手戳过去,还没发言,身后就是一阵怒斥:
“你叫什么名字?竟然这样辱骂业主的亲戚?”
沈国成背着手走上前,看了看保安的工牌,“你,马上给我的亲家道歉!”
保安小伙子早就听说住在别墅区的沈家家大业大,实力雄厚,是城中贵族。万万没想到这俩提着桃子的朴实中年人,还真是他们的亲家。
他马上就慌了,点头哈腰:
“对不起对不起,我有眼无珠,两位别跟我计较,我鞠躬,我认错!我赔礼道歉!”
余若美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虽然被讥讽了一顿,心里有些憋屈,可毕竟在第一次见面的亲家面前,她还是得拿出大方得体的风范来。
于是手一挥,“算了算了!”
沈国成甚是不好意思,头回见面就闹了这么一出,他琢磨着把亲家请到家里聊,没成想站在一边的李夏惊愕的喊出来——“小美??!是你吗小美?”
余若美顺着声音望过去,仔细辨认一番,不太肯定的走上前,又看了看,试探的喊:
“小…小夏??”
“是我啊!我是小夏!”
“真是你啊!我的天嘞!怎么会在这遇见你!”
“…小美!”
“哎!小夏!!”
两人喜极而泣,忍不住奋力拥抱,却看的所有人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宋可恩:“你俩认识?”
李夏眼里包着泪,“何止认识!我们——”
半小时后,坐在沈家大宅的一行人才知道了俩姐妹花的渊源。
原来几十年前,李夏也是个叛逆的女孩,22岁的她参加了90年代初的第一届城市丽人选美,认识了23岁的余若美,年轻姑娘们的比赛充满心机,单纯的李夏因为条件好,屡次被人欺负,爱打抱不平的余若美就成了保护她的大姐,两人一见如故,拜了把子。
可后来余若美临时退赛,两个姑娘只能书信来往,那个年代通讯没那么方便,几次搬家后,也就失去了联系。
没想到几十年后,竟然在子女们身上再续前缘。
“难怪我一看恩恩就特别喜欢,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原来她是你的女儿!”
“可不是,绕了一圈,咱们两姐妹有生之年还能再见面…”
余若美红了眼眶,青春往事历历在目,年轻时的小姐妹,如今竟然成了亲家。
也许很多事情,冥冥之中,真的早已注定。
李夏拉着她,“走,小美,来我的房间,我们几十年没见,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俩年过半百的美妇女,瞬间化身闺蜜,手拉着手离开。
这忽然得知的渊源让沈予天太意外了,他从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原来年轻的时候也那么先锋,还会参加选美比赛,难怪后来认识宋可恩时,对她的时髦前卫不反感不说,还表现出强烈的喜欢。
这世界真的太小,是你的缘分,怎么也跑不了。
宅子大厅就剩几个老爷们和宋可恩。
男人之间的话题就没那么熟络了,沈国成让张妈泡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茶香四溢,四个人坐在沙发上,就最近的国际形势,社会民生发展,甚至是大白菜几毛钱一斤都进行了一番深入的探讨。
宋可恩瞌睡都快聊出来,她手痒痒,忍不住建议:
“要不咱们来点休闲娱乐活动吧……”
沈予天马上提高警惕。
没想到沈国成立马积极应允:“好啊!!”
或者是急切附和的心过了头,他转身又问宋光年,“不知道亲家平时在家有什么兴趣爱好…”
宋光年爽朗的笑,“嗨,不比亲家您品茗赏花,下棋读书,我退休在家,没事就爱研究研究老年人的竞技项目。”
沈国成听了心里颇意外,看不出来,亲家还是个有内涵的知识分子,退休了还坚持做研究,正自叹不如,就看宋可恩坐到麻将桌边:
“老宋,说人话!”
“啊?”被拆穿的宋光年连着尬笑几声,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的解释:“就是,搓、搓麻将呗!”
“……”沈国成听了捧腹大笑,一副遇到知己的模样,“好啊,打麻将好,锻炼大脑!前几天小恩把我教会,我正愁没对手呢!”
几个人一拍即合,坐到麻将桌前。
可李夏和余若美在楼上说悄悄话,沈妤好今天又不在家,大家犯了愁,三缺一啊……
几秒钟后,安静坐在沙发上的沈予天感受到面前投来的三束犀利的光,像饿狼,要吸血。
尤其是宋可恩,只是一个眼神,沈予天就懂了。
虽然不太愿意与之同流合污的堕落,可老丈人面前,他不能扫兴,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作陪。
没事可做的张妈只能原地待命,孤单的坐在他们旁边看电视,不知是播了什么新闻,她感慨道:
“造孽哟,真是造孽。”
宋可恩瞄了一眼,原来是xx国政.局发生了变动,几方武装力量对峙,整个国家陷入一片混乱,动荡不安,枪战频发,外交失联,国民四处流散。
她收回视线,边摸牌边拉家常,“所以说啊,这个时候,想想咱们国家的和平安稳,还是很满足的。”
沈予天也顺带看了几眼新闻,当看到某些熟悉的新闻关键词时,他眉头轻轻蹙起来,心不在焉的打了几圈牌后,果然如预感所料,他的手机响了。
接起来,是傅亦朗。
“予天。”他声音很低,难得一见的沉稳里又带着犹豫和抱歉:
“我知道你要结婚了,但…”
“总局点名要你去。”
第44章 望夫石小宋
沈予天离开麻将桌, 走远了些。
傅亦朗在电话里继续说:
“这次的情况很严峻,不仅动用了星美, 还有其他三大航一起包机, 你最好尽快来公司,总局下午有紧急会议要开。”
“好,我知道了。”
在挂电话前,傅亦朗又喊住他,“你不拒绝吗?”
“我为什么要拒绝?”
“……”
似乎是明白了傅亦朗话里的意思, 沈予天沉默了会,声音凝重却坚决:
“我无条件接受任务。”
早在踏上民航这一块神圣的领土时, 他就知道, 自己肩上扛着的不仅是梦想, 更是永远的责任和义务。
X国是一个不太富裕的小国, 中国有无数援助修铁路修水利工程的同胞在当地, 初步预算有大约3万人需要紧急撤离,关键时刻,政.府果断决定由四大民航包机, 去接回那些同胞。
战火纷飞, 虽然是国家行为,可毕竟是身处险境, 所以当宋可恩知道沈予天要出行时, 死活都不同意。
“朗哥可以让其他人去啊?为什么一定要你去?我有宝宝了,你要是万一出什么事,我怎么办?”
她一哭二闹三上吊, 怎么都不肯放沈予天走。
四个老的一言不发,虽然都明白国家面前无自我的道理,但始终还是担心这一去的安危。
就像宋可恩说的,x国现在连个能跟别国对话的正规外交都没有,万一在去的过程中,当地的武装冲突一个不高兴,给飞机丢枚导弹来,在空中就稀里糊涂的没了,那可怎么办?
虽然脑洞想的有些天花乱坠,可却是实实在在众人心里的担忧。
面对全家,沈予天只能耐心做工作。
“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夸张,这次是国家行动,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四大航、甚至空军都出动了,不要做无谓的担心。”
“而且,可恩——等孩子出生了,你觉得他是希望自己的爸爸是个临阵退缩的胆小鬼,还是成为国家第一次大规模撤侨行动中的参与者呢,这样骄傲的历史,你不想我成为孩子的榜样么。”
沈予天知道,只有说服宋可恩,才可以说服全家。
果然,搬出了孩子,宋可恩的态度软了许多,虽然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却松了口:
“那要去多久……”
“具体时间不清楚,预计半个月内完成。”
宋可恩要哭了,离开三天她都不得不借助沉迷麻将来阻隔自己对他的思念,现在却要半个月!
看她皱着一张脸欲哭无泪的模样,沈予天抱着她的肩,“别这样,我答应你,回来我们就结婚。”
“不!”
宋可恩抬起头,眼神无比坚定,“今天我就要。”
计划赶不上变化,在她的一再坚持下,两人原定领证的良辰吉日,也匆匆d在几小时后完成。
民政局门口,捧着红彤彤的小证,看着结婚照上穿着制服的沈予天,宋可恩又喜又伤感。
他把属于沈予天的那本递给他,叮嘱:
“这个你带着,随时都要记得想我,为了我,一定要平平安安!”
沈予天郑重的把结婚证放到自己的飞行箱,也跟她承诺:
“我会的。”
分别在即,宋可恩泪眼婆娑,万般不舍。
人家领证完全家喜气洋洋,她领证还不过十分钟,就要和老公分别。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玩意递给沈予天。
“还有这个,你也得带着,随时想着我们的宝宝。”
沈予天拿到手里,皱着眉头——
奶,奶嘴?
……他大概是历史上第一个带着奶嘴上天的机长。
纵然再多停留,最后还是不得不面对分离。
看着他上车,车缓缓离去的背影,宋可恩感觉到的不再是扎心了,而是剧烈的割心,刀割一般。
唯有结婚证上那醒目的钢戳能给自己一丝安慰,无论如何,他们终于真正的在一起了,就算未来有任何意外,都不能把他们分开。
*
总局联合四大航出动了10架777来参与本次救援,沈予天的机组作为第一批到达x国的,所见所闻,惊愕至极——哭声喊声枪炮声交织在一起,分不清雨水泪水还是血水,街头到处是游行的绝望国民,示威过程中又不断发生射杀冲突,趁机洗劫的歹徒横行,乱象频生。
他竭力照顾着自己及星美机组所有人的安全,这一刻机长的责任不仅是平安送回身在乱国中的同胞,更要保护好不顾一切来救援的同事们,他们中很多都是90后的小姑娘,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无不动容和震撼。
一天又一天的忙碌,几乎是作战般的紧凑和严谨,不过一周的时间,四大航总计接回了逾两万人次的同胞。每当飞机落地国土的那一刻,看到他们涌向亲人的激动画面,沈予天的内心都是满足而感恩的。
这期间,他给宋可恩发了一条短信:
“我很好,不出意外,后天回。”
这一次是星美出行的最后一班包机,如果成功完成任务,那么所有的救援也就顺利结束。
沈予天已经连续飞行了三十多小时,到达x国时,当地刚刚恢复的外交第一次配合给他们安排了休息的地方,一家当地唯一的五星级酒店,在动乱前,也是重要外交合作的指定下榻地点。
虽然有严格的安保,但沈予天还是不敢怠慢,把所有机组人员集合在三间紧靠的房间,每人轮流休息三小时,天一亮就飞。
漫漫长夜,隐约能听到远处的弹火。
沈予天怎么都睡不着,仿佛有不好的预感,他把正在值班的同事叫回来睡,自己坐在客厅,看着远方连黑夜都遮不住的浓浓硝烟,心情莫名不能平静。
凌晨四点,他靠在沙发上打盹,忽然被强大的震动轰醒,警觉的站起来,他马上靠到门边,透过房间猫眼,他看到酒店走廊里,保安们似乎在阻止着什么进来,轻轻拉开门的缝隙——
这才看清,对峙的另一方是不明身份的歹徒。
手里清一色的武器,场面非常混乱。
沈予天不动声色的关好门,再紧急叫醒所有的同事原地待命,叮嘱他们不要出去。
所有人都屏气噤声,从未见过这样场面的年轻人们吓坏了,互相靠在一起,希望酒店的安保能击退歹徒。
可惜时间过去,外面的吵杂声非但没有减弱,相反越来越大,偶尔还有枪声发出,让人更加恐惧。
沈予天给救援行动指挥部传达了这个消息,被告知所有人留在房内不要乱走动,x国当地已派出军队支援。
如此,他们也只能反锁好门,静静等待。
沈予天作为机长,除了安抚好众人,还时刻紧盯着外面的情况,眼看着双方的冲突离机组们的房间越来越近,他的心也拧成了一团。
只有一个信念在坚持着——必须平安!
房外的声音愈加明显,沈予天又靠到门口猫眼处,忽然看到,就在离他们房间不远处的斜对面,站了个三岁左右的小女孩!
小女孩看面孔是华裔,不知是什么原因独自站在过道里,哭着喊爸爸。
沈予天忍不住打开门,将视线转移,看到歹徒和酒店安保冲突的队伍离小女孩已经近在咫尺,双方手里都有武器,在这样的环境下,谁也说不准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小女孩无助的哭声撕心裂肺,沈予天看着她,想到了宋可恩给自己的奶嘴,也想到了她肚子里自己的孩子。
没有再犹豫多一秒,沈予天就冲出了房间,快速跑到小女孩身边抱起她,刚转身,距离他们不到五十米的暴乱处又响起了枪声。
来不及去看发生了什么,沈予天本能的用身体护住小女孩的全部,将她抱在怀里,匆匆往回跑的时候,只觉得身体哪里似乎被流弹射到,一阵酸麻。
他把小女孩抱回房里,紧紧锁上门,机组的同事惊的捂住嘴:
“机,机长…你——”
沈予天顾不上自己,赶紧检查小女孩有没有受伤,只见她粉白的小脸蛋上还挂着泪痕:
“叔叔,我爸爸呢?”
“这不是刘工程师的女儿吗,怎么跑出来了?”
有人认出了小女孩。
沈予天赶紧让人去联系小女孩的父母,全然忘了自己被血染红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