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召集全城的铁匠,向他们定制了一批铁笼子。那铁笼子与一般的笼子有些不同:门朝里开,里面横着根木梁,人站在里面,可以抬着笼子行走;笼子外有些钩子,方便挂东西。
铁匠们用一天时间,便赶制出十个这样的铁笼子。第二天早上,县令招募的二十个胆大的好汉也都到齐,两人一组,抬着笼子,背着干粮火种等物,笼子外挂着用蒙汗药泡过的新鲜猪肉,就这样浩浩荡荡地出城进山了。
林芳洲身为此次打虎行动的策划人之一,有幸混进了官方送行队伍,露了回脸。他长得风流俊俏,待在一堆糙汉中间,仿佛一块磁石,吸引着大姑娘小媳妇的目光。
县令更讨厌她了。
仪式结束时,县令拒绝了林芳洲公款聚餐的无理要求,林芳洲只好回了家。到家时她看见小元宝正扒着窗户向外看。
林芳洲奇怪道:“你在看什么?”
“打架。”
“谁在打架?”林芳洲好奇,也凑上来,一把将小元宝拎到一边,十分地霸道。然后她趴在那个位置上,“我看看。”
刚看一眼,林芳洲气得鼻子都歪了,“原来是猫和鸟打架,这有什么好看的?!”
是没什么好看的,可是小孩无聊嘛…闲得都快长毛了,又不能出门。
小元宝问林芳洲:“那是什么鸟?”
“好像是猫头鹰。”
“猫头鹰不是会飞么?”
“对啊,它怎么不飞?”林芳洲有点奇怪,再仔细一看,见那猫头鹰蹲在地上,翅膀耷拉着,看起来有点孱弱。那狸花大猫正一步一步地缓缓靠近。
林芳洲说道:“它受伤了。”说完转念一想,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怎能便宜那野猫?
于是她跑出去,拾起一个小石子,打向那狸花猫,一边说道:“呔!你也是猫,它也是猫,大家都是兄弟,你怎么能欺负它?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小元宝在里面听得眉毛直跳。
野猫被赶跑了,林芳洲过去把猫头鹰按住,塞进一个破鸟笼里。那猫头鹰翅膀上流着血,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导致脑子发蒙,它竟然没有挣扎。
她提着鸟笼走进来,边走边说,“这几天不缺粮食,先将就养着,等养肥了再拔了毛烤来吃。”
小元宝的嘴角抽了抽,终于是什么也没说。
林芳洲把鸟笼放下,回想起方才小元宝看猫鸟打架时那种兴趣与投入…她问他:“你是不是很无聊?特别想出去?”
“嗯。”
“再等等吧,我想到一个好办法。”
“什么办法?”
“过几天再说,先等他们打到老虎。”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有朋友问是不是姐弟恋,非常肯定地回答:是。
主角就是林芳洲和小发财,年龄相差7岁。这些我在文案上写了,部分盆友没看到,这里再说一下。
另外关于更新时间,每星期更新6章,周四休息。
有朋友吐槽发财的名字太像一只狗,于是我今天码字时感觉好出戏,赶紧把名字改成小元宝吧…
8
小孩子都对小动物感兴趣。小元宝看着鸟笼中的猫头鹰,问林芳洲:“这猫头鹰,吃什么?”
“同猫一样,吃老鼠。”
“我有老鼠。”
林芳洲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小元宝下床,引着林芳洲来到厨房,指指那灶台。林芳洲好奇地掀开锅盖,看到漆黑的锅里下趴着一只小耗子。
林芳洲:“…”
小元宝:“我看到一只老鼠掉进去,就把它盖上了,防止它逃跑。”
林芳洲:“你有病吧?”为什么要防止它逃跑?不应该让它赶紧有多远滚多远吗???
小元宝低头抿着嘴,不说话。
林芳洲弯腰,从锅里捏着那小老鼠的尾巴,提着它出来。那小老鼠大概也就刚刚断奶,很小的个头,毛色尚浅,被林芳洲抓着尾巴,它拼命挣扎,吱吱乱叫。
林芳洲赞道:“真嫩!不如今天晚上合着半块萝卜炖一下,给你补补身体。”
眼看着小元宝惊得脸色大变,林芳洲哈哈大笑,捏着那小老鼠扔进鸟笼。它的身体滚了一下,还没来得及逃,便被猫头鹰一口叼住。
猫头鹰吃老鼠的情形有点…一言难尽,林芳洲和小元宝都不想看。然后林芳洲指着那口锅,说道:“我给你看个好玩的东西。”
她站上灶台,笨拙地把那口锅挖出来放在一边,露出一个黑乎乎的大圆洞,她跳进那圆洞里,也不知鼓捣了什么,过了一会儿,她身体一沉,整个人都不见了。
小元宝吓了一跳,忙凑近些看,却见她正伏在那洞底,仰头笑眯眯地看着他。
这灶下竟另有乾坤。
原来林芳洲的娘一直觉得自己能发财,在发财之前,就把藏银子的地方想好了——往灶下挖个地洞,用石板盖着,平时烧火做饭,真是神仙也找不到的好地方!
林芳洲蹲在那洞底,对小元宝说:“这个洞很大,危急时刻,你还可在此藏身。”
“我藏在下面,上面有人烧火怎么办?”
“那你就成叫花鸡啦。”
小元宝眉毛跳了跳。
“要不怎么说你笨呢!”林芳洲从里头爬出来,抖着一身的黑锅灰,道,“只消把烟囱一堵,就算是三昧真火来了,也烧不着。”
…
林芳洲本以为想要把那老虎抓住需要些时日,哪知第二天天一放亮,她就被外面砰砰砰的砸门声吵醒了。
“大郎!抓到了!那老虎真的抓到了!”
林芳洲披起衣服跑出去,“真的???”
“真的!昨天夜里那老虎前来食肉,笼子里的人都睡着了没发觉,今早醒来就看到外面那老虎睡得死沉!”
“谁发现的?”
“陈屠户他们。陈屠户担心老虎醒来,用屠刀往它颈子上刺了两刀,放了血,那老虎想必已经死了。”
“死了好,要活的又没用…他们人呢?”
“他们还在路上,打发几个腿快的先回来报信。大郎,这次竟真被你算到了,我以后再也不嘲你纸糊的狮子了!”
林芳洲心想,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两人正说着话,却见王大刀王捕头颠颠颠地跑过来,见到林芳洲,他招手道:“大郎!太爷叫你过去。”
“过去干嘛?”
“迎接打虎队凯旋。你要不要换身衣服?”
林芳洲紧了紧衣服,摇头道,“不用,我没有衣服可换了。走吧。”
那王大刀和报信的汉子一路把林芳洲奉承得有些飘飘然。到得县衙,太爷也是面带喜色,早已换好官服。林芳洲心想那老虎真是好大脸面,还要劳动太爷穿着官服迎接。
陈屠户他们抬着老虎,走路必定会慢,太爷倒也不急出门。
太爷毕竟是矜持的。
林芳洲一边吃着太爷家的小点心,一边对县令说:“太爷,如今天气炎热,那老虎已经死了,运回来怕不出一天就长蛆,咱们得早点将它剥了皮。”
“只是剥皮么,”县令摇头笑了笑,“何止是皮,这老虎一身都是宝。虎肉能吃,虎骨、虎胃等都可入药,虎鞭…”
“虎鞭怎么了?”
“咳,虎鞭本县倒是不稀罕。”
“太爷,老虎身上有这么多东西可用,那要找个精干的人来解虎才行。”
“说得也是。我这就派人去请猎户。”
“等等,太爷,不急。”
县令扫了林芳洲一眼,冷笑:“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太爷,我听说,你前番招请猎户上山打虎,那么多猎户都回绝了你,只有一个猎户去了。”
这事儿确实有。县令派人请过他们,结果都称病不来。畏死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但理解归理解,不代表他心里能舒服。
此刻被林芳洲提及此事,县令心中自是有些耿耿,只是表面不动声色。
林芳洲继续说:“他们不给太爷脸,太爷何须给他们脸?这解虎的好事,万万不能落到他们头上。”
“嗯?解虎怎么成好事了?”
“你想啊,太爷。老虎闹得满城风雨,还害死那么多人,我们费那么大劲才把老虎抓到,这老虎一定要当众解,让全城百姓都晓得太爷你为他们扫除了祸患。”
这话说到了县令的心坎里。做亲民官的,谁不想图个好名声?在百姓中口碑好,对往后升迁也有帮助。
可是县令又有着读书人都有的矫情,摇摇头道:“不妥,本县不是那爱出风头之人。”
“可是老百姓们都想看,都爱看,太爷你就屈尊成全一番吧!”
县令发现这林芳洲心眼子很多,并不是他一开始以为的那种糊涂蛋。
于是县令最后“勉为其难”地点了头,话题又绕回到方才,他问林芳洲:“猎户不成,还能找谁?屠户吗?”
“我觉得陈屠户就很好,他做了许多年屠户,猪羊牛都杀过。”
“本官听说,你与那陈屠户是邻居?”
林芳洲一愣,“嘿嘿,嘿嘿嘿嘿…”
县令冷冷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与他是邻居,有此等好事,必定变着法揽到他头上。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太爷,陈屠户名声很好,刀工也好,而且这次的老虎是他抓到的,这等好事,也理应是他的。”
“话虽不错,可他毕竟只是个屠户,哪里杀过老虎?”
“那老虎又没有长八个犄角六条腿,和猪牛羊想来是差不多的,陈屠户怎么就不能杀了?”
“你这是歪理。”县令摇了摇头,却终究没说什么。
…
陈屠户抬着老虎回来时,听说县太爷委任他在全城老百姓面前解虎,一时又荣幸又激动,又紧张又不安。
林芳洲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陈大哥,趁此机会好好露脸,往后你就是永州第一刀了。”
“好兄弟,我知这事定是你从中周全,哥哥我客套话就不说了,有空去家里喝酒。”
“好说好说…我嫂子妇道人家,脸薄,给你打下手没问题吗?”
“她是人多了就扭捏,我也没办法。不过只是让她洗洗涮涮,想来不会出差错。”
“哎,我就好人做到底吧,”林芳洲拍了拍肩膀,“反正我无事可做,届时看情况给你帮个手。”
陈屠户很感动:“好兄弟,够义气。”
下午时分,陈屠户准备了好些个家什,去河边的空地上摆了台子解剖老虎。那里宽敞,方便人围观。
全城轰动,有腿都来看了,里三层外三层挤了好多人,还有好些个卖葵花籽冰甜水绿豆汤等小吃的穿梭其中。这么大规模的事件足以写进县志里了。
陈屠户把老虎剖开,先将内脏都扯出来扔在一旁,接着开始剥皮剔骨。林芳洲在一旁,帮着屠户娘子捡了一盆内脏,搬到河边去洗。
大部分人都喜欢看剥皮剔骨,挤不进去的人才去看洗内脏。
林芳洲端着盆,又过来捡内脏。她撸着袖子,把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装在盆子里,几乎装满了一小盆。她问陈屠户:“这是什么?”
“那是虎胃,可以入药。”
“哦,那这个胃,让嫂子自己切开吗?用哪把刀?”
陈屠户拿起另一把刀,刚要递给林芳洲,想想自家那不争气的婆娘,又担心她把手割破,于是他举着刀在哪胃上轻轻一划,动作流畅迅速,划出一道细细的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