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她曾经在剧组三个月不跟他联系,他不觉得哪里?不妥。
也从来没有过多余的牵绊。
“小叔,把雪人鼻子插上去!”黎筝这一嗓子吼过来,蒋城聿回神。
一共堆了六个小雪人,并列三排。
蒋城聿拿手机拍了一小段视频,他在院子里?快两小时,浑身冻透。
拍拍身上的雪,他发了条语音给沈棠:【新年快乐。】
十分钟过去,没有回复。
院子里?冷,蒋城聿抽了一支烟,进屋。
黎筝在追剧,黑眼?珠滴溜溜转,“小叔,过来看电视。”
蒋城聿昨晚都追完了,没有重复看的习惯。
“要不要打网球?”他问侄女。
黎筝今天好心,看在他被沈棠冷落份上,她欣然答应。
这时院子里?有汽车进来。
“谁啊?”黎筝跪坐起来,透过落地窗往外看。
车停下,下来的人是傅成凛。
傅成凛和严贺禹从小就跟小叔混一起,是爷爷奶奶家常客,来这里?跟回自家差不多。
严贺禹再有几天就要订婚,可?能太忙,这几天不见他身影。
“傅成凛怎么?这会儿过来?你们约了?”她边跟蒋城聿说着,不动声?色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和头发。
“没约。”蒋城聿去拿网球拍:“他一看也是不想在家。”在家会被唠叨,不如到这里?图个清静。
傅成凛大步走进别?墅,手里?拿着大衣。
短短几十秒内,黎筝已经端坐好,冲傅成凛摆摆手,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
她没话找话说:“你怎么?知道我小叔在家?”
傅成凛将大衣搁在沙发上,对这个没什么?含金量的废话问题,他还是回她:“本来要去我外公家,看到你小叔的车在院子里?。”
黎筝‘哦’了声?。
他外公家也在这个大院里?。
蒋城聿拿了球拍出来,“要不要打球?”
傅成凛对网球兴趣一般,不过闲着也无聊,他点?头。
黎筝抓了一把坚果仁,喜滋滋地跟在他们身后,她从小叔手里?要来一只?球拍,犹豫再三,还是把网球拍抵在傅成凛腰间?,推着他往前走。
傅成凛正在跟蒋城聿说话,忽的脚下一顿,他转脸看黎筝。
黎筝若无其事地笑笑,另一只?手正往嘴里?塞坚果。
傅成凛无奈,只?当她是小孩子贪玩。
想到上次跟她打了三个多小时电话,一直到手机没电,阴影至今还有。就连那天夜里?做梦都是在跟她打电话,八卦蒋城聿跟沈棠。
两个人的网球场,现在站着三个人,显得有点?拥挤。
黎筝两眼?期期地望向?蒋城聿,“小叔,你不是想看沈棠主演的电视剧吗。”
那意思,你可?以?走了。
蒋城聿没接收到侄女的另一层信号,“陪你打球。”
黎筝在心里?翻了好几个嫌弃的白眼?,这么?没眼?色。
还好,没多会儿,管家拿了蒋城聿手机出来,有人打电话给他。
蒋城聿将球拍给了傅成凛,他还以?为是沈棠打给她。
一看屏幕上号码,是生意上的朋友。
远在海棠村的沈棠正在做年夜饭,今年她亲自下厨做了三道菜,已故的奶奶最爱吃的一道菜,爷爷爱吃的菜,还有那道麦片虾。
她自己喜欢的菜还没来得及跟厨师学。
最后又做了一个菌汤。
三菜一汤,她跟爷爷的年夜饭。
“爷爷,您喝点?黄酒吧,我问过医生了,医生说偶尔喝点?没什么?。”
爷爷今天高兴,无所顾忌,“那就来半杯。”
沈棠找出温酒器,打开一瓶黄酒。
她自己也打算喝黄酒,陪着爷爷一起。
正在温酒,爷爷放在卧室的手机响起。
平时只?有她打爷爷的电话,爷爷手机里?存了三个号码,她的,沈哥的,还有陈南劲。
沈哥一家正在吃年夜饭,就算有事也是直接在院子里?喊。
不用想,这个电话是陈南劲打来。
沈棠装作正在温酒很忙的样?子,“爷爷,您电话响了。”
“哦,好,我看看谁。”爷爷拄着拐杖,步履蹒跚。
陈南劲刚吃过年夜饭,一家人都在屋里?热闹,他借着抽烟,下楼给父亲打电话。
“爸,新年好。”
爷爷在床沿坐下,“谢谢。”
陈南劲夹着烟的手一滞,那种酸楚难以?言喻。
他跟父亲已经陌生到这般地步。
“爸,您身体怎么?样??”
“挺好。你也要多注意身体。”
客厅里?,沈棠温着酒,听着爷爷断断续续的说话声?,话里?尽是客气和拘谨,她莫名替爷爷难过。
她最不喜欢春节这个团圆的日子,也不爱看春晚。
十三岁那年,她陪着爷爷看春晚,那时她不知道节目单,也没关注报纸上相关报道,没想到她在电视上看到了她一直盼着能回来陪她过年的父亲。
陈南劲和妻子还有陈一诺,一家人登上了那个舞台。
他在电视上,她在电视机前。
一个屏幕的距离。
隔着的却是现实?。
也就是那个除夕夜,她清醒地明白,没人要她了。
明明才十三岁,她却感觉过了半生那么?长。
沈棠温好了黄酒,倒了两个半杯。
那边,爷爷也打完电话出来。
今年的年夜饭在茶几上将就,“爷爷,您坐这。”她在沙发上放了两个靠枕给爷爷倚着,她盘腿坐在地毯上。
刚才那通电话,谁都没提。
沈棠拿起酒杯,跟爷爷碰杯,“第一杯,我们祝奶奶在那边健康喜乐。”
“好,好。”爷爷连说两遍。
沈棠轻抿一口黄酒,尝不出什么?滋味,搁下酒杯她给爷爷夹菜。
两个人的年夜饭总是显得冷清,爷爷开了电视,没管什么?频道,有欢快声?就行。
爷爷再次举杯,“那我们第二杯就祝,我们爷孙俩开开心心,不让你奶奶担心惦记。”
沈棠莞尔,用力点?头。
爷爷也给孙女夹菜,他说起最近播的那部剧:“我天天准时看,一集不落。电视里?,最后那俩孩子结婚了吧?”
沈棠笑:“拒绝剧透。”
“你这孩子。”爷爷并不着急知道后续,不然没了盼头。“棠棠,爷爷就是好奇问一下,进了演艺圈,是不是都不是很想结婚?”
沈棠清楚爷爷担心什么?,怕她不结婚,等他离开她就一个人了。
“爷爷,您放心,我很想结婚,没给自己条条框框限制,没有非要等三十之后事业稳定了再结婚什么?的。遇到合适的就结。”
“那就好。”爷爷打心底高兴,连带着食欲都比往常好。
他说起蒋城聿,赞不绝口:“小蒋那孩子就不错,不张扬,好相处,对你也真?心,你看追你都追到家里?来了。”
爷爷小口喝酒,“爷爷觉得行,把你交给他,我放心。”
沈棠心说,他再好也没用,他不婚。
他的心里?,她走不进去。
--
看到蒋城聿那条拜年消息是在傍晚,沈棠陪爷爷看电视,广告时间?,她无聊刷手机才看到。
她回北京上了热搜,他应该看到了那条热搜。
礼尚往来,她回了四个字:【新年快乐。】
对自己回北京,只?字不提。
潜意识里?那点?骄傲,她想等他开口问,问她怎么?到了北京也不联系他。
蒋城聿还在父母那边,昨晚通宵没睡,他刚才补了两小时觉。沈棠消息进来时,他刚醒。
等半天,就等来她敷衍的一句新年祝福。
洗了热水澡,蒋城聿给沈棠打电话。
坐在卧室落地窗前往下看,正好能看到院子里?他下午堆的那六个小雪人。
电话拨出去快半分钟沈棠才接。
“喂。”
不咸不淡一声?,蒋城聿不跟她计较,“现在在哪?”
沈棠从客厅回了自己卧室,关上门,“在家。”
蒋城聿:“不是说过年剧组不放假?”
“又放了。”
其他的,沈棠没过多解释。
这种聊天气氛,天怎么?能不被聊死。
蒋城聿支着额角,静默。
沈棠也沉默不语,没有任何要示弱的意思。
她回北京,他知道。
都在等着对方?主动问起。
沈棠见他不语,“那我挂了,在陪爷爷看电视。”
蒋城聿不轻不重摁着额角,就算补了一觉头还是疼。“沈棠,今天是除夕,我们能不能别?闹不愉快,你也别?跟我使小性子。”
“没跟你闹,也没跟你使小性子。”
蒋城聿无奈轻笑一声?,她都这样?给他脸色看,还嘴硬。
这是他跟沈棠第二次闹不愉快。
“我是男人,我该让着你,可?是沈棠,凡事都得适可?而止。你回北京也不跟我说,我理解你工作忙,抽不出时间?跟我碰面。你现在不冷不热的,我又哪个地方?做的不如你意?”
沈棠从早上到现在憋了一肚子委屈,正好没地方?撒气:“你夜不归宿让我不满意了。我不在你身边时,你又有多少天是不在家里?住的?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在外面有人了?”
蒋城聿又气又好笑,“我在外面有你了。”被她气得反应略慢半拍,他听出了话外音,“你昨晚住在别?墅?怎么?不跟我说?”
“不是问了你你什么?时候回家,你说你在父母那边,很快就回去,我也以?为你很快就回来,等到天亮还不见你人影。”
至于热搜上,她为什么?会从酒店那个方?向?出来,一大早路面太滑,她车技一般,怕赶不上飞机,只?好将汽车停在附近酒店停车场,搭乘地铁去机场。
蒋城聿:“那当时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五点?多,天还不亮,说不定你在谁的床上。”
“......”
夹枪带棒,她一句话能将人噎个半死。
蒋城聿尽力好生跟她说话:“不是说了只?有你一个,我哪来的谁谁谁?”
沈棠不吭声?。
“不算夜不归宿,在我爸妈这边住了一晚。”蒋城聿以?为她不出声?还是在生他气,等了一夜没等到他,他理解她心情?。
静了片刻,他放下姿态,“昨晚本来打算回去,后来看你演的那部剧,一直看到早上五点?多,追到了最新的那集。”
他问她:“大过年的,你回北京是有什么?活动?”
沈棠淡淡道:“没活动。”
“你是专程回来看我的?”
“不然跑过去干什么?,除了你,那边也没我亲人。”她声?音听上去没刚才那么?生气。
“这次是我不对。”蒋城聿低声?哄她:“下次我去看你,不让你来回跑。”对于错过的见面,怎么?想都是遗憾。
“来之前你就该跟我说,我去机场接你。”
“想给你一个惊喜。”
蒋城聿对着手机,突然不知要说什么?。
一下午的不爽快烟消云散。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沈棠的一言一行已经能牵动他的情?绪。
内心深处,他极不喜欢这种感觉,被别?人掌控的感觉。
电话那头的沈棠也在反思,她刚刚怎么?就跟失控了一样?,像疑心的妻子在质问不归家的丈夫。
又怨又恨又气急败坏。
她不该这样?。
这不是她性格。
可?她今天确确实?实?患得患失了一天,因为没看到他而失落。对他的占有欲从来没那么?强烈过。
这对她而言,不是好事。
电话里?有一段时间?一点?声?都没有,各怀心思。
蒋城聿:“年夜饭吃了没?”
沈棠:“电视剧怎么?样??”
两人异口同声?问出来。
沈棠先回他:“早就吃过。”
蒋城聿说起那部剧:“最新一集里?,你跟那个出国?的男朋友分手了,最后两个人应该会复合吧?”
他看剧从来没那么?真?情?实?感过,连片头片尾都没跳过,“我看片尾有婚纱店的一个场景。”
沈棠认真?说起剧情?:“没有复合,是个意难平的结局。婚纱店那个场景是另一对CP,我接戏有个条件,不拍穿婚纱和结婚的场景。”
蒋城聿顺口一问:“怎么?会有这样?的要求?”
话赶话,沈棠说了出来:“第一次穿婚纱肯定是为自己的婚礼穿,穿给我老公看。”
说完,她后悔不已。
婚姻是她跟蒋城聿之间?的忌讳。
果不其然,她话音落,蒋城聿没接话。
蒋城聿在看外面院子,那六个小雪人安安静静站在花园边。
这一刻之前,他从没想过他跟沈棠的以?后,也没想过两人有一天会不会分开,要是分开了,她会爱上什么?样?的人,跟什么?样?的男人结婚。
从来没想过这些。
沉默总要有一个人先打破,沈棠说:“我给你做了麦片虾,是你平常喜欢吃的那种,有空的话你回去收到冰箱里?,我怕时间?久了会坏掉。”
蒋城聿思绪回来,他受宠若惊,“什么?时候学会了做麦片虾?”
“在酒店跟厨师学的,味道一般,你凑合着吃。”
惊喜在这个时候就成了心疼和歉疚,蒋城聿说:“先陪你聊天,晚上就回去吃。”
沈棠想结束这通电话,她悲哀的发现,这么?多年来都是她在问别?人索要感情?,小时候问父母索要亲情?,求而不得。
而现在,她不自觉中总是想问蒋城聿索要爱情?和婚姻。
那就更求而不得。
何必呢。
“新年快乐,明年一切都好,我陪爷爷看电视了。”
蒋城聿还不想挂电话,“我给你堆了六个小雪人。”寓意,一切顺利。
“我先放冰箱里?,等你回北京再送给你。”
第二十四章 (两个多月没见,你不想我?......)
蒋城聿想问问她,年夜饭吃了什么,是不是一大家人一起过春节,还想问她,爷爷最近身体怎么样。
可随着她一声‘谢谢’,电话切断。
他堆了雪人给她,她就只说了声谢谢。
如此敷衍。
女人莫名发脾气这种事,有一就有二。
上次是在床上给他脸色看,这回她索性直接挂他电话。
除夕夜,她也丝毫不顾及别人心情。
“小叔!”伴着敲门声。
“等等。”蒋城聿放下手机,简单洗簌,换了衣服才开门。
黎筝抱着一个精致果盘,里面是各种坚果,她靠在门框上,悠闲自得:“我没什么事,就是跟你说一声,家里来人串门了。”
用了串门这两个字,那就是大院里的老邻居。
“我上楼时,她们正好聊到严贺禹跟田清璐订婚的喜事,你懂什么意思的。”
蒋城聿怎会不懂,说完严贺禹,那就该轮到讨论他。
哪是串门,是撮合他的婚事。
他看手表,“我回去了。”
黎筝瞅着他,嘴里咯吱咯吱咬坚果,“你别墅那边冷冷清清,你回去干嘛?”
回去干嘛?
他也问自己。
不过就是桌上的一盘麦片虾。
蒋城聿搪塞侄女两句,拿上车钥匙下楼。
--
一直到二月中旬,沈棠和蒋城聿之间没有任何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