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我认识你,可是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他伸手去摸狗耳朵,奇怪的是,本来对陌生人很敏感戒备的动物却没有动,任包大同的手抚上了它的头。

“它是谁?”花蕾关上房门,跑过去问。

那狗谄媚的舔了一下她的手,把她逗乐了。

“就是你差点被段德祥娶走的那事,我在彩虹桥下见到过这狗,前后两回,第二回它还叼了个布娃娃,也不知道从哪儿弄的,间接引我找到了高媒婆那儿,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无意帮的我,还是有灵性。”包大同看了看沙发,哀叹着看到沙发已经被弄脏了。

“你也见过的,不过当时你吓坏了,所以记不得了。”他说着跑到浴室拿了块浴巾出来,比划了半天也不知道从哪个角度下手,能既不会弄脏自己身上的衣服,还能把这闯入者丢出去。最后是花蕾一把夺过浴巾,很费力的把狗狗抱起,但是她没走到门边,而是向浴室走去。害包大同白白为她开门了。

“喂喂,你要干什么?难道要收养流浪动物啊。”包大同追在后面,“你可想好,不要临时起意,决定后就要负责到底,养狗证一年要不少钱,还要早上溜它,管它吃喝拉撒,生病要看医生,狗毛飘得到处都是,比养个孩子还麻烦,你听到没有,可不能养了又抛弃,这也太不人道了。”

花蕾无奈的叹了口气。“我没说要养啊,可是你说过,霜前冷,雪后寒,才下过大雪,外面冷呢,它没吃没喝,没有住的地方,好可怜。再说,今晚还会下雪,你难道忍心它在外面冻饿而死?至少……收留它一个晚上吧。”

“呜呜。”狗乞怜的哼了几声,往花蕾怀里缩了缩。

包大同打了一下狗头,“你倒很有灵性,知道向我家心软的花骨朵撒娇。好吧,就留你一晚。不过你想过没,它居然找到这里来,好像自己求收养,正常的狗会这样吗?”后半句是和花蕾说的。

花蕾不说话,只把狗放到了浴盆中,然后放热水,细心的用手掌感觉水温。

一般来说流浪狗是不爱洗澡的,但这只却不同,它站着不动,任花蕾清洗它的身体,一直朝着包大同吐舌头,感觉真是哈到了极点。看到它这种谄媚的模样,包大同也狠不下心真把它丢出去。

虽然这狗能找到这里来很奇怪,但狗做的奇怪事多了,比如千里寻主人什么的,报纸上经常有报道。也许,他太好了,使得这动物本能的喜欢他。

“过来帮忙啊。”花蕾把包大同用的洗发香波洒在了狗身上。

包大同没办法,只得过来帮忙,两人齐心合力折腾了一个多小时,这才让这只狗露出了本来面貌。

它确实是一只黑狗,但不是全黑,四个蹄是雪白的,额头上也有一道横向的白痕。这种狗在民间被称为孝狗,据说养这种狗的人会家宅不宁,主人也会死去。所以,孝狗没人要,好在这样的狗非常少见,但从此可判断出这只狗有可能是被抛弃的。

“你倒不怕咒到我。”包大同咕哝了一句,但其实心中对这类民间传说不太在意,他自己就是类似于游走阴阳两界的人,怎么会在乎这些东西。

给它弄了点吃的,看它很快就吃光,连食盆都舔得干干净净,包大同笑骂道:“老子还没吃呢,先让你吃了,你除了吃还会什么?头两回见到你,你都胆小的要命,作为一只狗,这是非常可耻的。这样吧,老子赐你一个名字,就叫废物,如何?”

狗从喉咙中“呜”了两声,又舔了一下包大同的手,表示它极其的友好和对包大同极其的友爱。

被从心眼儿里崇拜和喜欢,不管对方是人还是别的东西,也不管其动机是什么,都是让人愉快的,所以包大同很开心的“暂时”收留了“废物”。

而就在他和花蕾为废物忙碌的时候,本市的肿瘤专科医院中,幸存者之一的护士费娜正走在医院的走廊中,手中拿着护士长让她送到急诊部的药品。

三个好朋友那么可怕的死去了,她很害怕,似乎感觉下一个就轮到了自己。这不是胡思乱想,而是一种预感,她很希望这是因为恐惧而产生的错误想法,但心里就是不安。

为什么呢?怎么会有人要杀她们?那个凶手是谁?反正她自己是没伤害过人,也不记得其他五个朋友提到过什么不寻常的事。她们六个人似乎没有共同牵扯到某件事和某个人,想来想去,她们集体出现的情况只有两个——读书时和每月定期的聚会。

难道是在这两种情况下招惹到了什么?读书时,学校都是女生,但她们总是和附近的警察学校的学生约会,不会是一个警察在追杀她们吧?

她心中冒出了这个想法,要知道六个人中,苗小莉身高有一七六,身体健美有力,武术、柔道、跆拳道、甚至拳击都学过,一般的男人是无法制服她的。

照这样说,凶手应该是个高大有力的男人,可是那个肢解——为什么……?

想到这儿,她打了个寒战,忽然发现走廊中就只有她一个人,光滑干净的地板反射着幽光、长而曲折的走廊似乎隐藏着什么,两侧漆黑着的各种诊疗室更仿佛有些细微的声音传来。

别自己吓唬自己了,凶手还不至于敢跑到医院来行凶!她对自己说,从衣袋中拿出手机看了看,十点十三分,除了急诊部,这个时候确实很少有人会出现了。

她下意识的以手指抚摸着按键3,那是她设的快捷键,只要一按,就会自动接通医院的保安室,真有什么袭击她,保安立即就能来营救。而下了班,男朋友会来接她,她又和父母住在一起,只要不落单,凶手就算想杀她也没有机会。

除了——现在。

快离开,只要见到一个人就好了。她想着,合上了手机,习惯性的对着手机光滑的金属外壳照了一下,蓦然发现有什么不对。

她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不知是何时出现的,头就贴在她的脑后,好像是和她一起照镜子,脸黑漆漆的,因为咧着嘴笑,一口雪白的尖牙闪烁着寒光。

她尖叫一声,骇然转身,但身后空荡荡的,没有人也没有声音,可她却感到有什么阴森的笑着,有一股凉风吹着她的颈窝,寒意像冰冷的水,迅速蔓延到全身。

无意识的又照了手机壳一眼,骇然发现那个头仍然在,似乎是她肩膀上多长出个头似的。

手机和药物被扔到了地下,她开始狂奔,边跑边拼命拍打着自己的肩膀,想把那东西打走。要是有一个人出现就好了,只要有一个人,凶手就不能明目张胆的杀她!

门诊部的大楼是圆形的,走廊也是圆形,这样看到的景物总是会循序渐进的出现。费娜跑了不知多久,终于发现前方出现了一双腿,长长的伸着,接着看到一个男人坐在候诊椅上,似乎是忍受着什么疼痛,双肘支着膝盖,上身的力量全压在了腿上。

啊,有人,终于看到人了!

“先生,您怎么了?”她停下脚步,气喘吁吁的问,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人出现,感觉肩膀上也没那么重而凉了。

男人一抬头,费娜心里一抖。

这男人太帅了,酷似金城武,但更冷漠些,有些原始的气质。

“您不舒服吗?”她不停的前后张望,生怕有什么追上来,但要让她自己离开,却又有点不敢。

男人不说话,只点了点头,脸色有点苍白,大概是因为病痛。

“那我送您到急诊那边好了。”她殷勤的说,很想有人陪她离开这地方,于是她扶起那个男人,向急诊部走去。

男人看来很瘦,但死沉死沉的,微温的身体有些僵硬,左腿还有伤。她腿一软,差点跌倒,还好咬牙顶住了。不过在一瞬间,她脑筋一热,似乎不记得路在哪里。

她迷迷糊糊的走着,直到进入一个房间才清醒过来,愕然发现这里是X光室,也不知道是怎么开锁进来的,而她明明没有钥匙。

转头看向扶着的男人,见他的脸没有变化,但神态和眼神却不同了——嗜血的兴奋、复仇的快乐、阴森的恨、原始的愤怒,这一切让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她们六个人做过的一件事。

可是来不及了,她感觉脖子上传来一阵湿凉感觉,然后不受控制的向房间中央宽大的金属床走去。

她被肢解了,无法形容的痛与恐惧,当她的身体被慢慢撕裂的时候,她只能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绝望的望着屋顶。

她无能为力,只有被惩罚的罪恶感。而空气浑浊了起来,除了血味,还有一种别样的腥气。

第六章 有鬼

是包大同发现的第四起凶案现场。

当他和花蕾来到市肿瘤医院时,立即感到了死亡和血腥的气息,因此直接找到了X光室。

血流成河是预料中的。但尸体的状况却让他心中一寒,继而有些愤怒。

真的是食人鬼?还是真有那么大的仇怨?!

“快离开。”他一返身,蒙住花蕾的眼睛。推着她走,不让她看到这么残酷的场面。

金属床上,已经被肢解的尸体拼接着摆放好,显露出凶手的挑衅和恶意,而事实上,已经不存在什么尸体了,因为被害人全身的肌肉全部被撕扯了下来,只剩下一副血淋淋的骨架,残肉甩得到处都是,从肉量上来看,肯定消失了一部分。至于是被拿走了,还是被吃掉了,不得而知。

惟有死者的头保持完好,由于失血而惨白,一双眼睛后翻,只用眼白盯着房间入口,似乎大叫着:冤枉!救命!

根据事先掌握的情报,六人照片中在肿瘤医院工作的护士叫费娜,警方的报告中附上了她的照片。所以,虽然人死后变化很大,包大同还是一眼就认出死者正是她。

当时他开玩笑说哪家医院离杂志社比较近就先到那里来调查,肿瘤医院是最近的一家,但没想到居然目睹了凶案现场。

只一秒,他就断定这里和前面三起凶案的现场一样,干净得很,而且凶手已经逃了。虽然在遍地的血浆中印下了一个男人的脚印,直通向内室,但内室绝没有藏着人,也没有藏着其它的东西。

那脚印和摆好的尸体一样,是一种示威,或者说是吓唬人的。从这种情况来看,这不是什么食人鬼做的案,肯定是有极大怨念的凶物杀的人。

那六个女人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以致遭到这样残酷的报复呢?

“花骨朵,你得‘生病’住院。”包大同在向医院保安报告了凶案后对花蕾说。

从X光室出来后,他一直拉着花蕾跑,手很稳定,并不慌乱,这么做可能为了要那个气喘吁吁的效果,所以无论是半路遇到的护士和保安处的保安,都看到他“紧张得脸发白”去报案,很符合受了惊吓的传统形象。

“为什么不是你病?”花蕾听到不远处的保安惊叫了一声,立即感觉要干呕,感觉肠胃中在翻江倒海。

虽然包大同体贴的没有让她看到现场的样子,但是那一瞬间映入眼帘的、蛰人眼的血红,还有那刺鼻的血腥味,都让她难受极了。

现在,那些保安要接受这种精神上的伤害了。

“唉,一个病人是不能满医院乱窜的。”包大同揽住花蕾的肩,把她紧张的微颤压下,“咱们可是要调查这怪案,你要有牺牲精神,你做幌子,我来调查,别怕,在住院其间,我会一直陪你。”

他说得自然,可花蕾却听得心里热呼呼的,恐惧感一扫而空。她抬头看看这个表面上吊儿郎当,但关键时候非常靠得住的人,迷糊的点了点头,再一次顺从了他的安排。

“那要得什么病好呢?”看着两名保安大步跑出X光室,扶着墙壁呕吐。另一个人在疯了一样的打电话报警,花蕾又感觉胃受到了刺激,连忙转身。

“就说心脏不舒服,呼吸困难,结果刚才看到了可怕的东西,受到了惊吓。这个病因好,有偶发性,不容易查的出来,明天再来也可以,而且住院观察几天是正常的,没有人会怀疑。”包大同挡住了花蕾的视线,和她大略研究了一下对警察要怎么说,才说完,警车就到了。

一切顺利,只是当包大同扶着脸色苍白的花蕾离开警局时,一名警官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花蕾的苍白是真的,因为她撒谎时就会这样,而包大同对那道怀疑的目光则感到有些警惕。

不过他还是按照计划,陪“女朋友”花蕾住进了肿瘤医院。这家医院虽然是肿瘤专科,但也收治有其他病因的病人,只不过医疗的主攻方向不同。

进入这家医院的人多是恶性肿瘤患者,死亡率较高,每天的手术更是多,又是见血又是破气,所以比别家医院更森冷些,而花蕾所住的心脏病区的病人却不太多,倒给了包大同很多时间和漂亮的护士妹妹们打交道、套近乎。

值日表是不用看了,因为费娜已死,再没有必要依照她上班的时间来接近她,了解她,于是他假装很八卦的样子,从其他护士处了解了一些情况。

据说费娜平时是一个性格很温和的人,还被评为过优秀护士,对病人的态度特别好。甚至有病人在出院后还带来礼物看她。在同事眼里,她连蚂蚁也不会伤害,更不会得罪人,所以实在想象不到什么人会伤害她,唯一的解释就是凶手是变态的。

费娜还没有结婚,但有一个固定的男友,名叫向伟,本市肾病专科医院的主治医生,是同在肾病医院工作的朋友介绍给费娜认识的。

费娜本人不太漂亮,身材又很平板,而向伟帅而多金,年纪轻轻就在医学界小有名气,这两人在一起,招致了许多闲言碎语,但他们却保持了五年的关系,让那些断言此情不能长久的人跌碎了一地眼镜。

费娜在别人眼中是幸运幸福的,她也表现出幸福幸运的样子,可据和她关系非常好的同事说,总觉得她和向伟之间有什么不对,说不出来具体是什么,只是觉得事实并非是表面所表现出来的样子。

向伟是本市肾病专科医院的医生,而第一名死者周萌和目前还幸存的付艳秋都是在这家医院工作的护士,那么,她们是不是这段恋情的介绍人呢?是已死的周萌,还是幸存的付艳秋?这段感情与这场残忍的凶杀有关系吗?

包大同对费娜的调查,至此就暂时没有什么疑问了,他甚至打听到了费娜和几个同学好友会定时去一个地方聚会,每个月一次,如果正赶上她排到晚班,她会为此请假或者唤班,好像那个聚会对她而言非常重要,不能缺席似的。

如果她聚会中的朋友就是照片上的六个人,那么除了在学校中的关联外,她们就有了新的共同点。

包大同之所以这么轻易就打听到这么多有用的事,是因为有警察早就来调查过这些了,刺激出了许多被人们忽视和遗忘的事情,而在医院发生了这样可怕的凶案,所有人都人心惶惶,既然警方没有让他们封口,可爱的男人包大同好奇一问,自然毫不隐瞒的说了。

“有鬼!有鬼!”包大同正帮着花蕾收拾东西,准备第二天出院,再去调查别的地方,值班的几名护士跑了进来,紧缩在包大同身边。

“怎么了?”包大同皱紧眉。

一个圆脸小护士结结巴巴的道:“有那个……来逛……病房了。”她小脸惨白,看似不是开玩笑。

其实医院嘛,总是有点不干净的东西,人们有时候晚上探病,会有突然毛发直竖的感觉,那可不只是心理作用,但是多数医院都是平静的,不过是有些游荡的东西,但他们很快就会离开,因为生老病死是人间必须,大部分人没有那么强烈的怨念,完全会顺从自然规律,就算再舍不得也是一样。

在这呆了两天,他晚上亲眼看到有“人”在走廊中来回走,拖着残肢断臂,或者胸膛还打开着,肚子好像一个黑洞,还看到过经过放疗化疗的折磨,已经不成人形的孩子,紧贴着走廊一侧站着,每一个人路过,他们都会去拉人家的手。

有的人敏感,会觉得瞬间有一丝寒意,但不会在意,而医手圣心的人自然有一股先天之气,邪物不可靠近,不管是恶意还是善意。至于医德缺乏的人——唉,什么也不说了。

“不会吧?你们是白衣天使,天生能战胜邪魔,不怕。”包大同安慰道。

“不是的,真的有鬼!”另一个瘦高的小护士道,“我和张姐到水房去打水,可是看到一个东西从半空中飘过来,一眨眼又不见了。”这小护士惊魂未定,但有包大同在,说话倒还流畅,“开始我还以为是眼花,可是后来又看到了,是个——人形!”说着看了看身边那年纪稍长的护士。

那护士用力点头,表示是事情的真实性,之后又说:“我们回来的时候一直觉得身后有东西跟着,却又不见有人,等进了护士站,听到走廊总有脚步声回荡,嗒嗒……嗒嗒。”

啪!

那年纪大的护士一边描述一边后退,不小心踢翻了椅子,其余的女人本来就因为她以象声词描述那脚步声而提着心,这下立即惊叫起来。

“没事没事,你们呆在这儿,我出去看看。”包大同道,借机摆脱那六只抓紧自己胳膊的手。

“不行,太危险了,我们一起躲在这儿吧。”圆脸小护士天真的说。

“那哪行,其他病房的病人叫你们怎么办?敢一个人去吗?”包大同问,得到了否定的答复。“所以我去看一下就行了,别怕,我阳气旺得很,神鬼不侵的。”

“我跟你去。”花蕾挤上前,拉住包大同的手。

第七章 嗜血的快感

花蕾一说跟着,其他三名护士也非要同时行动不可,结果包大同只好带着一队娘子军在漆黑的冬夜里跑去楼后的独立水房。

“有情况吗?”花蕾因为紧张而手心出汗,但包大同的手却温暖稳定,给了她安全的信息。

包大同习惯性的吸了吸鼻子,北风带来的寒冷空气中有一丝埋伏的味道,但他轻轻松开花蕾的手,微笑道,“根本没事,一定是你们眼花了,唉,女人哪!”他说着向前走了两步,站在水房侧墙和一幢没有灯火的,大概是办公楼的侧墙所形成的细长通道中。

“这边是哪儿?”他往黑暗的深处一指。

那里,有一点模糊不明的光线,还有非常细微的吱嘎声传来,被北风一送,听来像细碎的呻吟。

“是医院后门,洗衣房也在那儿,但是前几天围墙突然塌了,目前正在修缮。”圆脸护士答道,之后不禁哆嗦了下,紧张的向四周看看,“这墙塌得古怪,就是前天夜里,大家都说……”她不敢说下去了。

“小小年纪,别这么迷信。”包大同伸指弹了一下她的护士帽,“你们都呆在这儿别动,我过去那边看看。”说着抬步就走。

四个女人都没有反驳他,但却不约而同的跟在他后面,似乎离开他才是真正的危险。

也不知是大楼歪还是水房歪,反正这条通道约有二十多米长,外宽内窄,从一侧进入时还能三人并行,走到尽头时仅能有一人通过。黑暗、楼体的压迫感,以及骤然加大的、因为高楼和狭窄空间形成的楼间风,都使得走入这小小方寸之地的人头皮发麻,恍如是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包大同走在最前面,走到尽头时先探出身子看了看,放眼之处是一片断壁残墙,以及四处堆放的砖块水泥,一排小屋黑漆漆的,也许白天看不觉得什么,可是这会儿却让人感觉很阴沉。

略抬头,几条绳子死蛇一样软垂着,纵横横穿院落的上空,大概是平时晾衣服用的,此时上面挂着几件白衣服和一盏灯。

刚才他看到的一点光芒就是这盏灯散发出的,细瘦的电线上耷拉着一个灰蒙蒙的灯泡,被风吹得摇晃着,吱嘎作响,而那几件衣服则因为摄氏零下的温度,已经冻成硬绑绑的了,初初看去,仿佛半空中悬着几具僵硬的尸体。

“这边没事,回去吧。”他缩回身体,不动声色的说。

通道狭窄,他们返回去时不能换变位置,本来走在最前面的包大同成了断后的,现在这队人中张护士走在最前,但是才走了几步,包大同突然感觉背后有异,汗毛全竖了起来,似乎有什么在欺近,可他才背过手画了一道符,那冰冷感又远了。

风呜咽的吹着,快速的脚步踩在冷硬的水泥地上,发出“噼哩啪啦”的响声,而因为人多步杂,仿佛总有什么在催赶一样。而当他们走到通道中间,一阵风力非常强的旋风突然卷了起来,异常凛冽冰凉,好像有一把刀从人脚下刮过似的。接着一个白惨惨的东西从头顶越过,啪的落地,阻住了去路。

张护士看也没看就尖叫起来,其余三个女人也慌做一团,本能地往后就跑,撞了包大同一个趔趄,他连忙侧身,让女人们从他身边挤过,然后向前几步,冲到那东西面前,飞起一脚,同时指尖符咒到。

“真是人吓人,吓死人。”做完这些,他笑着说,“你们洗衣房的人工作不认真,下班的时候忘记收衣服了,我刚才就看到几件医生穿的白大褂挂在那,被风吹得乱晃,妈的,冻得像个冰柱,吊死鬼似的,所以才吓了咱们一跳。来,快点从这破地方出去,墙下的风硬得很,吹多了会感冒。”

这惊吓非常突然,但包大同说得轻松,笑脸又好像一缕阳光,驱散了此处的阴霾。四个女人感觉稍微好了一点,于是不再争辩什么,快速从通道中退了出来,但她们虽然害怕之情稍减,可心中却仍不安,觉得这地方透着邪门,仿佛有东西在背后追似的,而院子中又很冷,所以几个人一路小跑着回到心脏病区。

没人注意到,那件白大褂蠕动着,像一张废纸一样贴着地面趁风滑行,然后慢慢立了起来,追近了包大同,似乎要贴在他的背上。

包大同似乎没看到,只不露声色的反手一指,指尖的蓝色电光把那衣服击出了一个洞,在他掩饰的咳嗽声中,终于化为一件真正的衣服。

“明天我要和院长反应,洗衣房的人一定要严肃工作纪律,下班居然忘记收衣服!这样大风卷来卷去,实在太吓人了,我们就罢了,吓到病人可怎么得了,尤其是咱们心脏病区的病人,惊吓会导致生命危险。”张护士气愤的说,“现在医院的事还不够多吗?凶杀、闹鬼……”说到这儿,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另两名护士连忙随声附和。

花蕾望了包大同一眼,看他一脸没心没肺的模样,没有追问。

当时那衣服刮过来时,她虽然站得比较靠后,但是看清了一切,包大同的解释非常牵强,但那三个护士不是被吓得没有看清,就是潜意识的不敢相信真的有鬼。

人们总是会逃避一些可怕的东西,以为不承认就是没发生的。

从常识来说,哪有风大到可以卷走冻成冰砣一样的衣服的?况且还飞得那么远,越过他们头顶后呈“站立”着的姿势,黑暗中乍一看,好像是一个一身白衣的人跪在通道中央,而且没有头。

她听老头子说过,有凶物出现的地方,假如那地方阴气还很重,就会有不干净的东西受那凶物的邪力所激,变得厉害起来。

包大同也说最近的系列凶杀案是一个邪物所做,那么会不会是因为那邪物出现,结果造成了在此处游荡的普通灵体变凶,结果附在衣服上,出来害人呢?

医院的洗衣房应该洗衣、消毒,之后烘干的,不过中年有太阳的时候,气温并没有这低,也有可能拿衣服来晾晒,结果因为不尽责,下班的时候忘记收了。但即使如此,衣服也不可能冻成冰柱一样,所以那衣服那样挺括是有原因的,似乎有什么撑在衣服里面。

这是个显而易见的道理,可那三名护士似乎没有注意到,她当然也不便说破。但是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以证明包大同的判断是正确的。这不是变态凶杀案,而是灵异案件,有一个不知名的凶物在为了一件不知道什么原因的事而报复那六个女人。

他还说过,那凶物越来越嗜血,就好像野兽,也许没尝过人肉的滋味时还没那么凶残,但只要尝过一口就会变本加厉。就算那六个女人该死,那凶物报了仇后也可能再去伤害无辜,因为他会喜欢上这种屠杀的快感。

整整一个晚上,那几名护士一直拉着包大同呆在护士站。大概因为她们心中还是不安的,但私下里包大同告诉花蕾,这里的灵体都很正常,不过游荡几天即去,刚才那脏东西更是一时的激变,目前已经被他吓跑,当医院后门修好,在一般情况下就不会再出这类事件了。

“除非杀了费娜的凶手再回来,但这种可能性并不大了。”包大同说,“照理,他的目标应该是还幸存的张小羽和付艳秋。但是,他行凶目的性太明确了,警方一定会对这两人严密保护,那凶物要想接近不易。从目前看,他似乎总是挑这些女人落单时下手,看来他喜欢一个人静静的做事情,要不就是一个没胆的混账王八蛋。”

他最后一句话让花蕾心中发寒,似乎有身临其境的感觉,好像自己正在被一个可怕的东西慢慢的肢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