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可怜的小胡子调度官,他再度捂着裤裆倒在地上翻滚。
更加震惊的是刚刚向神官敬酒的那几名法师,他们的脸色变得异常古怪而又难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搞得旁边的人差点以为他们感染了黑死病。
几位法师面面相觑,但谁也没有傻得跑上前去质问神官,此时此刻,他们心里一致的想法是:教廷的人实在是太狡诈太卑鄙了!
“我一直很后悔当初刚认识的时候,对您出言不逊,”看着这一幕,费泽尔万分真诚道:“直到今天我才明白您是一个比克里斯阁下还要难缠的对手,请您务必接受我最诚挚的歉意!”
“当然,我一向是个很宽容的人。”雅尼克道貌岸然神官慈霭地回答。
“噢,我有预感,又有一场好戏即将上演!”费泽尔忽然吹了声口哨,眼睛看着正朝他们走过来的穆德范,对神官说道。
“你这种心态不太好,建议你早日皈依光明神教,聆听女神的教诲,这样会有助于身心健康。”
“我……”费泽尔还想说话,范法师却已经走到他们跟前。
“您好,希尔神官。”
“您好,范得里尼嘉比拉法师。”
“我已经听说了您救护伤者的事情,我为您的仁慈而感动,很抱歉这些天一直没有机会与您见面,希望您不要因此怪罪我。”穆德范彬彬有礼,与刚才那几个法师截然不同。
“您无须介意,这本来就是我的责任所在。”神官回以同样有礼的微笑。
费泽尔听两人说话都觉得累得慌,找了个借口赶紧就离开了。
天才法师和神官貌似寒暄的和谐场面引发了不少注目,碍于前者看上去并不希望有人去打扰,大家即使好奇,也没有失礼地跑上前去。
“我必须先向您致以歉意,”范法师道,“因为那几位法师对您的无礼。”
“没有关系,他们并不能代表您,而您也不是他们的亲人,不需要为他们的行为负责。”神官微微一笑:“我们不能奢望世界上所有人都是聪明人,从来不干蠢事,您说是吧?”
“您说得没错。”范法师看了他的手一眼,那枚主教权戒已经重新为黑魔法掩盖,看不清徽纹了。“虽然教廷现在对法师的误解似乎很深,不过我认为您应该是个例外,不知道您是哪个国家的主教,我恰好有几位神官朋友,也许您还认识呢。”
雅尼克眨眼:“我不是主教,也许有什么地方让您误会了,您看我身上的袍服就知道了,我只是一个低阶神官。”
对范法师这样精明的人,他不可能像跟索菲亚说的那样用高仿玩具戒指的拙劣借口来敷衍他,当然也不能承认,最好的方法就是装傻充愣了。
明明知道对方很可能在说谎,穆德范也没有继续追问,心里反而更加认定了自己的判断。
换了别的法师,在知道这样的线索之后,也许会如获至宝,率先向魔法公会汇报,然后伺机把神官抓回去,不过穆德范毕竟不是一般人,他在看到神官手上那枚权戒之后,就一直在揣测神官的身份。
真正的教廷主教,不可能像眼前这名神官一样,连一个随从或骑士都不带,穿着低阶神官的袍服到处跑,还没有一点架子,不惜魔力为人医治,这实在太不像教廷的作风了。所以穆德范觉得,这位希尔神官,很有可能是个高明的骗子,他也许是神官,却并没有主教的身份,只是利用这个身份在适当的时候收买人心——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长远目的。
范法师没有想到,他猜对了大半,但因为过程错了一节,所以整个结论已经截然不同。
“我认识几位神官,都是心怀仁善的神职者,就像您一样,他们之中有的人,在教皇面前也说得上话,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介绍给您。”范法师道。
如果对方是个骗子,听到这种话很可能会心动,从而露出马脚,但范法师发现自己完全计算错误,神官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只是露出略略惊讶的表情,恭维道:“您真是一位交游广阔的人,能够认识一位没有偏见,公正贤明的法师,是我的荣幸!”
难道他真的只是一个低阶神官?
范法师头一次怀疑起自己的判断。
不,不太可能,低阶神官不可能有他这样的城府和应对,而且面对他诱人的提议,不可能一丁点心动都没有表示出来。
年轻的法师下了一个稳妥的结论:这个人,可以先慢慢观察,再根据他的行为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
两人在那里聊了半天,其实全是废话,但在别人看来,这无疑意味着范法师并不是激进派,他甚至对神官抱着一定程度的善意。
大部分法师也许各怀心思,但是碍于穆德范的威望和名气,他们没有当众去指责的勇气,但像阿苏尔那样激进极端的人总是不缺的,极少一部分法师认为穆德范作为法圣的学生,居然纡尊降贵去和一个神官搭话,简直是辱没了法圣西蒙阁下的名誉!
于是,还真有法师大义凛然地走过去,对穆德范冷冷道:“范得里尼嘉比拉阁下,难道您忘了死在教廷绞刑架上的那些无辜法师的性命了吗?”
穆德范挑了挑眉:“我当然没有忘记。”
那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见习魔法师随即指责:“那么您为什么要跟一个刽子手说话?这无疑降低了您的品味!也侮辱了西蒙阁下!”
穆德范瞥了神官一眼,后者正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幕,完全没有当事人的觉悟。“在共同的敌人面前,人类面临同样的危机,在这种时候,纠结仇恨与内讧只会让人类加速失败的脚步,我的老师也是这样教导我的,或者说,你比我的老师更加懂得这些道理?”
见习法师顿时不知道怎么反驳,只能张着嘴巴,涨红了脸。
提奈斯过来打圆场:“好了,各位阁下,今晚是一个欢乐的夜晚,我们可以不谈扫兴的事情吗,有什么需要商议的,可以等到明天再……”
话还没说完,市政厅大门被砰的一声重重打开。
“城主阁下,万分紧急!——亡灵再度来袭!!!”
第41章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都惊呆了。
参加过前线战役的法师和剑士们更是清楚地记得,堆叠在拉塞雷纳城外的那些亡灵尸体,少说也有几千具之多,难道那样的尸山血海非但不能昭示战争的结束,反而预示着灾难才刚刚开始?
在短暂的凝滞之后,宴会上的混乱从一声女人的尖叫开始,很多人都下意识地争先恐后往外逃命,穿着宫廷裙装的女士们理所当然被裙摆绊倒,然后成为别人的垫脚石——这种时候,谁也顾不上绅士风度了。
只听见嘶拉一声,勇猛的伯爵千金索菲亚小姐直接下手把曳地长裙变成及膝短裙,手里握着从魔法袋里抽出来的佩剑,迈着两条修长的腿朝雅尼克他们大步走过来。
也有一些聪明人反应及时,知道有法师和神官在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当下也没有往外跑而是紧紧巨龙在法师们,尤其是穆德·范周围,将他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这样做的后果是穆德·范法师连挪动一下都有困难了,差点成了人群之中的夹心饼干。
“范阁下!请你想想办法!”
城主提奈斯也是惊慌失措的人之一,他本来还打算通过之前的胜利,好好向帝都汇报的时候记上一笔,让皇帝陛下也能知道他的功劳,为以后的升迁铺垫,谁知道刚才士兵的喊声,直接打破了他的美梦。升迁他已经不奢望了,现在只求保住小命。
穆德·范没理会他,直接把提奈斯撇在一旁,法杖一挥,周身筑起防御魔法,使得揪住他衣袍的人们不得不松开手,终于辟出一条“道路”。
“带路,往亡灵的方向。”穆德·范一把将报信的士兵揪起来,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
“是,是!”那士兵虽然长得高大粗壮,语调却磕磕碰碰,好像下一刻就会碎掉。
此时此刻,穆德·范当仁不让地,成为了法师们的主心骨,后者纷纷掏出法杖,跟在他身后。
趁着这个机会,雅尼克也混在法师中间,远离惊慌失措的人群,一边随着人流往外走——这个时候,已经没人顾得上对神官的敌视问题了。
“雅尼克!”索菲亚从后面一把拉住他,“你要去哪里?”
“克里斯之前说去城门那里巡视,我想去找他!”雅尼克的语速很快。
“我和你一起去!”索菲亚想也不想道。
“我也去!”阿芙拉也冒出来,生怕被冲散了,她紧紧抓住索菲亚的蕾丝袖子。
雅尼克没有时间客套推辞,三人趁着混乱往外走。
出了市政厅,他们才发现情况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混乱。
尖叫声,马匹嘶鸣声,踩塌叫骂声充斥着耳膜,每个人脸上都写满惊怖,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只是下意识像无头苍蝇似的乱闯,在人流中无所适从,结果却只能使原本就已经失去秩序的场面更加混乱。
马车被推倒,小麦洒了一地,当然少不了还有人趁火打劫,手里还抓着一小袋粮食从商铺里跑出来,小男孩摔倒在地上,哭喊着要母亲,可是忙于逃命的人们哪里会注意到一个小男孩微弱的哭声。街道两边的民居紧紧关闭着,许多生活在中下阶层的平民就算出了城也无处可去,只能躲在家里祈祷拉塞雷纳不要沦陷。
雅尼克他们所在的市政厅位于拉塞雷纳市中心,目前暂时还没有看到亡灵的影子,但这并不代表其它地方也是安全的。但很多人连亡灵出现在哪里都不知道,就跟着人流四处逃窜,无意中又增加了混乱。
雅尼克三人好不容易挤开无头苍蝇似的人潮,来到一处比较僻静的地方。
“我们要往哪里走?”索菲亚也没了主意。
雅尼克往城市远处望去,在东南面的天空下,隐隐闪现着橘红色的火光,间或夹杂这一点点金黄色或水蓝色的魔法波动。
“那里!”阿芙拉指的,正是雅尼克看到的方向,“我们朝那里去!”
感谢之前长途跋涉逃亡锻炼出来的体力,神官一路穿越大半个拉塞雷纳也不觉得疲累,反倒是阿芙拉跟得气喘吁吁,连索菲亚这种女汉子都有点受不了。
拉塞雷纳有两个城门,一个通往黑暗森林,也就是之前被亡灵入侵的地方,这个城门在击败亡灵大军之后就一直关闭着,即使是最勇敢的佣兵团也不敢让城主提奈斯打开城门让他们去黑暗森林掘金。
另一个城门则通往嘉德帝国的圣玛尔城,在亡灵败退后,应商人们的请求,提奈斯命人打开城门,不过只能出去,不能进来。
现在出事的,就是这个城门。
远远的,他们看见离城门不远的地方筑起两人高的沙墙——一袋袋用沙子填装的麻袋堵在那里,还有士兵们在不断往后筑起一道道新的防御性沙墙,为的就是在原来的沙墙被亡灵攻陷的时候,还能有新的防线。
两边的民居屋顶上则站着法师和剑士们,前者用魔法攻击那些企图翻过沙墙的亡灵,后者则不停地逼退那些想攀上屋顶攻击他们的亡灵。
当初雅尼克的担忧变成了事实,城门一开,就等于打开了一个缺口,之前的防御和抵抗通通白费。现在的沙墙也只有两人多高,那些亡灵甚至不需要用之前的“人梯策略”,轻而易举就可以越过沙墙,后面的士兵不得不把新的防御沙墙加高再加高。
这种情况下,首当其冲的自然是那些普通士兵,他们既没有法师的魔法可以攻击,又没有剑士的剑术,因此成了牺牲最惨重的群体,许多士兵被抓伤或咬伤之后不得不撤下前线,喝魔法药剂遏制伤口恶化,还有更多的在筑起沙墙的时候,当场就被亡灵拖下去,活活被咬死或杀死在亡灵堆里,然后很快又变成亡灵大军的一员,向自己刚刚还在共同作战的同胞发起进攻。
饶是如此在如此惨重的伤亡下,防线也还在逐步后撤。
负责攻击和保护的法师和剑士们都是本来就该在城门当值留守,没有去参加晚宴的,人数并不多,在其他法师还没赶到之前,他们就已经守不住原来的防线,被攻破城门,又从城门撤到第一道沙墙,现在已经开始撤退到第二道沙墙后面了。
临时筑起的沙墙毕竟不可能像城墙那么高大坚固,亡灵们要想越过麻袋筑起的沙墙,也远比攀越城墙来得容易得多,不一会儿就已经有几个亡灵即将翻过那堵沙墙,它们已经看不清五官的头颅镂空着两个原本应该镶嵌眼珠的部位,从喉咙里发出空洞的低吼,露出骨头的腐烂的手往下伸向那些正在丢沙袋的士兵的脑袋。
一道流星火雨从天而降,大半落在那些亡灵身上,亡灵们在哀嚎中化为灰烬,其余小半落在来不及躲避的士兵们身上和头发上,后者不同程度地受了伤,不过这也比变成亡灵要来得好太多了。
然而下一刻,后面又有无数亡灵继续向上攀爬,魔法杀伤力再大,法师的数量也是有限的,攻击性魔法也不可能不间断地使用,就在第二道防线又即将崩溃的时候,穆德·范带着一大帮法师终于赶到——由于路上人群的阻隔,加上人多,他们的速度要比雅尼克他们慢了一些,不过好在,总算解了燃眉之急,第二道防线险险守住。
城主提奈斯在剑士们的保护下,跟在穆德·范法师后面也过来了,但他显然不太镇定,手里拿着手帕不断地擦额头上涌出来的汗水。
“范阁下,您可千万要守住拉塞雷纳!”
穆德·范没空搭理提奈斯,他开始分配法师们的职责,根据他们的元素天赋分配到合适的方位展开防守,穆德·范还让火系法师用大火将防线周围的民居用点燃,这样起码在房子烧尽之前,亡灵是没法越过那些房子,向城市中心深入的,而且也可以减少一些魔法的消耗。
连城主副官,莱恩男爵因为是中阶法师,也被派遣出去充当攻击火力,而提奈斯城主却只能跟前跟后,提不出一点建设性的意见,终于惹恼了跟随穆德·范的法师们“您难道就只会在这里说一些毫无用处的话吗!您是城主,范阁下只是过来协助您的!”那些法师忍不住嘲讽道。
换了别的时候,城主大人早就发火了,不过在这种时候,法师才是救命的稻草,能屈能伸的城主大人假装没听到。本着保命原则,跟紧强者是肯定没错的。
雅尼克对这个非常懂得趋利避害的城主也有些无语,不过现在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走过去,对提奈斯道:“城主阁下,我认为您应当赶紧组织城中所有平民撤退!”
提奈斯一愣,随即一口拒绝:“不,这可不行!”
“为什么?”神官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平民一撤退,意味着拉塞雷纳就彻底变成空城,作为城主,他的事后责任绝对是少不了的,弄不好连爵位都会丢掉。
不过这种理由提奈斯当然说不出口,他有点心虚,只能含糊道:“还没到撤退的地步,可以再等等,可以再等等,范阁下会有办法的!”
神官沉下脸色,语气变得严厉:“万一拉塞雷纳守不住,那时候还来得及吗,您能为这么多条人命负责吗!”
“他说得对!”穆德·范走过来,竟然也开口赞同神官的话。
第42章
神官之前虽然救了不少平民,可毕竟在教廷里挂不上号,那身低阶神官袍充其量让城主提奈斯对他客气一点,却不可能对他言听计从。
克里斯不在,但是穆德范一开口,性质也就不一样了。
“可是,可是……”城主大人不敢对范法师无礼,只得搓着手掌想措辞,心里十万个不愿意。
“城主阁下,请您好好考虑一下,拉塞雷纳沦陷但没有平民伤亡,跟平民们为拉塞雷纳陪葬,哪种结果您的罪责会更重?”神官凉凉地提醒,“更重要的是,他们现在还是平民,一旦情形不好,可就不一定了,这些人可都是潜在的亡灵,潜在的危险,到时候我一个人也没法救得了那么多人,就算您身边的护卫再多,难道还能敌得过满城的亡灵?”
神官的假设让提奈斯打了个寒战,脑海里不由浮现出自己变成亡灵的可怕景象。他并不愚蠢,权衡利弊,也知道哪种选择会更好,只是作为官僚的立场,他总会抱着侥幸的心理。
“疏散平民,让他们从市政厅的地下暗道走!”终于,城主咬咬牙下了决定。
“感谢阁下,我为拉塞雷纳的平民感谢您的仁慈!”神官彬彬有礼道。
他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从刚刚起,就在人群中搜索克里斯的身影,可惜一直没有发现。
以克里斯的能力来说,他应该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但亡灵的来袭实在太突然了,而且面对这些不知疲倦而又力气奇大的怪物,魔法却不能接连不间断地使用,这是魔法的不足,也是法师的弱点。
雅尼克没有向提奈斯求助,因为这位城主实在太喜欢大惊小怪,如果听说克里斯失踪的事情,一定会耗费大量人力去找,到时候克里斯没事,拉塞雷纳却因此沦陷,就搞笑了。
“雅尼克,我发现了克里斯的法杖!”刚刚跑去帮忙的阿芙拉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手里捏着一根法杖。
“你是怎么得到它的?”雅尼克接过法杖掂量一下,那确实是克里斯的法杖,他神色凝重起来。
“它在一位中阶法师手里,说是有位看不清容貌的法师借给他的,就在那边,我带你去!”
雅尼克和索菲亚在阿芙拉的带路下来到更加靠近前线防御沙墙的位置,拿着克里斯法杖的法师正是刚才用“流行火雨”杀死不少亡灵的那位,多亏了克里斯这根法杖,否则他也不可能用出这么高级的法术,随之而来的副作用,是他耗费魔力过度,不得不撤下来先休息。
那位法师倒是对神官没有什么偏见,但也许是克里斯交代过他了,总之他看到雅尼克几个人的时候,神色还算和缓,也很痛快就说了自己拿到法杖的来龙去脉。
“当时局面一步步恶化,那位黑衣法师杀了很多亡灵,要不是他,我们早就在第一波亡灵到来的时候就溃败了,不过后来他似乎要去别的地方,就先将法杖借给了我。”
“他说他去哪里了吗?”神官问道。
“没有,不过我看他是往截然相反的方向去了。”那位法师指了个方向。
看到他指的方向,索菲亚几个人都是一愣,克里斯去了黑暗森林?
“克里斯去黑暗森林做什么,那里不是更危险吗!”阿芙拉很担心地道。
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哪个地方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着又是接二连三的喧哗和兵荒马乱的跑步声,因为这里靠近前线,各种噪音本来就很大,也没什么注意,雅尼克却意识到不妥,快步往声音来源走去,索菲亚和阿芙拉也紧紧跟在后面。
惊慌失措的是一群拉塞雷纳的平民,他们穿着不错,但又没有贵族的奢华,看上去应该是属于中等阶层的,不少人抱着行李,也有的人驾着马车,不过看上去马也吓坏了,正跟没头苍蝇似的四处踱步,就是不肯依照主人的命令往前跑。
“这是怎么回事?”雅尼克上前询问。
看到神官,他们如同看到了救星,纷纷聚拢在雅尼克身边。
“神官,请救救我们!”
“神官阁下,怎么办,整个城市已经被亡灵包围了!”
“神官……”
所有人七嘴八舌,雅尼克不得不高声制止:“住口,都安静下来!听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为什么要跑向这边!”
其中一个中年人颤抖着回答:“我们是住在另外一个城门那边的,但是那里,现在又有亡灵出现了,我们赶紧跑到这里来,却听说这里早就有亡灵的踪迹,我们,我们……”
“另一个城门又有亡灵?!”索菲亚和阿芙拉都大吃一惊,“不是已经被击退了吗!”
可是话刚落音,她们就意识到她们这个问题问得很愚蠢。
击退了,当然可以再来,更何况那些亡灵知道绕过大半个拉塞雷纳特地进攻这里的城门,当然也会继续进攻原来那个城门,反正之前城墙那么高,它们照样能爬得上去,现在法师和剑士们基本都集中在这边,那边防守更加薄弱。
“听我说,”神官缓下声音,对惶惶如待宰羔羊似的人们道,“现在提奈斯城主已经发布命令,所有人都可以从市政厅那里的地下暗道直接去到圣玛尔城,也许你们顾着逃命,错过了前去传命的士兵,现在你们到市政厅去!这里有法师们在,有剑士在,还有我在,事情还没有坏到那种程度。”
他温和镇定的语调抚慰了这些人,所有人望向他的目光充满了感激,甚至有人跪下来亲吻他的袍角:“感谢您,神官阁下,您是我们的希望,也是拉塞雷纳的希望!”
有了力量,才会有质疑,当你拥有可以挑战上帝的力量,自然也会质疑上帝的存在,法师就是如此。但平民不同,他们柔弱无力,也不像贵族那样富有政治智慧,深谙教廷和法师的本质,所以大陆上许多平民对教廷的敬畏几乎是根深蒂固的,在他们眼里,这位年轻的银发神官,比城主大人可靠多了。
感谢过神官的一群人匆匆忙忙往市政厅的方向跑去,连马车也不要了,索菲亚问雅尼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雅尼克想了想:“克里斯去的时候,亡灵应该还没从那边城门攻打,我想去看看。”
阿芙拉反对:“不行,雅尼克,太危险了!”
索菲亚则道:“我陪你去!”
雅尼克道:“克里斯现在连法杖都没带在身上,再加上现在又有亡灵出没,处境估计会很危险,你们就不要跟我一起了,我一个人去看看。”
雅尼克其实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他现在身上还有两个卷轴,一个终极瞬移卷轴,一个流星火雨卷轴,就连手腕上那个克里斯送给他的,那个价值不菲的手镯——其实也是一个防御性的手镯,只要有相应的咒语启动,就可以在短时间内拥有防御效果,所以只要小心一点,就算找不到克里斯,他相信自己也能安然脱身。
就这样对索菲亚她们解释了一番,没想到两个人还是反对,老实说她们对克里斯的感情还没有对雅尼克深,即使是阿芙拉也是如此,虽然她认识克里斯比认识雅尼克更早,但是谁让黑衣法师不去经营人际关系呢,在阿苏尔和莉莉失踪之后,丹东尼奥又经常不和他们在一起的情况下,神官理所当然地成了小团队的核心。
虽然费泽尔等人偶尔也会和他们待在一起,不过这种时候,所有剑士都得到前线去帮忙,费泽尔虽然想亲自护送索菲亚直到她安全抵达帝都,也只能听从范法师的调配,拜托雅尼克多照顾索菲亚,所以有时候看上去像是索菲亚和阿芙拉在保护神官,实际上却刚好相反。
“听我说,索菲亚,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但如果再加上你们俩,我没法保证你们的安全,所以你们最好现在就到市政厅那里去,等平民们都安全撤退,就跟着提奈斯城主,他那么怕死,跟着他总会让你们脱离危险的。”
索菲亚还想再说什么,穆德范已经大步走过来。“不,神官阁下,我想她们说得没错,现在另一个城门也即将被亡灵攻入,法师们人手不足,我们正打算等平民都撤退之后也跟着撤离拉塞雷纳,您不能深入危险的区域。”
雅尼克挑眉:“范阁下,我想我要去哪里,这是我的人身自由。”
“不,亲爱的神官,也许您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范法师的语气很温和,却不容置疑。“您现在是拉塞雷纳唯一的神官,虽然目前还没有法师受伤,但我们谁都无法保证,您需要一直留在我的身边,以便可以随时为法师医治,直到我们安全撤退。”
换了平时,雅尼克也许还会考虑一下,不过眼下他只是再次挑了挑眉:“范阁下,我想您弄错了一点,我不是您的属下,更不是您的禁脔,我想去哪里,谁都阻止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