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块钱的共犯吗。”裴七初朝他摇着头,“真是不够响亮的名号哪。”
“看不起10块钱的人以后注定要为10块钱而哭泣的。”改换了古老笑话中的关键词。话题从刚才起便走上寻常的放松状态了。
“因为就差10块而买不了回家的车票,躺倒在候车室的长椅上默默流泪那样?”
“…对。”为这一整句的场面勾勒笑着表示赞同。
“那到时可以向你借吗?”歪着头,裴七初没有空格地反问他。
贝筱臣的笑容停在一个末尾帧,一秒后才拉过去:“可以。”接着又好像刚刚才听到自己说了什么地局促起来,扣着杯沿的手指快要碰到鼻梁上,“…我想。嗯…没问题…吧。”
真事:
有一天。大约是两个月前的某一天。裴七初回到家,一掏钥匙却发现门是已经开了锁的。她有些奇怪,因为妈妈常驻外地,而爸爸说好今天要出差的。裴七初推开门走进去,只看见客厅里开了一盏小灯,依稀分辨得出沙发上是爸爸坐在那里。
“啊?怎么没出差啊?”女生在鞋柜边换了拖鞋后走进去,书包扔到角落。
裴七初的爸爸没拿报纸在手,也没有点烟,就这么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打火机,四个角轮流转过沙发扶手,脸被白色的灯光逆照着,看不清表情也可能是遏止住了表情:“哦。没有。”
“那饭,啊你没做吗?昨天剩下的不够了吧。”走去拉开冰箱门检查着。
“七初。”
“嗯?”
“爸爸下岗了。”
“什么?”突然听见的词语,明明不陌生却依旧一时没明白。
“今天早上开绩效会,会上宣布的。”维持着刚才的动作,做父亲的看女儿一眼后看向窗,交替到最后不再看裴七初,视线一直落在窗外的灯火上,“我解释的原因他们也不会听。老总说‘别人的成绩是这么厚,而你是这么厚’,‘你自己看着办吧’,既然这样,我当时就对老总说‘再见’,不是,没说‘再见’,我说‘Bye-Bye’,‘王总,Bye-Bye’。”说到这里他举一点手,在空中比画着一个弧度,好像要重演当时主动表态的潇洒。
真事:
小时候告诉她,坐飞机其实根本不用怕,只要赶在飞机掉到地上的前一秒从上面跳下来,那就没事啦。告诉她这些的是妈妈。
后来和她打趣,说你要这么担心,以后带把雨伞在身边,总塌实了吧。开这种玩笑的是爸爸。
他在主营巧克力的企业工作,所以小时候家里多的是各种甜或苦,果仁或夹心的巧克力,也带来了包括蛀牙以及一两颗豆豆的副产品。前者还能忍受,后者就无可宽恕了,所以裴七初到后期对巧克力的热情降到冰点,不时地问:“你换到薯片公司去行不行呀?”
真事都变成过去时。
裴七初站在距离父亲几米的位置,瞳孔在她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收缩后又略微扩张。父亲仿佛苍老了好几年般的声音说着:
“你爸爸四十四岁,下岗了,要去重新找工作。”
[ Chapter TWO:“超冷血的!”]
真事:
几个月前给爷爷收拾遗物时,班霆跟着父母一起去了爷爷住的地方。是在一个弄堂的拐角上,楼梯里完全没有灯,纯粹靠摸索。直到父亲站在二层尽头打开了门,班霆的视线里才终于出现了光亮。
男生看着本地用来形容居住窄小的“鸽子笼”似的屋内。一旁的橱柜里还放着爷爷生前用来看报的放大镜。和其他老式家具最格格不入的是一台冰箱。几年前父亲和叔叔一起凑钱给老人买的。但听说后来爷爷觉得它耗电,除了夏天以外,其余季节都没有使用。
父母忙着整理,班霆则走到冰箱前蹲下,他侧过肩膀,伸手摸到塞在后面的电插头,一点点抽出来,把它插进了墙角的插座。
随即的,“嗡嗡嗡嗡嗡…”,空气里响起了冰箱压缩机停止许久后,开始重新工作的震动。
“嗡嗡嗡嗡嗡…”
节奏近乎空白的温柔。
那边传来了“你干什么啊”的问话,见没有回应,就又重复了一声。
半年前有一条新闻。
电视台每天早上、中午、晚上,包括深夜在内都会报道各种大大小小的消息。多到最后能令人觉得“桂花提前开了也算新闻?”“猫爬上树不敢下来也算新闻?”或者“老人跌交离世也算新闻?”
班霆十八年里第一次觉得电视离自己那么近。因为半年前,屏幕里出现了父亲的面容。他对着镜头说:“老人在你们这里滑倒,是不是事实?”“因为滑倒而去世,是不是事实?”“既然这样,浴室为什么不该承担责任?”被电视略微放大的既有父亲的体态也有表情上的愤慨。
一条也许对任何人来说都无足轻重的消息,夹杂在马路消防龙头被撞和小区物业与居民的纠纷之间。电视仿佛只是罗列各种人的幸或不幸,发牌一样分完。有些能成为别人饭后茶余的谈资,有些连谈资也成不了。匆匆看过,知道,然后忘掉。那么这样做的意义在哪里,班霆想,好像硬塞到别人手里的广告传单,被看一眼然后带远几步再丢弃,似乎一切目的仅仅是为了“被别人知道”。
而“被别人知道”,是很重要的么,是必须的么,有意义的么。
那次新闻里也播放了大约十几秒长的对那位浴室经营者的采访。班霆看到和自己父亲差不多年纪的中年男人,在屏幕上反复说着“怎么会呢,怎么会是我们的错呢,我们没碰他没动他,走了几十年的地板啊”。
也是很久后才知道原来对方和自己父亲年龄相仿,因为仅仅从电视上的匆匆一面来看,被事件的压力所迫,让那个中年男人看起来似乎有五十多。
再过很久后听说他家有与自己年龄相当的小孩。
当时班霆母亲在饭桌上说了句:“你看看,命就是差这么大。”
真事:
奶奶走得早。十多年前一场病很快就离开,剩下爷爷独居,膝下两个儿子轮流探望,逢年过节接来住两天,也就如此了。所以班霆听见爷爷因为在浴场跌伤,并没有感觉难以置信。只不过父亲最后还是带来了坏消息,将近深夜一点的时间,班霆从床上重新起来,换上衣服跟着父母去医院见老人最后一面。母亲让他锁门,男生拔下钥匙后握在手里。
等第二天做母亲的去上班时,注意到钥匙扣上自己出差从云南带回的大象挂件,硬塑料质地的,不知怎么已经完全捏坏了,大象轮廓拗出奇形怪状的曲线。好像是被人用了很大的力气。
叔叔和父亲两家人家商量着要控告浴场的经营方也是后来的事。而漫长的诉讼终于在今天告终。班霆在法院前见到叔叔婶婶和父亲,胜诉人的表情都是统一的按捺不住的轻松。父亲还举手冲他挥动着招呼,“你才来啊。”
班霆朝滞留在后的人影扫一眼。女生煞白的脸色进一步证明了她的身份。班霆没作什么表示,径直向父亲走去说:“嗯,老师不让请假提前走。”
“那是他们家的女孩吧?”发现了辛追的婶婶,注意到她和班霆是由同一辆电车上下来,“你们认得?”
“没有。碰巧罢了。”男生摇摇头,目光下意识要跟着转过去。叔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注意力。
“十四万。”
“什么?”班霆问。
“法院判了他们十四万。”下半句是叔叔说给兄长听的,“哥,我就说这个律师不灵不灵,你看看,我们要求的是三十万啊,连一半都不到。怎么做事情的。”
班霆的父亲皱起眉:“也可以了,说难听点,这也算老爷子留下的遗产。而且别说十四万,我看就连四万,那家也未必拿得出来。”
坐在叔叔开来的轿车上从停车处绕到法院大门前的时候,经过了辛追和她父亲。班霆坐在车内视线偏低,因而只扫到两人的下半身,看不见他们的表情。
一前一后地走着。那个做父亲的手里还提着装得满满的材料袋。女生书包抱在胸前。
“你在可怜他们吗?”与他同坐在后排的婶婶突然问。
班霆一下回视向婶婶,男生黑白分明的眼睛有一点点被刘海的发尖染到。于是好像被过滤的眼神淡淡地:“他们再怎样也不应该由我们来可怜吧?”婶婶和叔叔都笑起来连说“你这个小孩倒蛮厉害的”,班霆发现父亲在副驾驶位上回头看了他一眼,而后即使转回去了,也依然从车前的后视镜里继续望着自己。
尽管希望中的索赔未能如愿,但胜诉依旧让大人们松了口气。叔叔婶婶提议说要不干脆在外面吃饭吧。班霆的父亲则说别了别了,也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而且家里还有菜,再放下去估计要坏掉。一边征询儿子的意见:“怎样,你要在外面吃么?”
男生同意着父亲的看法,摇头说:“算了。”又注意到叔叔婶婶的表情,追加了一句:“作业多。”
晚上班霆打开电脑,聊天程序跳出好几条“请求加为好友”的信息。因为联系方式被人泄露后类似的频发状况他正在逐渐免疫。班霆移动着鼠标一个个点着“拒绝”,屏幕左上角层叠的小窗口逐渐地减少下去。
这时班霆母亲推开房门进来,把一盘切好的水果放在电脑旁边,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句“不要弄太久”。看男生点点头后,却没有马上离开,还站在一旁。
“怎么了?”班霆视线移向妈妈。以为是她依然对电脑有所暗示,“我查两个东西,用不了半小时的。”
“你对这事是怎么看的?”妈妈指的却明显不是电脑或网络方面的问题。
“这事?什么事?”接触到妈妈的目光后懂了,“干吗,真突然。”
“你爸爸刚才跟我说,你大概对这事有自己的想法,”做母亲的大概更容易跟儿子沟通,所以接过丈夫问题前来打探,“有吗?”
“爸爸说什么了。”视线同时回到电脑屏幕上。发现点完所有小窗口后又不折不挠跳出来的某条请求信息,内容框里写着“为什么不通过啊?我不会烦你的呀”男生一边点下“拒绝”,一边继续回答妈妈的话,“我没什么看法。”
“我们知道你跟爷爷感情好,不过有些事情你也要知道,提到官司,或赔款,不见得就是对他去世的不尊敬。”
班霆看着在“拒绝”后又跳出来的内容框,这次写着“我就不信你一直不加!”再次按下“拒绝”按扭,他抬头看了妈妈一眼:“我真的没有这么想。”语气里是让人可以相信的平静。
“好啦。算了。你这个小孩啊,”做母亲的还是露出“才不上当”的表情,“总之如果有什么想法,尽量跟我们说,知道吗?”
“嗯。”
关门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班霆盯着鼠标出了会神,接着发现电脑上跳出的最后一句,多少有点气急败坏的意思说着“真没想到你原来这么过分的啊!超冷血的!”
真事:
宣布判决的这天早上,班霆醒来后没有立刻起床。他伸手搁住眼睛,让动作维持了几分钟。
梦见了爷爷。
梦里自己削了苹果给爷爷,老人牙不好,苹果削完切成一小块一小块,但爷爷也咬不了,多半是含在嘴里尝个甜味,可尽管这样还是吃得乐呵呵的。
于是在梦的最后,男生拿了凳子坐在爷爷对面,矮腿小板凳,就算加上他的身高,依然得带那么一点仰面的角度看着陷在八仙椅里的爷爷。梦里班霆对他说:
“奶奶走了没事,我养您。”
[ Chapter THREE:“是‘肯定’才对。”]
小时候从父母口中听到的最多的骗人话,除了“不要用手指月亮,小心晚上尿床”,“鱼子越吃越笨”,“在屋子里打伞会长不高”,还有“你是我们从垃圾桶里捡来的”——最广泛通用的一句。并且许多人在年少时都对此坚信不疑,要用很久才能消
除垃圾桶留在内心上的黑暗意义。
感觉仿佛所有的小孩子都是从垃圾桶里领回来的。
“那么,说不定我们曾经最初在哪个垃圾桶里碰见过哦,然后你被你爸妈带走,我被我爸妈带走。”
辛追回想起这句话。
她的脑海中浮现类似的场面,好像所有小孩都是在此等待,等着某天被人带走。在这天到来之前,他们都只存在于外貌上的区别,人生前途同样未卜。直到最后某天,陌生的手伸抚到她的脑袋上,由此出现了“爸爸”和“妈妈”,而她变成“女儿”跟着他们离开。
辛追站在法院门外,离着十几米的地方站着胜诉的原告家庭。半年里已经能够逐步记得其中几张面孔。而今天又加上了新的认识。
与死者的关系是爷孙,忘记了名字但从衣着上看得出与自己年龄相近,穿着不认识的高中制服,背朝这里,男生正在和他的亲戚们说话。
“走吧。”一边的声音喊住辛追。
辛追转过肩膀,看见父亲正朝外走,愣一秒后跟了上去。无意中回头,对方也正好看向这里。视线碰了碰再错开。
应该是同样听说过“小孩不能吃鱼子”或者“屋里打伞长不高”的人吧,应该也被他的父母开玩笑说过“你是我们从垃圾桶里捡来的”吧。也许某些环节上和自己的成长完全一样的同龄人,此刻却站到了“十四万赔款”的接受者位置上。而自己跟着爸爸站在“赔付者”的台阶下。
辛追想,十四万。
百元面额的钞票一共一千四百张。而一千四百本来就不是小数字。一千四百张的一百元,放在地上能一直碰到天花板吗?有那么多吗?还是事实上,比这个高度更甚呢。过往的生活完全没有提供可以辅助想象的参考。但由一个突然降临的声音说出“在本判决生效后一次性赔偿原告共计十四万零二百一十二元”。庞大的数字首度和自己家有了瓜葛,并且前面还加了一个负号。
后来和学校里与自己同桌的女生告别时,两人在电车上聊天到最后辛追问她:“你爸爸抽烟吗?”
“烟不抽。但是喝酒。”
“和我爸爸一样。喝什么牌子的?”
“这我倒没注意过。”
“我前几天去超市,还是第一次仔细看了下,有些啤酒真挺贵的,一瓶要六块多。但也有很便宜才一块多的,包装看起来也没什么不漂亮。但是后来我发觉,去超市的人,几乎很少有买一块多啤酒的,好些都买的四块、五块,或者六块多的。开始我想,是因为大家经济条件都不错吗?回到家以后才明白,因为像我爸爸这样,买酒是不会去大超市的,在楼下的小店买,熟客不但可以打折,还能退瓶,十个瓶子退两块钱。”辛追低头看着鞋尖。
同桌的女生问:“你真要转学吗。”
“嗯,…嗯,大概是吧。”
贝筱臣学校每年发给高一新生的服装都会和上届略有不同,好比今年女生们的缎带颜色是紫,明年就是蓝,再往后就是黄。同样的配给男生们的领带也会按照年级做出区分,另一种意义是方便老师在第一时间知晓刚刚抓获的犯事学生属于哪个年级。
有的于是干脆不系,本来也不是什么电视漫画里描写的那样帅气的东西,几乎没几个戴着好看的。因而就算有被抓到后会扣班级纪律分的后果,甘愿拖着集体荣誉下水的照样大有人在。
贝筱臣是“大有人在”的其中之一。
“喂,那个,几班的?服装!把领带系起来!”远处冲他而来的点名。
“哦。”却在一猫腰后就不见了踪影。
那边消失了目标的老师只能干生气,毕竟此刻的环境给想藏身的树木创造了最好的树林——一年前建设成的国际赛车场,全校上千人的学生,被粗略估计有上万张的座椅分散得拢都拢不到一起。
因为天色渐显露出似乎要下雨的征兆,所以原先预定的环节匆匆压缩,学生提前进入自由活动。贝筱臣和班上另几人来到顶棚呈花叶环聚状的新闻中心,先前没仔细听解说的缘故,男生们坐在塑料椅子上一个个仰平了脸,围绕着头顶的“花叶”究竟有几片打起赌来。说二十四的也有,说二十五的也有,贝筱臣赌在了二十六上,作为发起人之一,下注结束后他便翻出坐椅去统计正确答案。
走出十几步后意识到,没有起点终点之分的环形新闻中心如果不做个记号,很难分辨自己是从哪里开始计数。男生在那里“噗”了口气,随后扯出一直被挤压在口袋里的领带,选了一根“花叶”下的支柱系上去。
“唔。”倒退两步检视了一下,“就从这里吧。”
贝筱臣离开大约半分钟,踱步到这里的体育老师瞥到视线里一个醒目的东西,走上去后,没一会便嚷嚷开。
“谁啊!谁把校服的领带这样随便乱系!”看四周朝自己投以注目礼的三两个学生中没一个出来承认的,老师将它解下来拿在手里扬了扬后,“不知道是谁的吗?我先没收了!谁发觉不见了,再到我这里来取!”
雨终究是下了起来。这个城市进入春天后总是湿漉漉的。
落到透明的花瓣上顺着银灰色叶脉流下去。下面的空间里响起绵绵不绝的柔润的声响。光一样染遍。
奇怪。
贝筱臣拧起眉心。
真的很奇怪,按预计差不多应该已经回到了起点。为什么不见了自己的领带?
男生左右找了十多米。最后确信在本应该系着自己那条灰色领带的地方,是一条只属于女生制服的配件替代了。黄色缎带。系成一个蝴蝶结。
裴七初听见身后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熟悉的嗓音与转过肩后看见的来人对上了号。只不过喊住自己的男生,表情一下变做“啊呀——”,没头没脑地跳到下一句:“没事没事了。”
裴七初站起来看着贝筱臣,让对方意识到最好解释清楚。贝筱臣挤出笑容说:“捡到你们女生的东西。”手抬起来示意着和垂在裴七初胸前一模一样的另一条缎带。
“高一的?”看颜色,“哪找到的?”
“那边,系在柱子上。”
“欸?系在柱子上?”
“嗯。”点点头。
“为什么来问我呢?”
“呵…”男生嘴角向外一扯,“觉得也许是熟人。”讲了一遍大致的前因后果。
“不是‘也许’吧,”裴七初听完后,“是‘肯定’才对。”
集合时裴七初跟着队伍逃进校车。雨已经很大了,打在车窗上蒙氲一片。裴七初对一个靠走廊坐着的女生点点头,对方“啊,嗯”地腾出空间,让裴七初移到了里面。
点完人数后车辆缓缓发动起来。雨刷大幅度摆动着。不时会有从车顶上聚集起的大股水流猛地冲下外窗。裴七初转头冲着玻璃——覆盖上水膜后,变成模糊的镜子隐约倒影出车内的空间。自己,旁边的女孩,两件白色的上衣,一条缎带。
裴七初的目光定在一个点上,慢慢她回过头。看着坐在自己邻座的女孩子。
“不见了吗?”
“嗯?”被问到的女生顺着看向自己胸口,“啊…不是…”
“有人捡到了。”
“欸?”眼神有点困惑着。
裴七初接着说:“请问,你认识高二的贝筱臣吗?”
早自习时,在宣布下午要出发去新建成的国际赛车场参观前,班主任老师没有忘记介绍转来的新生。
“同学们也都看见了,今天开始班里多了位新成员。”在老师的授意下,已经整理好课桌的女生站起来自我介绍道:“大家好,我叫辛追。”声音越过裴七初的头顶,当时她正忙着赶抄下节课要检查的数学作业,所以根本连头都没有回。
[ Chapter FOUR:“好吧。”]
“满好的。碰巧今天还有外出参观活动,也挺好玩。”辛追对转校第一天如上总结道。看见父母露出了松口气的表情,女生把手里的温水喝干,“那我做作业去了。”
父母做出了很多的努力与放弃。经济问题当前,为了节省下原先那笔高昂的跨区就读赞助费,让辛追转回应属学区内的高中也是其中之一。起初她并不乐意,单纯地抗拒将要面临的陌生感,但妈妈求人的说辞都准备好了,上个周末街道组织旅游,因为里面有位也许能够给予帮助的人,于是辛追被妈妈拖着一起坐进了郊野一日游的巴士小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