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的往那亮着灯的房间走,沈念情害怕的只能跟在他身后。

他走到那扇虚掩着的房门口,门是木质老式的,他还没有伸手那门“吱呀”一声摇摇晃晃的开了。

他听见里面有人在哼着歌,他记得的,记得这个声音这个曲调,是她在上一个任务里新学回来的歌,那个世界的歌。

他一再的提醒自己这只是个幻境,在引着他上钩,可他的脚就像是无法控制一般,跨进了房间往里面走了进去。

太熟悉了,橘色的灯光下这房间里每个家具,每个地方他都无比熟悉,他跟着那歌声走到了一间卧室的门口,卧室门是日式的推拉门,歌声从里面飘出来,里面亮着一盏灯。

沈念情怕极了,哭着小声说:“这里…这里面是谁?”

他伸出僵硬的手放在门把手上,轻轻的将门拉了开,他看见了里面的人,她就坐在地上,背对着门,依在小桌子上化着妆,桌子上摆满了她的化妆品,她穿着烟粉色的睡衣,露出大半个背,挽着栗色的卷发,背影被橘色的灯光照的漂亮极了。

她对着镜子正在慢慢的涂着口红,那镜子里映出她饱满的唇,听见开门声手指顿了一下,那唇就勾了起来,对他道:“我的监管者陆然来了,正好我有事要跟你说。”

她从那镜子里转过头来,那张他魂牵梦萦的脸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一双凤眼,饱满如同蜜桃一样的脸颊,她倚在小桌子上看着他对他勾了勾手指,“过来,到我跟前来。”

陆然喉头里又苦又涩的哽着,他盯着她不敢眨眼,怕一眨眼她又不见了,可这个场景无数次出现在他的噩梦里,他清清楚楚的记得就是这个场景,他走进去跪坐在她面前,然后她跟他说:“我要换个监管者,从今以后我们不要再合作了,你不再是我的监管者,找别人去。”

☆、第93章 陆然的过去

“怎么不过来?”她靠在了小桌子上望着他, 橘色的灯光将她照的像在梦里一样, “我的监管者陆先生。”

沈念情缩在门外想伸手拉他, 他却已经跨进了那间屋子。

他望着她跨进房门, 每走一步那些熟悉的画面就像噩梦被勾醒一样在他脑子里重复。

他记得她轻飘飘的说要更换监管者, 要和他分道扬镳, 他做她的监管者做了几百年,几百个日日夜夜他们在一起,他买下这片山给她, 每次任务结束他们就会一起回到这里, 住在这山里的庄园休息,他以为这里是他们两个人的家,他以为她早就习惯了和他在一起。

就像他早就习惯了为她善后, 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习惯了睡在她卧室外的房间里,等她睡不着了过来找他,要吃些什么才会心满意足的去睡觉。

可她如今这么轻飘飘的跟他说,她要走了。

像是在说一件无关轻重的小事, 甚至没有询问他的意思,只是告知他。

当初他是怎么回答的?他问她为什么, 是不是他哪里做的不够好,做的不够妥当, 他以为她只是在对他发脾气。

如今他再次走到她面前, 蹲了下去望着她, 然后听她说了那句一模一样的话。

“我要换个监管者, 从今以后我们不要再合作了,你不再是我的监管者了,找别人去。”她带着笑意看着他。

他的心还是跟着这句话酸了一下,他盯紧了她喉结动啊动的生涩的开了口,“你就是易欢对不对?”他念出那个久久埋在心底的名字声音轻轻的发抖,“你是她对不对?不然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她曾经和我说过的话?”

她不高兴的皱了一下眉头,“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如果你没有什么要说的话就立刻提交申请和我解约。”

“我没答应和你解约。”他几乎在一瞬间脱口而出,明知道是幻境,却开始无法让自己不要被带着感情走。

她冷了脸看着他,抬手将手里的口红丢在了桌子上,冷言冷语道:“我没有在问你答应不答应,我只是在吩咐你照办。”

她看着他无情极了,跟他说:“陆然,当初我跟你合作是因为看你可怜,我又正好不喜欢正派组织给我安排的监管者,所以才选了你,那个时候我可就跟你说清楚了,我只是临时跟你搭档,这么多年你对我不错,我对你也不赖,哪个任务我没替你完成?你那些技能和等级哪个不是我帮你刷回来兑换回来的?现在你也是金字塔顶端的监管者了,随便找谁都可以,咱们好聚好散,别惹我不高兴了。”她转身对着镜子又照了照她新涂的口红。

她说的每句话都是对的,每句话又都像把刀子。

“为什么。”陆然看着她,心底里那些情绪全部翻涌而起,“我对你不够好吗?还是我哪里做的让你不舒服了?还是…你已经有了新的人选?”

她忽然不爽的“啪”一声将镜子扣在了桌子上,“你难道不知道?”她扭头看住了他,“陆然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我最讨厌你干预我的事情,你只是我的监管者,我想做什么我爱做什么,你都不该管。可是你却一再插手,甚至对了我的人。”

陆然那双眼睛突然狠绝极了,他盯着她快要被怒火湮灭的说:“你果然是为了他,易欢你这次布下这个幻境是不是又是为了他要报仇泄愤?他该死,我真后悔没有早点动手除掉他。”

她伸手一把扼住了他的喉咙,眼神冰寒的吓人,“原来真是你做的,你把他弄去了哪里?”

陆然看着她连躲也没有躲,“你真的想知道?”他上一世也这么跟她说的,然后他亲自带易欢去那个世界见她要找的人,让他们彻彻底底的反目成仇,这一次她居然再次这么问了他,“易欢,难道你还没有恢复全部的记忆?”如果恢复了记忆,怎么可能想旧事重提,那也是她的噩梦。

她突然眼神一凛“哐”的一声将他的头按在了小桌子上,抓起脚边的水果刀盯着他说:“我想你去死。”她握着水果刀朝着他的额头猛地一刀刺下——

又快又狠,陆然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只觉额头一阵刺痛,眼前一黑,无数的记忆画面如同被刺破的水管一样,咕噜噜冒了出来…

“啪”的一记耳光扇在了他的脸上,他像是被人扇到在地,浑身上下都在痛,痛的他抽搐了一下猛地睁开了眼。

他看到了几个人,他们束着发穿着修道之人的衣服,他看到这四周没有电灯没有房屋,变成了星月低垂的荒山野岭,而在山顶之上有座宛如在云间的道观。

这是…他盯着那几个人的脸,听着他们骂骂咧咧的一脚一脚踢在他身上,“你这等魔道生的小杂碎被师父收留上山就该好好悔过,当好下等奴隶,竟还敢顶嘴告状,看来只是把你的腿打断脸划花是不够了,今天不不把你的舌头剪了,你是不知道我们的厉害。”

他看到自己伤痕累累的腿和身体,他记得的…这是几百年前他,这是曾经还没有遇到易欢时的他。

他是魔道和凡人所生的弃子,在七岁时被这仙山的修道仙师捡回观中,为了显示仙师的慈悲将他收在观中做杂役,可这观中的时日对他来说宛如地狱,每一日每一日,他被观中弟子辱骂践踏,他是最下等的杂役,人人都可以随便打骂他,他们可以打断他的腿,划花他的脸,他们可以随便将他拖到后山,活埋了也没人管。

那些往日的恐惧浮现而来,他真真实实的如坠冰窟,那几个人将他按在地上,撬开他的嘴去扯他的舌头,他挣扎不了,满脸的泪水说不清是怕是痛…

一个人忽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那几个人的身后,她在看着他,是易欢,是易欢。

她曾经在这个时候救下了他,然后将他带在了身边,她为他医好了腿,又为他换了一张脸,她教会他读书识字,还将他带入了正派组织,让毫无能力和技能的他做了她的监管者。

她是正派组织里无可撼动的第一任务者,无数优秀的人供她挑选,想为她服务,可是她却选了他,那些人说他没有技能她就为他兑换来了技能,那些人说他能力不够她就一步一步带着他做任务,刷满了所有经验值。

如今她就站在那里看着他,轻声问他,“你想让我救你吗?”

他满脸的泪水和鼻涕,舌头被扯的快要没有知觉,什么也说不出口,她望着他忽然勾唇一笑冷冷跟他说:“你猜猜我要是不救你,你会是什么样子?”

他感觉自己的舌头被一刀割了下来,他痛的要昏死过去,听着那几个人笑着说:“好了,今晚就让这杂碎睡在这里,明天咱们来看野狗有没有把他叼走。”

那几个人笑着离开,只留下动弹不得的他躺在冷飕飕的荒山里。

他看着眼前的易欢,想伸手去拉住她的衣角,可她却像是镜花水月一般抓不住,碰不到。

他听见了野狗的叫声,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出现在草丛里,它们盯着他慢慢的走了出来…

他怕极了,也绝望极了。

易欢还在看着他,却没有丝毫要救他的意思,她只是看着他轻轻冷冷的问他:“怕了吗陆然?”

怕,这世上他不怕死不怕苦难,他曾经以为他最怕的是易欢离开他,他再也找不到易欢。

可如今他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他从来没有想到过,易欢会这么站在旁边袖手旁观的看着他被野狗啃食…她的眼神,她的笑容都让他害怕。

野狗绿油油的眼睛对上他的眼,他满口的血沫被野狗一口咬上了脖子——

“叮”的一声,他听见了熟悉的系统音,“您的惊悚指数已达百分百上限,任务即将失败,是否放弃本次任务,请求组织更换任务者来继续任务?”

这是…他在那剧烈的疼痛和恐惧中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耳侧传来“咚”的一声,刀尖插入木板的声音。

仿佛是惊醒他噩梦的声响,他浑身抽搐的猛地睁开了眼睛,头顶的橘黄灯光晃的他盲了一样睁不开眼,他在一片光芒中模糊的看见了一张笑眯眯的脸,是易欢…不,不是易欢,是黑色长发的施恩,他的头被她按在桌子上,耳朵边是她插入桌子的水果刀。

他听见了沈念情吓坏了的哭声,她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要!立刻更换!”

他的系统就再次响了起来,“您的雇主已选择更换任务者,您本次任务失败,是否将您立刻传送离开本世界。”

施恩对他笑了一下,“你输了,陆先生。”

他在橘色光芒中看着已经恢复了原貌的施恩缓不过神来,脑子里太多太多惊悸的画面,他手指还在发颤。

而下一刻一个人斜靠在了门口的门框上,看着他冷飕飕笑着道:“陆然,顶着老子的脸好不好玩?”

是易燃,他竟然…来了。

易燃单手插兜的扭头又对角落里吓哭的沈念情说:“你好,老子是你的新任务者,等老子解决完私人恩怨再帮你完成任务。”

沈念情吓的蹲在角落里看他一眼又哭了,他、他怎么和陆然长的一模一样…

易燃直接走进了卧室,将门在身后拉上,站在了施恩的身后,弯腰看着被按在桌上的陆然,“你想怎么死?”

陆然看着他和施恩终于从那惊悸之中回过神来,他还是着了道,这一切都是施恩布置好的幻境,他防住了她的易欢,却还是被她带进了更可怕的幻境里…

她的刀子扎下去的一瞬间就将他带入了另一场幻境,他心里最恐惧的过去,他输在了那场幻境里,被她刷满了惊悚指数,导致他的世界崩坏,被系统强行结束了任务,更换任务者。

她这么做…是为了让易燃出现在这个任务里,和他一起对付他。

她对他,半点留情也没有。

施恩松开他的脖子,将他耳朵边的水果刀拨了出来,笑着对他说:“陆先生,这个任务你做不了,还是交给真正的易燃来做,免得拖累了你的雇主,让她好好的女主经历了这么多可怕的磨砺。”

她笑着退到了一边对易燃道:“接下来该你了。”

易燃盯着他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脖子。

陆然知道他绝对不会留情,易燃可不会顾及什么正派的规矩,他只能自己保命,在他被抓住脖子的一瞬间低声道:“你难道不想知道害死你养母的饕餮现在在哪里吗?”

☆、第94章 饕餮易欢

“你难道不想知道害死你养母的饕餮现在在哪里吗?”

陆然将这话说出口易燃和施恩一起笑了, 易燃攥着他的脖子笑道:“你以为老子会信你?怎么?你是不是要说你知道饕餮的下落?老子也知道, 需要你这个狗东西说?”

“你只知道饕餮的原身沉睡在正派组织里, 你以为饕餮的转世早就被你灭了对吗?”陆然看着他说, 又忽然将目光看向了他背后的施恩, “她没有死, 当初你并没有杀了她,她一直一直活着,我是她的监管者你该知道易燃, 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熟悉她, 更清楚怎么辨认她找到她。”

施恩见他看着她,慢慢将手里的刀子扎在了身后的椅子上对他说:“你该不会是要说那个什么杀死易燃养母的饕餮转世是我?”她坐在了椅子里望着他,眼睛里没有笑意。

那眼神让陆然看不透, 她到底记起来多少?她是不是记起来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事情?记起她是谁。

“我一直在找你易欢…”陆然望着她终于将这句压在心底的话说出了口, “你记起来了是不是?不然你怎么会造出这些曾经发生过的幻境?我过去的事情只有你知道。”

施恩靠进了椅子里望着他笑了。

易燃也乐着将他按跪在地上,低头对他说:“你难道不知道她手下有一位反派任务者叫孔令,还有另一个高级反派是老天狗,他们有一种技能是读取记忆和窥探噩梦吗?”他嘲讽的笑道:“自诩高分的监管者, 带过饕餮你就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了,其实你既蠢又龌龊, 当年老子真后悔没连同你一块也灭了。”

他盯着那张自己的脸越看越不爽,猛地抬手在他脸上一划, 红光如同火焰一般灼烧在他的脸上。

陆然痛的闷哼了一声挣扎不开, 等到易燃松开他的脸时, 他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惨白的脸,乌黑的眼睛,疼的发抖,满额头的冷汗呆呆望着施恩,“这些幻境…不是你制造的?不是你的记忆?你…什么也没有记起来?”

“我该记得什么呢陆先生?”施恩望着他,这才该是真正陆然的样子,阴柔至极,雌雄莫辩,她在他的记忆里是见过他的模样,是因为当初饕餮喜欢这个样子,就替他换上了这张脸。

她托住了腮笑了笑,这一招离间计他们最低级的反派都不用了好不好,这么低级也想离间她和易燃,“不过陆先生的噩梦可真够多的,和你住在一起那几天,我们天狗老师辛苦的每天要看一次你不带重复的噩梦,是不是岁数大的人噩梦就多啊?”

陆然盯着她这才回过神来,“你…你和我住在一起原来只是为了接近我,读取我的噩梦和记忆?”

“当然不是只为了这个。”施恩笑了笑,“还为了玩弄你。”

直播间里谢明惊叹了,“我的妈呀,校长人渣属性是多少??上不封顶?”

鹿角:“校长真的好厉害啊…原来她一再告诉我们属性很重要,是拿来这么用的啊!居然硬是用惊悚属性和崩坏属性把陆然给刷满了,换上校长的暧昧男友来做!这任务坐下来,双赢是!”

大块头:“那个易燃不是正派组织的吗?怎么可以是校长的暧昧男友?”

伊万提醒他们,“不可以乱说,易燃只是校长在正派的好朋友。”

妲己:“易燃好好哦,都不跟大小姐生气的吗?”

老天狗:“可能是留到办完正事再生气。”

“我倒是有些奇怪了。”施恩问他,“你从一开始就用着易燃的长相来接近我,我以为你是了解我,非常清楚易燃是我的什么人,为了迷惑我来完成任务才顶了他的脸来,可你居然不知道我们反派学院的孔令和老天狗?”

那场招生仪式,她为了吸引学员来是将几个反派教师的技能都发挥了,但凡稍微知道一些的都该清楚孔令和老天狗的技能,她原先以为陆然是通过招生仪式知道她和易燃关系不一般的,可显然他并不了解反派学院。

可他却又知道她和易燃之间非比寻常。

陆然望着她汗津津的脸,忽然苦笑了一下,“原来你什么也没记起来…你是不是还不知道你的谁?”

“你有完没完。”易燃不耐烦的捏住了他的脖子,掌心火焰一燃,“她问你什么你答什么,少在这个故弄玄虚。”

陆然被烫的急促喘息了一下,痛的一把抓住易燃的手臂,却不看他,依旧看着施恩,“你不相信我的话没关系,你想不想知道当年你那位施校长父亲带着穷奇去做了什么十星任务?你的手下有没有在我身上读取到这些记忆?没有。当年知道这个任务的人应该还有反派学院的那只老吸血鬼,还有你这位易燃。”他看住了易燃,满脸冷汗的对他笑着,“你知道为什么他们守口如瓶不敢告诉你?而你又读取不到相关的记忆吗?因为这部分的记忆被正反派的监管局严格监管着,只要你提起就会立刻被监管局发现禁止,带回监管局。”

易燃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没跟她说过这些?”他早就跟施恩坦白了,告诉过这个任务相关是不能提起的,一旦提起就会被监管局监听监管。

陆然却不答他,而是在他的手掌里扭头再次看向施恩问她,“你想知道吗?”

施恩的眉头皱了皱,她当然想知道,这个谜从她进入反派学院开始就困扰着她,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易燃会叛逃?她的父亲又为什么会消失了?

“所有所有的真相…甚至是你那位施校长的妻子,你的母亲为什么会不喜欢你。”陆然垂在身侧的手,缓慢的抬了起来,朝她伸开了手,“你想知道,我就会全部告诉你。”

他的掌心里浮现出黑色的光芒,那光芒之中是个神兽的图腾纹饰。

施恩知道的,她在孔令读取来他的相关记忆里看到过,当初他只是个平凡人,没有异能者是无法进入组织成为监管者或者任务者的,所以饕餮易欢与他缔结了契约,让他成为了她的仆从,赐给了他异能,他才有资格成为饕餮易欢的监管者。

他将这图腾纹饰一直隐藏着,如今在她面前显现了出来。

施恩看着他掌心里的纹饰,听他说:“易欢曾经赐给我的异能是织梦,那些相关的记忆我将它们造成梦境,就封存在这纹饰之下,你想知道就来拿去。”

施恩慢慢的站了起来,她盯着那发着黑色光芒的纹饰皱紧了眉头,她不知道为何想过去,却又隐隐惧怕过去。

“不要过去。”

她突然听见身体里一个声音跟她说话,那声音陌生极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跟她说:“不要过去。”

她惊的僵在那里,一再的确认,那陌生的声音确确实实是从她身体里响起来的,怎么回事?她的身体里…仿佛还有另一个人?

“死到临头还在引她上当。”易燃猛地又攥紧了他的脖子,似乎要将他的脖子生生扼断一般。

他痛苦的抽搐了一下,却见施恩站在那里半点过来的意思也没有,心又寒又怨,她不相信他,她以为他会害她,可他…怎么会害她,他将全部全部奉献给她,只希望她能和他一起回到从前的日子…如果没有穷奇的出现该多好,这一切都是因穷奇而起,从前是,现在依然是。

他那双乌黑的眼睛里满是愤恨盯向了易燃,都是因为他,为什么这一世他又遇到了易欢?他该死,他早就该死!

“那你就陪着她再看一次你养母是怎么死的!”陆然忽然将燃着黑色光幕的手掌按在了易燃的手背之上,那黑色光芒陡然暴涨从易燃的手臂迅速将他吞没——

“易燃!”施恩猛地扑上前来,掌心爆出一团火焰朝陆然的手臂击去“轰”的一声将他整条手臂炸断了,她另一只手抓住了易燃的手臂。

陆然被轰的血肉横飞摔跌在地上,脸色死一般的惨白却盯着施恩笑了起来,“你果然为了他什么险也愿意冒…易欢,易欢!是你杀了他的养母,他永远不会原谅你!”

施恩想将易燃拉出来却已经是来不及了,那黑色光芒如同流沙一般迅速将他们两个人吞没,眼前一黑,她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自己被传送进入了一个幻境里——

落地脚下的软的,而她的系统和直播全部消失了。

她仿佛进入了一个隔绝开来的幽闭空间里,唯一能感觉到的是易燃紧紧抓着她的手,可她发现易燃的手好凉。

他…在怕吗?

她睁开眼先去看易燃,发现他脸色苍白如纸,盯着眼前的某个地方,又忙看向了她,跟她说:“别怕,我对这里很熟悉,别怕别怕…”

他一连说了两个别怕,眼睛却难以控制的又看向了前方某个地方。

施恩顺着他的目光扭头看过去——

她看见了昏暗的房间里一个栗色卷发的女人站在床边,抓着床上躺着的那个女人的脖子,低下头一双眼幽幽发光的低声说:“谁准许你用这具身体来做我的任务?”

床上的女人惊恐极了挣扎着说:“你、你是谁?这具身体本来…本来就是我的…”她声音带着哭腔,刚要高声叫什么人,嘴巴被那个女人捂了住。

她低着头,栗色的卷发垂在雪白的床单之上,冷声说:“这具身体只有我可以使用,你在找死。”她忽然张开了口,一道白光从她唇齿间飘出如同一条舌头一般卷住了那个女人的头,那个女人在床上剧烈的抽搐,像是三魂六魄全被那条白光舌头生生从身体里、从额头上抽离了出来一般,却被死死捂着嘴巴发不出声音来。

施恩看着眼前的一幕惊呆在原地,身侧的易燃握着她的手紧了紧,那双眼睛能冒出火来,可他和她都知道,眼前这一切是梦境,因为脚下的地面是软的,身侧的沙发如同投放在幕布上的电影画面一样,他们可以直接穿过沙发,穿过这屋子里的每样东西。

窗户外忽然有人怒喊了一声:“滚开!”一道红光如同火焰一般从窗外冲进来,一掌朝那栗色头发的女人击了过去。

是易燃,冲进来的是易燃,而那个栗色头发的女人正是易欢。

易燃那一掌使出了全力,原型毕现。

易欢为了挡下那一掌,黑色光芒从背后暴涨而出,两个人的身影投在雪白的墙壁上,是全部现了真身。

施恩盯着墙上的影子,易燃的翅膀,易欢的黑色片羽和黑色龙角…

她心中的惊惧无法言说,在她看到易欢吞食床上那个女人的魂魄时她就慌了起来,没有人知道她在这一刻有多慌张,握着易燃的手指都在发颤,她知道床上那个女人就是易燃的养母,她被饕餮易欢吞噬了魂魄,要占据她的身体…

而她…

她身体里那个声音忽然轻轻叹了口气,再次响了起来,跟她说:“眼见不一定为实,真相也未必就是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