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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弯怎么能信?她绝对不能相信展凌歌会喜欢自己。

如果说姐姐对她的折磨是肉体上的,那么展凌歌就是精神上的折磨,她不知道这个可怕的男生还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来挑战她的内心。

那天晚上她把展凌歌送她的娃娃丢到衣帽间的角落里,倒在床上把自己裹得紧紧的。

梦里还醒来好几回,总觉得展凌歌会从哪里冒出来,把那只蓝红相间的蜥蜴丢到她身上,和她来一次亲密接触。

弯弯暗暗下了决心,从今以后,再也不要泛滥她的同情心,远离展凌歌,让他不要有机会再吓自己。

那天之后,弯弯再也懒得和展凌歌有往来,每次经过他的房间门口,都迅速地跑过去,她正常的吃自己的饭,准时上课下课写作业复习功课,假装这个大宅里只有她自己和一群佣人,日子也过得倒很惬意。

有一天江姨不在家,夜里弯弯正在睡觉,突然听到隔壁有巨大的声响。

弯弯本来就是一个睡觉很轻的,有点风吹草动都能被惊醒,何况是那样巨大的声音。

“乒乒乓乓”像摔东西的声音。

弯弯睁开眼,发现声音是从隔壁传来的。

那是展凌歌的房间。

佣人们都在楼下休息,似乎没有人听见隔壁的动静。

弯弯并不想理,以她前两次的经验,展凌歌这个人还是不理为妙,所以她蒙上被子准备继续睡觉。

可是却怎么样都睡不着了。

声音渐渐小下去,弯弯起身,想去开灯。

却发现灯并不亮。

她突然意识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宅子停电了。

所以展凌歌是因为没电所以撞倒了什么?才发出这样大的声音吗?

她想起江姨说,凌歌其实是个可怜的孩子。

想到这里,弯弯还是打算去看看他,毕竟在洛家大宅呆了那么许久,本来就是来陪他的,现在放着他不管好像说不过去。

于是她鼓起勇气,打开房门,朝展凌歌的房间走过去。

去之前,她从抽屉里拿出一把之前她自己备用的手电筒。

房门并没有上锁,她旋转了一下把手就打开了,黑漆漆的空间里,弯弯举着那只手电筒想找一找展凌歌的方位。

她并不是不害怕,上次那个蜥蜴朝她扑过来的画面她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可是或许是出于同情,她还是会隐隐的替这个少年担心。

手电筒光线在漆黑的房间里面照射起来。弯弯看到了满地可怕的碎片,上好的波斯地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掀开了,碎片一路蔓延到窗户边。

等等,她碰到了一个冰冷的物件,她警惕的停下来,把手电筒照过去,光线下,她看清楚了,那是展凌歌的轮椅,已经翻倒在地上。

而展凌歌本人此刻正缩在轮椅的后面,抱着头,不停的颤抖。

“展凌歌,没事吧?”弯弯喊他。

展凌歌听到弯弯的声音,却没有抬起头,只是从喉咙发出了一声带着哽咽的声音:“黑,好黑。”

“你怕黑?”弯弯感觉到展凌歌此时的脆弱,连说话都带着颤音。

“怕…妈妈…妈妈…”他低低的在喊,像是一个无助的孩童。

这样可怜的声音让弯弯想起了自己,她曾经无数次在心里幻想过亲生父母的样子,在她被姐姐欺负,在她遇到困难的时候,她也想有个自己父母的怀抱,躲在他们怀里寻求安慰。

弯弯一下子就心软了,她绕过那辆轮椅,走到他旁边,抓着他的手臂摇了摇,有些迟疑地说:“别怕…展凌歌。”

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或许是想要给他带去一些安慰。

展凌歌的脸从双膝中抬起来,暗淡的星眸有了一丝光亮。他看到了弯弯关心的目光,就像是黑暗里给他光芒的星星。他紧紧的抓着弯弯的手,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长长的发紧紧的贴着弯弯的肩膀,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弯弯被他这样依靠的姿势给弄愣住了。

第一反应是想挣脱,但是他抓得太紧,嘴里还不停地说:“别走…别离开我…”弯弯偏头去看他的脸。透过窗户外的月亮,她看到展凌歌的脸苍白得吓人,长长的睫毛垂在闭着的眼睛上,不住的抖动,那样一张漂亮到有些妖艳的脸,在月光下,散发着如同孩童般孤独可怜的神色。

多像幼时的自己,缩在冰冷的小床上,蜷缩着身体,渴望得到一丝丝的温暖。

她熟悉与那样可怜又渴望的目光,小小的让人心疼的孤独。

和自己那般相似。

弯弯发现,其实展凌歌也只是个需要爱的可怜人而已。

弯弯把手伸开,轻轻的绕过他的肩膀,把他半个人圈在自己的怀里。

展凌歌非常瘦,瘦到只有一把骨头,轻得像是谁都能把他圈起来。

“不怕,没事儿的。”弯弯的声音是温温的暖,试图传递一点力量给他。

渐渐的展凌歌不再颤抖,慢慢的恢复了缓和的姿势。整个脑袋靠在弯弯的怀里,像是汲取一些温暖。

他在她的怀里睡着。墨黑色长发柔和的搭在弯弯的臂膀上,睡得踏实而安稳。

弯弯被这么一折腾,也困顿得不行,渐渐的也熟睡了过去。

弯弯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光。

弯弯发现展凌歌正睁着双眼看着自己。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不知道这样看了她多久。只是这目光有些看不透的光线,让弯弯无法探究。

她们靠在窗户下面的墙上,她的头枕着展凌歌的肩膀。

展凌歌的目光平静,没有了平日里的冷漠和可怖的诡异,有了一种难得的淡然。

“展…”

“叫我凌歌。”

“什么?”

“叫我凌歌。”他又重复了一遍。

“哦。”她站起身,揉着自己酸麻的肩膀,习惯性的去拉开窗帘。

清晨的第一道光线从窗户外面洒了进来,展凌歌似乎不适应这道光线。

“拉起来。”他叫到。

“我才不呢。”弯弯把窗帘拉得更开了,“你呀,就是太久没见阳光了,人才变得这么阴郁的。”

“你懂什么?”展凌歌讨厌弯弯自作主张。

“我是不懂,但是我知道,你害怕黑暗,对不对?”弯弯低下身,靠近他,强迫把他的头转向窗外,“你看外面的世界,是多么美好,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困在这个地方和自己斗争,累吗?”

“那是我的事。”展凌歌把头转回来,不甘愿的反驳。

“可现在,也是我的事。”

“你以为你是谁?”展凌歌讥讽地说,“你就是我妈妈花钱买来陪我的一个孤儿而已。”

展凌歌说出孤儿两个字的时候,弯弯心里惊了一下,他知道她是孤儿,还拿这个话来刺激他,这个人讲话,真的要这么难听吗?

“我不是你妈妈花钱买来的,我是我爸爸从火车上捡来的,没错,我是孤儿,但是我还是知道要积极向上的生活,你呢?你除了会自杀和逃避你还会做什么?”

“你闭嘴!”展凌歌愤怒的咆哮。刚刚的平静不复存在。

“你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你以为你自杀很有勇气?你伤了,死了,心疼难过的都是你的妈妈,你以为你把你自己搞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就能逃避现实了吗?”

“你给我滚…”展凌歌挣扎着,却因为坐在地上,他动弹不得。孤独无助的样子让弯弯难得觉得有些小小的可爱。

“我看不起你,展凌歌,我真的看不起你!”她继续刺激他。

“失去双腿的人不是你,你凭什么这样说!”展凌歌像发了疯的人一般,挣扎着拿过桌子上的东西朝弯弯丢过去。

弯弯躲都没有躲开,直直的站在那里,让东西在她脸上砸出一个口子。

似乎是姐姐打她的习惯,让她总是忘了逃避。

可是这一次她是故意不躲闪,她要让展凌歌发泄,他知道他是藏了太久,太痛,不知道怎么排解,才会这样古怪异常。

展凌歌以为弯弯会躲开,他没想到,弯弯连动也没有动一下,就让那个东西在她的脸上刮开了一道口子。她没有喊痛,只是微微的皱了皱眉头。

房间里一片安静,展凌歌因为看到她额头上的伤疤,顿时平静下来。

弯弯叹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失去了双腿,并不代表你失去了生命。你自己看看,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关心你的人。江姨,你妈妈,为了他们你就不能好好的活着吗?”

“可是我的腿…”展凌歌绝望地看着自己的双腿。

“只一直活在自怨自艾中永远都无法站起来。”弯弯从旁边搬来一把凳子,站到窗户上面去,三下五除二,就把窗帘拆卸了个干净:“今天开始,你先学会,面对阳光!”

刺眼的光线,铺满了整个房间,不可抗拒的光明霸占了展凌歌的全部视线。

“学着和光明面对面,你会发现这个世界没你想象的那么糟糕。”这是弯弯关门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弯弯抱着一堆窗帘,有些气呼呼的跑到楼下洗衣房。江姨刚刚回来,她看着弯弯把窗帘全部拆下来,惊讶得不得了说:“你怎么把窗帘拆下来了?”

“对,我不仅拆下来了,我还不准备给他换上去了。”

“这怎么行?凌歌会发怒的啊。”

“让他去发吧,你们平时就是把他照顾得太周到,他才永远无法面对自己的伤口。”

江姨看到弯弯脸上的伤,赶紧拿了红药水来给她擦。

江姨告诉弯弯,展凌歌一直有幽闭恐惧症,所以平时的灯是小时开着的,他只有在自杀或者发疯的时候才会拉断所有的线路,在黑暗的世界里发泄一切。

原来是这样,难怪没了光,他会恐惧成那样。会像个孩童一样害怕这个世界。

那些坚强和冷漠都是故意伪装的姿态和面具,其实展凌歌和自己一样,都害怕孤独害怕被人遗弃吧。

那种同类相怜的感觉深深的触动着弯弯的内心,让她又默默原谅了他的口无遮拦。

弯弯收拾了书包去上学,嘴里还吸着一袋牛奶。

出门的时候,特意转过身在院子里从去看展凌歌房间的方向,没有窗帘的房间让弯弯很满意。

一闪而过的脑袋像是怕被她瞧见似的,很快消失在那个窗户上。

弯弯微微的笑了一下,真是个爱闹别扭的人啊。

而窗户后面的展凌歌,此刻正坐在轮椅上,躲在窗户的侧面,看着弯弯坐着的那辆汽车,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

黑色的轿车驶入两旁都是金色麦田的大路上,车子的影子将他的世界拉得很长很长,包括女孩儿身体的温暖和灿烂的笑容。一下子柔软了他的内心。

展凌歌的唇边不由自主的泛起了一丝笑容,和那张冰冷阴郁的脸有些格格不入。

江姨推门而入,看到站在窗户边的展凌歌,试探性地问:“凌歌,要给你换上窗帘吗?”

“不用了。”他静静的回答。

“早饭给你放在这里了,你记得吃。”

“江姨,从今天开始,不用给我送早饭了,我下楼去吃。”

江姨简直不敢相信展凌歌说的话,已经一年了,展凌歌都没有和别人一起吃过饭,他一直拒绝和任何人的沟通和交流,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人敢靠近他。

此刻他却说,他要下楼吃饭?

江姨知道,这个叫弯弯的女孩儿,正一点点地改变着展凌歌。

罗菲从哪些年少的记忆中回过神。人已经在医院的白炽灯的照耀下了。

她时刻提醒着自己并不是林弯弯,她要赶走那些属于林弯弯的记忆。

所以眼前的男人,他的生死,和自己从来都毫无关系。

护士正在帮展凌歌处理伤口,掀开他那长袖衬衫,他的手臂光洁一片,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疤痕,仿佛那些触目惊心的过往,从未存在过一般。

罗菲站在离展凌歌几尺远的距离,为他包扎的护士正眼含春光地看着展凌歌,细心到还在伤口上扎了个蝴蝶结。有几个路过的护士也不免往他的方向多望几眼,窃窃私语说,这个男人长得帅啊。

不可否认,展凌歌一直都是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人,从幼时冷漠阴柔的美少年,到现在身材颀长棱角分明的完美样貌。他的长相从来都是女生惊叹的焦点。

“你这小子,还没死呢。”有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走过来,狠狠的锤了展凌歌一下。

旁边的护士喊他:“展主任。”

也是姓展,罗菲看过去,那个男人长得和展凌歌有几分相似,相同的高鼻子,深邃的大眼,英俊挺拔的身材,只是看上去更加成熟稳重。

“大哥。”展凌歌叫了一声。

“珠宝被抢就被抢,你冲上去干什么?你以为你是九命猫啊?”

原来是他大哥,罗菲不知道展凌歌的大哥竟然是人民医院的大夫。

“展先生没事,我也应该走了。”罗菲要告辞。

“这位小姐是?”展凌杨看到了罗菲,忍不住问道。

“这是刑警队的罗警官,局长派她送我过来的。”

“罗警官?”展凌杨仔细的去看罗菲,这女生怎么长得和展凌歌房里的那副油画的女孩儿那么相似。

难道…他看看展凌歌,展凌歌正对他使眼色,生怕他说错话。他大概明白了。

“谢谢罗警官送凌歌回来,我是凌歌的大哥,我叫展凌杨,为了表示感谢,请罗警官吃餐饭怎么样?”

“不用了,警队还有事。”罗菲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就医院餐厅凑合吃一顿,不是什么珍馐,罗警官是不是连这个面子都不给呢?”

“真的不用了。”罗菲还在推脱,这两兄弟真是一样的性格,难缠得很。

“要不我给局长打个电话申请一下,你看呢?”展凌杨礼貌的笑着,但是言语中已经透露出不容拒绝的气势来。

罗菲最怕客套和拒绝,在展凌杨热情的邀请下,她只好点点头说:“好。”

医院的餐厅并不是很华丽,素雅的摆设,木制的椅凳。四处都能看见穿着医生服和护士服的人坐着。

坐的是四人桌,落座的时候,展凌杨故意把展凌歌按在罗菲的身边,助理小同买了四个套餐过来,罗菲一句话也没说,低头一直吃面前的套餐。

套餐里有一颗煎蛋,这是罗菲最讨厌吃的,正当她不知道怎么处理的时候。

展凌歌把她的蛋夹了过去,塞进嘴巴里。

“凌歌,你干吗抢人家罗警官的煎蛋?”

“她不爱吃。”展凌歌说道。

“看来你对罗警官很了解啊。”展凌杨若有所思地说道。

罗菲低着头,继续吃自己的套餐。

一顿饭展凌歌几乎没有说一句话,倒是展凌杨把罗菲的工作情况,问了个遍,一顿饭吃得罗菲五脏郁结,快要昏死过去,展凌歌这个大哥,真是太可怕了。

在罗菲快要招架不住的时候,电话准时响起,顾明阳的名字在大屏幕上显示,她第一次这么开心接到顾明阳的电话。

“你送人送不见了啊?”

罗菲赶忙说:“什么,花蛇有新动静?好的,我马上就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