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泽岩垂下视线, 把断裂的筷子扔进垃圾桶,他不能质问陆星辰,只能自圆其说的解释,“娃娃亲又不算什么。”

“不算什么你激动什么?”陆星辰把自己的筷子递过去,“来,这里还有两根,一块折了。”

蒋泽岩冷下脸,陆星辰喝完豆浆放下碗筷, 道, “我连老头子都不认,还认他订的娃娃亲?蒋队, 你这是吃哪门子的醋?”

蒋泽岩看了陆星辰一眼,腾的起身转身大步出去,门重重关上。

啧,这还气上了。

陆星辰吃完起身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入眼白茫茫一片。外面下雪了, 难怪昨天那么冷。飘飘扬扬的雪花从天而降,整个世界都被裹成了白色。

身后有开门声,陆星辰回头,蒋泽岩冷厉表情有了缓和,他走到陆星辰面前,“你非要讽刺我?”

“你不是吃醋?”陆星辰想压下脾气,但看到他的脸,又想到纷扰的事儿。“蒋泽岩,我现在很乱。”

蒋泽岩把她抱到怀里,粗糙的手指擦过陆星辰的下巴,低头和她接吻。缠绵到窒息的吻,陆星辰紧紧抱着他,“蒋泽岩。”

电话骤然响了起来,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突兀,蒋泽岩说,“你的电话。”

他嗓音沙哑,还有情愫。

陆星辰松开蒋泽岩,转身从床上找到手机。来电是父亲,陆星辰在床边坐下接通电话,“喂?”

电话里女人的声音落了过来,“星辰,我是阿姨。”

哪门子的阿姨?陆星辰火气又上来了,一脸杀气,“呵,有事儿?”

陆星辰目光一转,碰上蒋泽岩的视线,她心里憋着委屈,抬手指了指不远处散落的高跟鞋然后抬起了脚。

蒋泽岩蹙眉,但还是过去把高跟鞋拿过来,他蹲下去半跪在陆星辰面前给她穿鞋。陆星辰的目光一顿,喉咙滚动,她看着蒋泽岩。

“你爸爸刀子嘴豆腐心,他一直很想见你……”

蒋泽岩粗糙的手指擦过陆星辰的脚,早上起来陆星辰穿的拖鞋,脚后跟很凉,蒋泽岩的大手捂在上面,暖热后才继续给她穿鞋。陆星辰鼻子发酸,抿了抿嘴唇。

“你要怪就怪我,别怪你爸爸——”

陆星辰挂断了电话。

蒋泽岩抬头,陆星辰的脚踩在他的膝盖上,低头声音沙哑,“我穿高跟鞋好看么?”

“好看。”

“你跪着很像求婚。”

蒋泽岩漆黑的眼沉静,他还跪着,说道,“你想么?”

陆星辰沉默。

蒋泽岩说,“你想我就求。”

陆星辰一直不说话,蒋泽岩到底还是没让她为难,站起来道,“去送刘为民。”

陆星辰仰面躺在床上,她心情又差了起来,抬手盖在脸上。该怎么办呢?她又把蒋泽岩给睡了,但蒋泽岩和那个女人掰不开。

蒋泽岩没避陆星辰,就在她面前换衣服。

“刚刚打电话的是你妈。”

“嗯。”

“我很烦你妈。”

蒋泽岩脱衣服的手一顿,抬眸,“你想说什么?”

陆星辰坐起来,蒋泽岩继续脱衣服换军装衬衣。他一粒一粒的系扣子,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陆星辰又看到他手背上的疤。

“我妈是自杀。”陆星辰说,“我十八岁那年,她自杀了。”

蒋泽岩站的笔直,这事儿狗血的不行,但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昨晚陆星辰不来,他们一拍即散,只当从来没有过。陆星辰来了,他放不下,他拿命爱的姑娘。

陆星辰很深的哽咽了一下,还看着蒋泽岩,“你妈是小三。”

蒋泽岩沉默了很久,他规规整整的穿衣服。冷冽的军装,穿在他身上,最后蒋泽岩戴上了帽子,他走到陆星辰面前抬手捧住陆星辰的脸,低头跟她碰了下额头。

陆星辰猛地抱住蒋泽岩,她抱的很紧,蒋泽岩有力的手臂抱起陆星辰,说道,“我抱你下楼?走步梯。”

他不想面对,低头嘴唇擦过陆星辰的眼,“先别提那些事。”

蒋泽岩家住十六楼,他没走电梯,就那么把陆星辰抱到负一楼停车场。他把陆星辰放到车里,没有立刻撤走,他抬脚踩在车底,手落在陆星辰身后的座位上,俯身凝视陆星辰,“陆星辰,你跟我睡了,你就是我的人。除非我死,不然我不会放手。”

冷空气从外面呼啸而至,陆星辰的鼻尖被冻的通红,蒋泽岩心疼她,摸了摸陆星辰的脸,嗓音沙哑低沉,“你信我么?你信我就让我来处理其他,什么都别想。”

蒋泽岩依旧开那辆越野车,开出地下停车场,整个世界一片雪白。暴雪纷飞,蒋泽岩的车速并不快,他握着方向盘。

陆星辰的感冒症状现在才冒出来,一直流鼻涕。蒋泽岩路过一家药店停车,说道,“你在车里待着。”

陆星辰看到他下车,长腿阔步走向药店,很快出来手里握着一杯奶茶和一个白色塑料袋。蒋泽岩的帅不同于陆骁,大概和经历有关,他是刀锋。浸过冰霜,染过血。

这样冷硬锋利的人拿着幼稚图案的奶茶杯,很是突兀。

蒋泽岩上车,车门重重关上,他把杯子递过来,道,“里面是牛奶,没让加茶,把药吃了。”

“谢谢。”蒋泽岩要开车的时候,又想起个事儿,从口袋里摸出一颗巧克力放到陆星辰手里,“拿着。”

陆星辰捧着奶茶杯,低头翻看药来掩饰情绪。蒋泽岩也没多说什么,发动汽车开了出去。

两个小时后车出了B市,直奔刘为民的老家。刘为民的告别仪式在镇上举行,车停下陆星辰下车,她在入口看到哭的声嘶力竭的两个老人。

“刘为民是独子。”蒋泽岩的声音很沉,他身上担负的责任,那是常人无法想象的。他们站了一会儿,蒋泽岩迈起长腿走了进去。

陆星辰穿的暗色衣服,不算出格。整个仪式昂长而沉重,刘为民的遗体炸毁严重,他们送回来的是骨灰盒。

陆星辰和蒋泽岩同时上前,鞠躬之后,蒋泽岩站的笔直抬手敬礼。陆星辰鼻子发酸,她看着遗像上刘为民灿烂的笑,多么年轻的生命就这么陨落,为国牺牲。

大雪纷纷,没有停的意思,蒋泽岩作为刘为民的上司,还有流程要走,要接受记者的采访。

陆星辰站在门外看雪,身后一声喊。

“老大?”

陆星辰回头看到陈宇和徐路,两人挠挠头,“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回来一个月了。”陆星辰往他们身后看,就看到了拿着话筒的林安,陆星辰眯眼。

“组里没人,老王就派林安过来了。”

陆星辰单手插兜,目光落到手臂的白色孝花上。

“你们忙。”

“这都结束了,准备回市区。”陈宇说,“你回么?”

“我等人。”

说话间蒋泽岩凛步走了出来,陈宇和蒋泽岩只见过一面,问道,“朋友?”

“男朋友。”

蒋泽岩一身军装,长腿窄腰,大步过来把伞递给陆星辰,帮她拍掉身上的积雪,“淋一身雪。”

陆星辰接过雨伞,蒋泽岩看向其他人,微一颔首就转身大步离开。

陈宇目瞪口呆,半晌才感叹出词儿,“老大,能降服你的人果然是不同凡响。”

陆星辰笑了笑,“你们赶快走吧,再晚一会儿大雪封路,该回不去了。”

“你今天不回?”

“再说了。”陆星辰指指蒋泽岩离开的方向,“配合他的时间。”

张扬跋扈的陆星辰有一天能为一个男人让步,配合别人的时间。陈宇还要再说话,徐路踢了他一脚,说道,“那我们先走了。”

陆星辰站了大约十分钟,林安从里面出来,路过陆星辰她先是恐惧的往旁边缩去,随即恨狠狠瞪了陆星辰一眼嗖的直奔新闻车。

蒋泽岩是最后一个走出来,他搀扶着刘为民的父母,陆星辰走了过去。

蒋泽岩示意她站一边,陆星辰揉了揉鼻子,握着手里的雨伞,看着蒋泽岩送人往车前走。

蒋泽岩太高了,他一直弯着腰。人到车前,刘为民的母亲忽然推开蒋泽岩,她声嘶力竭,“你说会带他回来,他人呢?就这么带回来?”

蒋泽岩站着,刘母扑过去打他,陆星辰放下雨伞过去想拦,蒋泽岩抬手扯开陆星辰,紧紧抓着陆星辰的手腕,他低声说,“对不起。”

“不是他们的错,孩子——为国捐躯,我们应该感到自豪。”刘父抱住妻子,朝蒋泽岩鞠躬,“孩子,谢谢你送他回来。”

蒋泽岩松开陆星辰,朝他们深深鞠躬。

下午两点,雪已经积了有十几公分厚。

所有人离开,陆星辰抓住蒋泽岩的手,他的手很凉。

蒋泽岩回身把陆星辰抱进怀里,他的脸埋在陆星辰的脖子上,热泪滚进了陆星辰的衣服里,灼烧着陆星辰的肌肤。

“本来应该死的是我。”他的声音沙哑,陆星辰被勒的有些疼了,蒋泽岩才放开她。

果然高速封路,等蒋泽岩和陆星辰到高速口才知道,他们只能折回去。在镇上找了一家拉面店,热气腾腾的拉面,蒋泽岩埋头吃饭,他沉默起来像一块寒冰。

活着总归是好的。

“吃不下么?”蒋泽岩抬头看陆星辰,道,“镇上没几家饭店,要不换家?”

陆星辰摇头,也开始吃饭。

吃完午饭,雪还没停。下午四点,天已经趋近黑暗。

“晚上还能回去么?”

“走国道开慢点。”

陆星辰查看天气预报,心里有些没底,这暴雪天走国道一样危险。

女人的第六感离奇的准,晚上八点他们被堵到了国道上,大雪路滑前面发生车祸。后面的车也倒不出去,陆星辰探头看车上燃油表,这个天气熄火关空调能把人冻死,一直开着很快就没油了。

第四十五章

陆星辰的下巴搁在蒋泽岩肩膀上,“这回真的是亡命鸳鸯了。”

她伸手拿了蒋泽岩的烟盒取出一支咬着, 在蒋泽岩身上没找到打火机, 蒋泽岩拿掉她的烟扔了回去。

“少抽点烟。”

“你管我?”

蒋泽岩揉了把陆星辰的头,“我下去看看情况,坐在车里别出去。”

蒋泽岩取了件大衣套上下车, 冷风冲进来, 很快就被车门隔断。陆星辰靠在座位上, 眯眼看着蒋泽岩高大身形翻过道路护栏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