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沅还直挺挺的跪在院子中,薛姨娘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
“大小姐,”她面上带了笑意的叫她,不过眼底却没有多少笑意,“您还是起来吧。刚刚妾身劝了老爷好长一会儿,老爷心中对您还是极气的。您就算在这里跪上个三天三夜那也是没有用的。”
沈沅抬头仔细的看了她一会,然后忽然就笑了。
她才不会相信薛姨娘会真的在父亲面前替她求情,只怕挑拨才是真的。
“姨娘走好。”沈沅只笑着这样说了一句,然后便又转过头去看院子角落里栽的一丛凤尾竹。
她竟然是这样的油盐不进。
这样不软不硬的碰了个钉子,薛姨娘心中自然着恼,不过她面上却不显,反倒是说着:“不管怎么说,大小姐还是要注重自个的身子的。我还要赶着回去给老爷做披风,就先告辞了。”
薛姨娘抬脚就走了,不过等出了院门,她就低声的吩咐着瑞香:“你叫个小丫鬟来注意这边的动静。若有什么了,立时就要告诉我。”
瑞香应下了。
沈沅还在院子里跪着,她也不晓得她到底跪了多长时候。
采薇和常嬷嬷在旁边焦躁的跟什么似的,她却始终都很平静,只是垂着头,静静的跪在那里。
她总是要向父亲表明她已经知错,诚心悔改的态度的,不然往后那件事会一直梗在父亲心中,让父亲厌烦她,那她在这府中的日子就可想而知。
而且,沈沅心中想着,再怎么说她也毕竟是父亲的亲生女儿,她就不信父亲真能忍心到那个程度,让她一直跪下去。
总归是要赌一把的。
而确实,沈承璋虽然这会坐在书案后面看书,可心中却平静不下来,过一会儿就要抬头看着窗外。
沈沅还跪在那里,头垂着,一动也不动。
也不晓得她哭了没有。她素来就是那样娇气的一个人,手指被绣花针戳了一下都要哭鼻子的。
沈承璋想着沈沅小时候生的粉雕玉琢的模样,友人同僚见了,总是要羡慕他,说她生的这样好的一个女儿,来日不晓得要配个什么样出色的女婿呢。
啪的一声响,是沈承璋将手中的书扔到了书案上。
他起身从椅中站了起来,背着双手,烦躁的在屋子中走来走去。旁边伺候的小厮垂着头站着,大气也不敢出。
片刻之后,就见沈承璋重重的一甩袍袖,沉声的说道:“让她进来。”
小厮听了,赶忙的应了一声,然后掀开帘子出去,走到沈沅的跟前,恭敬的说着:“大小姐,老爷让您进去。”
沈沅的唇角微微的弯了起来。
她赌赢了。
一旁的采薇和常嬷嬷赶忙的走过来扶她起来。
沈沅慢慢的站了起来,又抬脚慢慢的往屋中走去。
等进了屋,就见沈承璋正背着双手站在厅中,目光不辨情绪的看着她。
沈沅慢慢的走近他,然后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猛然的就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随后她又快速的膝行过去,伸手抱住了沈承璋的腿,大哭出声。一边哭,她还一边哽咽着不住的说道:“父亲,女儿知错了,女儿真的知道错了,求您一定要原谅女儿。”
第11章 冰释前嫌
沈沅哭到后来,整个人就跟喘不过气来一般,只能无声落泪,却哭不出声音来,更说不出话来。
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女儿,沈承璋见她这个样子,面上也有些动容。
而最主要的是,沈沅性子倔强,以往都是宁愿挨打受罚,也绝不肯低头认错。但现在她却在他面前哭成这个样子,而且还说着她知错了,求着他的原谅。
这还是沈承璋第一次听到沈沅主动认错。第一次见到她这样,总归是会心中触动更大。
于是沈承璋心中的怒气不由的就随着沈沅的哭声慢慢的消散了。不过他还是板着一张脸,冷声的问着:“你真的知道错了?”
沈沅哭着点头:“女儿自从到了常州外祖父家之后就日夜反思自己,当时就晓得自己错了。”
“你既晓得自己错了,那你给你母亲写的信中怎么还一直抱怨,还要你母亲想方设法的促成你和李修源的婚事?”
沈承璋说起这个心中就有气。
沈沅的母亲陈静素是个温和贤良的人。她十六年那年嫁到沈府来,沈承璋虽然对她并没有很炽热的男女之情,但还是很敬她的。而且到底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年,多少会有些感情,所以对于陈静素死了的这事,他心中也痛心,也甘愿为她守制一年。
当然,不守制也不成。陈静素的父亲虽然告老归乡了,但朝中还有许多的门人和学生在。而且陈静素的长姐还是皇帝的贤妃,他是不敢得罪陈家的。
听到沈承璋说起那封信,沈沅记得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上辈子她到了外祖父家之后,心中对沈承璋将她遣送到外祖父家还是有怨气的。而且那时候她心中如何放得下李修源?所以就写了封信给母亲,抱怨了父亲两句,又让母亲一定要促成她和李修源的婚事。
但这样的一封信,父亲如何会知道?沈沅是敢确信母亲绝不会主动将这封信给父亲看的,除非是被别有用心的人特地的拿去给父亲看,好让父亲心中越发的恼她。
这个人,只怕最有可能的就是薛姨娘或是沈澜。自然其他人也有可能,毕竟上辈子她确实很不会做人,得罪的人不少。
沈沅就哭道:“这封信是女儿在刚离开京城的那日在船上写的。不瞒父亲,当时女儿心中确实是有些怨恨父亲的,觉得您心中一点儿都不疼惜我,竟然狠心的要将女儿送到外祖父家去。这一去,女儿可要什么时候才能够见到您呢?至于说李修源的事,那时候刚离开京城,女儿心中是有些放不下他。不过等到了外祖父家,女儿反思了好几日,就晓得这事是我大大的做差了。自来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能轮得到我自作主张呢?为了惩罚,也为了告诫自己,所以女儿过后每日都要抄写《女德》、《女诫》之类,还很用心的跟着常嬷嬷学女红针凿。”
自然上辈子就算她到了外祖父家也压根就没有反思过自己,整日的只想着如何能早日回京城,又如何才能嫁给李修源。后来母亲死了的消息传来,她心中悲痛不已,竟然昏厥。那时候母亲临死前又遣人送了一封书信给外祖父,请他关照自己的三个儿女。又说了沈沅和李修源的事,请他促成。外祖父问了她的意思,然后就去信同父亲说了这事,父亲不得不同意。随后外祖父又请了昔日自己的下属,现如今已做到了右都御史的陈大人出面做媒,竟然就将她和李修源的这门亲事给定了下来。
李家祖上虽然也出过文华殿大学士,还出过尚书这样的高官,李修源的父亲也做到了翰林院学士的位置,但不幸前几年亡故了,所以李家现在在京中的地位和影响力实在一般。右都御史亲自出面做媒,而沈沅的父亲又是太常寺少卿,又有着那样的一个外祖父,还有个在宫里做贤妃的姨母,怎么看都是李家高攀了。
所以李修源的母亲当时就同意了这门婚事。而沈沅随后也一直在外祖父家住着,直至为母亲守完一年孝,她才回了京,在家中待了不到半个月就嫁到了李府去。
想起这些前尘往事,沈沅心中只觉感慨不已。
她还记得她这辈子重生过后两日,外祖父让人叫了她到他的书房去。
外祖父一生养育了一儿两女,不幸早年外祖母亡故,其后又是儿子亡故,只遗留下一个孙子。两个女儿,现在又亡故了一个,他老人家的心中自然是悲痛的。
沈沅见到外祖父的时候,就觉得这短短的一两日间他仿似就苍老了不少。
外祖父见她去,就同她说着:“你母亲故去之前,给我来了一封信,我也是昨儿才收到。”
外祖父说到这里就叹气:“你母亲在信中说,若你心中还念着那李修源,一定非他不嫁,她便让我竭力促成此事。我现在叫你过来,就是想问问你这事,你到底还想不想嫁给那李修源?”
沈沅自然是不想的。
上辈子等嫁给了李修源她才知道,原来李修源心中一直喜欢的是他老师的女儿谢蓁蓁。她那样一嫁,就生生的拆散了他们两个人,而自己最后也那样的不得善终。
她谢了外祖父的好意,坚定的回绝了这事。外祖父随后便也不再提起这事,不过现在父亲倒又重提起了这事。
很显然是之前有人一直不停的在父亲面前说起这事,让父亲心中越来越恼她的吧?因着这一年之中她是会经常的遣人送了自己抄写的《女德》、《女诫》等以及佛经给父亲,以此表明自己已经真心知错。还不时的就会做一些诸如绫袜,护膝之类的遣人给父亲送过来。
自然一开始她的女红针凿是很差的,跟随着常嬷嬷学了之后才慢慢的好了起来。不过她觉得就算自己一开始做的女红针凿再差,那也应该遣人将自己做的东西送给父亲。其后她的女红针凿慢慢的好了,那就更应该将自己做的那些东西送给父亲。
虽然她做的都是些小东小西,但一来这样可以表明她这个做女儿的心中是时时有沈承璋这个做父亲的,而且还关心着他的冷暖。而这二来,也是最重要的,她这样做,就相当于在给父亲看她每日的进步一样。
她静下心来,会看以往她最不屑于看的那些有关女子三从四德的书,她会诚心的为母亲祈福,每日手抄佛经,她还学会了女红针凿。这些,都是她在向沈承璋表明自己已经知错的态度。
有的时候,实际行动可比说什么要有震撼力的多。
而果然,父亲见了她抄写的《女德》、《女诫》等和佛经,接了她亲手做的那些绫袜,护膝之类,竟然难得的给她回了一封信。虽然信里面的措辞依然还是很严厉的,但这已经是个好现象了。
只可惜这一封信后父亲却再无书信到。沈沅猜测应当是有人发现了父亲给她写信,随后就又说了什么话让父亲接着恼她,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沈沅这辈子会提前回京城来的缘故。
上辈子她可是直等母亲的孝期过了才从常州回京城的。
只不过没想到这提前回来,竟然会在途中遇到了李修尧。也不晓得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沈沅将脑中忽然而起的这个念头摒弃掉,随后就又哭着说道:“父亲,女儿到底有没有知错,有没有改,这一年中我遣人给您送了我抄写的那些《女德》、《女诫》和佛经,还有那些女红针黹,女儿就不信父亲您心中不知。”
沈沅是晓得沈承璋虽然面上严肃刻板,但其实也是个耳根子软,主见少的人。经常旁人在他面前说个几句话立时就会改变心意。
而果然,当下沈承璋见沈沅哭的这般泪痕满面,又口中说着这些话,他心中刚刚才起的火气立时就又消散了。
毕竟沈沅这一年的时间不在他面前,纵然是先前心中再恼,可到底都过去了一年,先前再大的火气这会子也慢慢的消散掉了。而且这一年中沈沅遣人给他送来的那些东西,确实是让他看到了沈沅的进步。
沈承璋就弯腰,伸手扶了沈沅起来:“你若真的知道错了,且往后还能改一改你原先的那骄纵脾气,父亲心中自然不会再怪你。”
“谢谢父亲。”沈沅一面哽咽着,一面就屈膝给沈承璋行了个礼。
上辈子她就是个受了再大委屈,但都宁愿挨打受罚也绝不会落一滴泪的人,而沈澜却是个会哭的。哪怕就是受了一丁点儿委屈,她也要哭的梨花带雨,仿似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但沈承璋就吃这一套,哪次不护着沈澜?
只是落几滴眼泪水,做做悲伤的样子而已,谁还不会呢?沈沅心中冷冷的想着,她也会。
沈承璋果然是一见人哭心就软的。当下他对着沈沅摆了摆手,叹息着:“若你母亲还在,看到你现在这个温顺柔婉的样子,心中该有多欣慰。”
想起母亲,沈沅忍不住的又落泪。
自然她这会落的泪水是发自内心的,而不如刚刚只是哭给沈承璋看的而已。
沈承璋见她又哭,心中也有些不忍。却又眼角余光看到了采薇和常嬷嬷,就微微的皱了皱眉,问道:“这两个是何人?怎么我以往从没有见过?”
常嬷嬷是陈家的家人,沈承璋以往自然是没有见过的。而采薇以前虽然是沈沅院子里的丫鬟,但只不过是一个专做粗活的洒扫丫鬟罢了,沈沅自己都见得不多,更何况是沈承璋了,是以他也不认得采薇。
沈沅就同他说了常嬷嬷和采薇。两个人忙上前对沈承璋见礼。
沈沅这一年多的来信中不时的就会提到常嬷嬷,说自己在跟她学女红针凿,所以沈沅现下一说,沈承璋就多看了常嬷嬷了两眼。又因为常嬷嬷毕竟是自己岳家的家人,所以沈承璋对她还算客气。微微的点了点头,淡淡的说了一句:“这一年多烦你教导小女女红针凿。”
常嬷嬷就恭敬的回道:“能教导姑娘是老奴的福气,老爷客气了。”
沈承璋又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目光却看向了采薇。
看了一会,他眉头微拧,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转头看着沈沅问道:“我记得你去你外祖父家的时候身边的大丫鬟是个名叫采月的?怎么现在换成了这个采薇?那个采月又去了哪里?”
沈沅闻言,垂着的双手就慢慢的捏紧了。
第12章 昔日旧院
采月这个丫鬟,原是沈沅最信任的丫鬟。而沈沅素来又是个大方的,所以给这丫鬟的东西可真不少。
赤金灯笼的耳坠子,金顶银脚簪,绸缎衣裙,什么不给她?但沈沅万万没想到,这个采月,竟然是个忘恩负义,吃里扒外的。
在她嫁到李家之后,李修源不喜她,冷落她,旁人也都逐高踩低,那个时候采月对她的态度便渐渐的不尊敬起来。而后来李修源纳了一房贵妾,极是宠爱,这个采月竟然被那个贵妾买通,百般的折辱起她来。甚至沈沅有时都怀疑,自己的那毒是不是那个贵妾买通了采月下的?毕竟采月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丫鬟,要给她下毒,那是件很容易的事。
而她死了,依着李修源对那个贵妾的宠爱程度,是有极大可能扶她为正室的。
所以采月这样不忠心悖主的丫鬟,留着何用?重生过后没几日,沈沅就找了个采月偷盗她首饰衣物的由头,让人将她送到了官府里去。
自然,官府的大牢不会那么好坐的。更何况她还特地的使银子让里面的狱卒好好的‘关照关照’采月。
现在见沈承璋问起,沈沅就垂下双眼,轻声的回答:“父亲所记不错,女儿身边的大丫鬟原是个叫采月的。只是女儿也没想到这个丫鬟竟然会是那样的人。女儿那时候还在去常州外祖父家的船上,这丫鬟就暗地里同其他丫鬟说女儿不得父亲宠爱了,只怕往后父亲再不会接女儿回京的。她就懊恼当初不该到女儿身边来做丫鬟。后来等到了常州外祖父家,她竟然偷盗了女儿的贵重首饰,想要逃跑。所幸被上夜的婆子撞见了,这才没有跑成。女儿那个时候对她实在是寒心,就以偷盗主子的财物为名,遣人将她送到官府去处置了。”
又转头看着采薇,同沈承璋说道:“这个丫鬟以往虽然是女儿身边的一个洒扫丫鬟,但是个忠心的,性子又和顺,所以女儿就将她提了上来,让她做女儿的贴身丫鬟。”
“这件事你做的好。”沈承璋点头,“做下人的,最重要的,那就是要对主子忠心,不可坏了规矩。”
又不轻不重的敲打了采薇几句,让她一定要忠心,采薇低眉顺眼的受了。
沈承璋又问着沈沅:“你什么时候到家的?”
“女儿是申时左右到家的,”沈沅垂着双眼,声音柔顺恭敬。
沈承璋算了算时间,就说道:“你到家之后就来我这外书房了?没有先回去歇息一会儿?”
“您是我的父亲,又一年多没见您,女儿今儿回来了,自然是先要来拜见您的,哪里能自行先去歇息呢。”
沈沅回答的极是毕恭毕敬,且也表明了自己对父亲的依恋想念之情,沈承璋听了,心中自然觉得快慰。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下颌的胡须。又见沈沅眉眼间有疲累之色,想着她刚刚还在院子里跪了那么长的时候,沈承璋就忙道:“你现在赶紧的回去歇着吧。”
沈沅恭声的应了一声是。但却并没有走,而是转身看向采薇。
采薇会意,便将怀中一直抱着的一只锦边弹墨包袱双手递了过来。
沈沅接过,打开包袱,拿出了里面折叠的整整齐齐的一领玄青色绣松鹤长春纹的斗篷,双手捧着递到了沈承璋的面前去:“女儿见近来天气越发的冷了,想着父亲早晚去衙署寒冷,所以就特地的做了一件斗篷给父亲。父亲早晚穿着,也是女儿的一点孝心。”
这斗篷的料子是杭缎的,上面绣的松鹤长春纹极是细致逼真,色彩又清雅,猛一看,倒要以为上面的两只仙鹤会腾空飞去一般。
沈承璋伸手接了过来,摩挲着上面的松鹤刺绣,只觉心中极欣慰,也极熨帖。
沈沅的这几句话,句句都说到了他的心坎上面去。又有儿女对父亲的一片拳拳孝心。
“你真的懂事了。”他就感叹着,“父亲见了,心中也高兴。”
又同她笑了笑:“往后父亲早晚去衙署必然都会穿着你做的这件斗篷。”
沈沅便也笑了,看着很温婉清丽的样子。
从前她心中真的亲近沈承璋,在他面前流露的都是自己的真性情,但却遭他各种不喜责骂。现在她心中对他疏离了,说话都带着客套,他反倒觉得心中欣慰。
沈承璋知道沈沅还没有进晚膳,正在吩咐小厮去厨房传他的话,要弄一些丰盛的菜色送到沈沅的漱玉院去。
小厮垂手答应了,转身走了出去。
沈承璋随后又转头同沈沅说道:“你坐了这许多日的船,也累了,赶快的回去歇着罢。”
沈沅恭声的应了,带了采薇和常嬷嬷转身退了下去。
幽蓝色的天空中挂着一轮上弦月,微微几颗星子,闪烁不明。
沈沅在长廊上慢慢的走着,一面走一面看着周遭的一切,心中平静。
常嬷嬷却是感叹着:“姑娘,您刚才哭的可真是,老奴听了,心中都难受呢。”
沈沅微笑。她若不哭的让人心中难受动容,刚刚父亲又怎么会那么轻易就原谅她以往做过的那件错事呢?有的时候,哭和示弱也是一种手段。无疑以往薛姨娘和沈澜这一招就用的极是熟练。
不一会儿就到了漱玉院。青竹正手中提着一盏篾纸灯笼站在院门口等着她们。
沈沅被父亲遣送到常州的时候身边只带了采月采薇和另外两个小丫鬟。到了常州不上两个月,有个小丫鬟就得了病死了。后来沈沅重生,惩治了采月,剩下的一个小丫鬟也被她给打发了。她记得这个小丫鬟被薛姨娘收买了,经常将她的事告诉薛姨娘。后来她身边无人可使唤,外祖父就拨了两个才留头不久的小丫鬟给她,这就是青荷和青竹了。
青竹生的圆圆的一张脸,很机灵的一个小丫头。远远的见到沈沅和常嬷嬷,采薇等人过来了,她忙提着灯笼迎了上前来,笑道:“姑娘,您可算回来了。”
又提着灯笼在前面给她照着路。
漱玉院两扇绿漆的院门开着,廊下挂着几盏灯笼,屋子里更是灯火通明。
沈沅走了进来,就着廊下屋中的灯笼光看着她院中的一草一木。
她是嫡长女,母亲素来又最疼她,给她的一应之物都是最好的。这院中栽种的垂丝海棠,芭蕉山茶,点缀其间的山石,哪一样都是极精美的。
上辈子嫁到李家之后,沈沅日日都想着她的漱玉院,只是到死也没能回来看一眼,没想到今儿还能有再回来的一日。
沈沅心中感慨不已。
她一面慢慢的看着院中的一切,一面又抬脚走上了青石台阶。
青竹早在前面打起了帘子,沈沅微微低头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