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陪喝酒也是一百两,行苟且之事也是一百两,本王我还不如就宠幸了他俩呢…真是黑店,奸商啊!

我搓了搓手,不自在地笑道:“我今天出门没带钱,明日派人送来。”

鸨母的脸色已经难看的不能再难看了,阴测测道:“姑娘是想吃白食?”

“我说了明天会…”我话还没说完,那鸨母大喝一声,四个彪形大汉平地冒出来,抬手抬脚将我架起来。鸨母目露凶光,狠道:“姑娘,你既交不出银子,我只好把你卖到隔壁的怡红院来抵债了。”

我被人举到了半空中,对于向来有恐高症的我而言,这无疑比被卖到怡红院更加可怕。

“啊!圆润…圆润,我头晕,救驾,救驾啊…令牌,快拿令牌…”

圆润摸遍浑身上下也没有摸出令牌。他情急之下拽着鸨母的袖子,威胁道:“你可知这是皇上最宠爱的楚王殿下,你这刁民竟敢这样对王爷,皇上一定摘了你脑袋!”

那鸨母冷笑道:“你当我是傻子吗?楚王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怎会来醉仙阁寻欢?她要是楚王,我就是皇上,我先摘了她脑袋。大二三四虎,把她送去怡红院!”

本王今天这是得罪哪路灾星了啊,告白被拒绝也就算了,找两个小倌侍寝还临阵脱逃,最惨的是,居然要被人卖到青楼抵债。

当王爷怎么能当到这份上,委实心酸的很啊。

凭什么大家都欺负我一个,不带这么玩人的,我要奋起反抗!

于是我悲愤地长天长啸一声:“放我下来!!!”

那四名彪汉虎躯一震,竟然四平八稳地将我放回到了地上。

我抖了抖袖子,整理一下面部表情,摆出一个冷艳高贵的笑:“谁说本姑娘付不起银子。鸨母,我问你,这间醉仙阁值多少钱?”

鸨母鄙夷地笑了笑,比划一个手势:“这醉仙阁乃是京城首富胡知善先生的产业,少说也值三十万两。”

我明显感觉自己的小腿肚子抖了一下。

“王爷…”圆润拽了拽我的袖子,每次他拽我袖子,就说明他有了不好的预感,而这种预感通常是很准确的。

“三十万两,好,很好。”气势上绝不能输,我今天就要表现出一个王爷应有的风范,遂风轻云淡道:“这醉仙阁,我买了。今夜你就收拾收拾,明天日出之后,我不想再看见你。”

我说这话的语气,就好像圆润背着我偷偷在街边买了一个三文钱的冰糖葫芦。

但事实,我买下的是一间青楼,而且是全京城最高级的一家青楼。

人算不如天算,胡知善这厮今夜还就在隔壁怡红院里寻欢作乐。我带着圆润破门而入的时候,他正搂左拥右抱,无比惬意地喝着小酒。

“啊!王王王王爷!”胡知善吓得面如土色,连忙甩开怀里的美人,跪倒在我跟前连连磕头:“王爷啊,小的知道错了,小的知道错了啊,您千万别告诉我夫人啊,王爷,小的不想这么早就去啊王爷…”

他连流满面,无比真诚地仰望我。我当王爷的虚荣心,在这一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虽然这虚荣心多半是狐假虎威——他之所以这么害怕,完全是因为他夫人每个月都要来请苏越清诊脉的缘故。

我清了清嗓子,圆润又在拽我袖子,我瞪他一眼,复正色道:“你放心,本王不是来捉奸的,本王是想跟你谈一笔交易。”

他如蒙大赦:“王爷尽管吩咐,王爷尽管吩咐。”

我中气十足,一字一字道:“我要买醉仙阁,你赶紧卖给我。”

我看到胡知善的小腿肚子明显地抖了一下。

最后,迫于本王的淫威和他夫人的淫威,他同意以二十八万两的价格把醉仙阁卖给我。

可怜的圆润花了整整一个时辰,才从对面的钱庄将白花花的二十八万两纹银运过来。

看着如流水一般哗啦啦流出去的银子,我那叫一个心疼啊,浑身的肉都在疼,肠子都悔青了。

付出去的银子泼出去的水啊…

早知道钱庄就在对面,我还买什么醉仙阁啊,直接取二百零一两来付账不就完了嘛…

这个不幸经历告诉我,自作虐不可活,冲动是魔鬼啊!

我垂头丧气地回到王府,夜已深沉。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去哪里了?”刚踏进门,一个低沉的声音便在耳畔响起,略带几分焦急、几分恼气。

全天下除了苏越清,还有谁有这么好听的声音呢?

“苏、苏大哥,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呃,我没去哪儿啊,就随便转转,随便转转。”我心虚地干笑两声。

中天皎洁的月光中,他着一袭白衣静静坐在轮椅上,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手中提着一盏灯,温暖柔和的微光直照进我心底。

“瑶瑶,你的身体还没大好,怎么能随便出去吹风呢?上次的疹子还没完全消退,万一染上风寒,很容易旧病复发的。况且外头不安全,你一个姑娘家万一遇上什么不测可如何是好。下次切莫这么任性。”苏越清柔声说道,那语气分明在嗔怪,仔细听,却又满是急切与关心。

我吃瘪地点点头。

这个男人的心真是比海底深处的针还难捞。几个时辰前还把我给拒了,这会儿又这么自然地关心我,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是脸皮厚呢还是脸皮厚呢…

说起我这个病,倒也着实奇怪。十岁那年,我们一家三口同时染上一种怪病,先是高烧不退,时醒时昏迷。接着浑身长出紫红色的疹子,慢慢的,皮肤开始发黑溃烂,脓水不止。太医束手无策,连靠近都不敢靠近,更别提医治了。

舅舅找来苏越清时,父王母妃皆已病入膏肓,纵然他是在世华佗,也回天乏术。所幸我的情况略好一些,在他的精心医治之下,开始渐渐康复,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得过这么严重的病,要是没点后遗症做纪念,未免也太可惜了。

于是,我现在只要一吹风,身上就会象征性的出一些当年那样的紫红色疹子。

苏越清训完我,又开始训圆润:“圆润,亏你服侍瑶瑶这么多年,怎么一点数都没有?瑶瑶不知轻重,你也不知道吗?我每日嘱咐你,千万不要让瑶瑶吹风,你倒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圆润一哆嗦,忙道:“奴才知错了,请公子责罚。”

“罚你有何用?下次记在心上就成了。”苏越清微微叹息一声,轻轻向我招手:“过来,瑶瑶。”

我愣了一下,乖乖地走过去,心里早已经把自己从头到尾鄙视了一遍。

没骨气啊赵瑶落,你明明就应该果断拒绝,大喝一声“我凭什么听你的”,然后留给他一个洒脱的背影。

唉,谁让本王好他这口呢,本王大约莫也就这点出息了。

原本应该是最美好的豆蔻韶华,却是本王本王最恶心、最不堪的时候,整整五年,本王都在病榻上度过。

可是,他并没有像太医一样抛弃我不管,不但给我治病,还陪我谈心,给我解闷。有这样一个对我不离不弃的男人,我不爱他,还能爱谁呢?

我半跪在他跟前,乖乖地趴在他的膝头。他自袖中取出一个荷包挂在我脖子上,修长如玉的手指温柔地拢了拢我耳鬓的发,道:“这是我今日刚配好的香料,对你的身体有好处的,记得不要随意取下来。”

月光下,男子垂眸淡笑,清浅如山间碧溪。有风轻送,淡淡的药香从他的袖中飘出,混合着他身上特有的清新男子气息,一时间叫本王血脉喷张,心底蓦然生出一种狠狠将他扑倒,然后吃干抹净的冲动。

美男惹人犯罪啊…

面对苏越清这等极品美男,也难怪那些龙阳采花贼如此奋不顾身,乐此不疲地玩着自残。

不过,其实我也不太好五十步笑百步…

本王自小深得春宫图的精髓,他为我治病八年,摸摸小手搂搂小腰这一类的吃豆腐行径,本王早就做得熟门熟路了。起初他以为我年幼无知,还能心思纯洁地任我胡闹,可后来他大概知道了我心存色念,每次都闹个大红脸。我们家苏神医的脸皮子那真真是极薄的,只要稍作挑逗,他便会粉面含嗔,眸泛春水地别过脸,默默地走掉。

话又说回来,本王我就不明白了,这八年来,他很少踏出王府半步,日日与本王朝夕相对,究竟哪里来的心上人呢?

嗯?今天大街上怎么好像有点不对劲?

我虽坐在马车里,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外头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看啊看,看的我浑身长了刺一样,左扭右扭,如何都不舒畅。

我略略掀起纱帘,一阵议论声顿时飘入耳中。

“哎呀呀,看不出来啊,楚王殿下那么娇小的身躯,竟能在一夜之间宠幸了醉仙阁所有的小倌。这也就罢了,居然还一掷千金将整个醉仙阁买了下来,充作自己的后宫。你说说,老楚王绝顶痴情,到了他女儿,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大家都说楚王身体孱弱,其实是她纵欲过度导致身体虚弱。你们想想楚王殿下那弱风扶柳的模样,每天要宠幸那么多男人,不肾亏才奇怪呢。”

“遭了,听说苏神医常年在王府里替她治病,她不会把咸猪手伸向苏神医吧?!”

“呸呸呸!你个乌鸦嘴,大清老早的,就不能说些吉利的啊!人家苏神医洁身自好,绝不会…”

咸猪手…

圆润悲愤道:“这些刁民实在太过分,竟敢妄议殿下,待奴才禀告京兆尹,将他们统统发配边疆、永不超生。王爷,您莫生气,您保重凤体啊。”

原来,本王已经一夜成名了…

我沉重地点头,内伤地捂了捂心口,万分惆怅道:“本王没有生气。所谓三人成虎,本王清者自清,不怕他们说…”

不对啊,昨夜我是微服出巡,按理说只有圆润、鸨母和胡知善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就算他们三个不眠不休四处散播消息,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就传遍京城啊。这,实在是太有违舆论传播的规律了。

脑子里一直盘着这件事,是以坐在大殿上,我的心思仍是恍惚。

其实我这个王爷当得委实很清闲,根本不用理朝政军政,只须每月初例行上一次朝。这于我而言,也就是每个月去金銮殿上小睡一会儿。

“皇侄女,皇侄女…”好像有人在唤我。我摇了摇头,见殿中间站着一个老头,手中捏着一本奏折,正讲得唾沫横飞。哦,原来是李侍中。

这李侍中是丞相党的。看他满面通红,神色激动,好像在陈述什么极为严重的弊病,一脸忠君爱国为国捐躯的悲壮神情。

谁都知道,当朝有两派势力,一派以丞相魏恪忠为首,一派以我舅舅王希明为首。两派经常因为一点小小小小的政见不合,而在朝堂上公然开骂,甚至大打出手,龇牙咧嘴,扭成一团…总之情况十分惨烈。而当今皇上,他偏偏又是个软柿子,这边也不好得罪,那边也不好得罪,只好默默地坐在龙椅上,等着两派熄火,再慢慢调解。

我望了望站在左边的我舅舅,他面无表情,眼睛死死盯着地。又望了望右边的魏丞相,他眼中精光闪闪,一看就知道在盘算他的小九九。

“皇侄女…”

我抬起头,皇上正朝我挤眉弄眼,表情颇为纠结。可他的眼睛实在太小,根本看不见眼珠子。我费了半天劲,总算明白,他是要我听李侍中说话。

“…所谓万恶淫为首,楚王如此不知廉耻,公然宣、淫,实在是有辱皇家体面。秦楚街那等乌烟瘴气的污秽之地,楚王竟然毫无顾忌地出入自若,更为娼妓一掷千金,视家国礼法为粪土。皇上,若不严惩楚王,如何堵得天下百姓悠悠众口啊!”

当时我就震惊了。

难道本王的光辉事迹这么快就闹得满朝皆知了吗?

皇上略作沉思,为难道:“可是朕只有这么一个哥哥,朕的哥哥只有这么一个血脉,也就是说,朕就只有这么一个侄女,朕总不能摘她的脑袋削她的爵位吧。”

只见另一人昂首阔步走出来,道:“启奏皇上,楚王殿下纵容家奴偷盗抢掠,这也是不争的事实。近日京城盗风四起,老臣有理由怀疑,这一切都是楚王殿下做的反面表率作用。请皇上严惩楚王,以绝偷盗之风。”

哎呀,这个圆润,真是太没出息了,几串冰糖葫芦都要偷,还要本王来给他背黑锅。我恨铁不成钢地一声叹息。

皇上正色问我:“皇侄女,可有此事?”

我决定包庇圆润,便坐直身子,理直气壮道:“回皇叔,没有。”

“启奏皇上。”又有另一人出列,泫然欲泪道:“五年前,楚王殿下拒绝皇上的指婚,执意不肯嫁给臣的儿子。直接导致臣的儿子这五年来茶饭不思,郁郁寡欢。今早,他听闻楚王殿下昨夜宠幸了醉仙阁的小倌,一时悲愤难当,便自挂东南枝了啊皇上。皇上,您要为臣做主啊!”

“启奏皇上,楚王殿下三年前拒绝嫁给臣的儿子,臣的儿子今早举身赴清池了。皇上,您要为臣做主啊!”

“皇上,臣的儿子也痛不欲生,驾鹤西去了。皇上为臣做主啊!”

“皇上,臣的儿子也吐血身亡了…”

“皇上,臣的儿子…”

“臣的儿子…”

“儿子…”

“子…”

一瞬间,丞相党除了丞相以外的所有大臣约好了似的哗啦啦跪倒一片,齐声大呼:“请皇上为臣做主!请皇上为臣做主啊!”

当时我又震惊了。

本王什么时候欠下了这么多风流债,自己都不知道?一个个哼哼唧唧要死要活的,难道十年之内死儿子的大臣统统都把账记到我头上了嘛?

靠,哪有这样的啊,本王委实比窦娥还冤…

“这…”皇上尴尬地看我一眼。

何以止谤?无辩。这个简单的道理我还是懂的。于是我默默地扫视了一干人等,掩面沉默。

又有一人从队伍末端颤颤巍巍地走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张口大呼:“皇上,老臣该死,请皇上降罪!”

“爱卿何罪之有?”

钦天监抹一把眼泪,悲痛欲绝道:“想当年楚王殿下出生的时候,老臣没有及时阻止皇上为殿下赐名,以致今天的祸事,这全都是老臣一人的罪过啊。皇上,瑶落即妖落,这这这…大煞啊大煞!皇上,老臣罪该万死啊…”

我的嘴角不由得一阵抽搐。钦天监,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这样落井下石是为哪般啊为难般。

作者有话要说:【此为防抽搐备份,可以显示的亲们请无视】 伤心事再次被人提起,我没了兴致也没了决心,心里空落落的,拎起圆润下楼:“圆润,我们回去吧,本王不想玩了。” 圆润的表情颇为纠结,好像又想哭又想笑的,倒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了。过了半天,才憋出一句:“王爷,方才您出来得急,奴才没带银子。” 我用力倒抽一口冷气,导致殿内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我身上。鸨母见状,忙迎上来道:“哟,姑娘,这么快就不玩了呀?是不是嫌小倌伺候的不好呀?” 我尴尬地笑了几声:“啊,不是不是,本…我忽然身体有点不舒服,想回家了。” “哦…”鸨母意味深长地点点头,一脸我懂我懂我全都懂的神情,叹息一声:“当女人就是这点麻烦。” 我是啊是啊地朝门外走去,鸨母眼疾手快地拦住我:“等等,姑娘,您还没付银子呢。一共是二百零一两,请。” 我惊道:“我只是喝了杯酒什么都没干哪要这么贵?” 鸨母的脸迅速阴沉下来:“姑娘,醉仙阁打开门做生意向来是明码标价的,普通小倌五十两,上榜小倌一百两,头牌小倌五百两。方才姑娘留下的那两位,怎么说也是我醉仙阁榜上有名的,自然值一百两。还有姑娘喝的那一口酒,是三十年的女儿红,一杯一两。” 早知陪喝酒也是一百两,行苟且之事也是一百两,本王我还不如就宠幸了他俩呢…真是黑店,奸商啊! 我搓了搓手,不自在地笑道:“我今天出门没带钱,明日派人送来。” 鸨母的脸色已经难看的不能再难看了,阴测测道:“姑娘是想吃白食?” “我说了明天会…”我话还没说完,那鸨母大喝一声,四个彪形大汉平地冒出来,抬手抬脚将我架起来。鸨母目露凶光,狠道:“姑娘,你既交不出银子,我只好把你卖到隔壁的怡红院来抵债了。” 我被人举到了半空中,对于向来有恐高症的我而言,这无疑比被卖到怡红院更加可怕。 “啊!圆润…圆润,我头晕,救驾,救驾啊…令牌,快拿令牌…” 圆润摸遍浑身上下也没有摸出令牌。他情急之下拽着鸨母的袖子,威胁道:“你可知这是皇上最宠爱的楚王殿下,你这刁民竟敢这样对王爷,皇上一定摘了你脑袋!” 那鸨母冷笑道:“你当我是傻子吗?楚王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怎会来醉仙阁寻欢?她要是楚王,我就是皇上,我先摘了她脑袋。大二三四虎,把她送去怡红院!” 本王今天这是得罪哪路灾星了啊,告白被拒绝也就算了,找两个小倌侍寝还临阵脱逃,最惨的是,居然要被人卖到青楼抵债。 当王爷怎么能当到这份上,委实心酸的很啊。 凭什么大家都欺负我一个,不带这么玩人的,我要奋起反抗! 于是我悲愤地长天长啸一声:“放我下来!!!” 那四名彪汉虎躯一震,竟然四平八稳地将我放回到了地上。 我抖了抖袖子,整理一下面部表情,摆出一个冷艳高贵的笑:“谁说本姑娘付不起银子。鸨母,我问你,这间醉仙阁值多少钱?” 鸨母鄙夷地笑了笑,比划一个手势:“这醉仙阁乃是京城首富胡知善先生的产业,少说也值三十万两。” 我明显感觉自己的小腿肚子抖了一下。 “王爷…”圆润拽了拽我的袖子,每次他拽我袖子,就说明他有了不好的预感,而这种预感通常是很准确的。 “三十万两,好,很好。”气势上绝不能输,我今天就要表现出一个王爷应有的风范,遂风轻云淡道:“这醉仙阁,我买了。今夜你就收拾收拾,明天日出之后,我不想再看见你。” 我说这话的语气,就好像圆润背着我偷偷在街边买了一个三文钱的冰糖葫芦。 但事实,我买下的是一间青楼,而且是全京城最高级的一家青楼。 人算不如天算,胡知善这厮今夜还就在隔壁怡红院里寻欢作乐。我带着圆润破门而入的时候,他正搂左拥右抱,无比惬意地喝着小酒。 “啊!王王王王爷!”胡知善吓得面如土色,连忙甩开怀里的美人,跪倒在我跟前连连磕头:“王爷啊,小的知道错了,小的知道错了啊,您千万别告诉我夫人啊,王爷,小的不想这么早就去啊王爷…” 他连流满面,无比真诚地仰望我。我当王爷的虚荣心,在这一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虽然这虚荣心多半是狐假虎威——他之所以这么害怕,完全是因为他夫人每个月都要来请苏越清诊脉的缘故。 我清了清嗓子,圆润又在拽我袖子,我瞪他一眼,复正色道:“你放心,本王不是来捉奸的,本王是想跟你谈一笔交易。” 他如蒙大赦:“王爷尽管吩咐,王爷尽管吩咐。” 我中气十足,一字一字道:“我要买醉仙阁,你赶紧卖给我。” 我看到胡知善的小腿肚子明显地抖了一下。 最后,迫于本王的淫威和他夫人的淫威,他同意以二十八万两的价格把醉仙阁卖给我。 可怜的圆润花了整整一个时辰,才从对面的钱庄将白花花的二十八万两纹银运过来。 看着如流水一般哗啦啦流出去的银子,我那叫一个心疼啊,浑身的肉都在疼,肠子都悔青了。 付出去的银子泼出去的水啊… 早知道钱庄就在对面,我还买什么醉仙阁啊,直接取二百零一两来付账不就完了嘛… 这个不幸经历告诉我,自作虐不可活,冲动是魔鬼啊! 我垂头丧气地回到王府,夜已深沉。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去哪里了?”刚踏进门,一个低沉的声音便在耳畔响起,略带几分焦急、几分恼气。 全天下除了苏越清,还有谁有这么好听的声音呢? “苏、苏大哥,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呃,我没去哪儿啊,就随便转转,随便转转。”我心虚地干笑两声。 中天皎洁的月光中,他着一袭白衣静静坐在轮椅上,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手中提着一盏灯,温暖柔和的微光直照进我心底。 “瑶瑶,你的身体还没大好,怎么能随便出去吹风呢?上次的疹子还没完全消退,万一染上风寒,很容易旧病复发的。况且外头不安全,你一个姑娘家万一遇上什么不测可如何是好。下次切莫这么任性。”苏越清柔声说道,那语气分明在嗔怪,仔细听,却又满是急切与关心。 我吃瘪地点点头。 这个男人的心真是比海底深处的针还难捞。几个时辰前还把我给拒了,这会儿又这么自然地关心我,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是脸皮厚呢还是脸皮厚呢… 说起我这个病,倒也着实奇怪。十岁那年,我们一家三口同时染上一种怪病,先是高烧不退,时醒时昏迷。接着浑身长出紫红色的疹子,慢慢的,皮肤开始发黑溃烂,脓水不止。太医束手无策,连靠近都不敢靠近,更别提医治了。 舅舅找来苏越清时,父王母妃皆已病入膏肓,纵然他是在世华佗,也回天乏术。所幸我的情况略好一些,在他的精心医治之下,开始渐渐康复,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得过这么严重的病,要是没点后遗症做纪念,未免也太可惜了。 于是,我现在只要一吹风,身上就会象征性的出一些当年那样的紫红色疹子。 苏越清训完我,又开始训圆润:“圆润,亏你服侍瑶瑶这么多年,怎么一点数都没有?瑶瑶不知轻重,你也不知道吗?我每日嘱咐你,千万不要让瑶瑶吹风,你倒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圆润一哆嗦,忙道:“奴才知错了,请公子责罚。” “罚你有何用?下次记在心上就成了。”苏越清微微叹息一声,轻轻向我招手:“过来,瑶瑶。” 我愣了一下,乖乖地走过去,心里早已经把自己从头到尾鄙视了一遍。 没骨气啊赵瑶落,你明明就应该果断拒绝,大喝一声“我凭什么听你的”,然后留给他一个洒脱的背影。 唉,谁让本王好他这口呢,本王大约莫也就这点出息了。 原本应该是最美好的豆蔻韶华,却是本王本王最恶心、最不堪的时候,整整五年,本王都在病榻上度过。 可是,他并没有像太医一样抛弃我不管,不但给我治病,还陪我谈心,给我解闷。有这样一个对我不离不弃的男人,我不爱他,还能爱谁呢? 我半跪在他跟前,乖乖地趴在他的膝头。他自袖中取出一个荷包挂在我脖子上,修长如玉的手指温柔地拢了拢我耳鬓的发,道:“这是我今日刚配好的香料,对你的身体有好处的,记得不要随意取下来。” 月光下,男子垂眸淡笑,清浅如山间碧溪。有风轻送,淡淡的药香从他的袖中飘出,混合着他身上特有的清新男子气息,一时间叫本王血脉喷张,心底蓦然生出一种狠狠将他扑倒,然后吃干抹净的冲动。 美男惹人犯罪啊… 面对苏越清这等极品美男,也难怪那些龙阳采花贼如此奋不顾身,乐此不疲地玩着自残。 不过,其实我也不太好五十步笑百步… 本王自小深得春宫图的精髓,他为我治病八年,摸摸小手搂搂小腰这一类的吃豆腐行径,本王早就做得熟门熟路了。起初他以为我年幼无知,还能心思纯洁地任我胡闹,可后来他大概知道了我心存色念,每次都闹个大红脸。我们家苏神医的脸皮子那真真是极薄的,只要稍作挑逗,他便会粉面含嗔,眸泛春水地别过脸,默默地走掉。 话又说回来,本王我就不明白了,这八年来,他很少踏出王府半步,日日与本王朝夕相对,究竟哪里来的心上人呢? 嗯?今天大街上怎么好像有点不对劲? 我虽坐在马车里,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外头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看啊看,看的我浑身长了刺一样,左扭右扭,如何都不舒畅。 我略略掀起纱帘,一阵议论声顿时飘入耳中。 “哎呀呀,看不出来啊,楚王殿下那么娇小的身躯,竟能在一夜之间宠幸了醉仙阁所有的小倌。这也就罢了,居然还一掷千金将整个醉仙阁买了下来,充作自己的后宫。你说说,老楚王绝顶痴情,到了他女儿,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大家都说楚王身体孱弱,其实是她纵欲过度导致身体虚弱。你们想想楚王殿下那弱风扶柳的模样,每天要宠幸那么多男人,不肾亏才奇怪呢。” “遭了,听说苏神医常年在王府里替她治病,她不会把咸猪手伸向苏神医吧?!” “呸呸呸!你个乌鸦嘴,大清老早的,就不能说些吉利的啊!人家苏神医洁身自好,绝不会…” 咸猪手… 圆润悲愤道:“这些刁民实在太过分,竟敢妄议殿下,待奴才禀告京兆尹,将他们统统发配边疆、永不超生。王爷,您莫生气,您保重凤体啊。” 原来,本王已经一夜成名了… 我沉重地点头,内伤地捂了捂心口,万分惆怅道:“本王没有生气。所谓三人成虎,本王清者自清,不怕他们说…” 不对啊,昨夜我是微服出巡,按理说只有圆润、鸨母和胡知善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就算他们三个不眠不休四处散播消息,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就传遍京城啊。这,实在是太有违舆论传播的规律了。 脑子里一直盘着这件事,是以坐在大殿上,我的心思仍是恍惚。 其实我这个王爷当得委实很清闲,根本不用理朝政军政,只须每月初例行上一次朝。这于我而言,也就是每个月去金銮殿上小睡一会儿。 “皇侄女,皇侄女…”好像有人在唤我。我摇了摇头,见殿中间站着一个老头,手中捏着一本奏折,正讲得唾沫横飞。哦,原来是李侍中。 这李侍中是丞相党的。看他满面通红,神色激动,好像在陈述什么极为严重的弊病,一脸忠君爱国为国捐躯的悲壮神情。 谁都知道,当朝有两派势力,一派以丞相魏恪忠为首,一派以我舅舅王希明为首。两派经常因为一点小小小小的政见不合,而在朝堂上公然开骂,甚至大打出手,龇牙咧嘴,扭成一团…总之情况十分惨烈。而当今皇上,他偏偏又是个软柿子,这边也不好得罪,那边也不好得罪,只好默默地坐在龙椅上,等着两派熄火,再慢慢调解。 我望了望站在左边的我舅舅,他面无表情,眼睛死死盯着地。又望了望右边的魏丞相,他眼中精光闪闪,一看就知道在盘算他的小九九。 “皇侄女…” 我抬起头,皇上正朝我挤眉弄眼,表情颇为纠结。可他的眼睛实在太小,根本看不见眼珠子。我费了半天劲,总算明白,他是要我听李侍中说话。 “…所谓万恶淫为首,楚王如此不知廉耻,公然宣、淫,实在是有辱皇家体面。秦楚街那等乌烟瘴气的污秽之地,楚王竟然毫无顾忌地出入自若,更为娼妓一掷千金,视家国礼法为粪土。皇上,若不严惩楚王,如何堵得天下百姓悠悠众口啊!” 当时我就震惊了。 难道本王的光辉事迹这么快就闹得满朝皆知了吗? 皇上略作沉思,为难道:“可是朕只有这么一个哥哥,朕的哥哥只有这么一个血脉,也就是说,朕就只有这么一个侄女,朕总不能摘她的脑袋削她的爵位吧。” 只见另一人昂首阔步走出来,道:“启奏皇上,楚王殿下纵容家奴偷盗抢掠,这也是不争的事实。近日京城盗风四起,老臣有理由怀疑,这一切都是楚王殿下做的反面表率作用。请皇上严惩楚王,以绝偷盗之风。” 哎呀,这个圆润,真是太没出息了,几串冰糖葫芦都要偷,还要本王来给他背黑锅。我恨铁不成钢地一声叹息。 皇上正色问我:“皇侄女,可有此事?” 我决定包庇圆润,便坐直身子,理直气壮道:“回皇叔,没有。” “启奏皇上。”又有另一人出列,泫然欲泪道:“五年前,楚王殿下拒绝皇上的指婚,执意不肯嫁给臣的儿子。直接导致臣的儿子这五年来茶饭不思,郁郁寡欢。今早,他听闻楚王殿下昨夜宠幸了醉仙阁的小倌,一时悲愤难当,便自挂东南枝了啊皇上。皇上,您要为臣做主啊!” “启奏皇上,楚王殿下三年前拒绝嫁给臣的儿子,臣的儿子今早举身赴清池了。皇上,您要为臣做主啊!” “皇上,臣的儿子也痛不欲生,驾鹤西去了。皇上为臣做主啊!” “皇上,臣的儿子也吐血身亡了…” “皇上,臣的儿子…” “臣的儿子…” “儿子…” “子…” 一瞬间,丞相党除了丞相以外的所有大臣约好了似的哗啦啦跪倒一片,齐声大呼:“请皇上为臣做主!请皇上为臣做主啊!” 当时我又震惊了。 本王什么时候欠下了这么多风流债,自己都不知道?一个个哼哼唧唧要死要活的,难道十年之内死儿子的大臣统统都把账记到我头上了嘛? 靠,哪有这样的啊,本王委实比窦娥还冤… “这…”皇上尴尬地看我一眼。 何以止谤?无辩。这个简单的道理我还是懂的。于是我默默地扫视了一干人等,掩面沉默。 又有一人从队伍末端颤颤巍巍地走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张口大呼:“皇上,老臣该死,请皇上降罪!” “爱卿何罪之有?” 钦天监抹一把眼泪,悲痛欲绝道:“想当年楚王殿下出生的时候,老臣没有及时阻止皇上为殿下赐名,以致今天的祸事,这全都是老臣一人的罪过啊。皇上,瑶落即妖落,这这这…大煞啊大煞!皇上,老臣罪该万死啊…” 我的嘴角不由得一阵抽搐。钦天监,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这样落井下石是为哪般啊为难般。

天上掉下个未婚夫

过了半天,皇上终于想到我舅舅了:“王爱卿,皇侄女也是你的外甥女,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只见舅舅默默走出列,痛心疾首道:“臣疏于管教,楚王殿下做出如此荒赵的事,臣难辞其咎。”

他身后的学士党人齐声大呼:“臣难辞其咎。”

舅舅又说:“楚王殿下年幼贪玩,屡次抗婚,辜负了皇上和诸位大臣的一片心意,臣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皇上,臣管教不力,罪该万死啊!”说完,舅舅慢吞吞地跪下,磕了一个响头。

他身后学士党人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山呼:“臣管教不力,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放眼全场,除了丞相一人鹤立鸡群,其余所有大臣纷纷跪地磕头,要做主的要做主,请死罪的请死罪。呼喝声此起彼伏,交相辉映,你方喊完我顶上。一时间,场面颇为壮观。

看来这次朝会势必成了本王的批、斗大会。我怨念地扫视全场,心中无比忧伤,舅舅,你怎么能大义灭亲啊。我都包庇圆润了,你包庇我一下会死啊!

皇上显然受到了惊吓,早已面无人色,结结巴巴道:“丞、丞相,你有何高见?”

殿内霎时恢复安静,一双双眼睛,眼巴巴地望着丞相。

“回皇上,臣以为,楚王殿下年少气盛,血气方刚,做出点有悖伦常的事也是无可厚非的。古人云,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不过,楚王殿下今年已是二九芳华,也是时候收收玩心了。臣有一妙法,不知皇上以为如何。”

皇上眼前一亮,喜道:“丞相但说无妨。”

丞相故作神秘的一笑,露出一颗金灿灿的牙齿,抑扬顿挫道:“那就是给殿下找一个如意郎君。一来可以为皇室开枝散叶,繁衍后嗣,二来也可以解决殿下的需求,避免她再次胡混乱搞,辱没皇家名声。”

解决需求…胡混乱搞…

啊呸,说的本王一脸如饥似渴欲求不满的样子,本王好歹还是黄花大闺女好吧!

唉,我心疼,我肺疼,我连胃都疼,我用力地抠了抠衣袖。

等等,他刚刚说什么来着?

给我找夫君?!

“魏丞相…”我咬牙切齿地瞪他,谁现在给我一块板砖,我一定马上把他的金牙卸下来。早知道他目露精光就不想好事,原来是在算计本王。不行,本王绝不能着他的道。

“不不不不行,皇上!”我拍案而起,指着殿下众臣道:“您看,臣女明明已经逼死了所有大臣的儿子,还到哪里去找如意郎君呢?”

这句话刚说完,先前跪倒一地的丞相党如雨后春笋般站了起来。

“殿下此言差矣。”魏丞相笑眯眯地看着我,佯装慈善的目光叫我鸡皮疙瘩洒了一地。只听他道:“臣有一合适的人选,保准殿下满意。”

呃,这话说的,怎么听上去那么像醉仙阁鸨母的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