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论娶正妃,苏棠想,怕是都属意薛三。

当然,孟四薛三只是最为突出的,除了她们俩,别的自然也十分不错。就比如说……苏棠目光朝正对面望去,恰好与对面的袁家大姑娘撞上,这袁家大姑娘的一手好书法,方才也是赢得了大片喝彩呢。

苏棠朝对面看去的时候,恰好袁大姑娘也望了来。四目相对,擦出了些仇恨的火花来。

见这袁大姑娘目光不对劲,苏棠这才想得起来,她早跟袁家结了死仇了。不过,她大人大量,不与袁家计较。所以,当袁大姑娘目光略阴狠瞪着她的时候,苏棠举杯,遥遥敬了过去。

遥遥举了举杯,而后宽大的水袖掩着杯盏,仰头饮尽。

这桂花酿其实不能算酒,最多只能算是含些度数的饮料。反正对苏棠这种酒量还算不错的人来说,喝这点东西,还是没问题的。

苏棠这一举动,引起了坐在袁大姑娘身边的袁大公子袁秋荣的注意。袁秋荣望了眼妹妹,又顺着她的目光朝苏棠看来,而后伸手点了点妹妹面前的杯盏。

袁大姑娘知道这么多人在呢,不好表现得过于小家子气,于是端起杯盏来,遥遥举杯敬了苏棠,而后也饮尽了杯中之酒。

袁秋荣附在袁大姑娘耳边低语几句,袁大姑娘面上忽然露出笑来。她起身,朝着上位的皇帝与贵妃说:“陛下,贵妃娘娘,霍大小姐一个人弹琵琶多没意思啊。臣女听闻,霍伯夫人尚在闺阁的时候,最是长袖善舞了。若是霍大小姐能有霍伯夫人这位嫂嫂助兴,想必会有更好的发挥。”

本来已经抱着琵琶准备上去的幸姑,闻声忽然顿住。

她看了眼袁大姑娘后,转头朝苏棠望来,苏棠冲她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会。

她倒不是不会跳舞,只是不想跳罢了。明知道这袁姑娘是故意挑事,她又何必顺着她?

再说,今儿明显是皇子选妃,她一个已婚妇人跑上去扭扭跳跳的,又算什么。又暗想,这主意想必是袁秋荣那狐狸出的,不然不会这么刁钻。

霍令俨起身,从容不迫抱拳道:“回陛下,内子无才,但是会扫了陛下与诸位娘娘的雅兴。再者,她已为妇人,早不是待嫁闺阁的姑娘了,怕是……诸多不便。”

袁秋荣也从容起身来,抱拳说:“陛下,霍伯爷这般说,想必是不想陛下您一赏霍夫人的舞姿了。想来是霍夫人一舞惊为天人竟可与孟四小姐相提并论?所以,霍伯爷是怕伯夫人压了谁一头吗?”

袁秋荣言辞相逼,可在这种场合下,却也合情合理。故而,陛下与贵妃一时间倒是并未说话。

一提到孟四,赵王就炸了,立即站了起来,附和着袁秋荣道:“霍伯夫人,若是会跳,就上来跳,别故弄玄虚的,好像自己多厉害似的。你虽是伯爵夫人,可在父皇与本王面前,你什么都不是。怎么,还等着父皇三请四邀请你上来呢?”

霍令俨欲说话,苏棠扯住了他袍子制止了。

她本来是只想安安稳稳吃个饭看个表演的,可有人不让她痛快。看来,今儿不上去是不行了。

苏棠站起来,霍令俨眼神暗示,苏棠不理会,只对上位的两位主子说:“回陛下贵妃娘娘的话,袁大小姐是抬举臣妇了,臣妇只略懂一二,与诸位小姐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袁大姑娘说:“霍伯夫人谦虚了,在家的时候,常听牡丹表妹提起,说是伯夫人最善舞,想来牡丹妹妹不会骗我的?”

苏棠笑了笑:“二妹那般温柔贤惠知书达理,又怎会扯谎骗人呢?想来二妹是爱重我,才略夸大了些。既然今儿诸位贵女都发挥所长替陛下与诸位娘娘们助兴了,我又何尝不可?”

“幸姑,走。”

“三嫂。”幸姑一脸惶恐,压低声音,“你……可以吗?”

霍令俨此刻也沉着张脸,目光一直凝视在妻子脸上,目光略复杂。

苏棠颇为挑衅的对他说:“那夫君就看看,到底是妾身跳的好,还是孟四小姐跳的好。”

闻声,霍令俨目光回避了下,负在腰后的手渐渐攥紧了些。

只他略晃神的片刻,苏棠已经走上了高台。

而幸姑,也抱着琵琶匆匆跟在苏棠身上。

走上高台后,苏棠附在幸姑耳边说了两句。幸姑一脸认真望着嫂子,然后郑重点头。

苏棠学过汉舞,又有芭蕾的功底在,她当年痴迷于舞蹈的时候,曾尝试过将二者结合自己编了只舞。原只是兴趣爱好,没想到,如今倒是派上用场了。

汉舞柔美,而芭蕾节奏则相对偏快了些,节奏感强。苏棠将二者完美结合,刚柔并济,加上幸姑一曲琵琶弹奏的又是《二十四军行军乐》,节奏感十分紧张,气势也颇宏大壮观,仿若听着琵琶曲,脑海中就能看到千军万马与敌厮杀的场面般。

加上有苏棠的舞相伴,姑嫂配合默契相辅相成,一时间将整个晚宴的气氛推到了最高潮。

本来打算等着看好戏的袁家兄妹,此刻两人也是一脸严肃。袁秋荣眉心轻拧,目光追随着高台上不停来回舞动的人。

那身段柔软,灵动,却也有力量……

他们是表兄妹,认识十多年了。可他却觉得,如今倒像是才真正认识她一般。

不由得蹙眉疑惑起来,想着曾经那个在自己面前打扮得花枝招展试图勾.引自己的女人,是眼前的这个吗?

当时轻浮,下作,低劣。可如今却又高雅,端庄,持重,仿若换了个人一般。

这才多久功夫,他倒是真的小瞧她了……

袁秋荣目光微沉,面容冷肃得颇为可怕了些。

幸姑最后一个音落下的时候,苏棠也正好完美收场。陛下率先叫好,紧接着,自然就不缺赞美声了。

贵妃说:“陛下,臣妾倒是没想到,这霍伯夫人当真是一舞惊人呢。方才她的这支舞,臣妾觉得与孟四姑娘不相伯仲。霍大姑娘的琵琶弹奏得也好,真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是有这般气魄与胸襟,这霍家不愧是将门虎子呢。”

见贵妃夸,一旁的淑妃也夸说:“霍伯夫人的这舞,臣妾倒是没有见过,想来是自己编的?”

苏棠忙说:“回娘娘的话,臣妇不才,叫娘娘笑话了。”

淑妃说:“霍伯夫人谦虚了。”又看向皇帝道,“陛下,臣妾觉得该赏。”

“赏。”敬宗十分高兴,指着台下苏棠与幸姑,“两个都好,都该赏。”

“多谢陛下。”两人忙跪下谢恩。

方才被人摆了一道,回到座位上后,苏棠也说:“还在闺中的时候,也常听二妹说,袁家表姐最擅古琴。袁表姐,知道你书画好,所以方才只展示了书画,这番可愿意为大家弹奏一首?就方才幸姑弹的《二十四军行军乐》。”

苏棠虽然已经嫁人生子了,可年纪却不大,不过才十六。而这位袁大姑娘,却是已经十八了。

其实十八算是岁数偏大了,袁大姑娘之所以一直没有议亲,想必就是等着皇子选妃的时候嫁入皇家呢。如果她在这样的宫宴上出了丑,看看她到底还能不能嫁进皇家去。

她不是喜欢算计人看人笑话吗?好,苏棠愿意陪她玩儿。

077

这袁大姑娘哪里擅琴,她最不擅长的就是琴技。

袁家是书香门第,教育子女最重才学与书画。所以,袁大姑娘书画乃是一绝。

“怎么……袁大姑娘很为难吗?”苏棠知道她最不擅琴技,所以才这般故意说的,想了想,便把他们兄妹二人之前对自己说的送了回去,“还是说,袁大姑娘自视甚高,不屑与诸位奏琴的姑娘为伍。或者说,袁大姑娘怕自己琴技过于惊人,竟会压了薛三姑娘一头?”

薛三方才弹奏的是古琴,一片叫好,都说论琴技,怕是无人能敌得过她。

这薛三是淑妃的娘家侄女,也是淑妃最为看重的齐王妃人选。方才薛三一曲《高山流水》空灵雅静,实乃算是琴乐的最高境界,淑妃正引以为豪呢。

此番提到薛三,淑妃是第一个站出来说话的:“哦?竟是能比得过薛三姑娘……那本宫是真的想瞧瞧。”

袁诗彤立即就慌了,匆匆站起来后,回说:“回禀娘娘,臣女,臣女不才,并不敢与薛家三妹妹相比。臣女,论琴技,其实……”

其实不太好?她不敢这样说。

她的短板就是琴技,可皇家选妃,要的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若是送出这个短板,想必会叫人笑话。其实被笑话一下倒是小事,就怕会让诸位娘娘失望,从而做不了皇子妃。

她没有时间去赌了,她已经十八岁了。若是竞选不了,那她这几年岂不是白等了么?

苏棠也没有真的想断了这袁大姑娘的王妃路,不过就是以牙还牙教训一下。见她紧张了,开始结结巴巴不敢说话了,苏棠也就没有再为难,而是坐了下去。

却没想到,苏棠不为难,却有别人想为难。

许是有人看得出来,这袁大姑娘怕是并不擅长琴技。又或者说,来前早打听好了,知道这袁家姑娘的软肋在哪儿。

袁家一门,正三品及以上的高官有两个,还有一个已经隐退的内阁元老。在朝廷上,门生遍布,不可能没有文敌。

所以,多的是这些高官之家的人不想袁氏女为皇子妃。既是有拿捏住她的机会,自当有人不会放过。

袁秋荣原只是安安静静坐着,见形势严峻实在推脱不了,便起身道:“陛下,小妹抚琴,容臣吹箫合奏。”

袁秋荣的箫的确吹得不错,但袁大姑娘的琴也真是弹奏得烂。便是苏棠这个外行,都听出来她弹错了好几个音。一首曲子,连音都能弹错,更肖说什么琴技了。

纵然袁秋荣再想用自己的箫声掩饰,也掩饰不住。到最后,袁秋荣自己都有些放弃的意思了。

磕磕碰碰终于弹奏完了,贵妃朝淑妃那里瞥了眼,见淑妃面上有抑制不住的笑意,贵妃便道:“想是袁大姑娘久不抚琴,生疏了。不过,袁姑娘那书画却是好的。”

“多谢娘娘夸赞。”袁诗彤叩拜。

贵妃不过就是怕拂了袁家的面子而已,意思着夸了两句,并非走心的,袁家兄妹心里再清楚不过。

袁大姑娘怨气憋了一路,回家后终于憋不住了,发了脾气。

袁家老太太袁家两位夫人,包括已经嫁出去的袁氏母女,也都在。都已经得知了消息,知道自家姑娘今儿在宫里出了丑。

袁秋荣也在,此刻正负手临窗而立,似是想着什么事情。

“好了好了,你若是不成,这不还有你妹妹吗?”袁老太太有两个孙女,她虽则失望,可想着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了的,所以,也不算太难过,只劝着说,“天晚了,你又累了一整日,还是先洗洗歇着。”

听了这话,袁大姑娘更是泪如雨下:“我怎么就不成了?我本来好好的。我的书法,连陛下都夸了。可偏偏……”她攥紧拳头,一脸阴狠,忽然将矛头指向一旁的牡丹,“都怪你。”

牡丹吓了一跳。

袁氏立即一把护住女儿,脸上笑容略僵硬:“诗彤,你自己落选了,怪你表妹作甚?又不是她让你落选的。”

袁大姑娘指着牡丹:“是不是你说的?是不是你告诉她,我不擅琴技的?”她咄咄逼人,“你害苦了我,你可害苦了我。贱人!”袁大姑娘是真的疯了,一时气极,竟是抬手打了牡丹一巴掌。

“你疯了。”袁氏不可置信,训了侄女一句话,忙搂着自己女儿,“牡丹,怎么样?疼不疼?娘看看。”

牡丹倒是能忍,脸都红了,却说没事。反过来,还安慰表姐。

袁老太太也生气了,对这个孙女相当失望:“你娘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出了事儿,先拿自己人撒气?你是金枝玉叶,你妹妹就不是了?”

袁大夫人知道女儿理亏,忙也过去搂着牡丹说:“你姐姐疯了,别理她,一会儿老太太罚她。”又说,“舅母瞧瞧看。”

袁大姑娘说:“是她把我的软肋送了出去,如今才让那霍伯夫人抓住踩我的。若不是这样,我今儿表现得很好。”又去怪自己兄长,“都怪你,你若不招惹她,她怎么会反过来咬我。”

袁秋荣走了过来,目光冷静道:“你遇事这么沉不住气,就算是嫁给了皇子,你也得不到宠。你年纪大了,我看还是趁早议亲嫁出去得好。”

“你到底是谁的亲哥哥!”袁大姑娘几乎崩溃,“是你们当初说要我等的,我原好好的年纪,等到现在,如今你们却放弃了我?那我怎么办,那我怎么办。”

袁大夫人望向儿子,袁秋荣冷着张脸,袁大夫人便没再说话。

一道从袁大姑娘的院子出来,走到门口的时候,袁秋荣忽然问:“姑母,那霍伯夫人在闺阁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袁氏本来都要走了,一听这话,立即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袁秋荣蹙眉道:“我只是觉得她有些奇怪,如今与当年,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一样。”

听侄子这么说,袁氏便也细细想了想,道:“你这么说,我倒是也觉得奇怪。她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是什么样性子的人,我最清楚不过。可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间就性情大变。”

“她会跳舞吗?”袁秋荣问。

袁氏当初根本就不是真心想好好培养这个继女的,所以任由她胡闹,根本不会用心请人家来教她这些。

“当然不会。”袁氏说,“她又不是我亲生的,是那个傻子的女儿,我怎么可能教她这些。”

袁秋荣没说话,只是略点了点头:“那我不打搅姑母了,姑母请回。”

说罢,袁秋荣抱手行了一礼。等袁氏母女转身走远后,他还驻足在原地,脑海里浮现的,尽都是方才中秋宫宴上那摄人心魂的一舞。

这个女人,当真是美得绝艳。从前粗俗,美则美,却是缺了点雅致。如今更美了,一颦一笑间,竟都是光彩。

若不是已经嫁为人妇,凭着她的身份不够资格做正妃,但凭着她的姿色做个侧妃,想必是没有问题的。

都说论容貌,谁也比不得孟国公府的四小姐。可如今有了比较后,这孟四显然就有些黯然无光了。

有了今儿这一场,日后孟国公府四小姐若是再想以舞称满京第一,怕就有些打脸了。

袁秋荣不由又想,当初她明知道自己早已娶有妻室,何故又作勾.引之姿?若当初他没有推开她,嫁进来,她愿意做妾?

如今想来是并不后悔的,他看那霍伯爷对她疼爱有加,又是正牌的夫人……袁秋荣脸色极差。

牡丹也一路怀着小心思,等回了屋子后,她直接说:“娘,我想去看看姐姐。”

袁氏还想着方才的事儿,冷不丁听到女儿这句话,她诧异:“你去看她做什么?她别说不待见咱们母女,她都要跟你父亲断绝父女关系了。你去,不就是看她脸色受气的,不许去。”

牡丹却是认真的,扶着母亲坐下来后,细细说:“她只是恨娘,我却没与她有过正面冲突。再说,我是她妹妹,她顾着体面,想来也不会为难我。”

“爹爹总归是爹爹,生她养她的,她恨是因为失望,因为还抱着希望。若是我去了,陪着她说些体己的话,想必她会对我网开一面的。”

袁氏望着女儿:“你想去巴结她?”

牡丹其实也想了很久,早犹豫着要不要去找她了。本还指望着大表姐可以得选皇子妃,这样之后好帮衬她一把。可如今,想来将希望寄托在袁家,是指望不上了。

大表姐失了机会,二表姐又明显心思不在选秀上。所以,她如今只能靠她了。

牡丹将其中要害一一说与母亲袁氏听,袁氏沉下心细细想了想,也有些犹豫。但到底之前结了死仇,如今再去讨好,不说得吃多少苦受多少委屈,也未必能讨得着好啊。

“牡丹,其实你若是愿意将目光放得低一些的话,你姜伯父家……”

“娘,姜家那么穷,那姜公子论才学论容貌,又有哪一点上得了台面的?都二十了,连个举人都没中。就算中了举中了进士,将来不也是像爹爹一样一点点慢慢熬着吗?”

“娘有袁家这样的母家做靠山,女儿什么都没有。我又生得不差,论才情品貌,哪一点输了旁人?我不服。”

“好好好,娘不过随口说一句而已。”袁氏也觉得那姜家小子远配不上自己闺女,那个傻子的女儿都能做伯夫人,若是她的女儿只配了个穷酸书生,将来岂不是要被笑话?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来啦~金手指肥硕的一章~

第50章

078

“娘, 您打我一巴掌。”牡丹突然认真对母亲说。

“什么?”袁氏不可置信,以为自己听错了,“牡丹, 你刚刚说什么?”

牡丹却皱着纤细的眉,极为严肃地说:“方才大表姐打了我一巴掌, 虽则疼了些, 可她到底没多大力气,脸上这点红肿, 很快会消下去的。您用力打, 女儿不怕疼,受得住。”

袁氏似是有些明白女儿的意思了,气得咬牙切齿:“你就这么想去讨好她么?娘打你一巴掌,你跑去她那里装可怜,你以为她真的就会疼惜你吗?女儿, 你别傻了,与其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不如好好靠着你表姐。”

牡丹道:“可是娘没有听说吗?大表姐落选了,她已经没有希望再成为皇子妃了。虽然陛下与诸位娘娘没有明着说,但大表姐今儿殿前失了仪态, 她丢了大人,又有哪位娘娘、哪位皇子肯选她……皇家都不要面子的吗。”

袁氏耐心劝着:“你大表姐是没了指望, 可不是还有你二表姐吗?诗伊性子温婉纯良,比诗彤稳重。再说,容貌上, 也是你二表姐更讨喜些的。诗彤没了指望,还有诗伊呢。”

牡丹却不这样认为:“二表姐根本就不想竞选皇子妃,她性子绵软不争不抢,她没那么大的野心。再说,就算舅舅执意让她去竞选,她选得上了,以她的性子,也根本不会为了得宠尽心尽力去讨好皇子,就更不要说,让她帮衬女儿一把了。娘,明显姐姐如今过得好,她在霍家又当家又得宠,我看姐夫对她也十分不错。”

“说到底她是我亲姐姐,就算再不想认我,可她也改变不了我们是亲姐妹的事实。连梅露都能住进霍家去,我为何不能?”牡丹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是她害了我,没道理如今她日子好过了,却要丢下我不管。”

“她把我害成这样,她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我不好过,我也不会让她好过。左右已经这样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如今身居高位,顾虑的,肯定比我多。”

袁氏知道,女儿虽然瞧着软绵绵的性子似乎很好,但主意可大了。她若是拿定主意决定要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

又想着,女儿说的未必不对。如今指望娘家侄女怕是指望不上了,今儿中秋宫宴这么好的机会都能搞砸了,还能指望她们什么?

于是,袁氏倒是妥协了,点头说:“是她害了你,如今要她补偿些,也是应当应分的。只是牡丹……你形单影只一个人去霍家,万事小心些,千万别叫她给算计了去。”

到底不放心女儿,手紧紧握住女儿的手,袁氏一脸悲切:“都怪娘,是娘没有替你筹谋好一切,现儿害了你。”

牡丹目光冷冷的:“你是我娘,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我怎么都不会怪你的。这笔账,我自是要算在她头上的。她自己不检点,害得我一年多不敢出门。我原以为她会自作自受,可老天真是不公平,竟然让她日子越过越好。”

牡丹手越攥越紧,似是恨极了谁一般:“日后我若是嫁得好也就罢了,我若是嫁得不好,她也别想好过。”

苏棠打了个喷嚏,霍令俨看了她一眼,而后顺手够了件披风来给她披上。

“谢谢。”苏棠道了声谢后,在窗边的炕上坐了下来。

霍令俨见状,也撩起袍子后摆,弯腰坐在炕桌对面。抬着眸子,继续沉默望着对面的妻子。

苏棠揉了揉鼻子,笑着说:“一路回来打了好几个喷嚏了,也不知道谁在背后骂我呢。”

霍令俨这才道:“天气转凉了,你该多穿些。”

“好。”苏棠认同。

见对面的男人打从回来后,就一直一言不发,看自己的目光,也略是奇怪。她眨了眨眼睛,凑过去了些问:“爷这是怎么了?”

霍令俨垂着眼睑望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你会跳舞?”

“我会一些,但比不得那些世家贵女们。今儿宫宴上之所以去跳了,也是因为有人激我。我若是不去,岂不是让咱们铭恩伯府难堪?”苏棠借口倒是挺多,“爷,咱们是怎么成的亲,想必妾身不说,您也知道。虽则有陛下赐婚,但到底……不光彩了些。妾身小户出身,而霍家就算如今较之从前落魄了,只是伯爵,那也是豪门世家。”

“是妾身高攀了。”

“今儿适时露一手,想来人家再议论起时,也不会批得妾身一无是处。至少今儿那一支舞,想来压不得孟四,却也不输旁人。”

霍令俨严肃道:“你如今是我的妻,也无需与旁人较劲。赢了她如何,输了她又如何?左右已经是不相干的人,何必再牵扯着不放?”

“那爷心里真正放下了吗?”苏棠忽然凑过去,一双纤纤素手轻轻捂住他心口,“曾经那么爱一个人,想来不会忘记得很快。”

霍令俨捉住她的手,皱着眉问:“我越来越看不透你。苏氏,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他越来越看不懂她,他不知道她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她明明就近在咫尺,可他却觉得她离自己很远。

“好了好了,我不逗您了。爷您别用这种目光看着我,我方才是与您说笑呢。”苏棠拍了拍他手,笑得一脸灿烂。

原是想调节气氛的,可光她笑得脸都要僵了,而对面坐着的人还是那副冰块脸,苏棠也撑不下去了。她揉了揉脸,回避他的目光,只说:“若是您在意,以后我不跳就是。”

霍令俨在意的不是这个,他皱着眉心:“既是结为了夫妻,你若是有什么话,大可以与我说。苏氏,我总觉得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苏棠说:“爷若是怀疑我,大可派手下的人去查我。至于要说什么,我并不知道。”

霍令俨薄唇稍稍抿紧了些:“苏氏,若是等到我去查你,我们之间就算是生分了。不管从前如何,既然如今我们做了夫妻,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把我当成自己人。”

“你从前对我说,你后母袁氏对你万般苛责,可如今却懂这么多,倒不像是被苛责的样子。我想你说谎,想必是有原因,所以,我在问你,希望你有什么苦衷,可以尽量告诉我。”

“告诉爷又如何?”苏棠也有些生气了,“我没说谎,爷会如何?我若说了谎,爷又当如何?所以说不说与您听,真的就这么重要吗?”

是夫妻又如何,谁还不能有些私人秘密啊,凭什么这般刨根问底的,不就是跳了个舞嘛。

再说,就他们这夫妻,也是塑料夫妻,同床异梦罢了,又能有几分真情?

男人真是可笑,明明心里想着白月光初恋,心都不在这儿,却非得要求自己的妻子如何如何。她都没要求他怎么样,他还得寸进尺了。

她已经妥协了陪了笑脸想翻过这篇儿了,他倒是好,还没完没了了。

霍令俨倒是没想到她会突然甩脸子,默了一瞬,才沉声说:“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苏棠怂了一瞬,最后还是决定不妥协。

“爷不必拿伯爷的身份压我,若是觉得我有错,直接罚我就好了。”

见她开始无理取闹,霍令俨眉心越拧越深:“你是不是觉得我平时对你太好了?”

苏棠也随时在脾气爆发的边缘,她极力忍着性子,冷着脸,说:“那我平时对爷何尝又不好?爷现在要开始跟我算账吗?”

“苏氏!”霍令俨手掌狠狠劈在炕桌上,面色沉若玄铁,“你太失礼了。”

苏棠也很不高兴,于是低着头,不再说话。

想起宫宴上的情景来,霍令俨难免又要多想一些:“我只问你一句,在算计我之前,可有用同样的手段尝试算计过旁人?”

苏棠心猛地拎了下:“爷何故这样问?”

“你只需回答,有,还是没有。”

苏棠说:“爷既然这样问了,想必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了?既是已经给我扣了罪名,又何故还要装模作样来问我。”

霍令俨此刻眼里似是能喷出火苗来,目光灼烈得吓人。

霍令俨:“心虚了,是吗?”

苏棠:“我为什么要心虚。”

霍令俨:“你若是不心虚,为何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苏棠:“我高兴看哪儿就看哪儿,不关你的事。”

霍令俨:“不关我的事?你知道何为夫纲,何为妻德?”

苏棠抿了下唇,沉默一瞬,说:“若爷觉得妾身做得不好,尽管休了妾身便是。爷做任何决定,妾身不敢有半句怨言。妾身想,爷休了妾身,孟四小姐怕是也愿意给爷做填房。”

他是耐着性子想好好与她说话的,奈何她胡搅蛮缠无理取闹。如今,竟然又提孟四妹。

“苏氏,你到底想怎么样?”他不明白,“你说你当初算计我,图的是名利,如今又提休弃之事,你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苏棠觉得有些累,轻轻叹了口气,颇为疲惫的看向对面的人:“爷,我想我们彼此都需要冷静些。今儿晚上,您还是去前院睡。”又想着,这般撵他走,怕是他又要觉得自己不守规矩了,于是起身说,“那爷留在这儿,我去厢房陪儿子睡。”

“站住。”

霍令俨冷厉喊了一声,继而缓缓负手站了起来。

苏棠恰好停在他身边,霍令俨负手垂眸看着人说:“我今天说的话,你自己再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通了,再来找我。”

“没什么好想的,左右妾身说什么,爷都是不会信的。”苏棠态度懒懒,“我累了,爷请回。”

霍令俨自认为是已经给足了她面子跟机会,奈何她根本没想好好说话。既然如此,霍令俨便也不打算再给她脸。动作幅度较大的甩了下宽阔的袖袍,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