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不管是封首辅还是封似锦都不是吃素的,想要趁皇上不在京城做小动作?那无疑是寻死。

至于大动作?

兵权在凤家与平西郡王手里,凤家与平西郡王是皇上心腹,除非皇上死在外面,不然他们就是做再大的动作也无用。

没有兵权,他们就是夺了政权也坐不稳皇位。而且荣王世子与周王的教训就在眼前,京城还有谁有这个野心,又有这个能力,想夺皇位的?

于是,京城又安稳下来,就算有什么小怀疑也只放在心底,绝不会放在明面上。封似锦对此十分满意,为了感谢秦寂言提供的消息,封似锦让人给秦寂言送了信,好让他安心。

秦寂言接到信时,他们已经抵达了江南。焦次辅此时已奉旨回京了,接待他们的焦向笛。秘密接待,并没有惊动其他人,而且秦寂言一行人住的地方也不是官宅,而是一处无主的私宅。

江南被水淹后,十室九空,留下大量的土地、房屋,却没有人居住。焦次辅将这些田地与宅子拾掇好后,便开始登记。

能寻到主人的则还给主人,不能寻到主人的则登记在官府,日后看着是赏人还是发卖都行。

秦寂言来了,焦向笛就简单的说了一下江南的事。秦寂言在折子里,看到焦次辅写过江南重建的进度,可纸上所写与亲眼看到还是有差别的。

亲眼看到昔日繁华的江南,被水淹成死城,秦寂言痛心;现在亲眼看到江南一点点重建起来,秦寂言心里总算好受一些。

江南,不是毁在天灾,而是毁在他与景炎的斗法。江南要是不在他手,重新恢复到昔日的繁华,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更不用提,江南每年为大秦提供的粮草和税收,可以抵国库的一半,江南这一片地毁了,大秦离败也不远了。

“焦大人做得很好。”秦寂言一路走来,十分满意。

江南灾后重建的工作做得十分好,江南的百姓虽还未从灾难中走出来,可脸上却有了笑容,江南也有了色彩。

“皇上谬赞。这一切都是皇上的功劳,要不是皇上您信任我父亲,要钱给钱,要人给人,我父亲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重建江南。”焦向笛听到秦寂言夸赞他父亲,并不像以前那般骄傲,而是双手作揖,面上略有几分激动,可更多的是平淡。

这样的表情,这样的举动,和京城那些久混官场的官员,相差不了多少。

这样的焦向笛可以说是失去了自我,但是……只有这样,才能在官场走远。

秦寂言虽然觉得遗憾,可却不后悔,不轻不重的夸了一句:“你也很好。”

今时不同往日,他不是秦王,焦向笛也不能永远是秦王殿下伴读。焦向笛还想要站在他身边,就得成为一个合格的臣子。

他知道焦家野心不大,胆子也小。之前怕权势太大惹得帝王猜忌,想要急流勇退,便不曾好好教导家主的继承人,可他不是疑心重的帝王,封家他都敢用,更不用提焦家。

当然,他也尊重焦家的选择,如果还是要退他会让焦家全身而退。如果焦家想要继续保住现有的权势与荣华,他也会给焦家一个机会。

现在看来,焦次辅选择了后者,这样很好。

有焦家在,他能牵制封家。朝堂最忌讳一家独大,想来封家也很乐意焦家重回权利重心。

可是,秦寂言高估了焦次辅的能力,也高估了焦向笛的智商。秦寂言刚夸完焦向笛,就见焦向笛红着眼,满腹委屈的道:“皇上,我能不当官吗?”

当这个官太累了,他不是封似锦,他打从出生起,身边的人就告诉他,他只需要享受富贵就行了,不需要他为家族做什么。

他学的只是书本上的文章,还有风花雪月,他从来不懂如何为官。

“你不想当官?”秦寂言着实愣住了,而能让他愣住的人真不多。

焦向笛用力点头,“以前想,现在不想。我一直以为当官,只需要为老百姓做事就行,可我父亲告诉我,不行!”

当官不是为老百姓做事,而是为了家族的荣盛。为老百姓做事,那是为了政绩。只有政绩好看,才能升官,才能庇护家族,才能保家族荣盛。

“确实不行,如果你只想着为百姓谋福,你永远只能当一方父母官。”秦寂言从不在意他手底下的人有私心,有私心才是正常,这世界就算有愿意为他人付出的好官,可也不多。

大秦的官员上万,他不可能全挑愿为百姓付出的人,别说这样的人不多,就算多也不能保证那些人有才能。

他要的是有才能,有本事,有野心的官员。他不在意手下的人有野心,也不在意手下的人一心为家族、为升官发财。他只要武官能保家卫国,文官能造福一方就好。就算他们最终的目的,是为了家族昌盛,为了升官发财也没有关心,只要他们在奋斗的过程中,办了实事就好。

再说,权利不够大,官位不够高,你就是想要为百姓做事也做不到。你就是再有能力,也只能造福一小方人,这有什么意义?

可是,焦向笛不懂,或者说他接受的教育里没有这些,所以他无法理解也不能接受,“如果只为自己,只为家族而当官,置百姓于何地?”为了升官,他要讨好上峰,说自己不愿意说的话,做自己不想做的事,越想心里越不舒服。

秦寂言摇了摇头,“你觉得,你父亲是为百官谋福的好官吗?江南的百姓感激你父亲吗?”这也就是焦向笛,要换作任何一个人,秦寂言都不会理会他。

他是皇上,不是焦向笛的爹!

“我父亲在江南一心为民,他为江南的百姓做了很好。”这是焦向笛看在眼里的,他可以自信的说,他父亲是一个好官。

他听从父亲的教导,也是因为他父亲是一个好官,他想做和他父亲一样的好官。可他父亲临走前却告诉他,当官首先要考虑的,不该是为百姓谋福,而是要考虑自己。

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他都要保全自己,只有保全自己,才能为百姓做更多。

这话初听觉得有道理,可细细思索,焦向笛却怎么都觉得不是味道。

在他看来,所谓的留下命才能为百姓做更多的事,不过是在为自己的自私找借口,这种行为简直是卑鄙无耻!

焦次辅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临走前教导儿子的话,会给儿子带来这么大的影响,甚至还被自家的蠢儿子捅到了皇上面前。

焦次辅事后知道这事,差点没有找块豆腐撞死。他儿子真是蠢得没有药救了,这么蠢白的儿子,真是他的种吗?

他无比庆幸,他只是教了这么几句,要是把焦家那套表面憨厚,背地里阴狠的家底,全部教给儿子,他肯定会被儿子卖了个精光。

到时候别说他了,就是整个焦家也别想有出头之日了。

给皇上交点底表表忠心是好事,可什么都说,好就是蠢得没边,傻得没有药救了。

焦次辅简直是要被他那蠢儿子气死了!

别说焦次辅没有想到,就是秦寂言也没有想到,被焦次辅教导了大半年的焦向笛,居然还是这么的傻白蠢,什么话在他面前该说,不该说都不知道。

焦向笛是不是忘了,他现在是皇帝!

焦向笛在他面前说这些,就不怕他找焦次辅和焦家的麻烦吗?

秦寂言盯着焦向笛看了半晌,想要知道这是焦向笛对他这个帝王试探,还是他真得一直保持着赤子之心?

如果是前者,那么他一定高看焦次辅和焦向笛,他不怕臣子聪明。再聪明的人,他都有把握掌控他们,可蠢笨的人不行,蠢笨无能的臣子就是忠心,也不堪大用。

如果是后者……

好吧,焦向笛虽然蠢笨了一些,可能力还是有的,如果能一直保持赤子之心,虽不能成为能臣、权臣,可却会对他忠心一辈子,这样的臣子放在下面办实事还是不错的。

秦寂言和焦向笛太熟了,焦向笛的一些小动作他自己都不知道,可秦寂言却知道。所以……

秦寂言观察后,给出肯定的答案:焦向笛不是在试探他这个帝王对焦家,对他的底线,是真得还拿他当秦王,当年那个皇长孙。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但不可否认,他对焦向笛的失望小了一些。

这孩子虽然蠢了一点,可能力也是数一数二的,而且还忠心,现在被焦次辅调教了一番,就算是蠢也是蠢在私底下,明面上看着还是挺靠谱的,这样就够了。

他不能指望人人都是封似锦,像封似锦那种聪明绝顶,又识进退的人太少了。

第1264章 图谋,敌暗我明

秦寂言不是好为人师的人,也不是有耐心的人,更不会好心的去指点人,可是……

看到焦向笛懵懂、茫然的样子,秦寂言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做回好人,好好教导一下焦向笛,免得这个蠢小子真得辞官不干了。

秦寂言在焦向笛心中的地位,绝对比焦大人在他心中的地位更高。同样一句话,由秦寂言说出来,焦向笛更容易接受,也更容易相信那对的。

秦寂言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耐着性子,给焦向笛好好的将讲了一下,什么叫为官之道。

当然,秦寂言跟焦向笛讲的为官之道,绝不是书本所说的那些,而是官场上一向不为人知的隐秘。

当皇帝的给臣子讲解什么叫为官之道、官场潜规则,古今也就这么一出,前没有古人,估计后也不会有来者了。

秦寂言并不是善于教学之人,把道理一股脑的说完后,便让焦向笛自己好好想想,至于焦向笛听懂了多少,听到了多少,那就与他无关了。

把焦向笛丢在书房内,秦寂言就回房找顾千城去了。

一路上,顾千城的孕吐依旧严重,不管秦寂言用什么法子,顾千城还是吃了吐,吐了吃。不过有秦寂言在,顾千城倒是能好好休息了,虽说一路上折腾的厉害,可气色却比之前好了不知多少。

反观老管家,秦寂言没有动他动刑,可短短几天,老管家却瘦脱了形,一张老脸皱成一团,眼睛大而无神,精神萎靡,好似随时会断气一样。

顾千城散步时,无意中看到一眼,吓了一跳,险些没有认出来。问过暗卫才知,老管家瘦成这样,全是秦寂言的功劳。

秦寂言没有虐待老管家,只是顾千城吐一次,他就让人给老管家灌一次催吐药。顾千城这一路吃不好,老管家也别想吃好,一路折腾下来,老管家就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顾千城了解前因后果后,默默地为秦寂言点赞。秦寂言这一招实在太高了,一吃就吐什么的,真得不是一般的折磨人,她这一个月可是被折磨惨了,老管家能感同身受一把,她倍感安慰。

顾千城心情极好的回房,并让人给她端来一碗燕窝。至于这一碗燕窝喝下去,有多少能进她肚子就不好说了,可就算如此她也得吃,不然孩子受得了,她也受不了。

没有意外,一碗燕窝喝下去没多久,顾千城又吐得七七八八,一番折腾下来,脸色更难看了,可是……

她还得继续吃,不然胃受不了。

缓过那股难受劲,顾千城又勉强自己,喝了一碗鸡汤。自然也是吐了,可吐得不多,有大半进了胃里,好歹她这也算是进食了。

下人飞快的屋内收拾干净,又打开窗子透气,动作熟练,一看就知做了千百遍,顾千城倚在床头,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见下人收拾好,便把人打发出去,独自靠在床头休息。

秦寂言进来,就看到顾千城要睡不睡的靠在床头,不由得放轻了脚步,可仍旧惊醒了顾千城。

“回来了。”顾千城眼皮一抬,看到是秦寂言,又合上了眼。

她这段时间不是孕吐的厉害,就是犯困的厉害,其实睡不着,可就是犯困。明明才不到三个月身孕,可却把人家十月怀孕该受的苦全受了。

“嗯,好些了吗?”秦寂言在顾千城身侧坐下,大手轻抚她的脸颊。

这几天,顾千城的气色好了不少,可脸上仍旧瘦得吓人,没有一点肉。

“好些了,喝了半碗鸡汤,没有吐。”顾千城笑了笑,并不想让秦寂言担心。

之前在船上,一直是秦寂言服侍她,每次看到她吐得难受,秦寂言比她还难受。明明是她吃不下东西,可那几天秦寂言瘦得比她还要狠。

“那就好,每次咱们少吃一点,多吃几餐。”能吃进东西就好,为了让顾千城多吃东西,少吐几次,秦寂言可是绞尽脑汁。

顾千城点点头,没有告诉秦寂言,她少吃多餐更痛苦。每次进餐她都要吐,多吃几餐她就得多吐几次。

再这么下去,她都要得厌食症了。

不想让秦寂言担心,顾千城将话题岔口,“我刚看到了彭长老,他的样子太吓人了。”和老管家一对比,顾千城就觉得自己还算好的,虽然一路吐,脸色难看,可至少还能看出人形,不像老管家,都瘦得脱形了。

“那是他应得的。”不过是让老管家,好好的体会一下顾千城承受的痛苦罢了。这惩罚,对老管家犯的罪来说,太轻了。

“这么折腾他,后面换解药会不会出事?”顾千城并不同情老管家,要知道她可是比老管家还要惨,她只担心现在把老管家折腾狠了,回头换解药出差池。

听老管家的话,来跟他们做交易的人,在长生门的身份地位比他高,很有可能就不会在乎他的生死。

老管家是死是活他们不在意,他们在意的是拿不到择子的解药。

没有择子的解药,到最后她和孩子只能保一个,这对她来说太残忍了。

“不用担心,我会给他留一口气。”秦寂言摸了摸顾千城的长发,轻声安慰,“就算我们好吃好喝招待他,也不一定能拿到择子的解药。择子的解药并不在彭长老手里,他没有话语权。”

“也是,也不知长生门有什么阴谋。他们把我们弄到江南来,肯定有所图。”离京前,老管家信誓旦旦的说,绑她离京,给她下择子,只是为了安全离开大秦。可他们都不是傻子,这一路发生的事,足已让他们明白老管家之前的话,全是骗他们的。

老管家的目标是他们!

“敌暗我明,我们现在做再多的猜测也是无用,只能看对方出什么招了,到时候我们接招便是。”秦寂言也知长生门必有所图,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让替身出现在人前,让满朝大臣坚定他还在京城。

现在这个时候,大秦绝不能乱!

第1265章 反骨,没有那么仁慈

敌暗我明,秦寂言和顾千城没法主动出手,也没有必要主动出手。老管家身上的胭脂泪,还有两天就要发作,如果老管家不想死,就必须在这两天内,联系长生门的人,与他们交换解药。

“离一月之期还有两天,我们等老管家与对方联系。老管家那人还是很怕死的,这两天一定会有动作。”顾千城身上的择子,晚一天、是十天解影响都不会太大,但是老管家不行。

顾千城和秦寂言相信,这两天内,长生门的人一定会上门,因为老管家怕死,而长生门的人对他们有所求。

只是,秦寂言和顾千城知道长生门另有所图,却不知他们所图何物,他们没法主动出手,只能按自己的猜测做好防患工作。

秦寂言在几天前,就给风遥和封似锦分别去信,让他们一定要稳固后方,绝不能让有心人有可趁之机,挑起大秦的内乱。

除了叮嘱风遥和封似锦外,秦寂言还去信寻问景炎,问他什么时候出兵。

算算时间,景炎速度快一些的话,也该抵达荒城了,稍做准备就可以出兵北齐。要是景炎有心的话,在路上就可以给手下的人去信,让他们领兵攻打北齐,可是……景炎没有这么做。

秦寂言知道景炎这是不满,可是不满又如何?景炎必须出兵!

之前送去的信,没有得到景炎回复,秦寂言五天前,又再次让人给景炎送了一封言词犀利,满含威胁的信函。大有景炎再不出兵,他就派兵灭了景炎的架势。

而这次,景炎没有让秦寂言久等,在与长生门的人见面前,景炎的信件送到秦寂言手里。

信上只有三个字——“已出兵”。

“倒是符合你的个性。”秦寂言将纸一揉,丢弃在桌上。

景炎还是这么傲,也许他该寻个机会,再次敲打景炎一番,不然景炎就真得狂得没边,跳到在大秦的头上了。

他可以允许景炎拥有自己的势力,毕竟这片大陆上不可能一家独大。就算大秦能灭了北齐与西胡,可也不能将北齐与西胡的百姓杀光,而两地的百姓不杀光,两地就永远不可能安宁。

与其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去看管两块贫瘠之地,他宁可保持现状,或者让景炎接手北齐。

不过,这些事都不急。不管是北齐、西胡还是景炎的事,都需要等他解决完眼下的事再说。

得到景炎肯定的答复,秦寂言心下稍安。不管长生门有什么阴谋,现在的大秦都十分稳固,而只要大秦不倒,他还是大秦的皇帝,长生门就不足为惧。

为了让顾千城安心,秦寂言当天就把这事说给了顾千城听,只是顾千城听了,却不像秦寂言那么放心,“景炎前段时间在你手上,吃了一个那么大的亏,他能甘心为你卖命吗?”

景炎那么骄傲的人,可是不会轻易低头的。而依她对景炎的了解,景炎绝不是那种会被打怕的人。

说难听一点,景炎是那种天生反骨的人。你要好好跟他说,或者求着他,他说不定还乐意给你几分面子。你要威胁他,他反过来就会狠狠咬你一口。

顾千城真怕,景炎会在关键时刻,反咬秦寂言一口。

“景炎不是为我卖命,是为他自己卖命。他是聪明人,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聪明人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会想太多,会算计太多,会考虑太多!

景炎现在的实力与他相差太大,就算景炎有反骨,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跟他对立。聪明人的做法,就是慢慢积攒实力,等到实力相当再出手。

景炎无疑就是聪明人,也会选择聪明人办法徐徐图之。而他,是绝不会给景炎继续壮大的可能。

秦寂言说得有道理,可顾千城仍旧无法放心,“景炎是聪明人,轻易不会冒险,可那个长生门的圣女倪月呢?她不会煽动景炎吗?那个女人很不简单。”虽然只见了一面,可顾千城对倪月的印象十分深刻。

倪月,是一个聪明、隐忍、识大体的女人,而这样的女人很可怕。

“如果连一个女人都管不住,景炎就不配与我为敌。”秦寂言从不小瞧任何女人,在宫里长大的他,很清楚女人的凶残与野心。

倪月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他相信景炎早晚也会看到。景炎现在不过是被末村困住了,身在局中看不清罢了。

一旦景炎走出末村带来的阴影,他就会明白,就算倪月是墨家血脉,可也绝不是他记忆里,那个纯真善良的墨家小姐。

至于这个过程中,景炎会吃多少苦头,那就不是秦寂言要关心的事。

“不摔跟头,怎么能成长?没有倪月,景炎怎么能从末村惨案的阴影中走出来?倪月这件事你别管,不吃苦头景炎永远认不清自己。”所以,他明知倪月不简单,也不曾提醒景炎。

景炎这人虽聪明可也自负,有些事他说出来,不仅得不到他想要的效果,反倒会适得其反。

顾千城听罢,愣了片刻,默默点头,“你说得……好道理。”竟是无言以对了。

“什么道不道理,不过是……经历过罢了。”秦寂言揉了揉顾千城的脑袋,眼中有一丝淡淡惆怅。

他和景炎在某些方面很像,景炎走不出末村被灭的阴影,而他走不出父母惨死的阴影。

不过,他比景炎幸运。他遇到的是顾千城,他几乎没有受到伤害,就走了出来。而景炎遇到的却是表面纯良,实则阴险的倪月。

景炎,肯定会重重栽一个跟头!

当然,也不排除倪月突然变好,一心向着景炎的可能。不过秦寂言觉得,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不是说倪月骨子里就是坏的,而是倪月她并非自由身。她是长生门的傀儡,长生门辛苦栽培她多年,绝不会允许她轻易跳出去。哪怕解了忠心蛊,倪月也不可能完全自由。

长生门,没有那么仁慈……

第1266章 凰园,表哥与表妹

在一月之期的最后一天,秦寂言收到了长生门的信。

那封信也不知是谁写的,用词十分客气且华丽,通篇没有说一句正事,全篇皆是恭维与问候,只在末了才提了一句,子时凰园,恭候圣上及顾姑娘大驾!

“凰园在哪?”秦寂言看完信,就把焦向笛找来了。

江南这地,要说谁最熟悉,非焦向笛莫属。

“凰园?江南没有什么凰园呀。”焦向笛傻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没有凰园?不可能……你仔细想一想。”秦寂言不认为长生门的人会耍他玩。

“我……要不我去查查地方志,也许改了名也说不准。”焦向笛可以肯定,自己的记忆没有错,但却不敢保证江南以前,有没有叫凰园的地方。

“速去。”秦寂言交待焦向笛去查凰园的下落后,又让暗卫去探查一番。

长生门的人敢说约在凰园,那么这江南之地,就一定会有凰园。

“属下领命。”暗卫双手抱拳,弓身退下。

秦寂言独坐在书房,又将长生门送来信仔细看了一遍,确定信中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暗号、迷题,这才放下。

“凰园?凤为雄,凰为雌。这天下敢用凰字的人可不多。江南什么时候有一座凰园?”秦寂言背靠座椅,眼睛微眯,手指轻敲扶手,一张脸一半隐在暗处,一半露到明处,莫名的多了几分阴沉,看上去高深莫测得紧。

“好像……父亲曾说过,要像皇爷爷对皇奶奶一样,替母亲打造一座凰园。莫不是……皇爷爷当年为皇奶奶建的凰园在江南?”秦寂言猛地睁开眼,眼中精光顿现,“子车,出来!”

“圣上。”子车从角落里走出来,双手抱拳,低头不言语。

“子车,你可知当年皇爷爷为皇奶奶造的那座凰园在哪?”这是太上皇还未登基,为哄妻子做的事,知晓的人并不多,要不是当年先太子提了一句,秦寂言也不会知道这事。

子车低头思索片刻,摇了摇头,“属下不知。”太上皇年轻时与妻子的事,流传的并不多,秦寂言外祖家被灭后,就更没有人敢提起此事。

因为,当年太上皇为得到秦寂言外祖家,也就是岳家的支持,曾许诺一生只娶一个妻子,哪怕妻子无子嗣,也不纳妃、纳妾。

后来,太上皇打破了自己的诺言,可那时候太上皇已坐稳了皇位,岳家就是不满,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让人去查,查当年……太上皇是否来过江南,是否在江南建过园子。”秦寂言可以肯定,江南现在没有什么凰园。长生门那封信上所说的凰园,十有八九与他的皇奶奶有关。

“属下领命。”子车并没有外出,而是转身隐入角落。

他的职责是保护皇上,查消息的事自有其他人去办。

“咄咄咄……”秦寂言敲击扶手的频率越来越快,一下接一下,光听声音就知他此时情绪不稳。

长生门此举,让他隐有不安。长生门的人知道的太多了,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有利的事。

“长生门,好一个长生门。”在这个时候提及凰园,他们到底有什么阴谋?

秦寂言不相信,长生门选择在凰园与他碰面,会是巧合。

就在此时,去查地方志的焦向笛,抱着一本厚厚的地方志来求见秦寂言。“圣上,下官查到了。”

“进来。”秦寂言挑眉,诧异焦向笛的高效率,“怎么这么快?”

“下官运气好,看守卷宗的小吏,熟读地方志,下官一问他便找了出来。”焦向笛抱着地方志上前,将其中一面摊开,递到秦寂言面前,“圣上,你看。四十多年前,太上皇还未登基,曾带妻子前来江南游玩,并在江南建了一座园子。据说那座园子是太上皇亲自设计、监工完成,建成后取名凰园。不过,在圣上登基不久,凰园就因意外,被大火给烧了。”

“果真是皇爷爷建的凰园。”秦寂言双手紧握扶手,“啪……”一个用力,扶手被他生生捏碎。

因意外,被大火烧了?

想必不是吧!

“扑通……”焦向笛吓了一大跳,双腿直直跪下,嘴巴比脑子反应快,先一步喊出:“皇上息怒!”

这要换作以前,焦向笛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这段时间在焦次辅的调教上,他表面上功夫还是做得极好的。

“息怒?朕不怒。”他也没有什么好怒的,“凰园遗址在哪?”他要看看,当年他皇爷爷亲手建成,又亲手毁掉的凰园在哪。

虽然没有证据,可秦寂言就知道,那场大火一定是他皇爷爷的手笔。从烧掉凰园开始,皇爷爷一点点毁掉他的皇奶奶,还有岳家。

“离城外怪坡十里远的桃林里。”焦向笛确实是有长进了,虽然秦寂言并没有下令,可他来见秦寂言之前,却把所有的事都了解清楚了,就怕秦寂言问起,他答不出来。

“派人,把那座林子清干净。”秦寂言站起来,从焦向笛身边走过。

“是。”秦寂言已经出去了,可焦向笛仍旧跪在那里,没有起来。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帝王的威压,他也终于明白,父亲说得皇上已不再是秦王是什么意思了。

鼻子发酸,焦向笛用力呼了几口气,把心里那点酸涩与惆怅压下,这才从地上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