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嬷嬷又是一个激灵,当时自己还是甄真身边的一个婢女,奉了甄皇妃的命令,将颜舜华被绑在城墙上的消息散发出去,故意引那个曾经心碎离开的南洛太子尧之玉来营救颜舜华。
那日,尧之玉果然来了!那日,那个男人为救颜舜华而残忍自毁容颜、自断筋脉、自戳瞎眼,那会儿,颜舜华凄厉尖叫,说,“欠下的,总是要还!讨债的,迟早要来!一年,两年,甚至是十年!一百年!我曼陀罗终会回来的,终会杀尽天下!”
虞韶容眸色幽深,看着方嬷嬷的那表情、那深思模样,嘴角却扬起一分微笑,“方嬷嬷似是在想起什么事儿?”
方嬷嬷一怔,顿时回神,她看向虞韶容,“你刚刚说的是,‘欠下的,总是要还!讨债的,迟早要来!’,是不是?!”
“是啊,奴婢说的,就是这一句。是非黑白不分,作恶歹毒之人,总归是要得到报应的不是么?”虞韶容冷冷笑了,“这些道理,方嬷嬷比奴婢懂得太多,太多了!”
方嬷嬷对上虞韶容的双眸,又是一惊,不,不可能!
她转头,看向那丁香。
就在这时候,那丁香原本是抱着方嬷嬷的腿跪下各种求的,却不想,此时猛地一声尖叫,“啊,啊!”她一手捧着自己的小腹,惊恐得不知所措!
而众人看向去的时候,却不料到,那小腹竟然一片血红!原来不知是何时竟然被割开了一道口子!
剖腹!
方嬷嬷整个人仿佛被钉在原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丁香惊恐挣扎几秒就死去!剖腹!当年的曼陀罗王妃死的时候,身怀六甲,却被残忍剖腹!
周围的丫鬟都吓傻了!
“真可惜。若是跪下道歉,大概就不会遭到报应了吧!”这时候,虞韶容轻轻地说了一句,甚是云淡风轻,可却不知已经化作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掐着众人的脖颈!
是她出的手吗?
可是,她的手中没有任何一把利器!
方嬷嬷眼神紧紧绞着虞韶容,惊骇了,“你,你是什么人?”
“我是虞家大小姐呐,奴婢一进这明王府的时候,嬷嬷不是就知道了么?”虞韶容收敛了所有情绪,她的眸看向此时地上惨死的丁香,“这地儿,有点脏了,稍后是奴婢打扫还是谁打扫?”
方嬷嬷头皮开始发麻,心中砰砰直跳,不,不可能。
这个女人固然不简单,但也绝对不会是那个女人!
“此事作罢,谁也不许再提!来人,将她拖出去!”方嬷嬷压了压心中惊恐感觉,恢复神色,她看向虞韶容,“少给老身惹事,不然,哪管你是谁,也要付出代价!”
“那奴婢,谨记嬷嬷良言了。”虞韶容微微低头。
“你们几个,清理了!”方嬷嬷又是一声命令,“今夜的事情,若是谁传出去,敢乱嚼舌子的,一律处死!”
那站边儿的丫鬟全都惊骇点头。那丁香死得太蹊跷,死得太残忍,谁还胆敢说什么?
夜凉如水。
虞韶容正躺在木板上,所有的丫鬟都不太敢靠前来了,而今留给她这一个小房子让她独睡。
不过这可是从了自己的意思。
虞韶容起身,从窗口处就跳了下去。
没错,欠下的,总是要还!讨债的,迟早要来!这才刚开始呢!
006七年前的曼陀罗王妃!
此时一处屋里,林管家借着那点着的烛灯,坐在那桌子上,一边哼着歌儿,一边开心地看着那账本,手中再打着算盘。
这时候,外面响起好些的脚步声,林管家眸色一眯,顿时一手就放在那算盘上,紧紧地盯着外面。
“林管家,是我,开开门。”是方嬷嬷的声音,但,这声音貌似带着一丝的惊恐。
林管家心中不禁纳闷,这个婆子跟他井水不犯河水,这么晚还来找他作甚?难道夜色寂寞了?这嬷嬷貌似还是有点姿色的。
林管家眼前一亮,“来了!”他说着将账本收好放到桌子下的暗格处,将手放在自己的衣袍上擦了擦,便走出去开门。
“我有事情跟你说。”方嬷嬷见他开门,立即就道,不等他邀请,她就已经进了屋里。
林管家这才感觉貌似有些事儿来,遂,关上门,“什么事儿?”
方嬷嬷那小眼睛转了转,“今日你送来的那虞家的大小姐和四小姐,你有没有感觉什么异样?”
“没有,看样子都是个乖巧的,她们给你惹事了?”林管家看着她的神色,不等她说话,又继续道,“也不过是个臭丫头,若是连你方嬷嬷都搞不定,那谁能够搞定?”
“可还记得七年前的曼陀罗王妃?”方嬷嬷看向林管家,倒是问起他这话。
林管家一怔,“曼陀罗王妃,你说的可是姓颜的那个?”
“废话,除了她,难不成还有第二个曼陀罗王妃!”方嬷嬷瞪了他一眼,“你可是追随在赵公公身边,一直替他做事,莫说你不记得!”
“人都死了,有什么好记得的!”林管家冷哼一声,不过想起那个女人,还真是有些后怕。
那个女人,曾经身怀六甲依然替魔帝千阳漠决战千里!千军万马在她那把修罗刀中全都化为肉泥!那会儿,那女人可是杀红了眼,瞳仁中一丁点的墨白色都不见,独有血色,宛若地狱修罗!这都是自己亲眼所见的!
“今晚的时候,你可知道那虞家大小姐发生什么事儿?”方嬷嬷盯着他。
“你说那个虞韶容?”林管家听着回神,舒了一口气,“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丫头,会捅什么事儿?”
“她说,‘欠下的,总是要还!讨债的,迟早要来!’!”方嬷嬷仿佛听到自己的耳边有人在恶狠狠地说着这话,仿佛又看到那城墙上那个垂死挣扎的曼陀罗王妃!
林管家浑身一怔,惊愕地看着方嬷嬷,“不,不可能!”
“她当真说的是这句话!那语气,跟当年的曼陀罗王妃所说的一致!”方嬷嬷提及,又感觉一阵寒气从脚底上窜,一直窜到她的心口,然后化作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揪着自己的心!
方嬷嬷想着又摇了摇头,然后将今晚发生的那些事儿给说了出来,越说越脸色惨白,末了,道,“丁香那丫鬟,一道血痕从她的小腹横过,就像是当年曼陀罗王妃被剖腹产子一样!”
“怎么可能!”林管家严肃起来,心中不禁紧张地跳,“肯定是谁在装神弄鬼!你我都亲眼看到,那曼陀罗王妃被那姓尧的带走的时候已是气息奄奄。莫不是那个姓尧的开了天眼成了魔,他怎么可能带着曼陀罗王妃离开?!”
“是啊!”方嬷嬷抬眸看向林管家,“那曼陀罗王妃和姓尧的,都没了双目,都被挑断筋脉,曼陀罗王妃被剖腹之后,那胎儿当即就死了,她当时可疯癫了,而那会儿疯癫顶个屁用!
她那心就被甄皇妃挖了抓在手中,她怎么可能活着?那姓尧的容颜都毁了,就剩下个两个眼窟窿,莽莽跌跌,抱着曼陀罗王妃离开的时候,一路的血,怎么可能活着?”
“圣上亲自补的一剑,他们绝对无法活着!”林管家见她忆起当时的情况,忍不住补上一句,为的就是说服自己和她,那曼陀罗王妃和那个南洛太子尧之玉,死了!
“可是,可是”方嬷嬷又似是想起什么事儿来,想说,可是却又说不出,自己仿佛看到那女人的那双眼睛,盯着自己!
“可是什么!”林管家立即喝道,“没有可是!”
“曼陀罗王妃甄皇妃将她的心都挖了,谁能够没了心还活着?”林管家再次强调了一下,道,“赵公公让我们进这明王府,旨在将我们遍布天下,以防南洛人潜入我们上灏图谋不轨而已!你看,七年了,南洛人一直蜷缩在那荒蛮之地,哪里敢踏进我们上灏一步!”
方嬷嬷听着才感觉是那么一会事,点了点头。
“你所说的那个虞韶容是不是她爹娘自尽受到刺激了?”林管家想了想,“那虞大将军府,大概还真是有些能耐的!”
“但总之,不是曼陀罗王妃就好”方嬷嬷长舒了一口气,想起虞韶容,道,“那个小蹄子,嘴角儿厉害,得要多观察观察,若是再弄点儿破事,就弄死她!”
“嗯。”林管家点点头。
“蔡老太妃那边如何?”方嬷嬷问道。
“还不是那个样,面上的念念经,暗地里的将王府里的东西往她娘家搬,到底不是王府的人!不过,咱从中还能捞点好处!”林管家朝着方嬷嬷挤了挤眼。
“呵,德行!”方嬷嬷冷哼一声,但是没有多加责备,似是已经习惯,她继续道,“世子呢?”
“没见醒来过,躺了七年,却还不咽气!莫不是那姓古的老头天天往他屋里看他,真想直接送他上西天!反正就半死不活!”林管家见提及明靖辰,就不禁有了气。
“姓古的不好惹。赵公公还暂时没有那个意思,就静观其变。”方嬷嬷道,“再者,这姓古的都已经年近六旬,等到他进了棺材,看谁还护着个半死不活的废物!”
“嗯。”林管家点了点头,他看向方嬷嬷,眸光亮了亮,“夜深了,嬷嬷不回去,是不是想要在这里歇会儿?”那阴邪的目光直溜溜地盯着方嬷嬷。
“少来!”方嬷嬷骂了一声,转身就离开,“事儿给盯紧点,若是有异,立即禀告赵公公!”
林管家看着她离去,耸了耸肩膀,“盯着就盯着!”
虞韶容眸色垂下,慢慢地从墙角处趴下,她从自己的袖子下慢慢地拉出一把细长的弯刀来,寒月光照射在那弯刀上,反射一片阴寒。
虞韶容嘴角冷冷一笑,刚想出去,但,又微微一想,还是将弯刀藏好,痛苦活着的人才是最无法解脱的那个!死,太便宜了!
虞韶容看了一下前方夜色,往另外一处走去。
当看到那“辰西园”三个字的时候,虞韶容眸色一敛。见此时有巡视的侍卫,立即闪身就进了辰西园。
007初见世子竟像木乃伊!(有活动,再戳!)
虞韶容盯着这辰西园,周围都是一片漆黑,久不见有什么异动之后,虞韶容才轻手轻脚朝着最大的房屋走去。自古院落主人都会住大屋,自己不熟悉这辰西园,只能如此判断。
自己当真要看看这靖世子。
躺了七年,半死不活,有个姓古的老头每天都来看这靖世子?
虞韶容微微想起刚刚听到的方嬷嬷和林管家的谈话。那个姓古的是殿阁大学士古川军?
是他,算一下,古川军已经年五十八,三朝元老,是明靖辰的亲外公。只是,这古川军是个将自己置身事外的人,七年前,古川军无论如何,都能够将自己置身在那皇朝争斗事外,而正因为他的这置身事外,再加上他是三朝元老,所以,千阳漠不会动他,也没有当权者会去动他。
虞韶容敛眸,靠前那窗下,回神细心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死寂。里面似是没人,连守夜的那些侍女都没有一个。
虞韶容微微摸了一下腰间的修罗弯刀,悄悄打开了一下窗户,身形一蹿,顿时就进去。
里面黑得不见五指,可虞韶容被埋在那坟中已经足有七年,熟悉了一切黑暗,所以这会儿,她清楚看到,那香帐内、床榻上隐隐约约有一个人。
虞韶容憋气,然后慢慢靠近。
她弯腰,躲开了那垂下的珠帘,进了内室里。
只见一名身穿白色衣裳的男子正躺在床榻上,安安静静,一动不动。虞韶容离远看着,微微一愣,这身形,貌似见过,可是又好像没有,总之心里有种不知名的感觉。
虞韶容收敛了多余的情绪,轻轻再靠前。
他的全身、脖颈、头部都被那白色布条包住,缠得像个木乃伊一般,就露出一双眼睛来,之所以虞韶容判断他是个男子,是因为,一,这里是明靖辰的内室,这毋庸置疑,二,这人的体格有些高大,万分符合男子体格。
这人没有被盖上锦被。若非虞韶容看到偶尔他那起伏的胸膛,当真她会认为,这放在床榻上的是一具木乃伊。
虞韶容慢慢地靠近明靖辰,她轻轻地撩开了那香帐,眸光看向此时的他。
传言中,这废物世子是个废物无法习武,但怎么会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被包成如此模样?而且躺了七年多一直无法醒来,却也无法死去七年前这阕都发生的事情自己不太知晓,要打探一下才知。
虞韶容眸光落下,这男子的一双细嫩肌肤的玉手安静地放在他的小腹前。虞韶容盯着这肌肤,当真也是感叹,这贵公子,果然身娇玉贵。
虞韶容伸出手来,然后探上了明靖辰的脉搏。
“嘭嘭嘭”很轻,而又万分迟缓的心跳,万分异于常人,若非周围万分安静,当真是无法感受他的这心跳。
还是先去探清楚情况再说!
虞韶容打定主意,缩回自己的手,将香帐落下,转看了这里所有一圈,然后爬了窗子离开。
翌日清晨的时候,虞韶容继续在浣衣房中洗衣服,周围的婢女看着虞韶容,都不敢靠近,见她似是无害之后,碍于要做活,遂才靠前来赶紧洗衣裳。
虞韶容看了一下这院子的所有人,这些人都是年轻的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哪里知道七年前的事情?年纪大的
这时候,一名老妪从那远处慢慢地拖着一只笨重的麻袋经过,周围的婢女都是各自做自己的事情,自然没有人会去帮忙。
虞韶容看了那老妪一眼,想了想,上前去,二话不说直接帮她拖动那麻袋。
“你,你是?”那老妪惊了一下,但是虞韶容还是继续给她拖动那麻袋。
“不用,老身自己来!”那老妪扯着虞韶容拖着的麻袋,“赶紧松手!”
虞韶容眸色稍抬,盯着那老妪。
那老妪惊愕了一下,瞬间就放开了自己的手,“你是?”
“新来的。”虞韶容道,“虞韶容。”
老妪听着笑了笑,“原来是虞家的人呢!老身还以为是哪家来的鬼!”
虞韶容微怔,但下一瞬她抬眸,“你知道虞家的人?”
“怎么不知道!”老妪冷哼,瞪了她一眼,“不是不报,而是时辰未到!七年前躲过那事儿,七年后还不是一样是个死!”
虞韶容眸色一眯,“看来,婆婆是个知情人呢!”
“哼!”老妪冷哼一声,瞪了一下虞韶容,“你那爹娘,死不足惜,至于你这虞家的人,也同样死不足惜!”老妪说着,转身慢慢地离开。
虞韶容没有跟上去,她拖动了一下这麻袋,“这东西要弄到哪里?”
那老妪没有回答,慢慢地消失在那转角处。
虞韶容看了一下周围的人,周围那些婢女全都闪开了去。昨天晚上那丁香不明不白就被剖腹死了,唯一站在她身边的就是这虞韶容和那方嬷嬷,当然不要靠近这两个人了!
虞韶容想了一下,捏了一把那麻袋,貌似是一些细软的东西,却很沉。
“放在那里。”刚刚就在自己身边洗衣的那小姑娘怯怯一声,指了指一间屋子的墙角。
“谢谢。”虞韶容笑了一下。
那小姑娘看着她的笑容,微微愣了,低头继续洗衣。
弄好之后,虞韶容重新回到那洗衣的位置,她一边洗衣,一边道,“你叫什么名字?”
“逐月。”逐月笑了一下。
“真是好名字。”虞韶容低眸。
接连几天,虞韶容都跟这逐月多走动,从逐月的口中也知道那名老妪别人都叫她是杨婆婆,老早就在这浣衣房做事了,一直没有离开过。
而逐月是个开心的小姑娘,天真,又没有心机,虞韶容几次都感觉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只是,当夜色深沉的时候,总是梦见七年前那城墙上的那木幕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
虞韶容又再次被恶梦惊醒,她从床榻上坐起来,久久的无法入睡。
起身,将外衣套在身上,便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刚刚靠近辰西园,却看到明靖辰屋里的灯火亮着,虞韶容眯起黑眸看,见里面似是有几个人。
虞韶容警惕看了周围,然后小心翼翼靠前,躲在那窗下,用手戳开了一个小洞,凑前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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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再见世子,新的发现!
只见得里面正有一名身穿藏蓝色袍衣的男人坐在那桌旁,那身上的袍衣正绣着仙鹤,看上去就知道此人身份高贵。仙鹤不正是正一品官才能绣上的纹饰么?虞韶容认真看了看,这人头发有些花白。
是殿阁大学士古川军?
另外一边还站着恭恭敬敬的林管家。
而有一名带着药箱的大夫正在为床榻上的明靖辰诊断。
虞韶容再靠前一些,然后贴耳听着。
大夫诊断完毕之后,放好了明靖辰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