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桐于是就没再说什么,跟着她闪进了花圃里,沿着僻静的小径往前走去。

沈青桐故意落后半步,就跟在陈婉菱那丫头身后。

两人见她一直跟着,也没什么小动作,就也由着她。

彼时陈婉菱的院子那边,却根本就不像是新嫁娘的新房,院子里灯笼点缀,屋子里红烛高照,可是本来应该在的喜娘却一个也不见踪影。

沈青桐在门口顿住了脚步。

陈婉菱回头解释:“我把她们支开了!”

沈青桐于是就没说什么,又跟着她进了院子。

陈婉菱往里走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虚着急的缘故,她的脚下似是突然被裙摆绊了一下。

“呀!”她低呼一声,就往走在前面引路的丫头身上扑去。

那丫头纵然不想扶她,此时也只是本能的伸手拦了一下。

沈青桐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当即一个箭步上前,顺手抖出藏在袖子里的一把短匕首,从后面探手过去,反手一拉。

鲜血溅出,喷了陈婉菱一脸。

陈婉菱整个人都呆住了。

而那丫头则只惊觉脖子以凉,下一刻就断了呼吸,身子直挺挺的栽在了青石板的地面上。

陈婉菱本来正被她扶着,这时候失去支撑,再加上被鲜血的味道刺激到了,人也没了力气,木偶一样顶着满脸血摔在地上,瘫软的起不来。

沈青桐面上神情冷静,只是匆忙的看了她一眼。

“你——”陈婉菱结结巴巴的。

这时候,院子外面已经听到一大片匆忙的脚步声往这边来了。

陈婉菱面上以慌。

沈青桐却弯身在那丫头身上把匕首上的血色一擦,然后就在陈婉菱目瞪口呆的注视之下飞快的踹开门窜进了人家的新房里,然后一矮身,滚进了大床底下。

陈婉菱简直应接不暇,正在发愣的时候,院子外面西陵钰已经带人杀了进来。

第209章 取舍

陈婉菱坐在地上,面前守着一具尸体。

因为惊恐,那婢女的眼睛圆瞪着,颈边伤口的血还在汩汩的往外流。

陈婉菱打了个哆嗦,飞快的把裹在身上的斗篷扯掉。

西陵钰带人冲进院子里,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他倒抽一口凉气。

陈婉菱目光呆滞的抬头看过去,“殿下!”

言罢,眼泪瞬间就流了一脸。

西陵钰这才快走两步过去,伸手把她拉起来,“没事吧?”

陈婉菱摇头,她是真的害怕了,眼泪止不住的流,手指颤抖的揪着西陵钰的袖子道:“我怕!”

这时候西陵钰身边的侍卫已经飞快的检查过那个婢女的尸体,拱手道:“殿下,一刀封喉,这丫头已经死透了!”

西陵钰转头看向了陈婉菱。

那侍卫才道:“属下斗胆,敢问娘娘,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陈婉菱浑身都在发抖,哽咽道:“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叫人又没有人应我,又听到远处好像有人在喊抓贼,我害怕,就想着出来看看,结果——结果有个人影在这院子里一晃,这个丫头刚好从外面进来,他…他杀了人,还…还想杀我!”

这么说着,她就越是用力的抓着西陵钰的袖子,哀哀痛哭道:“还好殿下来了,他就匆忙的跑掉了!”

说完,就埋头进西陵钰的怀里,不露面了。

西陵钰倒是不怀疑她的。

纵使那个丫头看着眼生,可是毕竟他是一国太子,哪里会把府里的下人都认出来的,当即也没多想,只一手揽陈婉菱,一边问侍卫:“还有别的线索吗?”

“没有!”那侍卫道:“就这里,然后后花园那边死了几个人,管家带人去处理了,别的客人也都没事,只是好像听说临川公主不见了!”

“临川?”西陵钰沉吟,对这个妹妹,他显然没怎么放在心上,“那丫头没个定性,许是跑那里玩儿去了,让人去找一找。既然没有别人受伤,死了几个侍卫也不算什么大事,就不要声张了!”

“是,殿下!”侍卫明白他的意思,今天他大婚,如果有闹出了丑闻,就不好看了。

“去吧!”西陵钰挥挥手,侍卫们就抬着那具尸体退下了。

这时候被支开的芸儿等人已经匆匆赶了回来。

见到院子里的血迹,都是一惊,“娘娘!”

“你们做什么去了?”西陵钰不悦的问道。

众人匆忙的跪下,告罪道:“之前府里的管事过来,说前面有客人喝醉了,人手不够,让我们过去帮忙,奴婢们…我们…”

一群奴才,全都战战兢兢的。

西陵钰心里多少有数,以为这是和卫涪陵有关的,他也没当着陈婉菱的面追究,直接挥挥,“备水来给你们主子洗洗!”

“是!”丫头们如蒙大赦,赶紧的去了。

既然客人都没事,西陵钰就没管前院的事,梳洗之后,就直接歇在了陈婉菱这里。

新婚之夜,他还要用到陈家,所以不想给人把柄。

新婚燕尔,这位新娶的太子妃又是个温柔似水的大家闺秀,和卫涪陵那心比天高的主儿根本就不是一类人,又和东宫的那些侧妃侍妾们刻意逢迎的矫揉造作也大不相同,于是导致太子殿下过分的冲动了。

头顶的床板动的惊天动地。

好在是太子妃的闺房,大婚之前,包括床底下在内,这屋子里的所有角落都仔细的打扫过,沈青桐才没被落一身灰。

虽说听西陵钰墙角这种事,她是最有经验不过的了,可是这会儿趴在床底下,听着这动静也是直想骂娘!

沈青桐觉得,她肯定是哪辈子有挖过他们西陵家的祖坟,这一大家子,真是轮番上阵,变着花样折磨她啊。

折腾完上辈子,又换这辈子,这还有完没完了!

这一刻,真的是欲哭无泪,身无可恋。

床上西陵钰异常神勇的折腾了大半宿,直到四更多才消停下来。

陈婉菱虽然揣着心事,但是被折腾的也是整个人都散架了,根本就撑不住。

两个人大被同眠,相拥而睡。

床底下,沈青桐睁着眼睛趴在那,她却是不敢睡的,唯恐睡过去再做个噩梦,或者动一下的,这要是被人从太子和太子妃洞房的床底下拖出来…

那就真说不清楚了。

*

而沈青桐失踪,西陵越自然也么办法声张。

他不能以此为理由搜查东宫,而一旦走漏风声,让西陵钰知道沈青桐下落不明,这又是把柄和漏洞。

府外的马车上,他冷着脸,一直坐到东宫里客人散尽,有恢复了宁静。

云翼从墙壁后跳出来。

他睁开眼,问:“怎么样?”

“太子歇在新娶进门的太子妃那里了,府里收拾了侍卫的尸首就没事了,没人提到咱们王妃!”云翼道。

西陵越盯着他。

他顿了一下,又补充:“云鹏也没找到,还有——临川公主也下落不明。太子以为她回宫了,就也没管,可是属下查过东宫那些侍卫的尸首,应该是云鹏杀的!”

西陵越沉吟片刻,仍是面无表情的道:“叫人进宫传信父皇,就说临川下落不明!”

这件事必须有个取舍,用临川公主的事情分散走其他人的注意力,这样才不会有人注意到沈青桐也不见了。

说完,他就退回马车里。

木槿一急:“王爷!王妃——”

“她还在东宫!”西陵越道,砰地一声合上车门:“云翼你盯着点儿这边!”

*

西陵钰大婚,皇帝是给了他恩典的,所以他有三天的时间不用上朝。

这样一来,次日这两人就都没起得太早,一直到天亮,有人过来催请,两人这才起身穿衣。

因为上回在宫里的事,西陵钰对陈婉菱的印象是很不错的,识大体,懂进退,再加上一夜缠绵,这天起来,对她又格外的亲昵一些。

陈婉菱先起身,找了里衣披上就要下床:“臣妾伺候殿下更衣!”

西陵钰有意使坏,就从被子底下一把扣住她的纤腰,把她往怀里带。

陈婉菱睡醒了也就记得床底下还有个沈青桐了,想着昨夜自己新房里的动静都被她听去,顿时就窘迫的无地自容,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她匆忙的伸手去推西陵钰:“殿下,别!丫头们都等着呢!”

这时候,四个丫头已经捧着两人今天要穿的衣裳垂着脑袋站在门内了,另有两个也是垂眸敛目的端了洗脸水进来,摆到了墙角的盆架上。

西陵钰见她娇羞满面的模样,心里越发的受用,想着她是新嫁娘,也怕她当着下人的面,脸上挂不住,就也没有胡来,只是在她腮边亲了一下道:“你是本宫的太子妃,夫妻之间,哪儿那么多忌讳的!”

说完,就掀了被子下床。

他这话,明显是说给下人听的。

是个给陈婉菱撑腰的意思。

陈婉菱的心弦微微颤动,又怕自己失态,于是也赶紧跟着下床,带了丫头一起伺候他洗漱更衣。

陈婉菱也是正牌的太子妃,东宫的主母,今天一大早自然要去前厅受东宫各房妾室的跪拜大礼的。

两人洗漱完,因为西陵钰在这里,下人们就也没着急,又传膳过来伺候两人吃了,两人这才出了门。

陈婉菱去了前厅,西陵钰倒是没有跟着一起,而是去了书房。

陈婉菱这一早上都提心吊胆的。

这屋子里没有任何的动静透出来,如果不是她确信自己亲眼看到沈青桐钻床底下了,这时候都要觉得是自己做了一成梦,这屋子里根本没有藏着人。

为了不被人发现她的心虚,她一个早上都在极力隐忍,从头到尾眼睛都没往床那边看,这时候跟着西陵钰一起出来,虽然心里好奇,很想回头看一眼那屋子,到底也是忍住了。

这边她还想着要怎么应付和卫涪陵的首次交锋,就也无暇他顾,赶紧的把心思都移到了自己的正事上面,一路带着十二分的小心谨慎去的前厅,却赫然发现,和昨天大婚的仪典一样,卫涪陵根本就没露面。

因为妻妾尊卑有别,其他人虽然看不起她这个陈家送进来占位子的棋子,但是当面也不敢造次。

所以妻妾之间的这第一次见面,一切都还算顺利。

待到逐一认了人,又打赏了下人一些赏钱,这里也就散了。

陈婉菱被两个大丫头扶着往回走,脑子里不自觉的又开始想沈青桐的事。

今天一个早上她都没察觉到有人在屋子里的迹象,难不成黎明那会儿趁着他们睡着了,沈青桐就已经溜了?

芸儿看她心不在焉的,脸色也不是很好,就开口问道:“娘娘是昨儿个累着了吗?看着脸色不大好!”

陈婉菱到底是不敢大意的,想了想道:“我昨天被吓着了,就一直觉得心口憋闷,不是很舒服,你们去给我请大夫过来看看吧!”

“奴婢去告诉太子殿下吧!”芸儿听她说不舒服,可不敢怠慢。

陈婉菱赶紧拉了她一把道:“我们初来乍到,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府里肯定有自己的大夫,你们一起去,找管家问一问,顺便认认路,也混个脸熟!”

芸儿听她说的在理,就点头,拽着另一个有些唯唯诺诺的大丫头一起去了。

其他人陪着陈婉菱回到住处,陈婉菱没叫,她们就自觉的没有跟着进门。

陈婉菱装作若无其事的往里走,走到门口推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一颗心砰砰直跳,狠狠的闭了下眼,这才鼓足勇气推开了房门。

屋子里的摆整齐,显然早上她走过之后就有人过来收拾了。

只是陈婉菱的目光往旁边一扫,就险些一口气背过去——

那里,沈青桐大大咧咧的坐在一把椅子上,本来应该摆在中间圆桌上的一碟糕点和一盘水果都被移了过去。

彼时她一碟子糕点早就翻乱了,她拣了自己爱吃的,都拿去填肚子了,剩下的七零八落的留在盘子里,瓜果盘子也空了一小半,彼时她正抓这个苹果啃得津津有味。

听到开门声,沈青桐就只是象征性的抬起眼皮看了眼。

陈婉菱则是吓得几乎当场昏倒。

她转身,赶紧关了房门。

沈青桐道:“这么早回来?一切顺利?”

“你…”陈婉菱哭笑不得,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而更多的是因为知道昨晚她一直窝在床底下听房,这会儿脸上就羞窘非常,恨不能找个窟窿钻进去。

沈青桐其实不怎么喜欢吃苹果,但是盘子里的,除了一串提子被她吃光了,剩下的都没什么好吃的,她也就随便啃了两口。

这会儿肚子算是填饱了,她就随手把苹果扔回去,然后拍了拍满是褶皱的裙子站起来。

陈婉菱咬咬牙,终于做了个大胆的决定,道:“你等一等,我找套衣服,想办法帮你混出去!”

说完,就要转身去找丫头的衣裳。

“你别去了,我不走!”沈青桐在她背后淡淡的开口。

陈婉菱大为意外,脚步顿住,半晌方才一寸一寸的回转目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沈青桐撇撇嘴:“如果真那么容易混出去,那我一早也就自己出去了,用不着等你回来帮忙。这里是东宫,当朝储君的府邸,再加上昨晚出事闹了刺客,今天的守卫势必更加森严,我的脸,瞒不住太多人,很容易就被发现的,到时候连累到了你——你确定你不怕?”

这东宫,陈婉菱也是初来乍到,所以,她也的确是没把握的。

陈婉菱跟着就犹豫了,咬住了嘴唇,面上神色略显焦灼。

沈青桐在这屋子里踱步。

真是缘分,这个院子,恰是前世的时候她住的那一个,只是如今陈婉菱是正妃,所以屋子里的布置比她那时候要华贵的多。

“那要怎么办?”陈婉菱是真的无计可施了,半天之后,只能再次开口。

沈青桐淡淡的一笑:“回头能走的时候,我自己会走,毕竟——咳!”

她说着,就已有所致的瞄了眼里面的那张大床:“床底下的地砖,太凉了!”

陈婉菱想到昨晚的事,脸上顿时爆红,一瞬间,几乎整张脸都烧着了。

沈青桐倒是没有打趣她的意思,说起这话的时候倒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继而话锋一转,再次看向了陈婉菱道:“横竖现在有时间,我也出不去,不如咱们聊点儿正经事吧。”

陈婉菱心里警觉,不由的就有几分心虚。

沈青桐看在眼里,唇角勾起的笑纹就越发深刻了三分道:“昨晚的那个婢女,是怎么回事?”

第210章 神秘的幕后黑手

陈婉菱面上表情略一僵硬,已经本能的有些心虚了。

沈青桐挑眉:“昨天是她威逼你去诱我过来的?看在你最后迷途知返的份上,那件事,我不与你计较了,咱们可以就此揭过,不过,暗算我的这笔账,总是需要个人来埋单的。说吧,把你知道的都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你的事我既往不咎!”

她说这话时候的神态高高在上。

陈婉菱看在眼里,莫名的就觉得胸口憋了一口闷气。

她咬着唇,盯着沈青桐在看,似乎是在抉择。

最后,便是大着胆子开口道:“你现在是在东宫!”

话,她倒是没有说的太明白,言下之意却很清楚——

沈青桐现在身陷东宫之内,如果她现在叫人进来,那么沈青桐就绝对是完了的。

沈青桐听了这话,却还是没事人一样。

她又挑眉笑了一下,“怎么,吓唬我啊?其实真的没这个必要,且不说你坑了我之后,我家王爷必定不会放过你,而是——这话你昨天不说?你藏了我一夜,这会儿才想起要抖出来,说出去,太子会怎么理解你的居心和用意?”

陈婉菱不是卫涪陵,卫涪陵的背后是真个南齐朝廷,就是皇帝都要对她容忍几分,可是陈婉菱——

她只是定国公府送进东宫占位置的一颗棋子而已。

她的行为稍有差池,只要被西陵钰厌弃,那么她在陈家刚刚站稳了的脚跟也一样得垮台。

这一点,陈婉菱显然也清楚。

她咬着唇,神色之间还是颇多犹豫。

沈青桐道:“你总不至于是想要我把这笔账记在你的头上吧?”

哪怕只正面接触了这一次,这位昭王妃的行为举止也是太邪门了。

陈婉菱心有余悸,根本就不敢惹她,更遑论她身后还有个出了名不近人情的昭王西陵越。

在这件事上,陈婉菱是真的无从选择。

沈青桐见她还在犹豫,就作势要站起来道:“或者咱们现在就一起去找太子殿下聊聊,其实我还是比较好奇,皇上降旨给你赐婚之后,那是九月初几来着,有天晚上,听说你一个人三更半夜出府游玩去了?那天你是去哪儿了?”

陈婉菱闻言,脸色刷的一白,猛然抬头再看向她的时候,眼底恐惧的神色根本就无从隐藏。

沈青桐只是微笑。

陈婉菱颤巍巍的道:“你…你们监视我?”

显然,监视陈家,不可能是沈青桐一人所为,必定是昭王府的眼线了。

沈青桐坦然的点头承认。

陈婉菱的嘴唇上已经咬出了鲜明的几排牙印。

最后,她便是彻底的泄了气,手扶着旁边的桌子,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慢慢的道:“那天,我是被人掳走的,掳走我的人,就是昨天的那个女人!”

沈青桐也不打岔,只是听着。

陈婉菱缓了缓神,继续道:“她说要我帮她做件事。”

沈青桐了然:“就是昨天晚上的事儿?”

“嗯!”陈婉菱点头,因为心中还有些惊悸,她的神情看上去就极为忐忑和紧张,“她要挟我,说如果我不听她的,她随时都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我。那时候皇上刚下旨指婚,如果让我祖母知道我深夜被人掳劫的事,她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我回去之后也不敢声张,可是后面的两个月,那女人却再没有出现过,直到昨天,她…她居然混进了东宫,摸到这里来了!”

昨天的那个婢女,是东宫以外的人假扮的。

纵然当时西陵钰和府里的侍卫都一眼没认出来,可是经过这一个晚上,她的身份,这会儿肯定已经遭到怀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