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老爷子如今大概也将近百岁了。

瑾宁前生见过老爷子一次,当时打了胜仗回来,宫中摆下了庆功宴,老爷子列席,亲自给李良晟敬酒,对李良晟是赞赏有加。

当时老爷子喝了一些酒,酒意上头,十分激动,在席间说了许多与太祖的旧事,说得大家都情绪激昂,她当时也是热血沸,腾,只恨不得干一番大事业,报效国家。

“那孙荣贵贪赃枉法,是否有实证?李大人没有调查过他吗?”瑾宁问道。

“李大人调查过,你师父我也调查过,但是这孙荣贵着实厉害,与各地督办的来往书信全部销毁,而且他受贿得来的银子,全部安置妥当,不买宅子,不置办店铺,住着皇上赐的大宅子,但是家风清贫,要找他的实证很难,除了他的性子嚣张跋扈之外,几乎你找不到他任何的错处,可这人嚣张起来吧,也总有风声传出去,皇上心里是有数的,大概皇上总想着等老爷子过世之后再办他吧,谁知道皇上怎么想呢?”

“所以,现在是太后和摄政王想要办他了?”瑾宁若有所思地道。

“摄政王最憎恨贪赃枉法受贿的官员,如果漕帮要改革,肯定就得先打死这头大老虎。”苏意道。

瑾宁道:“那如果按照您这样说,我就算是当了这个监察使,我也查不出来什么来,至少明上查不出。”

“明上查不出来,可暗地里可以查啊,我听得这孙荣贵在太平街有一个相好,原先是杏花楼的头牌,如今被她安置在一所宅子里头,孙荣贵对这个相好十分的宠爱,你可以从她入手。”

“总不能直接杀过去找她逼问吧?”瑾宁道。

苏意微微一笑,“不必,我原先调查他这个相好的时候,得知他的相好喜欢俊美又懂得武功的侠士,你可以想个办法,叫谁接近她。”

瑾宁瞪大眼睛,“她是孙荣贵的相好,她又喜欢俊美懂得武功的小哥?那…她岂不是背着孙荣贵行那…那无耻的事情?”

“孙荣贵日理万机,自然不知道这事,我是因为专门调查才知道的。”苏意说。

俊美又懂得武功的小哥?雷洪?陈大侠?都不行啊。

雷洪着实算不得是俊美。

陈大侠不行,一旦他把持不住,做出对不住大姐的事情来,她岂不是千古罪人?

瑾宁怏怏回府。

回来之后,府中走了一圈,着实也没发现哪个下人懂得武功且长得俊美。

最后,她把视线落在了二可的身上。

“你们都擅长易容是吧?扮作男儿看看。”瑾宁道。

二可有时候为了方便行事,也会扮作男儿。

听得瑾宁吩咐,便进去换了男装出来,果然是俊小哥二枚。

瑾宁一拍手掌,“妥了。”

可俐问道:“郡主,妥什么?”

瑾宁眨了眨眼睛,“我打算派你们其中一人去结识一位大美人。”

两人哆嗦了一下,“不是吧?”

“没错,是以前杏花楼的头牌,喜欢懂得武功的俊美小哥。”瑾宁打量着两人,两人容貌都十分相似,按说派谁去都无所谓,不过,还得看看够不够功力。

“可伶,你来哄我高兴。”瑾宁道。

可伶皱起眉头,“哄您高兴?怎么哄?”

瑾宁想了想,便编造了点剧情,道:“现在就当我是你的相好,我生你的气,你来哄我。”

可伶大惊,“郡主您怎么能是我的相好呢?”

瑾宁翻白眼,“假装!”

可俐推了她一下,“就好似看大戏那样,你看过大戏的,就那样演着就是。”

可伶哦了一声,“那好吧。”

瑾宁坐在一旁,别了脸过去,微愠道:“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可伶哒哒哒地就往外走了。

瑾宁猛地站起来,“你怎么走了?叫你哄我啊。”

可伶转身,疑惑地道:“你生气了,叫我走啊,那我肯定就走,我不走岂不是更惹你生气吗?”

瑾宁伸手扶额,可伶如果是男子,她是娶不到媳妇的。

“可俐,你来!”瑾宁把希望放在可俐的身上。

她按照方才那样,坐下来,还没别过脸,便听得可俐一拍桌子怒道:“你生什么气?信不信我一巴掌抽死你?”

瑾宁嘴角抽搐了一下,看着可俐,“你是认真的吗?”

可俐一副过来人的口吻道:“郡主,这样就对了,您不是说那头牌喜欢懂得武功的小哥吗?懂得武功的人肯定是这么粗鲁的。”

第569章狗仗人势

瑾宁搓了一下脸,“你试试稍微温柔的形式。”

可俐哦了一声,又辩解道:“温柔不是不好,但是我觉得喜欢武功的女人肯定是喜欢粗野的。”

“温柔我会啊。”可伶呆头呆脑地道。

“那你试试。”瑾宁重新把希望寄托在可伶的身上。

可伶上前用手托起她的下巴,眨了一下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她,脸便狰狞般地笑开了,“美人,你是天上的星星,我就是地上的大海,你的影子总是投在我的怀抱里…”

瑾宁艰难地别过脸,“稍等一下,你这话有点上头,我想吐。”

不行,不行,可伶可俐都不是这方面的人才。

她一筹莫展。

二可也一筹莫展,“那怎么办?”

两人都看向瑾宁,眸色一亮,“郡主,您可以啊。”

瑾宁吓了一跳,“那不行,我是孕妇。”

“还没看出来啊。”可俐道。

瑾宁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脸,“我行吗?”

俊美?可能是真的。

她咧齿一笑,“二可,为我更衣。”

二可连忙把她拖过去,一番上下其手,便为她换了一身青色锦衣男装。

瑾宁之前也扮过男装,但是只是随意一穿,有几分江湖侠气。

如今被二可一顿装扮,束玉冠,着锦衣,虽唇红齿白,却眉目英朗,眉间更有几分疏狂。

可俐抛了一把剑过去,瑾宁一手接过,宝剑一出,剑芒冰寒,更显得她潇洒俊逸不凡。

二可都看呆眼了,“这是哪家的公子啊?快陪小娘子耍耍。”

可俐笑着道。

瑾宁横了她一眼,“方才不见你会说?现在倒是油嘴滑舌了。”

可俐笑嘻嘻地道:“奴婢觉得,这活儿还是郡主出马好。”

瑾宁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确实几分俊美几分英气,比不上靖廷的阳刚,却也不会太阴柔。

“就这么定了!”瑾宁道。

翌日,她得先去一趟总漕部院衙门。

带着二可,带着圣旨,她来到总漕部院衙门大门口,却见大门关闭,门口连守门的人都没有。

可俐诧异,“都什么时辰了,这衙门还没打开办公啊?”

瑾宁侧耳听,里头是有声音传出来的,遂淡淡地道:“办公是早就办了,这大门关闭,怕是冲着我来的。”

可俐大怒,“这胆子也太大了吧?您可是奉旨来的啊。”

“我没命人提前通报,人家大门关闭,也怪不得人家。”瑾宁微笑,看着那扇朱红色的大门,“可伶,上前敲门!”

可俐还忿忿地道:“就算给下马威也不能这样啊,这大白天的难道不办公吗?没听过衙门白天都关门的,又不是官员休沐日。”

她上前扣了几下铜环,良久,才听到有脚步声过来,门打开了,门房朝外探头,问道:“你们有什么事吗?”

瑾宁手持圣旨上前,“本官是新上任的漕运监察使。”

门房打量了瑾宁两眼,大怒:“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冒充监察使?皇上亲封的监察使乃是当朝郡侯,岂是你这小女子能冒充的?赶紧走!”

可俐也怒了,“凭什么说是冒充的?这位就是名正言顺的郡侯,也是皇上亲封的监察使。”

门房眯起眼睛看着瑾宁,摇摇头道:“不信,如果她是监察使,怎地连官服都没穿一身?”

“才上任,官服还没赶制出来!”可伶怒道。

门房嘴巴一撇,“那谁知道是真是假?”

瑾宁快步上前,圣旨往他面前一递,“那你看看着圣旨是真是假。”

门房还竟真的伸手来接,瑾宁一脚就踹了过去,斥责道:“大胆,你什么身份?竟敢碰圣旨?有几颗脑袋可以砍的?”

门房见瑾宁气势威严,吓得当下就跪直了,“小人不敢,小人不敢,您真是监察使?”

“如假包换!”二可上前,冷冷地道。

门房连忙道:“您请稍候,小人进去禀报。”

瑾宁误会了漕运总督,其实今日大门关闭还真的不是为了防着瑾宁来的,这开放民间漕运船之后,不少黑漕运都过来探问消息,所谓探问,自然是来打听打听口风,要送多少银子。

朝廷首先开放的是三家商运,但是,多少人想赚这银子?所以,这三家也是价高可得的。

所谓价高可得,是指暗中输送的银子,或者是承诺日后的孝敬。

朝廷除了收赋税之外,是不再收取任何的银钱分红,也下令漕运衙门不得私下收受船商的银子,必须要严查船只的质量,还有商家的声誉及各种。

孙荣贵今日就是第一次接见这些商家,他知道朝廷要来一个监察使,可想着今日没那么快过来,至少会先私下拜访再来。

朝中就是这种风气。

任何官员上任,都会私下先拜访一下衙门里主要的那几位官员,联谊一下感情,或者是先探个底细。

圣旨昨天才下了,所以,他认为陈瑾宁肯定会先去调查一番,继而再登门拜访。

他也想好了如何给瑾宁一个下马威。

可没想到她今天带着两个随从直接就过来了。

听得门房来报,他也是怔了一下,“确定是监察御史吗?”

“拿着圣旨来的,估计是。”门房捂住了肚子,“且小人多问了两句,那监察御史就出手打人了。”

“什么?”旁边的一名官员怒道,“竟然还出手打人?她侍从打的吗?真是狗仗人势!”

门房委屈万分地道:“不,是监察御史打的,一脚就踹了过来。”

“大人,下官出去会一会这个监察御史!”那名官员怒道。

此人是孙荣贵手底下的漕官,深得孙荣贵信任,也确实是头马先锋一名,孙荣贵立下的功劳里头,他有他一份血汗。

孙荣贵坐下来,淡淡地道:“也好,你去会会她,便说本座不在。”

顺带一提,这漕运总督,除了管河道漕粮之外,还有漕运水师,他麾下的水师,如今算是大周朝最精锐的。

如今八省的粮储道和孙荣贵的关系非常好,孙荣贵节制各地漕运粮储道也只是明面上的,底下其实都是私相授受。

这位李漕官就是从地方上来的官员,也负责帮孙荣贵暗中联络各地粮储道。

因此,他是真正的狗仗人势!

第570章罢官

马漕官率着两人出去,便见瑾宁带着二可进来了。

他冷冷地拦住,“来者何人?”

可伶皱起眉头看他,“不是都已经叫人进去通报过了吗?带着圣旨来的,说是监察使,还需要再三解释吗?”

马漕官傲慢地看了瑾宁一眼,冷道:“你是监察使?怎不见你穿官服?请拿出委任状来。”

瑾宁淡淡地道:“委任状还没下来,本官的印鉴也在这里,你过来看看。”

马漕官伸手一压,冷傲道:“我只认委任状。”

“所以,你是圣旨也不认吗?”可伶冷冷地问道。

马漕官走过来,他比瑾宁高出半个头,站在瑾宁的面前,有一种睥睨的姿势。

“圣旨?圣旨岂是随便可以拿出来的?且我听闻昨天才下了圣旨,监察使是不会这么快上任的,你想来白撞是吗?白撞到总院衙门,你是有多大的胆子?”

瑾宁背着手,吩咐道:“可伶可俐,进去探一下,这衙门光天白日之下,大门关闭,看看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是!”二可领命。

马漕官一扬手,厉声道:“拦下,看谁敢胡乱往里闯?只管拿下,回头请漕台定夺。”

他哪里会把两个女子放在眼里?伺候内院妇人的侍女,就算懂得手脚功夫,也是三脚猫功夫。

只是他一回头,便见二可已经轻身而起,凌空飞腿,一人一脚踹了过去,再一个窑子翻身落在了石阶上,直接就闯了进去。

马漕官大惊,急忙冲过去。

手臂被人用力一拉,他惊愕回头,瑾宁已经飞快地擒住了他的脖子,冷冷一笑,“你叫什么名字?连圣旨都不放在眼里,看来真的要带你到圣上面前,让你好好嚣张一下。”

马漕官伸手就朝瑾宁拍过去,瑾宁另外一只手扬鞭,迅速卷住他的手腕,再松开他的脖子往右边一拉,马漕官一个踉跄,几乎站不稳。

他好不容易站定,瑾宁的鞭子已经松开,再缠上他的脖子,走在了前头,像牵着一条狗似的往里头拉,“跟本侯进来!”

二可已经直接闯了总院总部,门被踢开,孙荣贵震惊,站起来怒斥道:“谁给你们的狗胆?竟闯了我总院衙门?”

“我给的,孙漕台有意见吗?”瑾宁已经迅速而至,手里拽着鞭子,鞭子那头,拖着已经站立不稳的马漕官。

孙荣贵已经知道瑾宁的身份,却故作不知,冷冷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瑾宁放开马漕官,大步进来,眸光冷冷地扫了在场的人一眼,直接走到正座上坐下来。

那些人都全部站起来,不知道是要走还是要留。

瑾宁没回答孙荣贵的话,看着这些身穿绸缎的商人,淡淡地道:“站起来做什么?都坐下来啊,继续说你们方才说的事情,本郡在这里旁听,若不懂的,还能当场请教。”

孙荣贵脸都黑了,这个陈瑾宁胆子也太大了,竟然连他的面子都不卖,还问而不答。

“郡侯大驾光临,也没叫人先通报一声,本督失迎了。”孙荣贵气极,却也不得不认了瑾宁的身份。

瑾宁这才看着他,道:“孙漕台,本郡来的时候,已经命门房通报,他没通报吗?看来,这漕运总院衙门着实弊端太多,需要好好拾掇拾掇。”

孙荣贵淡淡地道:“门房不知郡侯身份,不知者不罪。”

瑾宁冷淡地道:“不知?那是没带耳朵回衙门,本郡的侍女已经说得清楚明白,这厮也想伸手接本郡的圣旨,他若没说本郡是监察使,那就是他失职,若他说了,却无人出来迎接,只派了一条狗出来对着本郡吠叫,便是漕台的失职了。”

瑾宁说着的时候,眸光慢慢地看向了孙荣贵。

孙荣贵脸色很难看,那马漕官的脸色也很难看,在场其他的大小官员乃至富商们的脸色都不好看。

孙荣贵脸上肌肉抖动了几下,冷冷地道:“郡侯说本督失职,只是因为怠慢了你吗?郡侯把自个当成什么人了?还非得本督出去迎接你不可?不迎接你就是失职吗?”

瑾宁道:“别扯这事,你迎接不迎接我,不打紧,但是这青天白日,你们漕运府衙,大门关闭,不办正事,就是失职。”

“本督正与诸位大人和船商商量事情,怎么就不是正事了?”孙荣贵怒道。

瑾宁微笑,“商量正事?那好,本郡也要听听你们商量什么正事。”

她压压手,笑盈盈地道:“都坐下来啊,继续刚才商议的事情。”

如今,丝毫也不提谁失职的事情了,倒是叫孙荣贵很是愤怒。

马漕官为孙荣贵仗义执言,“方才郡侯说漕台失职,还是先说说郡侯为何会认为漕台失职,此事还得说清楚,免得到了皇上的跟前,郡侯胡说一通,郡侯会参奏,我们也会。”

方才,瑾宁说他是狗,让他火冒三丈,窝着这口气方才发不得。

便不信她陈瑾宁到这府衙来,还能逆得过整个府衙上下大小的官员。

她去参漕台一本,那底下的官员联名参她,看谁怕谁。

瑾宁看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下官姓马,是漕运的漕官。”马漕官冷冷地道,“郡侯若要参,尽管参就是,下官站得正,行得正,不怕你参。”

瑾宁的眸子在他脸上刮过,如刀子一般寒冷,“参你?不必,但是治你一个不敬之罪,本郡还是绰绰有余,可伶可俐,把他的官帽官服脱下!”

众人大惊,纷纷看着瑾宁,这什么大不敬之罪啊就得罢官了?

孙荣贵沉着脸道:“郡侯,要罢黜本督麾下之人,还请明示罪名,且马漕官是朝廷五品大员,你没资格罢黜!”

瑾宁神定气闲地整了一下衣衫,看着孙荣贵道:“本郡真的没资格罢黜他吗?今日便偏得罢了,二可,还愣着做什么?”

二可得令,立刻上前抓住马漕官,马漕官愤怒反抗,“滚开,你们是什么身份?竟也敢碰本官?”

马漕官哪里是二可的对手,一顿挣扎,一身官服被扒了下来,官服交到了瑾宁的手中,瑾宁慢慢叠好,放置一旁,才看着马漕官道:“不服?”

马漕官又怒又羞,一张脸青红难分,咬牙切齿地道:“我所犯何事?郡侯要这样羞辱朝廷命官!”

第571章先震慑

马漕官此言一出,其他大小官员纷纷出列逼问,“没错,马漕官到底所犯何事,要被监察使这般羞辱。”

“对,今日若不说出个缘由来,我等定必参你一本。”

“别以为自己是郡侯便可随意羞辱朝廷大员,你这是目无君上。”

“漕运总院衙门可不是你胡作非为的地方,这里是有法度可依的。”

官员你一句我一句地声讨着瑾宁,那些船商也纷纷摇头道:“实在是太过分了,实在是太过分了。”

“这监察使一上任就这么嚣张,真是朝廷委派下来的吗?”

而孙荣贵只是冷冷地站于一旁,不做声。

瑾宁等各方都吵得差不多了,才慢条斯理地道:“第一,本郡没有羞辱他,本郡只是罢黜了他。第二,他犯了什么事?方才本郡说过,他犯了大不敬之罪,本郡奉旨前来,他不恭迎也罢,竟敢质疑我手中的圣旨,更质疑皇上识人用人的英明,光这点,便足以把他的这身官服当堂扒掉。你们一个个在这里声讨,为他出头,是否与他沆瀣一气?抑或是不信本郡可以把你们全部罢免?”

马漕官怒道:“我并未质疑过你手中的圣旨,谈何大不敬之罪?若不恭迎你就是大不敬,你岂不是还要越过皇上去?你简直放肆!”

“你放肆!”二可厉喝一声。

瑾宁压压手,对二可道:“稍安勿躁,本郡总能叫他心服口服。”

瑾宁看着马漕官,“你说你没有质疑本郡手中的圣旨,那么本郡带着圣旨前来,你却说本郡是白撞的,且要命人拿下本郡交给漕台发落,是不是质疑圣旨?其次,你说这里只认委任状,不认圣旨,换言之,就是没把圣令放在眼里,委任状是吏部出给本郡的,你只认吏部,是不是与吏部私下勾结,私相授受?抑或说,吏部在你眼里比皇上的圣旨更重要?此事,看来要请吏部尚书过来好好论论。”

马漕官一时语塞,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半响,才冷冷地道:“你别胡乱堆砌罪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只管说,方才我转述的可是你亲口说的话?”瑾宁冷冷地问道。

“我是说过没错,但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是监察使,走马上任,自然需要委任状。”马漕官辩驳道。

瑾宁冷笑一声,“今日我来,不是正式上任,是过来巡视巡视,圣旨下来的那一天,我便已经漕运总院衙门的监察御史,有权巡视或者进行调查了解,你故意阻拦,要么是这衙门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毕竟大白天的衙门大门关上,着实叫人怀疑。要么,是你目无君上,没把圣旨放在眼里。若前者,那还真需要禀报圣上,好生调查一番,若是后者,本郡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是否合理?若合理,扒掉你的这身官服,罢黜你的官位,你有什么不服的地方?”

马漕官目瞪口呆,气得几乎吐血,“你…”

瑾宁环视众人,“还有谁要为他说话?我既然罢黜得了马漕官,也能罢黜了你们。”

孙荣贵冷冷地道:“郡侯好大的威风,是否连本督都要罢免啊?”

瑾宁诧异地看着他,“孙漕台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你认为,本郡罢免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还是说漕台认为他质疑皇上圣旨,质疑本郡身份,质疑本郡权限是对的?”

孙荣贵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在圣旨下来之前,他就先打探了一番。

都说这个陈瑾宁厉害的很,嘴上功夫厉害,真材实料有无不要紧,毕竟后台够强硬,有那么一群人为她撑腰,所以她可以扶摇直上。

他并未放在眼里,一个女子而已,能翻腾起多大的风浪?尤其皇上叫她来做监察使,简直就是对他的莫大信任。

他因此也没有太过重视这个监察使。

没想到今天还没正式上任,就先把他手底下最得力的人给挪走,且不容任何的反驳质疑。

孙荣贵的脸色很难看,他的处境也进退维艰,在这么多位衙内官员和船商面前,他甚至是下不来台的。

他的威信,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瑾宁看着他片刻,微微一笑,给他找了一个台阶,“漕台想必对漕帮一些陋习深恶痛绝,可漕台宅心仁厚,不忍下手重治,如今本郡出手,为漕台清理德不配位之人,漕台不必言谢,本郡既然任了这位子,这就是本郡的分内事。”

说完,她连给孙荣贵说话的机会都不给,直接拿着马漕官的官服官帽起身,“走,本郡还得去一趟吏部,说说这马漕官的事情。”

二可跟着她扬长而去。

孙荣贵心底掀起了狂怒,脸上却是隐忍不发,坐了下来,淡淡地道:“诸位都看见了,这漕运总院衙门,以后就得按照规矩来办事,诸位想要投这三个名额,就自家先完善自家的船只质量,旁的一概不多说。”

船商们只得告退,心里咒骂瑾宁千百遍。

今日来,连个底都没摸清楚,还做什么做?

瑾宁离开了总院衙门,脸色沉着,“看来,这衙门里头的事还真是复杂,开放漕运这事才确定没多少日子,便私下约见船商在衙门里头见面,可见衙门上下都是和他沆瀣一气的。”

“郡主,这孙荣贵今日也不敢怎么样,您也别太紧张了。”可俐道。

瑾宁摇头,“他今日自然不敢怎么样,我是拿着圣旨来的,他就是想怎么样也不敢对我怎么样,我跟你说,如果衙门里头有人跟他不是同一水的,事情还好办,至少我能从这些人的嘴里得知一些真正的事实,可如果全部人都沆瀣一气,那么即便闹到了圣上跟前,圣上是会信全部人还是信我一个?我今日虽然处置了马漕官,算是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但是接下来我要办的事情,就没那么好办了。”

“那郡主为什么要处置马漕官呢?不能先留着吗?这样一来就得罪了所有人,可不好吧?咱可什么都不知道呢。”可伶道。

瑾宁笑着道:“傻丫头,咱心里没底,可这点不能叫他们知道,所以,必须要先震慑一二,否则,以后我在衙门连说话都没人听了。”

第572章老太太又病了

可俐道:“但是只怕这样一来,他们会联合起来对付您。”

“我不这样做,他们就会讨好我配合我了吗?”瑾宁笑着摇头,“你们就别担心太多了,至少今日是看到漕帮确实有问题了,废掉一个马漕官,至少能让胆小之人投鼠忌器,不敢太过明目张胆,而且,漕帮里头的人,看似都是跟随大流,可我始终希望有那么一两个,本身想做点实事,但是无奈大流如此,若不同流合污最终被淘汰,因而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而我此举,或许能让他们幡然醒悟,如果我们在里头有那么一两个人,至少,很多事情不必调查都能清楚。”

二可对官场的事情一窍不通,因此听了瑾宁的分析,也就没说什么了。

瑾宁其实也不知道错与对,只是全凭直觉了。

回到府中跟老爷子那么一分析,老爷子一拍腿,道:“妙,你还真必须要这样做,这整个衙门里头沆瀣一气,必定要串通来欺瞒你,这上下一心的力量是很难对抗的,所以,你先撕开一道缺口,叫他们心生畏惧,便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做得好。”

瑾宁听了老爷子的话,当场松了一口气,“我还怕自己太过冲动,毕竟,第一天我就跟漕台对着干,日后不好开展。”

“对着干也好,不对着干也罢,那边肯定是欺上瞒下的,漕运陋习太多非一日能改过来,要干实事,就得有铁腕手段。”老爷子沉声道。

“是,我记住了。”瑾宁道。

接下来或许要忙,所以瑾宁翌日就先去了一趟甄大将军府。

入冬之后,婆儿的身体就有些差了,咳嗽不断,今日更是懒起,连饭都不吃。

瑾宁来的时候,大舅妈正在劝食,奈何就是劝不进去。

大舅妈认为,若能进食,多大的病都不碍事。

可若不进食,小小问题也很严重。

婆儿不吃饭,在甄大将军府来说,就是大事儿,在家的,都过来围着。

大家一顿劝,婆儿也只张嘴吃了一口。

大舅妈见瑾宁来,如同见了救星,拉着瑾宁便到了桌前,“甭管,今日若老太太没喝足一碗粥,你也别想有饭吃,就陪老太太饿着肚子吧。”

瑾宁端起肉糜粥,苦哈哈地坐在老太太的病床前,“哎,若早知如此,我便先在府中吃了饭再来,还想着回来肯定比在府里吃得好,谁想是来喝西北风的呢?”

老太太拉长了脸看着大舅妈,“哪里能这样专制?她又不是一个人,她不吃,肚子里的也得吃啊,没听着说她没吃饭哪吗?快去给她张罗点儿啊。”

大舅妈慢悠悠地坐下来,“谁都不许动,老太太不吃,没人可以吃饭,不止瑾宁不能吃,咱大伙都得饿着。”

甄家少将们可都哭丧着脸了,上前求道:“祖母,都饿死孙儿了,不过,孙儿也能撑着,表妹怎么办啊?她可是怀着身孕啊,她不吃能行吗?”

老太太气得瞪了大舅妈一眼,“你为难他们做什么啊?我不爱吃,吃不下,逼着我吃也吃不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