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委副书记，县三把手张万水说话了，他道：“连工资都发不出来了？没有想想别的办法吗？”
严一志无奈道：“都想过了，也去市里活动过，不过市里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所以没有多余的财政支援咱们县，我让人去市里跑过三次，自己也跑过两次，不过…还是什么钱也没要下来。”如果是其他县的财政局一把手的位子，显然是个肥缺，好多人都挣破头要去的，可浈水县却是个例外，这里太穷了，真真正正的国家级贫困县啊，财政局也无钱可用，挪了这里的钱去补那个缺口，再挪了那边的钱补这个缺口，甚至无时不刻还面临着要去市里要钱的任务，纯粹是吃力不讨好，看似风光，可财政局的苦，估计只有严一志自己知道。
副县长慈伯阳皱眉道：“以往市里不是都会给一些资金吗？怎么这次一分钱都没要到？”
严一志解释道：“年初雪灾，市里也损失了不少。”
情况大概就是这样，众人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影，除了姜芳芳，在座所有人的表情都不太好。
谁都没言声。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蒙锐把烟头一掐，终于说话了，“再跟大家说一件事吧，我前些天就去了省里找财政支持，今天早上才回来，具体情况大家可能还不知道，嗯，省里今年也一分多余钱都没拨给咱们县。”
“那这可…”
蒙书记的话引起了稍许哗然。
他们县每年都是靠着政府拨款过日子的，省里的，市里的，甚至有时候还要借钱，这次省里市里一分钱也没有给，他们财政的资金链也就一下子断了，这对县里来说可是头等大事。
没钱？
那什么都干不了！
统战部部长简向荣道：“蒙书记，省里那边是不是还能…”
只见蒙锐敲了敲桌子，道：“省里是不用想了，雪灾的事情对省里也产生了很大影响，除了年初的正常拨款，省里其他的钱都拨给了雪灾的重灾区，后续资金…咱们浈水县是想也不要想了，今天我召开这个临时常委会的意思，就是集思广益，大家都说一说，怎么才能弄到钱补缺，如果想不到办法，咱们县这个月底就过不下去了，财政肯定支撑不住，这是绝对不行的！”
如果财政瘫痪，天知道上面会不会追究浈水县所有县领导的责任，这就是一个大大的污点了。
蒙锐看看董学斌，“董县长，财政工作现在是你分管的，你谈一谈？”
董学斌一沉吟，构思了一下语言，道：“我可以带个头，再做一做下面同志的工作，这两个月的工资可以拖一拖，除了一些家庭十分困难的同志，其他人…我觉得工资可以暂时熬一熬。”别人不知道，反正董学斌是对工资无所谓的，他家产就上亿了，还在乎每月几千块的工资？
蒙锐点点头，“这个月的工资肯定是没办法按时发放的，做做同志们的工作，让党员带头，这个是必须的。”
大家也都点点头。
姜芳芳插话了，“不过这只是权宜之计。”
蒙锐嗯了一声，“财政的问题，还是要从根本上解决。”
副县长慈伯阳道：“可不可以办一个招商会，拉拢一些外界的资金过来？这个也能…哦我忘了，招商工作是董县长分管的了。”
蒙锐道：“大家有想法都可以提，现在是咱们县最困难的一年，畅所欲言，没有那么多讲究，不过招商会还是先放一放吧，办这个本身就需要资金，而且也不知道效果怎么样，以前办过一次，可拉来的资金甚至还不如咱们投入的成本，这次要也还是一样，那就得不偿失了，况且就算拉拢来外界资金的话也不能很快就见效，短时间内没办法解决财政问题，还有其他人有想法吗？”
没人说话了。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钱的问题真的不好解决。
过了好半天，蒙书记才看了县委办主任江海一眼。
江海立即道：“我记得上面今年下来了一批教育事业的财政拨款，反正教育资金还有些富裕，我看是不是能先把这个款子补过来一些，等县里有了钱，再把缺口给补上，什么也不会耽误。”
简向荣蹙眉道：“可这是专项拨款吧？而且钱也不多啊。”
江海道：“主要是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能撑过一段就撑过一段吧。”
蒙锐叹了口气，道：“如果没有更好的提议，我看也只能这么办了，先补一下缺口，然后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俩人分明是一唱一和的感觉。
董学斌是看出来了，蒙书记一开始肯定和江海这个蒙系干部碰过头，这个决定估计也早就有了。只不过可能因为蒙书记不想因为挪用专项资金担责任，所以才让江海这个县委办主任提议出来吧。
大家都没说什么，毕竟在浈水县还是蒙书记的一言堂。
可别人不说，不代表姜县长不会说，只见姜芳芳慢慢把茶杯往桌子上轻轻一放，清清淡淡道：“我不同意。”
蒙锐看看她，“那姜县长有更好的办法？”
姜芳芳平静道：“上面拨过来的教育资金是绝对不能动的，专款就是给咱们县教育事业和学生们的，差了什么也不能差了孩子们的，所以这钱绝对不能挪，就算机关半年都不开工资，也要保证孩子们的权益。”
县委副书记张万水道：“姜县长，这也是没办法了啊，要是县里有资金，谁会动这笔钱？不得已而为之。”
宣传部部长程富光道：“嗯，我看也是大局为重吧。”
姜芳芳慢悠悠道：“我不同意。”
其实董学斌也是这个想法，孩子们的钱怎么能动，就算再没钱也不能打这笔钱的主意，董学斌也是有原则的，不过现在基本上所有县委常委都认同了蒙书记的做法，他也不好说什么。
蒙锐眼神阴了阴，“姜县长，那财政的缺怎么补？”
姜芳芳瞅瞅他，不徐不疾道：“我觉得还是去中央申请拨款吧，如果能申请下来一千万，财政问题也算暂时解决了。”
“一千万？？”蒙锐失笑了一声。
几个蒙系的干部也连连摇头，“这个不现实吧。”
蒙锐道：“姜县长未免想得太简单了吧？别说一千万了，中央已经给过地方很大支援了，现在再去要，怎么可能会给？”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 我支持姜县长的提议！
常委会上。
姜芳芳和蒙系的干部呛上了。
只不过蒙系的干部都皱眉的皱眉板脸的板脸，而反观姜县长这边，却是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
一个发火，一个平静。
好像一拳打过去也使不上劲儿似的。
相处了这么多年了，大家相互之间谁不知道谁啊？所以对于姜县长的性格，大家也早都习惯了，没什么意外，只是每次到了这种时候，蒙系的干部总感觉有点不上不下的味道，碰见姜芳芳这种软硬不吃刀枪不进的主儿，谁都得郁闷一下，简直是雷打不动，甭管你怎么说，人家姜县长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该怎么说还是怎么说，甚至连生气都不会生，似乎没有任何事能动摇她一样。
董学斌被逗得心中一乐，觉得姜县长这人太让人看不透了，这种执政风格他真是头一次见。
“蒙书记说的对，大局为重啊。”
“姜县长，市里和省里都没拨款给咱们，中央就更不可能了。”
“是啊，去了也是白去，还有来回路费，来回的时间，都得浪费。”
确实，去中央要钱可跟去省里市里要钱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去市里的话，还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浈水县是市里的管辖，去省里的话，蒙书记或者姜县长出面也是可以的，顶多要找一找关系，托一托人，可是中央就不一样了，财政部可是中央部委，你就算去了，也见不到相关领导啊，一个小县城的领导，还是一个国家级贫困县的县城领导，人家底下人就给挡驾了，哪儿会让你进去要钱？连财政部的大门恐怕都不会让你进，去了干嘛？自讨没趣啊？？
但不管别人怎么说，姜芳芳还是那一句话，“反正动教育专项拨款的事情，我绝对不同意。”
蒙书记一听也烦了，“那投票吧！”
大家心说姜县长这真是自讨苦吃，谁不知道县里的形势啊，一把手二把手意见不一样，肯定是要投票的，结果呢？结果还是姜芳芳自己丢脸，因为再座的人基本都是蒙书记一脉的人。
结果大家已经知道了，估计这件事也不止一次了。
董学斌看看他们，心中也是凛了凛，投票？他虽然极其赞同姜芳芳的政治理念，也觉得孩子们的钱是不能动的，但一提到投票，董学斌还是不可能胡来的，在常委会上肯定是蒙书记的票数占据压倒性的优势，姜芳芳顶多自己一票，政法委书记楚彭一票，然后就没了，自己投了她也没用，而且会给人一种自己要站队的念头，这就不太好了，姚翠说的对，县里的形势还是站在蒙书记这边最好，就算不行，做中间派也可以啊，给姜芳芳投票纯粹是自找难受。
蒙书记和姜县长就不用说了，一人一票。
副书记张万水作为县里的三把手，先说话了，“我同意蒙书记意见。”
——蒙书记两票。
县委办主任江海道：“我支持蒙书记的意见。”
——蒙书记三票。
宣传部部长程富光道：“我支持蒙书记。”
——蒙书记四票。
组织部部长廖海威也道：“还是先预支下教育专款吧。”
——蒙书记五票。
副县长慈伯阳道：“我同意蒙书记的提议。”
——蒙书记六票。
上面投票的都是蒙系的铁杆干部，县委常委一共才十一个人，六票已经过了半数，所以已经没有必要再问了。
但是投票毕竟是投票，每个人都要发表意见。
统战部部长简向荣道：“我弃权。”
纪委书记蒲安也道：“我也不发表意见了。”
两人弃权，大家也没奇怪，俩人一直都是没什么派系的，这两年一直都在中间充当和稀泥的角色。
现在没投票的就剩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局长楚彭和董学斌了。
董学斌已然做好了弃权的打算，刚来，他不想参与到这些派系斗争里。
调子都定了，投票也都尘埃落定，大家就很随意地看向了楚彭，等着他投姜县长一票，这基本都是管理了。
然而让所有人都吃惊的是，楚彭头也没抬，居然语出惊人道：“我弃权。”
姜芳芳顿时看向了楚彭。
楚彭没敢瞅她，低头不再说什么。
大家全都愣住了，只有蒙书记没什么表情，好像猜到了，又好像故意没表现出来讶然的神色。
怎么会？？
一直站在姜县长一边的楚局长怎么突然变阵了？
虽然楚彭没有给蒙书记投票，但这也是一个微妙的信号啊！难道他跟姜县长闹不愉快了？或者是蒙书记挑拨了他们？从中弄了什么手段？偶然的话还好，可楚彭每次常委会上都是坚定站在姜县长一边的啊！不会偏偏是这次例外！里面肯定有什么大家都不知道的事情！
这个信号让很多人都吸气不已。
上一任的常务副县长退了，楚彭现在也成了半个中立派，等于…姜县长的派系铁杆派系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孤身一人？
光杆司令？？
蒙书记六票…弃权的三票…姜县长一票…——这实在太寒碜了！
照这样下去，以后的常委会还不是压倒性的局势？姜县长没了上届常务副县长和公安局局长的支持，今后可能拦话语权都没有了吧？等于是完全被蒙书记给压死了，一点儿翻身的机会都没了！
看到这里，大家都想了很多，知道姜芳芳大势已去。
可唯独董学斌，看见这一幕后却心里莫名其妙地恼火了起来，他不知道是因为姜县长是美女的关系，还是因为昨天姜芳芳给他洗了内裤袜子的关系，反正他心中不舒服，十分恼怒！
你们一群大老爷们干他妈什么呢！
人家姜县长的提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这个教育专款本来就不是能轻易动的！你们他妈合起伙来搞事儿！连楚彭都不站在姜县长这边了？就剩了人家姜县长一个人？孤零零的一张票？？
姜芳芳还是淡淡坐着，什么表情也没有。
可董学斌却不答应了，他火气上来的很快！
董学斌当时就大声道：“我支持姜县长的提议！”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你以前是戏班子出身的吗？
会议室里。
“我支持姜县长的提议！”
董学斌的一声中气十足，直接把在场其余是个县委常委全都听得愣了一下，好像谁都没料到董学斌会这么说一样！
姜芳芳慢慢看了眼董学斌。
蒙锐脸色沉了沉，看他一眼。
张万水和程富光皱皱眉，眼神闪烁。
慈伯阳和江海的脸色则微微变了一下！
其实董学斌的上任与否对浈水县的形势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这里是蒙书记的一言堂，所以董学斌在常委会上的一票对双方来说都是没什么太大必要的，无论站在哪个队伍里也改变不了蒙书记一面倒的形势，但没必要归没必要，政治上的意义还是有的，董学斌站队到哪里当然会被人关注，有时候态度比作用更重要。董学斌如果靠向蒙书记，那就是锦上添花，若得到蒙书记的支持，路也会走的更顺，走得更远，这对初来乍到的董学斌是很重要的，可如果董学斌靠向姜县长，那就是受罪了，等待他的只有蒙书记一脉的打压，工作起来肯定处处受阻，这是傻子都知道的，毕竟十一个常委里有一多半都是蒙书记的铁杆，姜芳芳唯一的亲信也没了，现在只是孤身一人，所以就算董学斌是常务副县长，大家也以为他会暂时中立，然后稍稍向蒙书记靠拢，又不至于跟姜县长闹得太僵，就好比慈副县长的策略一样。
这是大势所趋。
谁不得有点眼色？？
大家都是想往上走的，自然要观察形势，不会自讨苦吃！
所以董学斌这话一出，大家第一反应就是董县长是不是说错了，他怎么会在第一次常委会上就傻头傻脑地力挺姜县长？稍微有一点儿政治智慧的人都不会这么干吧？这是什么意思？？
自己跳火坑？
没人这么傻吧？？
几天的接触，董学斌还是表现出来一副比较稳重的姿态的，于是他们也没认为董学斌会犯这个傻。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董学斌表现出来的显然不是他真正的性格，这厮不是没有政治智慧，不是一点儿也不知道怎么当官，可是一旦董学斌动了感情，一旦董学斌发了火，这丫根本是什么都不会管的，什么派系啊，什么斗争啊，什么县委书记啊，爱他妈谁谁谁！
保持中立？
董学斌在政法委书记楚彭背后捅了姜芳芳一刀后的一刹那，就已经把自己的这个中立方针完全否定了！
之前就在姜县长办公室看到了楚彭出来，他和姜县长似乎谈的并不愉快，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董学斌也不想知道，他只清楚楚彭一旦保持中立甚至靠向蒙书记，姜县长的日子就不会是难受那么简单了，而是很可能会影响到姜芳芳县长的位子，因为一旦市里知道姜县长在常委会上已经失去了意义，连一个支持她的人都没有，肯定会怀疑姜芳芳的能力，不是没可能撤掉她换一个新县长，所以楚彭的这一手弃权对姜县长来说很可能是致命的，董学斌也这才发火了，平心而论，他可不想姜县长调走，也实在看不过一群大老爷们打压姜芳芳。
没人支持？
好！我支持！
董学斌想的就是这么简单，真到了关键时刻还是全凭个人喜好办事，而且他心里确实是赞同姜芳芳的执政方针的。
一秒钟…两秒钟…会场有些静，大家都看着董学斌。
说都说了，董学斌也没后悔的意思，干脆继续表态道：“姜县长说的对，教育拨款绝对不能动！”
如果是别人说，大家还不会理会，毕竟投票已经结束了，蒙书记的观点获得了大部分人的支持，可现在投票的是董学斌，他不但是县政府的常务副县长，还是分管财政的领导，一旦他和姜芳芳这两个县政府的一把手二把手统一了意见，就算是蒙书记也不得不考虑一下了。
宣传部部长程富光蹙眉道：“董县长，那你说财政问题怎么解决？”
董学斌大大咧咧道：“怎么解决我不管，反正教育拨款不能动。”
程富光有点恼道：“你说的是简单，可没有钱，县里怎么运转？工资怎么发？这个你想过吗？”
董学斌道：“程部长，你是宣传部的领导，出了责任你是不用担，可我是分管财政工作的，万一上面追究下来，你让我担责任啊？”
程富光气道：“你…”
副书记张万水道：“现在不是责任的问题！”
“可我看就是责任的问题！”董学斌看着他道：“反正谁要动教育专款，可以，但别走财政的账户，我肯定是不会签字的。”
姜芳芳微微点头，欣赏地看了看董学斌。
组织部部长廖海威道：“董县长，你得顾全大局啊！”
董学斌瞥瞥他，“那还是廖部长顾全大局吧，教育专款可以走你们组织部的账户，那我就管不着了！”
廖海威也火了，“哪儿有走组织部的？”
董学斌笑道：“你也不答应啊？我还不答应呢！”
县委办主任江海冷眼看着他道：“蒙书记已经说了！这是权宜之计！”
董学斌道：“我知道是权宜之计，但做什么事也得有原则，孩子们的钱怎么可能动？就算以后能还上这笔钱！但这个口子也绝对不能开！亏了什么也不能亏了孩子！我的观点跟姜县长一样！”
副县长慈伯阳顿时道：“董县长，教育专款暂时还用不了那么多，可以缓一缓，先把财政过去再说。”
“缓一缓？”董学斌看向他道：“什么都能缓，老百姓的事情怎么能缓？什么都能耽误，孩子们的教育怎么能耽误？下面乡镇的情况大家应该比我更清楚！孩子们没课桌！没书本！有的地方甚至都没钱请老师！咱们一旦把钱挪过来！怎么向孩子们交代？怎么向老百姓们交代？大家开了工资，用的一块钱可能就是孩子们的一本教学书！咱们用的几十块钱！可能就是本来要给孩子们的一张课桌！大家拿的能安心吗？大家拿的能心安理得吗？反正我是不行！我宁愿一年不开工资！我宁愿一年都省吃俭用！我宁愿天天都堵在市财政局门口要钱！我也不会用要给孩子们的一分钱！”
这已经上纲上线了！
大家一听，都没轻易言声。
中立派的统战部部长简向荣瞅了瞅董学斌，心中也乐了一下，心说这新来的常务副县长也太能说了啊，这嘴皮子工夫简直如火纯情了，六个县委常委加在一起都说不过他？都被他弄了一个哑口无言？？
董学斌今天是舌战群雄了！
大家暗暗心惊，如果直接投票给姜县长还不能说明问题，但他现在的话已经算是表态了！
董学斌站队了！
竟然义无反顾地站在了姜县长那边！
而且看这个架势，董县长这是要给姜县长充当马前卒？在第一线帮着姜县长冲锋陷阵？要知道，就算是以前退了休的常务副县长和之前跟姜县长关系一直很近的楚彭，都只是在票数上支持一下姜芳芳，在言语上简单表态一下，可却从没有在常委会上这么唇枪舌战过蒙书记，因为谁也不想把蒙书记一脉的人得罪的太狠了，他们都有顾虑，可董学斌…大家已然有点无语了。
这什么人啊这？
太不按套路出牌了啊！！
蒙锐也烦了，看着董学斌道：“说了半天，我也没听到怎么解决财政问题，你说的情况大家都知道，可财政怎么解决？啊？”
董学斌浑然不惧道：“我同意姜县长的意见！去中央要钱吧！”
很多人都无奈地摇了摇头，去中央？说得简单！可谁都知道不可能要来的！
蒙锐失笑了一下，却道：“如果能要到钱，谁也不想动教育专款的，那好，董县长，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我希望你别让大家失望！”空口白话谁不会啊，蒙锐干脆把难题扔给他，也算是给董学斌个下马威！
就这么去中央要钱？
人家怎么可能给你啊！
然而董学斌似乎也跟他们扛上了，想也没想道：“好！我亲自去！”
蒙锐点点头，“那就这样！希望一周后能听到董县长带回来的好消息！散会吧！”
大家表情不一地看了看董学斌，都收拾东西出了会场，因为董学斌的站队，好多之前跟董学斌表现得还算热络的蒙系干部也没那么热情了，冷淡地与他擦肩而过，该干什么干什么。
…常委会结束了。
董学斌顶着莫大压力站队到姜芳芳阵营的事情顿时传开了，好多人听了，第一反应也是董县长是不是犯傻了？？
然后，常委会上的细节也一一传了出去。
政法委书记的倒戈…董县长要去中央要钱…还有董学斌的舌战群雄…众人听完后，都是有点冒了汗，尤其是这厮舌战群雄的事迹，更是让很多人心惊不已。
好一个董县长啊！
大半数常委加一起都说不过你？靠！你以前是戏班子出身的吗！？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去中央要钱！
十一点钟了，董学斌刚回自己办公室一会儿，姜芳芳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让董学斌过去找她一趟。
上楼…
敲门…
这次里面没有传来请进的声音，而是姜县长的秘书李晓娜亲自过来开的门，客客气气地把董学斌迎了进去，“董县长您来了？姜县长在里面等您呢，您请进。”
“好，谢谢。”董学斌道。
李晓娜忙说，“您别客气，我给您沏茶。”
董学斌立刻道：“不用不用，不渴呢。”
李晓娜的态度跟之前又是不一样了，几分钟前常委会上的情形她已经从头到尾听说了，对于政法委书记的倒戈她很是愤怒，对于董县长的投奔，她又很是感动，在姜县长最艰难的时候董县长还能这么做，还能在常委会上全力支持姜县长，无疑是雪中送炭，而且董县长更是那种口才极好的主儿，李晓娜觉得他跟姜县长要是搭配起来无疑太适合了，因为姜县长毕竟不是那种爱说话的性格，总是平平淡淡的，但如果有了董县长这员大将的支持，情况肯定就不同了。
姜芳芳正在低头翻着文件。
“姜县长，您找我？”董学斌走进来。
“坐吧先。”姜芳芳抬起头放下文件，看了他一会儿，才慢慢道：“一直没看出来，你口才不错。”
董学斌苦笑，“没有，就是就事儿论事儿。”
这厮是谦虚了一句，其实比起嘴皮子来，他还从没怕过谁！
只见姜芳芳沉吟了一下，淡声道：“去中央要钱是我提出来的，今天也算是我连累的你，不好意思了。”
董学斌飞快道：“你可别这么说，没有的事，其实我也是这个意思，总不能动教育拨款的。”
姜芳芳轻轻一嗯，“我回来后想了想，这样，还是我去吧。”
董学斌一愣，“您去？那县里的工作怎么办？这可不行。”
姜芳芳道：“现在县里主要工作就是解决资金问题，这才是大事。”
董学斌摆手道：“别别，您现在肯定离不开，还是我去。”
姜芳芳瞅了他一眼，道：“你可能不知道，去中央要钱跟去省里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你有多大把握？”
董学斌心中有些暖，知道姜芳芳说她要自己去是关心董学斌，怕董学斌要不到钱回来没面子，还能因此产生的由头让蒙书记一脉的人打压下去，对刚上任的董学斌这简直是致命的，威信，面子，什么就都没了。不过董学斌对要钱还是有信心的，就笑了一下，也想给姜芳芳一些信心，于是道：“您放心吧，我一定尽全力，一个星期之内肯定给咱们县带回来中央的拨款。”顿了顿，董学斌加了句表态，坚定道：“如果要不来钱，我董学斌也不回来了！”
姜芳芳道：“你最后一句话我可没有听见。”
董学斌问道：“姜县长，咱们县大概还差多少财政缺口？”
姜芳芳想也没想道：“今年的话，还差大概一千多万，当然中央那边估计不会给那么多钱的。”
董学斌道：“呃，那我试试吧。”
一千多万啊？这个数目可不小啊！
“有什么需要，要带什么人去，都可以跟我提。”
“行，那我想好告诉您，估计明后天动身吧。”
一个星期的时间，董学斌肯定是要尽快了，他也没想到自己刚来浈水县几天，就又要回京城了。
出了县长办公室，董学斌往自己办公室走。
走廊里，不少人都看向了董学斌，眼神有些怪异。
常委会上的事情基本上大家都听说了，没有人认为董学斌能从中央要到钱，也没有人觉得董学斌站队到姜县长那边是正确的选择，所以都对董学斌投去了注目礼，谁也不明白董县长怎么想的。
董学斌打了一个电话，“喂，小姚吗？”
那头是姚翠接的，“董县长，是我。”
“嗯，你来我办公室一趟，有点事儿。”董学斌挂了电话，就一边思考着今天的事情一边等着。
不多时，外面有人敲门。
董学斌就道：“请进。”
姚翠进来了，“您找我？”关上门。
董学斌就笑道：“也没外人了，就别用您了，这样，我是想你帮我找找办公室啊财政局啊那边有没有什么机灵一点儿的人，我要去中央办点事儿，还没想好带什么人过去呢，当然也可能就是我跟财政局局长去，先看看吧，你有什么人选？给我推荐几个？我刚来也不太清楚呢。”
姚翠就跟他简单说了说。
董学斌听着，不时点一下头。
最后一说完，姚翠也没跟他客气，拿起桌儿上一个茶杯就喝了喝水，然后坐在董学斌面前不太高兴道：“学斌，有些话我憋了半天了。”
董学斌呵呵一笑，“你说你说。”
姚翠咂嘴道：“你怎么真站队到姜县长那里了？我上次还跟你说过县里的形势呢，你这样…你以后怎么开展工作？”
董学斌苦笑，“还有吗？”
“有，多着呢！”姚翠絮絮叨叨地说了大半天，“你太情绪化了学斌，作为秘书我可能不该说什么，但作为老同学，你这样我必须得…”
姚翠说完了，呼呼喘着气，说的嗓子都哑了似的。
董学斌一笑，“呵呵，那你能听我说一句了不？你说的肯定是对的，但我觉得作为一个干部，不一定非要见风使舵，我知道蒙书记势大，但他的政见跟我不一样，而姜县长跟我的政见却很相似，我站过去了，我问心无愧，我对得起我的良心，对得起老百姓，我觉得这就够了，工作开展困难一点又怎么了？我活的舒坦，我不用做那些让我亏心的事儿，跟着我认为对的领导，做我认为对的事情，这还不够？”
听完，姚翠沉默了，“学斌。”
“嗯？怎么了？”董学斌看向她。
姚翠叹了口气，“我好像终于明白你为什么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常务副县长了！你跟以前啊，真的变化很大！”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回京
一大早，单位。
董学斌也没拿什么行李，只是收拾了一个简单的手提包就拿着上班来了，今天是他坐飞机回京的日子。
“早上好您。”
几个人和他打招呼。
董学斌回了几个早上好，就径直往县政府办公楼里走。
不过和昨天不同的是，今天跟董学斌问好的人明显少了许多，就算有人打招呼，很多也是略带着敷衍的，比如县委那边的科员和干部就是，没有昨天前天热情了，这个一眼就能感觉的出来，显然是因为董学斌在常委会上站了队，大家才有了些许顾忌，然而董学斌也没在乎什么，在昨天战队到姜县长那边的时候，董学斌就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没什么意外。
姚翠正拿着暖壶给他沏茶。
董学斌一进来就道：“别沏了翠儿，我上午就得坐飞机走了。”看看表，道：“还有俩小时，马上就得走，得去附近一个城市赶飞机去，不然来不及了。”
姚翠没理他，放下暖壶不吭声。
董学斌苦笑，“怎么了又？”
姚翠轻声道：“谁让你不带我去的。”
董学斌忙道：“不是不让你去，你跟这边还有事呢啊。”
姚翠无奈道：“我是你秘书，你都走了我还有什么事？”
董学斌道：“我一走，我分管的部门万一有事呢？他们肯定得找你征求意见，你在这边也能随时联系我啊，要是咱俩都走了，谁跟浈水县协调？而且出了什么突发事件怎么办？你说是不是？再说去中央要钱也不是个好活儿，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所以才想你留下协调工作的。”
姚翠叹气道：“就因为中央的钱不好要，我才想跟着的，你帮了我这么多，我还没帮过你什么，我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
“没那么多讲究。”
“你这次就带两个人，行吗？”
“看看吧，应该差不太多。”
“行了，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跟这边负责联络吧。”
“嗯，小事儿你自己决定就行了，就说是我的意思。”
“呵呵，你给我放权放的倒是挺大。”
“不是我放权，秘书本来就有这个权利。”
“好吧，小事儿我决定，大事儿的话我随时给你打电话。”
“成，呵呵，到时候回来我给你带点儿京城的土特产，烤鸭京八件什么的，我估计你也好久没吃了。”
“好，那我就等着了。”
说完，董学斌就又收拾了收拾行李，从办公室抽屉里装了些东西进去，这才算整理好，然后他便告辞了姚翠，下楼去了大院里。
一辆老款夏利车停着，人已经等着了。
驾驶座是一个县政府的司机，他自然不跟着去京城，只是把董学斌他们送过去而已，副驾驶上是一个中年妇女，昨天晚上董学斌就已经见过她了，叫陈小美，一个徐娘半老却风韵犹存的女人，长得还凑合，因为她是县里唯一一个在京城财政部有亲戚的人，所以才带上了她，当然了，说是亲戚也就是跟财政部的一个普通科员，不过朝里有人好办事，这是大家都公认的。另一个坐在后座的则是昨天常委会上董学斌就见过的财政局局长严一志，去中央要钱，自然少不了他这个财政局局长，算起来，他们也算是董学斌的下属，毕竟董学斌是分管财政工作的。
董学斌一过来，车上的男女就都下来了。
董学斌一嗯，“走吧。”
“好。”严一志象征性地给董学斌拉开了车门，但表情上看不出有多么多么的恭敬，董学斌知道，严一志是蒙书记的人，以往的财政局也都是蒙书记控制着的，就算姜芳芳这个县长想用钱，严一志也不会怎么卖面子，都是会跟蒙书记请示，只有蒙书记点了头他才会给钱，所以董学斌这下站到了姜县长的阵营，严一志也没什么太多的热情了，情绪上有些敷衍。
董学斌看看他，低头上了车。
严一志也跟着坐到了他的旁边。
陈小美也没说话，估计也是严一志的亲信，自然都倾向于蒙书记，他们不敢跟董学斌甩脸色，却也不敢太热情——有了派系，很多东西就都变味儿了，会顾左顾右，这个董学斌深有体会。
一路无言，车到了机场。
浈水县附近没什么大城市，都是一些普普通通的三线城市，机场自然也不大，小的可怜的样子。
董学斌下车，回头道：“老李，辛苦了。”
司机老李慌忙道：“您别客气，那我回去了。”
董学斌嗯了一声，“慢点儿开，一路顺风。”
老李赶快应了一声道了谢，然后等董学斌他们进了机场后才把车开走，他对董学斌还是很客气的，在他眼里无论董学斌站队在了哪一个领导，显然都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而且董学斌无论对什么人都很客气，说话很到位，从来没有看不起过谁，司机班不止老李，很多人对董县长的印象也非常好，就比如董县长下车后都会说一句“一路顺风”的话，就不是每个县领导都能做到的。
其实董学斌就是这种性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别人要是对他客气，他也会对别人客气，什么目空一切的感觉…从来都没在董学斌身上出现过。
严一志看了眼董学斌，见他对一个司机也这么客气，心中不禁嘀咕了一声，昨天的常委会他可是列席在场的，亲眼看到了董学斌舌战群雄跟五六个县委常委打嘴仗的场面，那个气势，那个嘴皮子功夫，那个胡搅蛮缠伶牙俐齿的感觉…简直就别提了，而且一对六的情况下竟然还给六个年岁都不小的县委常委说的哑口无言，句句上纲上线，句句紧逼着别人，所以严一志还以为董学斌是个很刻薄的领导，谁想今天一接触，才发现董学斌的两面性简直反差太大了。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董学斌的面子！
飞机颠簸而行。
小飞机不是太稳，弄得董学斌有些痛苦，他以前也是太奢侈了，早习惯了头等舱和商务舱，不过虽然浈水县离京城比较远，但好在飞机还是很快的，大概也就几个小时而已，闭眼睡一觉就到了，董学斌也就忍了，他知道自己也得适应这种情况，毕竟机票钱是县里报销的，而且他们这儿的飞机也没头等舱，这边从上到下自然是没办法和京城相比的，只能适应。
一小时…三小时…飞机一阵广播，到了。
下了飞机，董学斌就带着县财政局局长严一志和县财政局副局长陈小美进了航站楼，抽空还上了卫生间。
厕所里。
董学斌给谢慧兰打了一个电话，“喂，慧兰，我。”
“我知道是你，别告诉我你又惹事了啊，呵呵。”谢慧兰笑笑。
董学斌无语道：“什么啊，我是到京城办事来了，刚下飞机，那什么，可能要跟这里待几天，你有空没空？过来看看我呗。”
谢慧兰笑道：“你小子怎么不来看我？嗯？”
“我这不是没时间嘛，而且身边也没车，还带着人过来的。”
“那你好意思让我一个孕妇大老远过去找你去？啊？”
“反正我在京城了，你要是想我就过来，不想我就别来。”
“还生气了？嗯？你小子上星期刚走，我想你什么啊我。”
董学斌汗了一下，一想也是，自己还没出来几天呢，想什么呀，只好道：“那你甭来了，身体怎么样？”
“还行吧，刚体检了一下，都挺好。”
“那就成了，我妈那边还好吗？”
“妈跟我在一块呢，天天跟家照顾我吃饭喝水的，弄得我都不太好意思了，对了，你跟咱妈说一声吧，别让咱妈这么忙了，我自己一个人没事儿，咱妈身体也不好，高血压什么的，再给累病了。”
“你现在是孕妇，呵呵，咱家你最大。”
“得了吧，你谢姐还没那么娇气，记得到时候跟咱妈说一下，好了，我这边要开会了，先这样吧。”
“嗯，你忙去吧。”
“有空就回来待几天。”
“可能没时间，到时候再说吧。”
挂了电话，董学斌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招呼了外面的严一志和陈小美一声，带着他们一起出了机场。
在出租口等着。
片刻后，轮到他们上出租了。
车上，董学斌看看他们，“也快晚饭的点儿了，你们想吃什么？”
严一志无所谓道：“都行，听您的。”
陈小美自然也不敢要求什么，“什么都行。”
董学斌道：“没有想吃的？吃完饭咱们先找个酒店住下，财政部估计也下班了，明天再去。”
“随便吃点儿就行。”
俩人还是没说什么，而且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
董学斌一看就知道了，这俩人是压根就不想来京城。
原因无它，陈小美就因为她那个在财政部当科员的亲戚，这些年已经被领导招呼来了好几次京城了，都是去要钱，不说她烦了，他那个亲戚也有点烦了，而且因为她亲戚的级别很低，根本就没什么能量，所以每次来京城也要不到钱，反而还会一次一次地用人情，陈小美当然不乐意了。再说严一志，他当然也是不想来的，能要到钱还好，可这次摆明了还是跟前几年一样，一分钱也要不回去，人家中央是什么地方？人家财政部是什么地方？怎么会只关注你一个小小的国家级贫困县？根本就不会把你当回事儿，所以他们来的时候就知道，去了也是白去，因为经费问题，这次来京城连旅游都算不上，只能吃最差的饭住最差的旅馆，否则回去后县里都不会给你报销，他们浈水县的情况就是这样，于是他们都有点不情愿。
董学斌也看出来了，无奈摇摇头，想了想，边对着司机说了句，“师傅，劳您驾，王府饭店。”
司机一应，“好嘞。”
陈小美惊道：“王府饭店？”
严一志也呃了一声，“董县长，这个，咱们的经费有限，超过五百的一般回去以后报销也比较麻烦…”
董学斌笑笑，“没事儿，这顿我请。”
严一志忙道：“那怎么行啊。”
董学斌道：“来了京城，我自然要尽一尽地主之谊。”
比起京城的公务员，严一志和陈小美他们的工资显然是极低的，而且很多时候县里还会拖欠工资，很少有按时发放的时候，所以他们虽然是县里的干部，生活也不是特别富裕，别说王府饭店了，就是稍微好一点儿的饭馆都不可能去，这边的消费水平和工资水平跟浈水县都是完全不挂钩的，于是听到王府饭店自然有点心惊胆战，不过对于董学斌来说，这点儿钱显然算不了什么，别说就去吃一顿王府饭店了，就是天天都吃吃个一年，也不可能吃穷他。
董学斌的个人财产，不是他们俩能够知道的，浈水县可还没响应中央的财产申报。
…王府井。
王府饭店。
陈小美苦笑道：“董县长，要不然还是算了吧。”
严一志也不好让董学斌破费，“我看旁边那家也不错的。”
“好了，走吧，都说了今天我请客，别客气了。”董学斌也没说什么，招呼着他们直接进去了。
严一志陈小美显得有点拘谨，看看这儿瞧瞧那儿。
董学斌找了个小包厢，就和他们一起坐了进去，见服务员拿来了菜单，便先点了几个菜，都是不便宜的，嗯，其实这里的菜也没有一道是便宜的，董学斌也是随手点的，吃饱就行。而且跟浈水县这么多年了，董学斌压根是什么都没吃到没吃好，也就姜县长给他做的那顿饭还算美味，至于其他的…嗨，那就别提了，所以董学斌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想吃点儿好的。
菜单给了严一志。
严一志翻开看了一眼，就被上面的菜价弄得有些无语，这里一道菜，顶的上其他饭馆一桌菜的价钱了啊，甚至董县长点的有一道菜就是九千九百九十九的价格，这简直…严一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一道菜就是他几个月的工资啊，也不敢继续点了，便道：“董县长，那什么，我看这些就够吃了，嗯，够吃了。”
董学斌道：“他们菜量不大，一盘没多少，肯定不够，你俩再点几个吧。”
“真不用了。”严一志道。
董学斌道：“那陈局长点。”
严一志干脆把菜饭给了陈小美，“陈局长，还是你来吧。”
陈小美一看菜单，也是面色一愕，然后战战兢兢地翻了几页，也是不敢点菜了，但看到董学斌的那个眼神，陈小美还是咽了咽吐沫，找了一个稍微便宜的菜，道：“那，那我点个松仁玉米？”
董学斌问，“然后呢？”
陈小美呃道：“没了，就要这个就行。”
董学斌就对着服务员道：“那行，先就这些，不够我们再加。”
菜很快就上来了，董学斌招呼着他们纷纷动了筷子，然后也自顾吃了几口，顿时神情一震，好吃啊，果然是一分钱一分货，一个多星期没吃什么好的了，董学斌也就大快朵颐了起来。
严一志和陈小美则吃的很小心，不时对视一眼，不过后来看董学斌吃得香，他们俩也放开了，一筷子接一筷子地吃起来。
“对了，喝点酒？”董学斌忽然道。
严一志苦苦一笑，“听您的，我随便。”
“那成。”董学斌立刻叫来了服务员，要了瓶茅台，然后服务员就给他们仨人分别倒满了酒。
酒足饭饱。
董学斌没带那么多现金，就跟着服务员一块出去结账。
严一志和陈小美都知道，这顿饭起码要几万块钱，也是心里暗暗打鼓的，甚至生怕董县长付不起帐。
董学斌奇怪地问服务员，道：“你们这儿包厢刷卡，不是有POS机吗？还用去前台结账？”
还没等服务员说什么，一个中年人就呵呵笑着迎了过来，这人董学斌没见过。
“董先生！”中年人客客气气地双手和他握了握，“我是王府饭店的副经理，老总有事不在京城，不过听说您爱人怀孕了，特意托我来恭喜一下，这顿饭算老总的，钱已经结过了。”
董学斌乐了，“你们怎么知道我？”
中年人道：“呃，您来的时候，大堂有个经理认出您来了。”
董学斌回想了一下，刚才确实似乎看到了个熟面孔，他来王府饭店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有人认识他也不奇怪，毕竟谢家的名头太大了。
董学斌无奈道：“那好吧，替我谢谢你们老总，你转告一下，到时候我跟慧兰请他吃饭。”
中年人立刻道：“好的，我一定转告！”
董学斌又道：“房间的钱我还是自己掏吧，给我们开三个商务间，嗯，先开五天吧，要延长的话到时候再说。”
“好的，您稍等几分钟，我马上办！”
“嗯，那多谢了。”
“不用，您太客气了。”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第二天的行程
饭后，傍晚。
京城，王府饭店。
回了包厢，董学斌招呼上了严一志和陈小美，带着他们出去，然后坐着电梯上楼，什么也没说。
严一志奇怪道：“董县长，咱们这是？”
董学斌道：“驻京联络处太远，住这儿吧。”
严一志呃了一声，“这里太贵了，我看是不是…”
董学斌淡淡道：“没事儿，我定了五天的，都刷过卡了。”
陈小美也局促了起来，“董县长，这…这不合适，太让你破费了。”
“没关系，订都订了，走吧。”其实董学斌也不是为了让他们住好一点儿，这俩人明显是蒙书记一脉的干部，跟姜县长和自己不是一个派系，董学斌也用不着对他们多好，只不过他一路飞机坐过来也是有点累了，再出去找便宜酒店或者让驻京联络处那边安排住宿，实在有点麻烦，他懒得去，所以才就近直接住下了，反正这点儿小钱对董学斌来说是九牛一毛，他无所谓的事儿。
电梯门一开，董学斌仨人就出去了。
结果一个领班似的少妇和两个服务员就等在了那里，一脸笑容地看着董学斌道：“您就是董先生吧？房间已经开好了，这边请。”
“您客气了。”少妇在前面带路。
严一志和陈小美并没有住过王府饭店，更没有跟这里吃过饭，所以还以为这边的服务态度都是这样呢，心说五星级酒店就是五星级酒店啊，住个宿还有这么多人带路，怪不得这么贵。
地方到了。
领班停下脚步，指了指旁侧道：“董先生，就是这三间。”
董学斌一点脑袋，“好的，我知道了，麻烦你们了。”
领班忙道：“不麻烦不麻烦，应该的，那您休息，我们先回去了，有事情的话您可以打服务台的电话，我姓李，是这边的领班，您带时候让他们喊我就可以了，五分钟之内我肯定到。”
董学斌客气道：“谢谢。”
领班就带着几个服务员走了。
陈小美有些感慨，“这边服务态度还真好。”
严一志道：“五星级酒店，肯定的。”
董学斌一汗，也没说话，其实要不是他们知道自己是谢家的大女婿，人家怎么可能是这个态度？他们住的是商务间，又不是总统套！
“走吧。”董学斌道：“去我房间，咱们开个小会。”
“好的。”严一志和陈小美马上跟了过去，进了屋。
…远处。
一个服务员好奇道：“李姐，刚才那是什么人？”
那女领班皱眉道：“不知道就别瞎问，哪儿那么好奇！”
服务员挠挠头，也不敢说话了，剩下一个女服务员也没言声。
他们当然不能不好奇了，以往就是有些官员会入住王府饭店，那也不会让老总和经理领班都这么大阵势啊，一个商务间还让他们亲自去迎接，这种待遇只有在中央级领导上才会出现啊。
那董先生看上去才二十多岁吧？
怎么瞅也不像是中央领导啊！
女领班可能觉得语气重了，还是低声道：“反正你们都上点儿心，尤其刚刚那个董先生，他们要什么咱们就提供什么，账单不用管，也不用要钱，记在账上报给我就行了，这不是咱们能得罪得起的人，连咱们老总和经理都得陪着小心，能是一般人吗？你们也都给我机灵着点儿，打起精神来，要是董先生不满意了，咱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得卷铺盖滚蛋！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
“知道了李姐。”
“嗯，以后不要瞎说也不要瞎问，我也是为你们好，不然哪天得罪人了，你们都不知道是怎么得罪的！”
“李姐，我们明白了。”
…商务间里。
王府的商务间自然要比其他酒店的商务间豪华许多，董学斌也是没跟这里住过的，进来后就左看看右看看。
“坐吧。”董学斌道。
里面有沙发，严一志和陈小美都坐了下去。
董学斌也往椅子上一坐，道：“明天咱们就得去财政部要钱了，以前咱们县是怎么个行程？”
严一志就看了一眼陈小美，道：“以前都是先找陈局长的亲戚，让他帮着给咱们带财政部，然后找到相关领导，不过一般情况领导不会见，只能提前预约，然后运气好的话等上几天才能见咱们，运气不好赶上领导有事的话，一般连面儿都不会露的，毕竟咱们不是走的正常程序过来要钱的，人家见也好，不见也好，咱们也说不出什么，那样的话也没什么办法了。”
董学斌问道：“以前咱们县来要过几次钱？”
严一志道：“前些年基本上每年都会来，然后就是大前年和去年了，这两次我也来了，不过…”严一志有点难以启齿，“不过领导是见了几回，但一次都没要到过，人家根本不理咱们这个茬儿，也没辙。”
董学斌蹙眉道：“一分钱也没要到？”
严一志一嗯，“一次都没有。”
“那倒是不好办了。”董学斌也沉吟了一下，“这样吧，明天还是按你们以前的方法，先试一试。”
严一志看向陈小美。
董学斌也道：“陈局长，那就辛苦了？”
陈小美马上道：“没关系，那，那我晚上就联系我表哥，其实来之前我已经跟他打招呼了，明天他也上班，应该没问题。”
董学斌点头道：“好，那就这么定了，先碰一碰看看情况吧，不行的时候再说不行的，嗯，你们晚上都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咱们就去财政部，九点吧，到时候跟底下大厅见，就这样？”
严一志起身道：“成，那我们回去了。”
董学斌嗯了一声，“早点儿休息。”
陈小美道：“董县长，今天谢谢您的款待了。”
董学斌笑着摆摆手，“不客气，有事情的话再打我的电话，手机号你们都有了吧？”
“那好，晚安。”
“嗯，您也晚安。”
俩人走了。
第一千零九十章 找人！
王府商务间里的董学斌看了看外面弯弯的月亮，嘴角也挂起了一抹笑容，屋里没人了，他也放松了起来，趴在窗户上点了支烟，对着外面的天空吞云吐雾着，觉得很怀念，很温馨。毕竟这里是董学斌出生长大的城市，一切的一切都是董学斌熟悉和适应了的，还是家乡好啊。
一根烟抽完了。
董学斌合上窗户，转身坐到了软乎乎的床上，摸出手机看看号码，还是给谢慧兰的妹妹谢静打了一个。
“喂，小静。”董学斌道。
那头传来谢静的嗓音，“姐夫，呵呵，找我有事？”
董学斌微笑道：“也没什么事，怎么样最近？见你对象了吗？”
谢静咳嗽一声，“见过一面，孙恺现在跟你给他安排的学校干的挺好，也当了个小领导，他还特意托我谢谢你呢。”
“没事儿，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得了，要不是你，孙恺现在连工作都没有。”
“不会，我看小孙这人挺有本事的，人也实诚。”
“有本事管什么用？就我爸妈那个说一不二的性格，孙恺要留在京城…哪个单位敢要他？”
“你爸妈还生气呢？”
“生呗，而且好像…”
“嗯？好像什么？”
谢静有点难以启齿，末了还是道：“他们知道孙恺是去吕安市工作了，也知道是你帮他安排的了，对不起啊董哥，连累你了。”
董学斌苦笑，“肯定会知道的，我妈就在吕安市，现在孙恺调过去了，傻子也知道是我协调的，没事儿。”董学斌倒是没觉得什么，给孙恺调动工作以后，他就早有这个心理准备了，知道瞒也瞒不住。按说他是不想惨祸谢静家事情的，不过人家小静当初哭着求到了自己，董学斌这个大姐夫也实在磨不开面子，要是因此让谢静的父母对自己有了想法，董学斌也只能受着。
“对了，你爸妈呢？”董学斌忽然道。
谢静道：“我妈在家看新闻呢，我爸出差了。”
董学斌咦道：“出差？去外地了？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谢静道：“这我就不太清楚了，好像是明后天？怎么了姐夫？你找我爸有事？”
“哦，没事儿，我就这么一问。”董学斌道：“那没事儿了，你也早点儿休息吧，注意身体。”
谢国良出差了？
大概明后天回来？
挂了电话，董学斌也没多问谢静什么，更没告诉她自己现在就在京城和是来财政部要钱的事情，谢静的父亲谢国良是财政部的第一副部长，董学斌要去要钱的话找他显然是最合适的，不过一听说谢国良现在不在家，又因为谢静男朋友孙恺的事情，董学斌也不太好意思直接给慧兰的大叔打电话了，万一人家提起谢静男友的事儿，董学斌怎么说啊？反正他是有点儿理亏的，很尴尬，现在也还不知道谢国良和夏艳珍夫妻俩生没生自己的气呢，唉…明天怎么办？
先走程序要一要试试吧！
这次任务，董学斌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不但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也为了自己上任后第一个工作能圆满完成，只有工作成绩上去，董学斌才能为自己的破格提拔打下基础，其他什么都是虚的。
一千万啊！
无论如何必须得要来！
不然自己也没脸回县里了！出来时他可是跟常委会上和姜县长那里打过包票的！
…旁侧。
严一志和陈小美双双进了房间，对面坐在了沙发上。
相比起董学斌的积极和势在必得，这俩人就显得有些情绪不高了。
陈小美不禁问，“严局长，这次去要钱，咱们真的尽全力帮着董县长？”
严一志瞅了她一下，装傻道：“这话什么意思？怎么还叫尽不尽力？嗯？”
陈小美小心道：“不是怕蒙书记那里…董县长跟蒙书记呛上了，几乎把所有蒙书记那边的县委常委都给得罪了，我看…蒙书记好像不太想董县长要到钱，那咱们…是不是也得？”他俩一起工作很多年了，相互之间也没什么话不能说的，都是蒙系的干部，说说也无所谓。陈小美主要是拿不透上面的决策，想着是不是给董学斌使绊子故意拖延一下，不配合，董学斌要不到钱的话回去也没面子了，蒙书记也能继续压住姜县长一脉的人，陈小美觉得这样是蒙书记最愿意看到的，不过她一个人也不敢拿主意，所以就来问一问严一志。
严一志摇摇手，“该要钱还是得要的。”
陈小美噢了一声，等着他继续说。
只听严一志道：“不过国家级贫困县那么多，要一次就给一次，要一次就给一次，中央也没有那么多闲钱啊？怎么可能会给，你忘了咱们县这些年来中央要钱的经历了？人家一次都没搭理过，这次能例外？别说蒙书记就给了董县长一个星期了，就是姜县长亲自来，就是有一个月的时间，也要不来一分钱！”
陈小美嗯道：“也是。”
严一志道：“反正这次来就是走一走形式的，董县长让咱们干什么，咱们就干什么，不过要不来钱可跟咱们没有关系，毕竟这事儿一开始就是她姜县长和董县长提议的，丢脸也是他们丢脸。”
陈小美沉默片刻，道：“那我明白了。”
不过严一志其实也是想要来钱的，他是财政局局长，谁不希望自己手头能富裕一点儿？实权大一点儿？现在财政局就那么零零散散的一点儿钱，别说权利了，就是天天被要钱的人堵门就够他受得了——他们找市里省里要钱，乡镇也得找他们县里要钱啊。但是蒙书记去了省里要钱都没要来一分，这次他们来中央就更不可能了，也就是想想罢了。严一志叹了口气，在浈水县他都干的有些烦了，也就是没关系，如果跟市里有一点关系，他早都托人调到其他地方了，哪怕是个普通县区的财政局副局长，怕是也比浈水县的财政局局长实权大吧？
陈小美一看，道：“是我表哥的。”然后就接了起来，“喂，表哥。”
那头是个中年人的嗓音，“小美，你们到京城了？”
陈小美马上道：“是啊，刚到几个小时。”
“这回又是来要钱的？”她表哥无奈道：“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们就算每个月都来也没有用的，上面不给拨款，财政部相关领导也没有办法，给不了你们钱的，而且我也帮不上忙，除非是财政部的几个副部长发话，这才有可能，但我在这边工作了这么多年了，连几个副部长的面儿都没见过几次。”
陈小美想了想，道：“我知道又麻烦你了表哥，不过县委书记交代我们的，我们也不能不办啊。”
“反正你们别抱希望就对了，我先给你们打个预防针。”
“这我知道，肯定不会让你为难的。”
“你们有这个心理准备就行了，那行，什么时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