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你自己给我看看表!这都多长时间了?”谢慧兰火了。
那大夫硬着头皮道:“谢县长,董局长虽然没有明显外伤,血液化验也没有太大异常,但情况还是很危险,几分钟前,病人心脏曾经短暂停止过一次跳动,所以…洋主任正在尽全力抢救,我们会尽最大努力救醒董局长。”
听了这话,瞿芸萱和谢慧兰身子都是一晃!
心脏?停止跳动?怎么会这样??
然后,大夫叹息着拿出了一张单子,“谁是病人家属?”
瞿芸萱道:“小斌母亲身体不好,我们没敢通知她,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吧。”
大夫就递过来一张病危通知书,“还是通知一下董局长家属吧,需要签一下字。”
看到病危通知书这几个字,瞿芸萱一下就傻了,脚下一打晃悠,险些斜着摔过去,好在谢慧兰从旁边扶住了她。
瞿芸萱嘴唇抖得厉害,“小斌他…不行了?”
“冷静点。”谢慧兰吸了口气,“下病危通知书不代表会死!”
这时,县人民医院的老院长和一个副院长一个主任匆匆从走廊远处跑过来,听到董局长突然晕倒,听到谢县长也在医院,几个院领导就知道事态紧急,本来都已经早早睡下的老院长马上带着人赶过来了,董局长可是早上刚刚立过大功的,要是在他们医院出点什么事,他们也难辞其咎。
几个院方领导恭恭敬敬地站在谢慧兰旁边。
老院长立刻跟那值班大夫问清了董局长的情况,听完,他脸色一变,心里也急了。
瞿芸萱已经快急疯了,推开那大夫就想往抢救室里跑,却被人拦在了外面。谢慧兰比她稍稍冷静一些,一把就将病危通知书扔给了老院长,“别再让我看见这东西!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不管花多大代价!也得给我把董局长救回来!听见了没有?继续抢救!加派人手!马上!”
“明白!”老院长和一个主任亲自上阵,踱步进了抢救室。
抢救室外的空气越来越凝固,没有一个人说话,走廊里鸦雀无声。
蓦地,抢救室大门一开,老院长和洋主任他们都走了出来。
谢慧兰眼神一紧,瞿芸萱心脏骤然一提,生怕听到什么“我们尽力了”的话。
四十岁出头的洋主任呼了口气,道:“董局长醒了,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闻言,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万幸啊,万幸。董学斌被推出来的时候,似乎又是疲惫的睡着了,不过脸色比起之前多了些血色。瞿芸萱眼泪刷地就掉了下来,一捂嘴巴,心有余悸地轻轻抽泣着,刚刚可是把她给吓坏了。谢慧兰也是长长一吐气,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院方建议让董局长好好休息,不要人打扰。
谢慧兰就下令让人散了,几个消息灵通前来探病的人也被她打发了走。
不多时,主治大夫洋主任板着脸从办公室走出来,“谁是病人家属,跟我来一下。”然后头也不回地折身又进了屋。瞿芸萱正想了解一下小斌的病情,就赶紧跟了进去,谢慧兰见状,随便跟老院长说了几句什么后,也跟上前几步,将办公室的门关好。屋里只剩了他们仨人。
洋主任看看瞿芸萱,“你是家属?”
“是。”瞿芸萱担忧道:“小斌这次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病的这么严重?”
洋主任是一点好脸色也没给她,“我还要问你呢!下午董局长送来医院的时候还没什么大碍!怎么突然晕倒了?”
瞿芸萱表情一僵,“病发的时候,他…挺着急挺生气的。”
洋主任眼睛一瞪,“生气?你气他了?”
谢慧兰听得皱皱眉头,“只是生气而已,会造成呼吸困难?心脏短暂停止?”
洋主任肯定道:“当然会,而且这可能就是主要病因,你们应该比我了解董局长的为人,热心肠,善良,正直,几次老百姓有危险的时候,不都是董局长挺身而出的吗?这种人往往心很重,很把事儿当事儿,如果碰见什么想不开的事情,碰见什么烦心事,总会把自己逼得很紧,想不通也会继续想,难受也会继续想,这种情绪往往会导致很多急性病发作,心肌梗,脑出血,很多患者都是生气生出来的!”
谢慧兰脸色微变,“这么严重?”
瞿芸萱道:“会不会留下后遗症?小斌以前可没有这样过啊!”
洋主任气愤道:“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也没有,我就不明白你这个家属到底是怎么当的,啊?病人都住院了,你说你不精心照顾着也就罢了,你气他干什么?”在那次山体滑坡里,旅游大巴中被困的其中一个小女孩,正是洋主任的孙侄女,对董局长,洋主任是非常感激的,也把董局长的事儿真当成了他自己的事儿,所以这会儿脾气才上来了!
瞿芸萱咬咬牙,理亏的没吱声。
刚刚谢慧兰也对董学斌步步紧逼了,这下,也是一声不吭。
洋主任道:“董局长这几个月做了多少大事,大家都知道,甘愿进学校当人质,救出被挟持的学生和老师,用血肉之躯接住跳楼男子,山体滑坡时不顾自身安危拼死抢救被困群众,自己险些丧命,还有上午去拆炸弹,最后逃出来后,炸弹余波还差点要了命,末了又开车去抓歹徒,与歹徒撞在一起,别说这么多事情堆在一起了,普通人的精神力度就算连一件事都消化不了,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精神压力,多少次董局长都几乎丧命当场?多少次的死里逃生?这是一句压力就能描述的了的?显然不可能,一次又一次地积累下来,这种畸形的精神压力完全可以把一个人彻底压垮。”
谢慧兰沉吟片刻,“这是心理上的疾病?”
“是,也不全是。”洋主任叹气道:“董局长是太操劳了,而且尚未痊愈,从那次双手软组织严重挫伤住院,到后来双腿骨折,再到现在,这三个月的时间董局长几乎都在养伤住院,他自己可能不觉得什么,外人可能也看不出什么,但这份伤却是实实在在的,实际上在我看来,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压力下,静养半年也不见得能好完全,可你这当家属的居然还气他??”
瞿芸萱悔道:“那以后小斌还会发病吗?”
洋主任摇摇头,“说不准,再观察吧,好在心脏没有病变。”
谢慧兰道:“后续该怎么治疗?”
“静养,董局长现在需要的就是静养,不能着急,不能生气,让他轻轻松松地养上一年,这样那些负面的精神压力或许才能慢慢平复,嗯,我不是心理医生,具体的治疗方案还要刘主任那边开。”
已经夜里十二点了。
谢慧兰把人支走以后,走廊里也空空荡荡了起来。
病房里,不少仪器摆在周围,滴答滴答地响着,董学斌闭眼躺在病床上,沉沉地睡着,身上大大小小贴了好多线,还有夹在手指头上的监控仪。谢慧兰和瞿芸萱则在病房里站着,一言不发地看着病床。
忽然,董学斌眼皮动了动,紧接着就睁开了。
谢慧兰上前一步,“醒了?”
瞿芸萱急忙凑上去,“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跟姨说?”
董学斌迷茫地眨眨眼睛,虚弱无力道:“我这是…怎么…了?”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精神上也是非常疲惫,这种感觉非常不好,好像快要死了似的,董学斌心中一沉,明明之前还好好的呢。
瞿芸萱摸着他的手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董学斌眉毛一抖,苍白无力道:“我是不是…得什么绝症了?”
“没有。”谢慧兰也弯腰拍拍他的手背,“别瞎想,好好养病,你就是太累了,大夫说静养一阵子就没事了。”
董学斌不信,“真没得癌症什么的?”
瞿芸萱鼻子有些酸,“姨发誓,真没有。”她把大夫的话跟他说了一遍。
听完,董学斌松了口气,心里面顿时苦涩了起来,或许那洋主任说的很对吧,不过自己的精神刺激哪里只是短短几次?那次在学校救老师和学生的时候,他被越狱犯的手枪不知击毙了多少回,一次一次地眼睁睁看着子弹打进自己身体,虽然明知道不会死,但那种恐怖和无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再到后来救跳楼男子,看着自己胳膊一次次地断裂,再后面的山体滑坡事件,定时炸弹事件,董学斌也是经历了无数次的死亡,换了别人,恐怕早病倒了,也就是董学斌凭着一股狠劲儿撑了下来。
不过说起来,还是这次的事情对他打击最大。
与谢姐和萱姨闹翻了的事儿,一下就让董学斌的精神受到了很大刺激,加上以前的种种恶性积累,这下才是爆发了,好像多米诺骨牌一般瞬间崩溃了,连董学斌自己都有点措手不及,没想到那一次次的死亡已经把自己的精神弄得这般混乱不堪了。
董学斌频频叹气。
瞿芸萱柔声宽慰道:“别乱想,大夫说这是好事儿,与其留个不知什么时候发作的定时炸弹,与其越积越多到最后承受不住,还不如早一些发现,早一些治疗,去了病根以后也就没事了。”
董学斌一嗯,“别跟我妈说,我怕她着急。”
“我知道。”瞿芸萱小心翼翼地摸摸他的脸,“你安心养病就行了,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
谢慧兰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董学斌道:“就是没劲儿,头有点晕,有点乱。”
这时,董学斌才想起自己晕倒前的一幕,心中一揪,情绪立刻变得很糟糕,呼吸也急促了一些,他强自压了压头晕脑胀的不适感,看看谢慧兰和瞿芸萱俩人,“你俩回去吧,我一个人就行了。”
瞿芸萱表情一滞,“你一个人不行。”
董学斌病怏怏道:“我没事,你不是要回京城吗?”
“姨不走了,姨就跟这儿陪着你。”瞿芸萱握住他的手,紧了紧,“晚上的那些话,姨说的都是气话,姨心里就你一个人,怎么舍得下你啊,乖,大夫说你不能再着急生气了,别想那么多了,姨不走,姨这辈子都守着你,护着你,就算你做了对不起姨的事儿,姨也不生气了,乖。”
董学斌无奈道:“你这是哄我呢?”
瞿芸萱温柔道:“姨没哄你,这是真心话,真不生你气了。”说完,她看了眼谢慧兰,“谢小姐,这儿有我就行了,你工作忙,回去吧。”
谢慧兰瞅瞅她,“我为什么走?”
瞿芸萱道:“这儿也没别的事儿了,我照顾小斌就行了。”
谢慧兰一眯眼睛,“瞿小姐,我看还是你回去吧,小斌几次受伤都是为了我,理应我留下照看他的,好不好?”
俩人又有点针锋相对上了。
见她们又要掐架,董学斌难受的要命,感觉呼吸一下就困难了。
瞿芸萱吓了一跳,赶忙一下下抚着董学斌的前胸,帮他顺气,“姨不说话了还不行吗?别着急,没事,乖,没事。”
谢慧兰也坐了过来,温和道:“我们俩就是说说话,没吵架。”
董学斌喘了两口气,虚弱不已道:“说真的呢,你们回去吧,不用管我了,是我对不起你俩,我早没脸见你俩了。”
谢慧兰替董学斌捋了捋额前的乱发,“说什么傻话呢,感情上的事情不说了好不好?以后我和你萱姨也不逼你了,到时候怎么办到时候再说,你现在的任务就是给我把病养好,千万别着急,天底下没有过不去的坎儿,这话你不是常说的么,你啊,现在就当你有两个女朋友,不用瞎想别的了。”
董学斌慌忙摇头,“那哪行啊,一个我都配不上,更别说俩了。”
谢慧兰用高跟鞋轻轻碰了瞿芸萱的鞋子一下。
瞿芸萱一迟疑,“别老说配不上配不上的话,谢小姐说的…姨也同意,你就先当有两个女朋友,别的事情以后再说。”那份病危通知书,现在想想瞿芸萱还有点心惊胆战呢,她真怕董学斌一个想不开再犯病,所以现在也只能这么办了。
董学斌:“那怎么行,我…”
谢慧兰打断道:“不说这个了,成不成?先就这么着吧。”
瞿芸萱轻轻一嗯,“我和你谢姐都没意见,你还矫情个啥?快休息吧,闭上眼睡一会儿,姨和你谢姐就跟这儿陪着你,哪儿不舒服你就叫我俩,别撑着,听见了不?”
董学斌知道俩人是为了让自己高兴高兴,不让自己瞎琢磨瞎着急,不然以两人的性格是打死也不可能说出什么两个女朋友的话的,想到这里,董学斌心里面感动得不得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感情上的转机!
清晨一大早,略微带着暖意的阳光照亮了病房。
董学斌迷迷糊糊地半睡半醒,耳边传来女人的说话声,声音很好听。
“我叫人买几份早点,你吃什么?”是谢慧兰的声儿。
“我吃豆浆和油条吧,小斌爱吃包子。”
“嗯,那就一笼包子两袋豆浆外加四根油条。”
高跟鞋的声音渐渐远去,门一开,听到谢慧兰在和外面的一个护士说着什么,不多会儿,高跟鞋的响动又迈进了病房里。一般医院只管病人的三餐,家属的伙食人家可不管,更不会帮你下楼买去了,不过那当然是对一般人来说的,谢慧兰可是一县之长,人家巴不得给她跑腿儿呢。
董学斌睁开了眼睛,“萱姨,谢姐,你俩就跟这儿呆了一宿?怎么没回去睡觉啊?”
“醒了?”瞿芸萱露出溺爱的笑容,伸手捏捏他的鼻子,“小东西,你一天病不好,姨哪里睡得着觉啊。”
谢慧兰慢慢坐在床尾,笑道:“今天感觉好点了吗?”
董学斌点点头,“好多了,谢谢你俩,辛苦了。”
“辛苦啥。”瞿芸萱翘翘嘴角,“你要是心疼姨,就赶快把病养好。”
董学斌看看她俩眼睛上那两圈疲惫的黑眼圈,顿时不落忍道:“说真的,今儿个比夜里有劲儿多了,没什么大问题,萱姨,你找个酒店先住下,好好睡一觉,谢姐,你白天不是还上班呢么,你也回去睡会儿,别耽误工作,我真没事了。”说着,董学斌还强撑着想要坐起来蹦跶几下,来证明自己很健康。
瞿芸萱赶紧按住他,瞪他一眼,“找揍了是不!别动!好好躺着!”
谢慧兰也埋怨道:“这还没事?昨天你差点把我俩给吓死,三个月之内发了两次病危通知书,你多能耐啊!”昨天是一次,上回的病危通知书是跟惠田乡山体滑坡下救人的那回,董学斌整整昏迷了好几天,那时也下了病危通知的。
董学斌讪讪一笑,很不好意思。
这时,一个小护士拿着几份早餐敲门进了来,紧张道:“谢县长,买,买好了。”
“噢,谢谢你了。”谢慧兰笑眯眯地接过来,说着就要掏钱给她。
瞿芸萱却快了一步,摸出一张二十元塞给护士,“多谢了。”
护士急忙摆手,“您太客气了。”推了两下,还是收下了钱。
两分钟后,还没等董学斌他们吃饭,那小护士就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盒药是董学斌早上饭后药,主治医生洋主任也走了进来,跟谢慧兰和瞿芸萱说了说董学斌白天的治疗计划和检查化验结果。对于谢县长能在医院陪了董局长一宿的事情,医院的众人有些意外,但也没太奇怪,谁都知道昨天小董局长拼死救了谢县长的命,谢县长感激在心,张罗张罗他的事儿也是理所当然的。
等病房再次清净,三人就开始吃早饭。
这时就看出性格不同了。
瞿芸萱没有自己吃,而是夹起一个小笼包托在手上,小心喂着董学斌,等他吃完以后瞿芸萱才笑了笑,夹着油条往嘴里送,简单吃了几口后,她又扶着董学斌后背喂他喝水,然后才再顾上自己吃。而谢慧兰见董学斌有人照顾了,便端庄地坐到小桌子前面,翘起二郎腿,没有用筷子夹着油条用嘴撕,而是拿刀将油条切成一段一段的,末了才优雅地夹起来轻轻噘着,好像在吃牛排一样。
一个温柔贤惠,一个雍容端庄,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儿。
饭后,董学斌道:“谢姐,你赶紧上班去吧,别晚了。”
谢慧兰嗯了一声,“听医生的话,好好休息,我下班再过来看你。”
董学斌说不用,主要怕她一天没睡觉受不了,再说昨天谢姐也受了不少惊吓的,但谢慧兰却没再说什么,摆摆手,打了一个电话给司机老邢,让他开车过县人民医院接她,然后就下了楼。
“小斌,去不去卫生间?”
“呃,不了。”
“那再喝点水?”
董学斌看看她疲惫的神态,拉住她的手,“萱姨,瞧你累得都睁不开眼了,从晚上开始你就没合眼吧,这哪行啊,别再把你给累倒了,快,那边不是有张陪护的床吗,你赶紧躺一会儿。”
瞿芸萱强撑道:“姨不碍事。”
董学斌不高兴道:“萱姨,听我一次成不?”
见小斌呼吸又快了,瞿芸萱忙道:“好好,好好,姨睡觉还不行吗,你别动气,乖,姨这就睡。”大白天的,说不准有谁会来呢,瞿芸萱也没脱衣服,往陪护床上一躺,拉着一条毛毯盖在身上,旋即面朝董学斌的方向温婉道:“哪不舒服了就叫姨起来,对了,按铃叫护士也行。”
“知道,快睡吧。”
“嗯,你自己看电视吧。”
过了不到两分钟,董学斌就见萱姨呼吸越来越匀称,已经睡得很熟了。
董学斌这才放心,拖着无力的胳膊拿起桌上的手机,钻回被窝,将被子蒙在头顶,然后小声儿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跟老妈报了平安,却没敢说自己住院的事情,接着又给梁局长等人打了,说了说病情连带请假,梁成鹏也听说了小董局长昨夜险些病危的事儿,就让他好好养病,千万别急着出院。
等该打的电话都打完了,董学斌也闲了下来。
他住的这边是单人病房,也是县人民医院最好的病房了,有冰箱,有微波炉,还有一台26寸的液晶电视,闲着也是闲着,董学斌就拿起遥控器开了电视,一个个地播着台,想找一找新闻上有没有昨天定时炸弹的报导。不过可能是这事儿影响不太好,被上面捂了盖子,新闻上只是简单提了提,放了几张炸弹爆炸后写字楼的近景图片,点了点董学斌的贡献,其他的却没有细说。
这个也正常,涉及到县领导的事,自然比较敏感。
不久,老妈许是看到新闻了,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立刻打来电话一通大呼小叫,末了狠狠数落了董学斌一顿,董学斌不敢还嘴,嗯嗯啊啊地应着,再过了十分钟,谢慧兰的母亲韩晶也打来了电话,声音有些哽咽,反复向董学斌表达了谢意,谢谢他救了谢慧兰,还没等董学斌说什么客道话,电话那头就换人了,居然是京城市委书记谢国邦,谢书记就说了两个字——谢谢。
董学斌有些受宠若惊,赶忙说什么我应该的。
挂了电话,董学斌松了口气,看来这次事情的收获可不止那么一点点。
将近中午的时候,两个护士敲门进了屋,就要带董学斌去做化验做检查,董学斌立刻把手指头竖在嘴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护士俩一看旁边睡着的瞿芸萱,就明白了,尽量压低了声音,小声儿跟董学斌说了几句话,然后推着一个轮椅拉着他去照片子做化验,化验结果都算正常。
晚上七点多钟的时候,瞿芸萱才醒。
她从床上坐起来,惊讶道:“小斌,几点了?怎么天都黑了?”
董学斌道:“快八点了,困了就再睡会儿。”
瞿芸萱砸了下嘴,赶紧起来披上一件外套,“怎么也不叫姨,真是的,今天化验结果如何了?”问了些后,她就去找小斌的主治医生那里了,打听了一下治疗计划和很多忌讳的东西,默默记在本子上。
八点不到,谢慧兰来了。
进屋跟董学斌打了个招呼,谢慧兰就和瞿芸萱出了屋子,“怎么样?”
站在走廊上的瞿芸萱低声道:“还好,化验结果没有异常,今天小斌精神状态也不错。”
谢慧兰道:“要多久能康复?”
“大夫说只要保证心态平稳,康复应该很快。”瞿芸萱叹了口气,道:“但只是身体上的康复,心理医生说,这种精神上的压力不是一天两天能去根儿的,得慢慢调养,慢慢休息,最重要的就是精神不能过度紧张,不能生气,不能着急,只要保证这些,应该就不用担心复发了。”
谢慧兰微微点头,“那就不让他着急。”
“…我知道。”瞿芸萱说罢,就和谢慧兰重新走回来。
董学斌警惕道:“你俩偷偷摸摸说什么去了?”他是真怕自己得了什么绝症,他可没活够呢。
谢慧兰眯眼笑笑,打趣道:“我俩商量着等你出院以后怎么收拾你呢,呵呵。”
董学斌呃了一声,“怎么收拾?”
走过来,谢慧兰在床尾一坐,“先把你吊起来臭揍一顿,然后给你扔大街上自生自灭,这主意如何?”
董学斌脸一白。
瞿芸萱急忙道:“别听你谢姐瞎说,她刚才就是问问你的病情,没说什么别的。”
董学斌哭丧着脸道:“臭揍就臭揍吧,你俩不揍我一顿,我心里都不舒服。”
“怎么还说这个呐。”瞿芸萱凶巴巴地瞪瞪他,“你还年轻,结婚什么的早着呢,这事儿先不要提了,你也别太怪自己,当初姨跟你谈对象的时候,有些话确实没说明确,谢小姐那边态度也有点朦胧,你自己又误会了,没交代清楚,所以这事咱们仨都有问题,不是你的错,懂不?”
董学斌不这么想,但还是轻轻一嗯。
谢慧兰笑看了瞿芸萱一眼,“对了,还不知道瞿小姐是做什么生意的呢。”
瞿芸萱一沉吟,“我跟小斌在京城开了家拍卖公司,主要做些古玩的拍卖,其实说是我们俩开的,实际上钱大部分都是小斌赚的,他看古玩的眼力,赌石的眼力,都比我们公司里的专家强上许多。”
谢慧兰笑呵呵道:“这小子,有本事着呢。”
董学斌听得美滋滋的,道:“你俩可别因为想哄我高兴就成天捧我啊,咱得实事求是。”
瞿芸萱没好气地捏捏他的小脸蛋,“傻东西,瞧给你美得。”
“我美什么了。”董学斌翻翻白眼。
谢慧兰笑道:“他可不经夸,呵呵,你越夸他越来劲。”
昨天还刀剑相向,今天就乐乐呵呵了,董学斌看看瞿芸萱,瞧瞧谢慧兰,心里别提多舒坦了,自己这也叫因祸得福吧,换了昨天,打死董学斌也不会想到谢姐和萱姨能这么和和气气地在自己身边说笑啊,那是梦里才可能出现的画面,看着看着,董学斌都不想康复了,他倒希望病个十几二十年才好呢。
“看看电视吧,你们说呢?”
“行,看什么节目?”
“小斌说吧。”
见俩人都让自己拿主意,董学斌豪气万千,“…看电影!”
谢慧兰微微一笑,“就猜你也说不出什么新花样,等我给你找找台。”
瞿芸萱道:“有个电影频道,一般都播高清电影的,还不错。”
“嗯,找到了。”谢慧兰把电视声音调大,“看吧,好像是个科幻片。”
到了晚上也没什么治疗了,谢慧兰就走到病房门那儿将门反锁了上去,然后大大方方地坐在了董学斌身旁的空地上,后背靠着床头,瞿芸萱一看,也在董学斌另一边坐下了,和谢慧兰同样的姿势,她手里还拿着一个石榴,一点点给小斌剥着,一边剥一边一粒粒地喂他吃。
一左一右俩美人儿陪着,董学斌觉得自己幸福的要死了。
昨天还在地狱,今儿个就进了天堂,变化不可谓不快。
董学斌一咬牙,把手从被窝里面伸出来,慢慢摸住了萱姨的手,将她白嫩嫩的小爪子抓在手心握着,萱姨没说什么,也反握住了他。见状,董学斌又将右手伸出来,摸住了谢慧兰的小手儿。一手拉一个。谢慧兰也没说话,笑吟吟地也反握了回去,大拇指微微蹭着他的手背。
瞿芸萱自然看到了董学斌也拉了谢慧兰的手,谢慧兰同样瞧见了瞿芸萱也被董学斌摸了手,然而,俩人却似乎都装作没看见似的,眼睛盯着电影看着。
董学斌的幸福感继续飙升,蹭蹭蹭,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不过董学斌也不傻,当然知道她俩是为了不让自己着急生气才睁一眼闭一眼的,董学斌不敢得寸进尺,拉了一分钟后就松开了俩人的手。
“谢姐,萱姨。”
“嗯?”谢慧兰微微侧头。
瞿芸萱也看过来,“啥事儿?”
董学斌道:“是不是我病好以后,你俩就该秋后算账了?”
谢慧兰笑孜孜道:“你小子倒是挺聪明。”
“不会。”瞿芸萱悄悄碰了谢慧兰腿一下,道:“以后的事情咱们坐在一起和和善善地好好商量,到底怎么样再说,不会跟你算账的。”把手插进他头发里,瞿芸萱轻轻给他揉着脑袋放松,“不想那么多了,听话。”
董学斌迟疑了几秒钟,终于郑重其事道:“其实你俩不用这样,真不用,我还没那么脆弱,着急一下就要死要活了,嗯,昨儿个的事儿是赶巧了,什么事都堆一块了,以后肯定不会了,所以…所以你俩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走人也好,骂我也罢,我都受得住,真不用考虑我,真的。”
瞿芸萱瞅着他,“姨要是走了,你就高兴了?”
董学斌道:“那倒不是,但你要是想走,那就…”
“姨啥时候说想走了?”瞿芸萱气道:“姨都被你迷得晕晕乎乎了,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了,姨咋走啊?”萱姨脸皮一向不厚,是很少说这种情话的,说完她脸蛋就是不由自主地红了一下。
董学斌纠结道:“可是…”
谢慧兰这时也道:“昨天我也是有些冲动了,现在想一想,事儿都已经发生了,生气管什么用?芸萱刚刚说的不错,这件事大家都有责任,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与其打打闹闹的,还不如和和气气坐下来好好谈谈,这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对不对?”
董学斌挺感动的,“谢姐…”
瞿芸萱捋捋他的头发,“这事一时半会儿也分不清楚,先不说了,姨现在就想你开开心心的,只要你身体健康,高高兴兴的,那就比什么都强了,要是你老想着这个想着那个,烦来烦去的再弄出点什么病,姨吓也被你吓死了。”言罢,她眼圈就是一红,“你要有个好歹的,你让姨怎么活?”
“萱姨…”
谢慧兰笑笑,“别说那些不吉利的话了,小斌的命比谁都大,我看啊,活个一百岁也不是问题,呵呵。”
董学斌是真被谢慧兰和瞿芸萱从头到脚地感动了,“谢谢,你俩…真好。”
瞿芸萱捏着他鼻子头晃了晃,“现在知道姨的好了?”
“看电影吧。”谢慧兰握住了董学斌的手,轻轻把玩着他的手指头,“这片子我看着不错呢,外星人入侵?呵呵。”
瞿芸萱笑了下,“嗯,看电影。”
董学斌暗暗放下心里的懊悔,嗯了一声,也不想她俩着急,就挂着微笑陪着她们看起电视。董学斌心中已经做了决定,现在的情况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但无论今后怎么样,他都不能对不起谢慧兰和瞿芸萱。
第二百六十三章 新任务
十几天的休养后,董学斌终于出院了。
这些天在瞿芸萱和谢慧兰的陪伴和照料下,董学斌的精神状态得以了最大的放松,神色气色都好了许多,即便是动了气,现在也不会出现什么呼吸困难或者心脏早搏的现象了,但董学斌的主治医师洋主任却不那么乐观,他说这种精神上的疾病不是一天两天能好的,要董学斌多注意休息,以免复发。
外面已是接近了冬季,空气冷飕飕的,谢慧兰和瞿芸萱俩人都穿上了风衣。
医院大院里,瞿芸萱给董学斌紧了紧皮夹克的领子,“那姨就回京城了?”
“嗯,别耽误正事儿,今年的秋拍也该办了。”董学斌道:“谢姐,你也上班去吧,这几天辛苦你俩了。”
谢慧兰勾勾嘴角,“一会儿县公安局有你的表彰会,你抓紧准备下演讲稿吧。”
瞿芸萱嘱咐道:“记得放松精神,别太拼了,等姨闲下来再过来看你。”
董学斌一一答应,再不舍的聊了会儿后,才是各奔东西。看看表,时间还有一些,董学斌先是回家简单写了写发言词,因为以前有过经验了,这次写的很顺,大约五分钟就弄好了,旋即董学斌下楼开车,到洗车行把车洗洗,又加满了油,方是不紧不慢地开去了县公安局大院,“哟,董局长!”
“董局,您出院了?”
董学斌笑呵呵地跟大家打着招呼,进了办公楼,又到上面和领导同事一一问候。等走完了局长梁成鹏、政委柳伟业、副局长秦勇等人的办公室后,董学斌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开始拿起电话给老朋友和领导们去了电话,比如胡思莲那边,比如政法委书记黄立那头,这都是在董学斌住院期间总是打电话或来探病的人,董学斌自然要感谢一番,并表示改天会亲自拜访。
九点半钟。
该办的都办了,就等十点多钟的表彰会了。
董学斌神采奕奕,充满了干劲儿,休息了太久,终于能回到工作中了。
抽得这点空,董学斌摸出一只钢笔和本子,在上面写写画画着几个年份月份,这是董学斌进入公务员和上任副科的年月日,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勾画一下今后的目标了。感情上,谢慧兰和瞿芸萱都不让他急着决定,她俩估计也在考虑自己值不值得她们喜欢,一切都还不确定呢,没准哪天谢姐萱姨想通了,跟了其他男人也说不准,所以现在这样也挺好,不想就不想了,给自己一个喘息的机会,也同样给谢姐和萱姨一个思考的时间。
董学斌现在要考虑的主要是事业上的目标。
几个月前他早决定了,下个目标就是提正科,现在也是这么打算的。
他到延台县上任已经过去半年多了,这半年来总共留下的功绩几乎件件都是大功,算上今天要颁发的一等功二等功和三等功,董学斌总共拿到了一个三等功,两个二等功和一个一等功,简直是别人十几年都拿不到的功劳,根基打的很牢实,履历也变得越来越厚了,要是换个在副局长位置上干了三年的人,凭着这些政绩足以跨过副科这道坎,一跃上到正科,但偏偏,董学斌只是个才进体制一年多的小干部,这个难度就太大了。
副科的试用期是一年,他连这一年还没过去呢,更别说提正科了。
破格提拔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一来得有政绩,二来上面得有人。
这两方面董学斌都有,但又可以说都没有,谢慧兰初来乍到,又是二把手,常委会上几乎是向道发的一言堂,所以就算谢姐全力支持自己,希望也不大,再说政绩,董学斌到手的这些足以让一个在任两年的干部破格提拔了,但却还不足以让一个干了不到一年、连试用期都没过的干部破格提拔。
难啊!
难如上青天!
翻了翻一些档案,回忆了一下县局领导们的资料,常务副局长胡一国在任这些年,总共立过两次二等功,四次三等功,副局长龚宗文也跟胡一国差不多,只是少了一个二等功,就连资历不高的秦勇,加上在省公安厅时的资历,现在也有四次三等功,功绩都不少,不是只有董学斌独占鳌头的。他客观的分析了一下,自己现在就算拼尽全力,把能用的力量都用上,想提到正科也不太现实。
就这么放弃了?顺其自然?
这当然不可能!董学斌转眼就有了计划!
等到明年春节前后,董学斌副科的试用期就过了,那时的他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向上够一够,破格提拔的难度也会比没过试用期时小了许多许多,如果自己在这一年里再拿下一些政绩,那时的资本就更大了,升任正科的希望也就更大,再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儿,这个功绩,三等功显然不行,二等功恐怕也不够,只有一等功,董学斌还需要立一个一等功才行!
想一想,两个一等功,两个二等功。
到那时就连梁成鹏的政绩怕是都没有董学斌高了!
董学斌暗暗一点头,就这么定了吧,必须在这几个月里拿到一个一等功,正科啊,他已经等不了了!
十点多,表彰会开始了。
董学斌精神抖擞地坐在会场前面,旁边不但有县公安局的领导和县领导,还有市里来的领导,毕竟里面有一等功的颁发,一年也不见得能颁上几次,甚至省公安厅的人都会来。十几分钟后,会议开始,省领导亲自给董学斌戴上了一等功二等功和三等功的胸章各一枚,还玩笑着说是全国第一例一次将一二三等功全部包揽的人,等董学斌致发言词后,底下掌声一片。
董学斌很满足,这些勋章可都是自己拿命拼来的。
会后,不少人都给董学斌道喜,到场的谢慧兰也笑眯眯地拍了拍董学斌的肩膀,“别骄傲,再接再厉。”
董学斌恭敬道:“谢谢谢县长,一定会的。”
“呵呵…”谢慧兰笑道:“那我就看你表现了。”
旁边那么多人在,董学斌自然不好说什么,心里嘀咕说你跟我打什么官腔啊,嘴上还是连连附和,待了会儿,董学斌又去跟市领导和省领导那边打招呼,不过董学斌在延台县虽然闯出了一些名头,但在市领导省领导眼力还算不上什么,人家只是客气地点点头,打了几句比谢慧兰的官腔还官腔的话,就没再说什么。
接下来就是聚餐了。
按照以往的情况,省里市里来的领导大都会在这边吃饭,然而,一个电话突然响了。
省公安厅的一个领导正与秦勇笑呵呵地说着话,秦副局长就是从省公安厅借调下来的,那人可能是他的老领导,可是接了这个电话后,那公安厅的领导脸色就是一变,“你再说一遍…怎么搞的!警报没有响吗…我知道了!马上控制现场!”他好像很生气,啪地一把就挂掉了电话。
秦勇一愣,“霍厅长…”
那人摆摆手,没有再说下去,带着人立刻离开了!
梁成鹏和柳伟业等县公安局的领导面面相觑,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这是省里那边出事了,而且还不会是小事儿!董学斌也纳闷啊,到底什么事儿让省厅的人都脸色大变的?又越狱了?还是出了什么惊天大案?
午后,董学斌回到办公室,铃铃铃,桌上电话响了。
他伸手一接,“喂,董学斌。”
来电话的是秦勇,“董老弟,快看电视,午间新闻!”
董学斌怔了怔,飞快摸出遥控器按开办公室墙上的那个很少开过的电视,拨了几个台,终于找到了省新闻台。画面上出现了一个省博物馆,远景照上去还没什么,可当镜头转向博物馆内的一个角落时,董学斌却微微一愕,有几个展台上的防护玻璃居然被打碎了几个洞,里面的文物竟不翼而飞!
再一听新闻上的解说,董学斌才是明白,省博物馆被盗了!
董学斌神色一紧,对着电话道:“秦局长,这怎么回事儿?博物馆那边防护措施应该做的很严密吧?人是怎么摸进去的?”
秦勇叹气道:“故宫都能被盗,更别说省博物馆了。”
董学斌一想也是,“人抓住了吗?”
“我也是刚知道消息的,还没抓到,连具体被盗了什么文物也不清楚,反正听说省领导勃然大怒,已经把半数警力都洒出去了,还限期三天内破案,想来应该是二级以上的文物吧。”秦勇在省厅有人,消息还比较灵通。
董学斌心说怪不得那霍厅长急急忙忙就带队走了呢,这么大的案子确实是很少有过的,盗窃博物馆?还成功了?这一下得打了多少人的脸?而且案子要是真拖得久了,等小偷将东西转移给谁甚至偷渡出了国内,那损失简直是不可估量,二级以上的文物,除非祖传的,否则连合法的交易都不会允许,你就说有多珍贵吧,那是文化遗产,是一笔巨大的历史财富!这帮丫挺的!怎么什么都敢偷!
这事儿影响太大了,连中央电视台都播了!
全国各地一片哗然,这一下,北河省立即成为了全国的焦点,目光集聚。有骂声,有指责,省里顿时面临了很大压力,尤其公安系统,几乎展开了地摊式的搜索,尽全力寻找着被盗文物。
董学斌对此也非常关注,一个下午的时间都在上网看新闻。
到了下午三点,案件好像也没用丝毫进展,董学斌也不看了,他知道这是省公安厅的事情,跟自己没太大关系,就算他想帮忙也无能为力,只好默默揉了揉脑门,再次考虑起该去哪儿弄个一等功来,一等功可不是那么好得的,就算破获了什么贩毒案之类的也不见得能给你。
刷刷刷,董学斌一页页翻着卷宗。
可一个小时过去了,还是没找到能给他带来一等功的案子。
董学斌轻轻一呼气,算了,这事儿急不得,反正还有几个月才到一年的试用期呢,时间还富裕,等碰到机会了自己再抓住吧,于是乎,董学斌给惠田乡派出所那边打了一个电话,让他们传真来了一些案件卷宗,他准备着手处理处理乡里的案子,把惠田乡的破案率再弄上去一些。
铃铃铃,铃铃铃,电话又响了。
这回是梁成鹏打来的,“董局长,来我办公室一趟。”
“是。”董学斌放下电话,赶紧上了楼。
咚咚咚,他敲门进去,看看桌子后面的梁成鹏,“梁局长,您找我?”
梁成鹏愁眉不展地捏捏眉心,一点头,“坐吧,坐下说。”随手从办公桌上翻了翻,他道:“省博物馆的案子,你听说了吧?”
“听说了。”现在全国几亿人都知道了,董学斌怎么会不知道。
梁成鹏一嗯,把一份文件推给他,“你看看这个。”
“这是…”董学斌狐疑地站起来,走过去将文件拿在手里,上面没写什么案子,只有一张图片和几行文字说明,刘胜金缕玉衣,北河省满城西汉中山靖王刘胜墓出土,是国内出土年代最早、等级最高、最完整的玉衣,用金丝编缀玉片而成,玉衣长1.88米,共用玉片2498片,金丝约1100克。
看到这里,董学斌一下就瞪大了眼睛,“金缕玉衣?国宝?”
梁成鹏意外地看看他,没想到小董局长见识还挺广,“是国宝,而且在国宝里也排的上号。”
董学斌好歹也是做古玩生意的,当然认识这玩意儿,一级文物不是最珍贵的,它上面还有一类国宝级的文物,这才是文物里的顶级,而刘胜金缕玉衣有三个“最”字之称,显然是国宝中的国宝,价值连城,根本不能用金钱来衡量,这可以说是整个北河省最贵最珍惜的一件历史文物了!
董学斌明白了什么,“金缕玉衣被盗了!?”
“唉…”梁成鹏叹息着点点头,“除了这个,还有几件也非常珍贵的文物,后面有图片简介。”
董学斌飞快翻着,越看越心惊,越看越胆颤,都是价值万金的东西!!
梁成鹏道:“应该是个团伙作案,而且是早有预谋,上面甚至怀疑这个盗窃计划至少计划了一年时间,潜入博物馆,避开警卫,避开报警,简直做的滴水不漏,还钻了博物馆防盗设备的几个漏洞,知道早上快开馆的时候,工作人员按惯例清扫卫生时才发现金缕玉衣和另外几件东西不翼而飞了。”
董学斌不明白梁局长为什么告诉自己这些。
梁成鹏看看他,“省里下了死命令限期破案,各地县市要全力配合,甚至必要时成立专案组调查搜索,配合省公安厅破案,小董,这个案子我就交给你了。”其实梁成鹏也是响应省里的号召,走一走过场罢了,一整夜的时间,对方完全可以逃出北河省的,就算还留在这儿,也不大可能上延台县来,但必要的关卡还是得设的,高速收费口,主要路口的排查,这些都得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还是董学斌第一次从局里领导这么重的任务,忙精神一振,“是,保证做好!”
梁成鹏微微点头,将剩下一摞文件推给他,“这是案子详细资料,你回去研究研究,有什么发现或者情况,直接向我汇报。”
董学斌很认真地拿过资料来,慢慢读着。
梁成鹏其实也没打算延台县能破这个案,基本不可能,只要董学斌能做好本职工作不出差错就行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吧。
然而,董学斌却没这么想,之前没当回事儿是因为名不正言不顺,现在梁局长命他负责延台县的追查搜捕,董学斌可就把这事儿上了心了,一来也是想替国家追回那几件文物,这种东西是绝对不能流失到海外的,二来,这可是立功的好机会啊,事情闹得这么沸沸扬扬,要是董学斌能把文物追回来,不用说,一个一等功绝对跑不了,这可是省领导甚至中央领导都重视的事件!
就是它了!
能不能上正科在此一举了!
下班之前,董学斌就开始打电话布置任务了,交警巡警纷纷出动,在主要路口布置关卡,刑警队那边,董学斌也给冯副队长打了手机,让他协助查案。董学斌不分管这些部门,不过有了梁局长的尚方宝剑,他现在什么部门都能指挥一点。胡一国和赵劲松虽说看董学斌不顺眼,但这件事上还是不会和他作对的,省博物馆被盗已经成了全国都关注的大案了,谁敢在这种时候使绊子?有多少条命也不够使啊!
搜查工作紧锣密鼓地展开了。
下了班,回到公安局家属院的董学斌也没有闲着,拿着那些资料反复琢磨着,就算盗窃犯不会藏身在延台县,也不会路径这边,但董学斌也打定主意要抓住这帮人了,即使是跨市跨省,他也得想办法拿下这笔功绩!
第二百六十四章 买情报!
第二天,消息没有瞒住,电视台终于公布了失窃品的名单。
一件,两件,三件,四件,全是二级以上的文物,刘胜金缕玉衣这件国宝被盗,更是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可谓举世皆惊,像深水炸弹一般霍然炸开了。这件东西在国家历史上的意义不言而已,这可是出土年代最早、等级最高、最完整的玉衣,比起一般的国宝含金量都要高上许多,被盗了?被人从北河省博物馆轻轻松松地盗走了?好多人都感觉不可思议!
老妈第一时间打来了电话。
“小斌,听说省博物馆让人盗了,人抓到没有。”
董学斌道道:“还没,省里那边也正查呢,应该快了。”
“唉,现在的人啊…”栾晓萍叹气道:“胆子越来越大了。”
不止老妈这里,电视上报纸上网络上也都在讨论着昨天的事情,就连董学斌上班路上等红灯的时候也隐约听见有不少路人和司机在用气愤的口气说着什么金缕玉衣,不难怪,上次京里丢失一级二级文物的时候都那么大动静,就别说这次的国宝级文物了,引起轰动也是难免的。
来到县公安局,董学斌继续布着手追查。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省公安厅的三天破案期限已过,但失窃的物品却一件也没有找回来。不是一点线索也没有,通过博物馆附近路口的监控摄像头,警方发现了犯罪嫌疑人的车辆,是辆白色金杯车,车号被一张光盘盖住了,经过种种努力,警方终于在陕北省找到了那辆金杯车,但车主早在半年前就报失了车辆,是被偷的车,结果线索到这里就断了,目击者,指纹,什么都没有,破案好像遥遥无期了。
为了转移公众的注意力,省里一下撤了好几个相关领导承担责任。比如原延台县县委书记常磊,下台后就被调到了省文物局工作,结果一下被当做了替罪羊,和省博物馆的几个领导集体被撤了。
中午的时候。
梁成鹏把董学斌叫到了办公室。
“董局长,省里已经开始联合陕北省查案,咱们县里的排查不用那么紧了。”根据查到的线索看,金杯车既然出现在陕北省,那伙人和金缕玉衣八成也逃了过去,不太可能跟北河省出现了,延台县的警力又不富裕,经不住这么挥霍,所以这个临时调查专案组已经可以解散了。
董学斌也明白,心里不甘地叹叹气。
梁成鹏看看他,道:“我听说你身体还没康复?好像是精神上的压力太大?”
“谢谢领导关心。”董学斌道:“其实也没大事儿,可能是前阵子累的。”
梁成鹏摇摇头,指着他道:“你啊,就不让人省心吧,要是早知道你病没好,我哪还敢给你布置任务?这样吧,下周再批你一个星期的假,你先回家好好把精神状态养好,精神别太紧绷了,放松放松。”
董学斌苦笑道:“梁局,我真没事。”
“这是命令,好好休息去,磨刀不误砍柴工,以后有你忙的时候!”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董学斌还能说什么啊,脸上露出感激,“那,谢谢梁局。”
董学斌是个有什么困难都能上的主儿,县局里死案难案那么多,梁成鹏其实又怎么舍得再放他一个星期的假?但昨天下午去县里开会的时候,胡思莲胡秘书偶然间在梁成鹏面前提起了董学斌的病情,说什么不能紧张不能压力大,虽然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了一句,似乎是闲聊一般,但梁成鹏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胡秘书的话是谢县长交代下来的,不可能是随便说说,于是梁成鹏回去后想了想,还是决定给董学斌再多一个假期,而且暂时不能给小董太危险的任务了。
梁成鹏是向道发的人,但不代表他愿意跟谢县长交恶。
官场就是这样,只要不是撕破脸,只要不涉及到利益问题,同级之间,能卖的面子大家多少都会卖一些,当然,梁成鹏也不敢不买谢县长的面子,即便派系不同,谢县长也是他的领导。
回到办公室,董学斌无奈揉了揉脑门。
自己这几个月好像就没怎么工作过,休息多久了?现在又来一个假期?
董学斌很想说自己没有那么脆弱,自己完全可以胜任任何工作,但人家梁局长也是关心自己,董学斌要是死活不答应,那才是不识抬举,兴许还会惹领导不高兴,唉,盗窃博物馆的案子没破,这下又来了个休息,一等功什么时候才能拿到?他什么时候才能上正科?董学斌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更别说他之前已经下过很大决心要拿下这个案子了,想想,还是咬牙拿起电话。
继续查!反正今天自己还没休息!
董学斌是抱着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想法,其实他也没抱什么希望,可偏偏,却有了一个意外地发现。
下午,网监部门突然打来了电话。
“董局长,我是王博,网监的。”
“噢,有事吗?”董学斌来延台县办的第一起黑客案,就是跟王博他们合作的,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但不太深。
王博语出惊人道:“可能有人知道那批被盗文物的下落。”
“哦?”董学斌眼睛一亮,“什么人?东西在哪儿?”
王博告诉他,他们也不清楚东西在哪儿,甚至不知道消息是不是真的,反正在排查网络安全的时候,偶然间截获了一封电子邮件,上面好像隐约间提到了博物馆被盗一事,网监的人马上查了查这个邮箱地址的信息,却发现都是假的,追踪也差不到具体地址,王博没敢怠慢,生怕错过什么重要线索,就将这事儿上报了局里。
不过梁局长却没当回事,打发他跟董局长汇报。
董学斌听完,也没太认真,网络上的东西本来就虚虚实实,没准谁谁谁吹个牛什么的,这都有可能。琢磨了一下,董学斌道:“把他邮箱地址给我吧,你们继续追踪,看能不能查到那人的所在地。”
“是。”王博道:“邮箱是 反正闲着也没事儿,查查吧!
董学斌就临时注册了一个雅虎邮箱,将一封邮件发到了那个信箱上,董学斌也没怎么措辞,因为他压根就不信这人会知道,所以直接一句话就是“你知道北河省被盗的文物在哪儿?”
几分钟后,SASASA668回信了,“你哪位?”
董学斌打字道:“听一个朋友说起你的,所以很好奇。”
SASASA668回复道:“皮卡丘的朋友?”
董学斌顺着杆子往上爬,“对,东西在哪儿?”
这一回,足足过了五六分钟SASASA668才回信,“我不知道,我跟皮卡丘瞎说的。”
董学斌又开始给他发邮件,一封,两封,三封,可SASASA668却不回了。董学斌皱皱眉头,觉得这人的反应跟吹牛的那类人不太一样,太严肃了,太警惕了,董学斌生出一种想法,这人也许真知道什么,他一下就来了精神,不放弃地又发了几封过去,末了见还没有回应,董学斌抛出一个诱惑,打字道:“我出十万买你手里的情报,怎么样?”
SASASA668终于回信了,“你什么人?”
董学斌回答:“爱国的人。”
SASASA668:“…我真不知道,你还是问别人吧。”
十万都不动心?董学斌顿了顿,发送道:“一百万!”
SASASA668:“你就是出一千万我也不知道。”
董学斌眨眨眼,“那就两千万,这下你该知道了?哥们儿,别急着拒绝,我也是想尽快找到那批文物,放心,就算别人问起来我也不会说是谁告诉的消息,再说了,你就一电子邮箱地址,谁也不知道你是谁,对不对?两千万,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在北河省见面,怎么样?”
SASASA668明显被惊住了,“你说真的呢?”
董学斌道:“是的,那批文物起码能值几十亿,两千万是我能出的最高价了,当然,得要你消息准确才行。”
SASASA668沉默了好久,“…怎么交易?”
董学斌道:“见面再说吧,地方可以你选。”
那头再一次寂静了。董学斌有点不明白,那可是两千万啊,要是换了别人还不得红了眼,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其实董学斌当然没打算真给他钱,只要见了面将人拿住,再带回派出所审问审问,什么东西问不出来?所以董学斌才这么大方的,目的就是想把SASASA668给引出来。
五分钟…十分钟…邮箱终于闪了闪,发来一个见面时间和地址。
董学斌一看,地址就在省城,离这里也不算远,不过要等明天才见面,董学斌却等不及,于是又发邮件跟SASASA668商量了一下,最后俩人决定跟省城西路的一家工商银行门口见面,时间是一个小时以后。
下了楼,董学斌就开车去了省城。
下午三点整,董学斌就到了那个工商银行门口,围着大门溜溜达达着,等了五分钟,人没来,等了十分钟,人还是没来,董学斌蹙着眉头看看表,心说那SASASA668是不是诓我呢?
大约三点半的时候,一个戴着墨镜的中年人走向了已经等得不耐烦的董学斌。
“你是DONG25521?”那人确认了一下他的衣服颜色。
董学斌看看他,“是我,你是SASASA668?”他拳头微微一攥,早都做好了准备,就想将对方擒住抓回县局,亲自审问一下,实在不行的话,下手狠一点再用BACK退回来都行,反正这个情报董学斌是要定了。
谁知,那中年人却摇摇头,“我不是,是SASASA668让我来的。”
董学斌眉梢一沉,“他呢?怎么没来?不是说见面交易吗?”
“我和你交易就行了。”中年人很警惕,左右看看,道:“钱带来了吗?”
董学斌道:“钱肯定没问题,但你得让我先确定消息的真假吧?如果是假的,那我不是白花钱了吗?”顿了顿,“先告诉我东西在哪。”
戴着墨镜的中年人微微摇头,“你说的什么我不知道,我甚至不清楚你和SASASA668要交易什么,他只告诉我让我把钱存上,等确定钱到了账户,我会给他打电话,然后他再跟你说。”
“你不知道?”
那人摇头,“我只管收钱确认。”
够谨慎的啊?董学斌也看不出对方说的是真是假,也许他就是SASASA668?而出于谨慎才没有承认?怎么办?还按照原计划?可他要真什么都不清楚,抓回去也没用啊,而且会打草惊蛇,再想拿到情报就难了。一瞬间,董学斌想了很多,最后忽然灵机一动,道:“好吧,我姑且信你们一次。”
中年人左顾右盼,然后静静看着他。
董学斌就从包里摸出一个支票本来,刷刷写了一行数字,旋即扯下来给他,“两千万,OK了。”
中年人接过支票的手有些颤抖,看看上面,呼吸很快。
董学斌道:“现在能说了吗?”
“我先得把钱到账。”中年人怕是空头支票,就进了工商银行。
支票本是这次萱姨来延台县顺便给董学斌的,上面都提前盖了财务的章和萱姨的签名,董学斌只需要填上大写数字,再对照密码本写上密码就可以了,芸德拍卖公司现在账户上有三千万不到的现金,两千刚刚好能拿出来,不会是空头支票,所以董学斌也不担心银行会把票打回来。
不久,中年人从银行走了出来。
董学斌笑道:“验完了?是真的吧?”
那人点点头,口干舌燥道:“等我打电话。”说着,就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电话通了以后,他就对着那头说了几句什么,嗯嗯了两声,接着将手机递给董学斌,“…他让你接电话。”
董学斌把电话一接,“喂,SASASA668?”
“嗯。”电话那头是一个沙哑的嗓音,“支票已经确认了,没问题。”
董学斌笑笑,“我的诚意你是看见了,我不希望听到什么假情报,否则你就是跑到大西北去,我也能把你给拽出来,你信吗?”
SASASA668还真信,一个能截获他电子邮件信息的人,一个能随随便便拿出两千万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人,背后的能量绝对不会小,甚至SASASA668已经猜到了,对方可能跟警察扯得上关系,所以SASASA668道:“做生意就得讲诚信,放心,不会说个假消息给你的,嗯,这件事我也是无意中得知的,那伙人其实只分出了一个人开车出了北河省到了陕北那边,将车丢下后逃走,目的就是转移警方的注意力,大概是想走海路把东西偷渡出国吧。”
董学斌拧拧眉头,“你确定?”
“八成是这样,现在东西应该还在北河省,你记好,是一家叫‘海滨’的洗浴中心,他们老板跟这件事有关,我不知道东西是不是他们策划偷来的,但东西在两天前肯定到过他们手里,可能是买来的,也可能是别的,这我就不清楚了。”
“其他的呢?”
“我就知道这么多。”
董学斌把手机挂断,眼神一凝,BACK六分钟!
董学斌只觉脑袋晕了一小下,下一刻,就看到不远处走来的一个戴墨镜的中年人。
“你是DONG25521?”中年人看看他的衣服。
董学斌迷茫地瞅瞅他,摇摇头,“不是。”
中年人哦了一声,转头瞧瞧其他地方,想找有没有穿条纹衬衫的人。
董学斌笑了一下,摸出车钥匙上了奔驰商务,头也不回地一路开走了,幸好自己灵机一动没有拿人,不然还真得不到这个重要情报,BACK啊BACK,没想到还可以这么用啊。
银行门口,中年人等了很久也没再看到穿条纹衬衫的人出现,不得已,他打电话给SASASA668告诉了他这边的情况。
SASASA668叹了口气,“别等了,回来吧。”
一百万或两百万对SASASA668来说算不了什么,他生意做得也不错,犯不着冒这个风险,但董学斌给出的两千万实在诱惑太大了,SASASA668分析了很久,考虑了很久才做出了这个决定,谁想对方竟没来交易。唉,不过也好,没来就没来吧,万一自己泄露消息的事儿传出去,说不定会招来大难,有多少钱也没命去花了。
SASASA668想得很开,殊不知,董学斌已经得到了该得的情报。
第二百六十五章 卧底!
吕安市。
夜色朦朦,行人匆匆,街头灯火通明,尽显一片繁华的气息。
董学斌并没有开车过来,而是坐长途车赶来的,看着这个陌生的城市,看着这些陌生的人群,他行走在这条吕安市最长的商业步行街上,跟报亭买了份地图和旅游手册,找了个长椅坐下,一边翻着地图一边熟悉着这个城市,每一条街道,每一个出名点的建筑,董学斌都尽量往脑子里记,末了他才出了步行街,心头一定,伸手招呼了一辆出租车,拉门上了去。
“师傅,麻烦去海滨洗浴中心。”董学斌坐到后座。
司机回头看看他,“小伙子,听你口音是外地来的?”
“…是啊,怎么了?”
“那种地方背景不干净。”司机劝道:“你要是想玩,最好去大海龙洗浴中心,喏,离这里也不远。”
董学斌好奇道:“师傅,那儿怎么不干净,您跟我说说行吗?”
这司机很健谈,边开车上了主路边给董学斌解释,一般的洗浴中心很少有干净的,擦边服务,卖淫嫖娼,都会涉及到一些,不过司机说的不干净不是指服务,而是那边经常出事,打架啊,欺客啊,宰人啊,口碑不是很好,而且好像是有黑势力的背景,唯一的好处就是去那边玩,不用担心被警察抓,他们老板挺有路子的。
董学斌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也没太在意。
他这次不远万里地来到吕安市,可以说是一次豪赌。
董学斌不清楚那SASASA668提供的情报是不是真的,就算可信,他也不知道东西现在还在不在海滨洗浴中心老板的手里,所以董学斌没有上报给县局,甚至没有告诉任何人,一来这份情报的来源他没办法解释清楚,二来万一情报有误,那还不丢脸丢大了,到时候省厅兴师动众地过来抓人却什么也没收获,自己还不落上一个谎报军情的帽子?
于是董学斌才想自己先探一探虚实。
是的,他要当一次卧底,潜入海滨洗浴中心仔细查一查,反正有一个多星期的假呢。
为了避免露陷,这次来,董学斌将身上的所有东西都留在了延台县,车子,工作证,身份证,手表,手机,麒麟佩,甚至连衣服也换了一身很普通很便宜的地摊货,而且过来前,他已经给不少人打过电话,说自己要跟朋友去外地旅旅游,放松着好好玩一玩,还说因为要爬山的关系,手机可能打不通云云——反正就是绝了后顾之忧,给自己留出了将近十天的空白时间。
市区,中心街北路。
董学斌下了出租车,抬头看了看马路对面的牌子。
海滨洗浴中心,这是这儿了,猛地一看,外边的建筑装潢还算得上高档,洗浴中心的牌子闪着红红纷纷灯光,两个挺漂亮的迎宾小姐穿着旗袍站在门口,对着客人轻轻鞠躬,不少高档车也陆续进了停车场,嗯,这么一瞧,倒不像京城那种洗浴中心,好像有点休闲会所的味道。
董学斌没有先进去,而是围着洗浴中心走了一圈。
等把附近的环境摸清楚后,他捋了捋头发,弄了弄领子,为了拿下这个一等功,董学斌出发之前就把头发给剪了,弄出了一副跟在延台县时不同的打扮,怕被人认出来,其实吕安市的人也不会去看什么延台县的报纸,这边连卖都没有卖的,不过董学斌却上过省报的头版,虽然上面照片不是正面的近照,照的也不清楚,但他还是保险起见,彻底换了一个风格,应该不怕被人发现了。
一切就绪!
董学斌心头一定,大步朝正门走去。
两个迎宾小姐虽见董学斌穿着寒酸,却仍保持着职业的微笑,微微鞠躬。
“欢迎光临。”
进了大厅,红色的大理石瓷砖很是耀眼,不少人在前台办理手续。董学斌朝那边看了一眼,却没过去,而是左右找了找,最后目光落在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工作人员身上,董学斌便走过去。
“请问这里招人吗?”董学斌问。
寸头男子看看他,“应聘的?你会什么?”
董学斌大言不惭道:“什么都会点。”
“按摩也会?执照有吗?什么级别?”
“呃,那个没有。”
寸头男子摆摆手,“那就是什么也不会,你走吧。”一般洗浴中心不缺什么打杂的,这个好招,肯出台的女人也容易弄,缺的就是那种有执照的专业按摩师,有些顾客来这边并不全是要“荤的”,很多都喜欢“素的”,就是按按背、捏捏脚、揉揉头之类的素活儿,非专业人士学一学虽然也能揉巴两下,但总归不是专业的,而正儿八经有执照的人,肯来这种地方打长工的又不多,所以才缺。
董学斌砸了下嘴,“执照虽然没有,但一膀子力气还是有的,你看…”
寸头男子摇摇头,“我们不缺打杂的。”
“工资无所谓,给点儿是点儿,只要管吃管住就行了。”
寸头男子仍然摇头,摆手轰他走。
董学斌有点郁闷,哥们儿好歹也是个公安局副局长啊,要战斗力有战斗力,要枪法有枪法,要本事有本事,好嘛,怎么连个打杂的都应聘不上?这也忒打击人了!董学斌当然不会走,他还就不信了,于是他继续跟寸头男子推销着自己,软磨硬泡,足足说了二十多分钟。
寸头男子有点头疼了,这人忒他妈能说了,就瞪起眼睛想叫保安把人弄走。
见状,董学斌眼珠子一转,“我以前跟宝哥的洗车修理厂干过,绝对明白事儿。”
寸头男子一愣,“哪个宝哥?”
董学斌道:“就是汾州市的宝哥呗。”
延台县就属汾州市管辖,曾经在翻卷宗的时候,董学斌就听说过汾州市的老宝,外号宝哥,主要经营一家汽车修理厂,虽然看上去生意规模不大,但在道上也有不小的名气,都是当年闯出来的,虽然汾州市离吕安市比较远,但既然海滨洗浴涉及到了黑势力的背景,想来也该听过宝哥的名字。
董学斌猜对了,寸头男子还真听过,“那你怎么不在汽修厂干了?”
“嗨,别提了。”董学斌叫苦道:“一天二十四小时恨不得有二十个小时都加班,太累了。”
“你真想跟这里干?”对方看着他道:“我们这边的活儿也不轻省。”
一见有戏,董学斌立刻点点头。
寸头男子想了想,道:“客房部那边倒是缺几个洗毛巾的,一月六百,管吃管住,行的话你今天就上班。”
董学斌故作为难道:“六百是不是…八百行吗?”
寸头男子面露不耐烦之色,“就六百,爱干不干。”
“行行,六百就六百。”
寸头男子就打了个电话,跟客房部那边说了说董学斌的事情,等交代好了以后,他挂下电话,给董学斌介绍着海滨洗浴中心的布局,什么这边是洗浴的地方,那边是打台球的休闲区,楼上是客房。董学斌很上心,默默记在心里。等来到一间办公室后,寸头男子忽然要董学斌把身份证给他,要登记。
董学斌哭丧着脸道:“身份证…丢了。”
小寸头皱皱眉,“没身份证你怎么工作?我知道你是哪来的?”
“通融通融呗,真是丢了。”
这种人小寸头也不是没见过,相反,经常能遇见,他可不信对方是把身份证弄没了,只是不愿意给别人看罢了,这类人往往都是犯过什么事儿,或偷东西或抢东西啥的,所以才惊惊乍乍,小寸头见怪不怪,他们这边本来也不是什么干净地方,想了想,就没再说什么,嘱咐他几句后就找人带着他去了客房部。
二楼后间。
这边有个小门儿,进去后景色顿时一变,跟外面的豪华装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边一排排的房间紧密地贴在一起,几乎没什么空挡,房顶,地面,也都是那种很差的材料,正是工作人员的宿舍。董学斌被分到了第六间屋子,一推门,一股洗衣粉的味道就扑面而来,两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正跟屋里洗衣服呢,屋内面积不大,但却有四张上下铺的那种床,显然是八个人的房间。
董学斌对这个环境相当不满意,但脸上却没表现出什么。
带他来的那领班道:“这是新来的,你们先给他讲讲规矩和工作范围。”
等领班一走,董学斌就自我介绍道:“我叫谢浩。”
俩青年也说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给董学斌说了说工作流程,他们这屋子的人都是洗被单洗毛巾的工作,没别的要求,洗干净就行了,四个人早班四个人晚班,八个人正好住一屋。董学斌对这些可不敢兴趣,等大家认识了以后,他就开始套他们的话了,想知道这海滨洗浴的老板在哪儿。
可几人却都摇头,也是,他们成天洗东西,也接触不到那么深。
他们几个能接触到的最高层,就是马文涛马经理了,海滨洗浴的事儿马经理说了算,跟老板也差不多。见再也套不出什么有用的情报,董学斌也懒得废话了,现在姑且算混了进来,第一步完成了,接着就是琢磨着熟悉熟悉这边环境,等摸清了大概,然后再找机会调查一番。
海滨洗浴一间办公室里。
马文涛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一份东西,小寸头和几个领班大堂都在屋里站着。
不多时,四十多岁的马文涛板着一张脸头也不抬道:“今天有情况吗?”
最近几天,马经理总是再问这一句话,大家都知道最近在严打,凡事小心为妙的好。其中一少妇就恭敬道:“大堂没什么事,一切正常。”
“客房也是。”
“后面也没事。”
马文涛蹙蹙眉,“我不是再问有没有闹事的,我是在问有没有可疑的人来登记住宿的?”
少妇一愣,“好像没有,都是身份证登记的。”
马文涛道:“最近严打,你们都多留点心,凡是不肯出示身份证的人,一律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