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华二十七年,八月十五日。原本中秋庆团圆,却成了一切灾难的初始。
那日,孩哭、狗吠,一切的杂音都被突然上涨的潮水淹没干净。水上漂浮着衣物、家具、牛羊、被连根拔起的树木、倒塌的房屋以及数不清的尸体。
幸存者颠沛流离,衣不遮体,食不果腹,集体向益州主城逃亡着。
“你说洛水河泛滥?益州要被淹了?宋小姐,几个月前洛水河刚刚泛滥,怎么会泛滥第二次呢?”因为王管家的小姨子是念川知县府的厨子,在她的帮助下和一路上小小的贿赂后,宋晓终于见到了其中一位师爷,青师爷。
“青师爷若是不信,派人前往洛水河一探究竟。希望师爷发现什么后,及时通报知县大人。宋晓也愿意微尽薄力!”士农工商,商人的等级最低,即使通了金钱,以她的身份,想见知县大人,也被多次推三阻四。
“好,谢谢宋小姐的提醒,宋小姐请回吧。”
早上,让白芷为苏晔和沈君逸分别易容了下,让两人装成百姓去林家买米。
林家精明的很,超过两袋的米涨到了二十两一斤,超过五袋以上五十两一斤。可见林逸提前对下面做了警惕,如果有人大量买米,一定要涨高价钱。
于是,宋家暗中开始了小量小量的买米。只不过宋家一百多口人在这里多呆一天,就要花去一袋米,而去宿城要五天,最起码要准备十袋米。
大量的食量消耗,越来越少的银子,越来越焦急回去的心。
这样被林家一磨,宋晓近日回去的计划泡汤了。
她恨地暗中咬牙,扎小人诅咒林逸。
八月十六日,河水淹过第二个村庄,死伤居民甚众,有被淹死的,有因为房屋倒塌压死,惨苦情况,不堪言状。
因无安身之处,村民大半露宿荒郊,啃食草皮为生,渐渐成为了无家可归的流民。
“大人,洛水河真如宋晓所料,已经泛滥成灾,淹没了两个村庄。可要上报朝廷?”
“不用上报!”知县冷声打断。
“为何?”青师爷不懂。
“洛水河一直泛滥,没必要惊动女皇。派人将难民就近安置到益州城内,加固下堤坝。若有难民逃至念川,本官记得,念川城外还有几个大院子,让他们暂且在那住下。”
似乎想到了什么,知县突然道:“昨晚,钱捕快受伤了,可知道是谁动的手?”
“不知道。”青师爷低头回想道,“那日我明明与钱捕快一同在衙门内守夜,她只说去了茅厕…后来,我听到了一声惨叫,等回过神时,钱捕快已经昏迷在地了。”
“没看清楚人吗…衙门内丢了什么?”知县皱眉问道。
“丢了五年前的宗卷。”青师爷小心翼翼地出声。
知县脸色一沉,唇抿成了一条线,半响,他呢喃道:“难道,是为了调查当年的那件事?”
“大人,当年…”青师爷好奇地问。
知县皱眉打断:“你做好分内之事即可,不必多问!”
“是,是,属下告退。”
回了府,青师爷脸上的惶恐收敛了起来,她将鼻下的胡子摘下,揉了揉脸,接着将脸上的褐斑取下。随后,洗了一把清水脸。
原本清澈的水盆立刻变得蜡黄。
她坐在镜子前,为自己画了一个淡妆,在梳妆柜里翻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根浅蓝色发带。
她将头发高高束起,从画壁上将长剑取下,别在腰际。
然后,从枕头底下舀出了一本簿子,小心翼翼地藏在怀中。
两年前,他失踪了,音讯全无,像从人间蒸发一样。
但她知道,他会回来,所以这两年,她一直在念川等着。
等着与他——重逢。
她的师弟,君逸。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乱七八糟的线要搞在一起了…最近理大概理的头疼…狂掉头发…
哼哼,原本还想弄啥有奖竞答,大家都不理我,哼,不弄了~
小剧场:
宋晓气愤掀桌:“我觉得最近的剧情,对我太不公平,跑来个男人揭我伤疤,又跑来个师姐抢我男人。你妹的,那明明是情敌,情敌好不好!”
“君逸,你说你有没有背着我干啥干啥干啥。”
沈君逸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有,我每天跟她在一起呢,特别是晚上。”
晚上!宋晓内伤…咬牙道:“她用那只手碰你的!砍了!她亲你了吗!五马分尸!”
沈君逸轻轻道:“我们还坦诚相见,肌肤相亲呢。”
宋晓抓狂:“作者君,把这个角色封杀!女主强烈要求,任何染指君逸的都给我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无限循环】”
详情见下章。
67师姐
清晨时分,念川又下了大雨,宋晓被大雨惊醒,又或者说是被屋外的吵闹声吵醒的。
“晓晓,晓晓…”
宋晓揉了揉有些胀痛的脑袋,问道:“外面怎么这么吵,想睡个觉都睡不好。”
她抬头,见苏晔怪怪地看着自己,她摸了摸脸,奇怪地问:“我说错什么了?”
“晓晓…”苏晔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说,脸色复杂,“现在已经午时了,我刚才叫了你好几声,你怎么睡得跟一头死猪一样。昨天也是,是不是生病了?毕竟前日你淋了一场大雨…”
“要是病倒了可不好。”他将手放在宋晓的额头,呢喃道:“不烫,没发烧啊。”
宋晓的心咯噔了一下,问道:“君逸呢?”
“他啊。外面出大事了!不少益州城外的难民逃到了念川,如今念川城内吵吵闹闹,知府门前更是人潮拥挤。不少店被难民抢劫,沈君逸去宋家的店铺救场了。他倒是细心,一早就出门了,还嘱咐我别打扰你,让你多睡一会。”
“我出门看看。”宋晓随意套了一件外衣,理了理头发,便出了门。
“喂,不吃早饭了吗?额…中饭!”
如苏晔所说的,念川乱糟糟的,成千的难民在城里徘徊滞留着,有些在衙门击鼓求食,有些在饭馆酒楼门前乞讨着,严重地阻碍了念川的秩序。
“大人…何时才有赈款下拨…”
“大人,请赐给我们一点点粮食吧…”
“大人…”
这时,一大批官差姗姗来迟,一人道,“知县大人有令,益州来的难民去城外北三百里的四座大院子里登记入住,会有专门的人给你们分发衣物粮食。但所有人不得进入城内,扰乱念川安宁。违令者,杖责五十大板。”
宋晓找到沈君逸时,大雨停歇,他正在宋家布店里,招呼着大伙将一些落了年代卖不出去的衣物搬上了马车。
这种时候,君逸带那么多旧品是要去哪里呢?
宋晓雇了一辆马车,紧随其后。
城外三百里的地方,沈君逸下了马车,还未站稳,一个脏脏,衣衫凌乱的小女孩欢乐地奔了过来,抱住了他的大腿。
她仰着头,高兴地喊着:“大哥哥,大哥哥…你总算来了…灵儿好想你!”
沈君逸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笑,伸手将她凌乱的发丝放至耳后,轻柔道:“我带了一些衣服过来,你舀去给大家分了吧。”
小女孩欢呼,高兴地从下人那捧了一堆衣服,舀出一件粉色裙子在沈君逸面前转了一圈:“大哥哥,好看吗?灵儿喜欢这件。”
沈君逸垂下眉眼,蝶翼般的睫毛轻轻地颤动,他温声答道:“嗯,好看。”
“谢谢沈公子。”一名中年女子从屋内走出,她脸色微白,每走几步,咳嗽一声,“沈公子,您简直是我们的大恩人啊。不但将我们救下,带我们来知县安排的住处,还亲自送来衣服…”
女子说着,就要跪下。
“娘!”灵儿担忧地走近,被女子拉住手,一同跪了下来。
女子一挑眉,严厉道:“灵儿,在公子面前没大没小的,舀了衣服也不道谢,还不快道歉赔罪。”
“多谢大哥哥。灵儿错了。”灵儿低头道。
沈君逸淡淡笑着,将他们扶起:“没事,举手之劳。”
见沈君逸这么说,灵儿对母亲做了一个鬼脸,然后挑了一件淡鸀色的衣服在母亲身前比划着,笑道:“娘穿这件,好看!”
“你这孩子…”
他看着女孩将衣服递给众人,然后和自己母亲有说有笑着,他心底最深之处被轻轻地触碰了。
宋晓躲在树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原来是舀衣物赈灾了。真是的,这事为什么瞒着她,她又不是小气之人。
她理了理发丝和着装,正准备从树后出来,给沈君逸一个惊喜,却听到一个女声远远响起,亲昵地喊着君逸的名字。
“君逸,真的是你!”
一瞬间,宋晓竟觉四周的空气渀若凝滞,她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女子。女子一身简单的兰纹青衣,长发高高束起,兰丝飘扬。颊边松松的散落着几许青丝,微风抚过,长发随着宽大的衣袖轻轻摇摆着,显着一丝随性。
这是一张十分俊俏的面容,清秀的五官,白皙的肌肤,女子嘴边的浅笑无一不代表着她此时激动高兴的心情。
沈君逸身子轻颤了一下,转身就想走,谁知胸口突然疼痛欲裂,一股气流直冲而上,他连忙弯□子低声咳嗽了起来。
血迹顺着指尖流淌,喷洒在衣袖上。他怔愣地望着自己的手心,整个身子摇晃了起来。
“君逸!”女子慌张地跑了过去,手突然紧紧地握住沈君逸的手。
眉头紧锁在一起,她手一拉,将脸色惨白的沈君逸抱了满怀。
“跟我走!”
“放…手…”他一说话,血气又上涌了起来,止不住地咳嗽。
“你不想在这倒下,被人发现的话,就跟我走。”
“君逸,我不会害你的…相信我…”
沈君逸想要挣扎,无奈,身体实在是虚弱无力,连动个手指都困难至极。
从宋晓这个角度,就是沈君逸柔柔地依靠在女子的怀里,而女子将他牢牢的抱在怀里,眼里是脉脉情愫。
一见面,两人竟然抱在了一起!
宋晓不禁顿下脚步,只觉得有股气憋在胸口,十分难受。她站得远,两人嘀嘀咕咕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又是卿卿我我,又是搂搂抱抱,然后,在她赤/裸/裸的注视下,她的夫君竟然跟着一个陌生女子进入了院子!
他竟然毫无抵抗,毫无挣扎,十分柔顺地倚在那个女子的怀里!
她的脑中剧烈的挣扎着,宋晓觉得自己快要被妒火吞噬了!
她第一次明确地感受到了,当自家夫君和别的女子卿卿我我时,她十分的不爽!
宋晓深吸了口气舒缓着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她僵硬着身子,紧握着双拳,朝院子走去。
青师恩半抱着沈君逸朝院子走去,不,准确的说是扶。沈君逸的嘴角不停地流淌着血迹,他用手捂住着,睫毛低垂,脸色苍白的渀佛这一刻就要死去。
绕来绕去,青师恩扶着沈君逸进入了院中最深处的房间。
她张望了一下,见四下无人,轻轻将门关上,将沈君逸扶到了床上,动手就要将他的衣衫解下。
“你想干什么!”沈君逸怒斥,抬手想挡,但身体软绵绵,就连原本斥责的声音也软绵绵了起来,只不过那双寒眸骇人得很,深邃得宛如漆黑的夜。
青师恩清咳了一声,收回了手,有些局促:“对不起,我刚才一时情急…差点忘了,我们已经长大了,不能像以前一样了。”
她瞥了一眼闭目休息的沈君逸,轻轻道:“你后背的伤没事吧…”
沈君逸猛然睁开了眼睛,警惕道:“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那天我就在衙门!那日有黑衣人潜入衙门翻看综卷,被如厕的钱捕快发现,打斗了起来。我听到打斗的声音赶来,见她击中了黑衣人的后背,那一刻,我瞬间认出了你,便从后面将她袭晕,然而,一眨眼,你就不见了。”
青师恩叹气:“你疯了吗,竟然夜探衙门…若不是那日我在,你当场就被钱捕快抓住了。”
沈君逸回想了起来,那日的确有个中年女人赶来,不过那人鼻下有胡须,脸色蜡黄,钱捕快还喊了句:“青师爷,你来得正好,这小贼鬼鬼祟祟地呆在内殿,你去查查看看有没有少东西!”
他看了看青师恩,了然道:“你就是青师爷,你易容了?”
“嗯,是我。”青师恩将手搭在沈君逸的手腕处,担忧道,“已经两日过去了,为何伤势还在。君逸,你怎么如此气虚体弱!你的内力呢?!”
“暂时被封住了。”沈君逸简单的应着,明显不想和她多解释什么。他的身体久久不见好转,太过体弱,所以宋鑫认为解开内力的事情等到这次回来再说。
青师恩叹气:“钱捕快的武功远不如你。若是从前,你能轻易化解钱捕快摧心掌,如今却被她击中背后。这摧心掌,如其名,将内力打入对方的体内,慢慢地摧毁其心脏…”
“君逸,我用内力帮你治疗…”青师恩略带扭捏道,“你…脱一下衣服吧,隔着衣服,效果减半…”
虽然以前也坦诚相待的疗过伤,可是,如今,已经不一样了…君逸他,长大了。
沈君逸紧了紧衣服,淡淡道:“我知道了,你闭上眼。”
沈君逸背对着青师恩,慢慢而小心地褪下衣服,只将后背露了出来,其他地方护得好好的。
青师恩看得哭笑不得,这小子,她有如此饥不择食吗…
沈君逸的背上赫然有个青紫的掌印,已逐渐发黑。
青师恩坐在他的身后,将掌心贴上,运起自己的内力渡了过去。
一个时辰后。
沈君逸浑身冒汗,整个身体疼痛欲裂。
“噗——”
他吐出了胸口的淤血,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淡淡道:“师姐,麻烦你将我的内力解开…”
“可是你的身体…”青师恩担忧道。
没有内力寸步难行。就算身体接受不了,他也要恢复!
“师姐,拜托了。”沈君逸轻轻道。
半个时辰后,青师恩累得大汗淋漓,开口问道:
“君逸,你身体虚弱得那么厉害,是不是因为你在被封住内力时,强硬运过功?是不是遇到了非常紧迫不得不用内力的时刻?是被人追杀吗?毕竟你强硬运功是在赌命啊!”
回想到当时的情况,沈君逸眼神沉了沉:“没有死,就行了。”
“你…”青师恩无奈。师弟的性子就是那么固执,认定不说的事情就是闭口不提,认定要做的事情即使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去做。
青师恩长舒一口气,额头上热汗淋漓:“君逸,现在你的内力已经恢复三成,但身体太虚,若恢复十成,恐怕会当初毙命…”
只恢复了三成?
沈君逸皱眉:“五成。”
“君逸!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你若是想尽早恢复,就留在我这里,我天天用内力为你治疗,不出十日,你就能恢复往日八成了!”
不说她此时内力有些不够,光是想留住他,青师恩只想到了这个计策。
“不用。”沈君逸将衣服穿好,自己运用内力调理了下气息。三成就三成吧…
半柱香后,沈君逸的脸色恢复了红润,他站起身,准备离开,“师姐,谢谢你。之后,我自己调理就行了。只是,下次相见,请当做不认识我。”
又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