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吹来,把季竞堂的话直直的吹向卓理,她震惊地看向身旁的人,明明是一句很让人遐想的话,明明是很暧昧的内容,可是,被表情悠然的季竞堂说出来,却让人想不出一话里的真实意味……尴尬以后,卓理想堆出一个‘你开玩笑呢吧’的笑容,却最终没有。转而无奈地叹了口气,用一种看似轻松实则决然的口气道,“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时我不懂爱啊。”

“……”

季竞堂有几秒钟的沉默,一几秒钟以后,他又突然转移话题,“你和他认识多久了?”

卓理不明所以的答:“三个多月。”

季竞堂面色不改,目光纯净,“我们认识多久了?”

“从我七岁开始。”

“如果,三个多月前,在你遇到他之前,我回来了,并且,我打算和你结婚。你会不会同意?”

没有风吹过,但卓理还是下意识的伸手捋发:怎么一么冷呢?如果季竞堂是她不在乎的人,她也许会恶俗而又残忍的答,‘可惜,一世上没有如果。’可是,此时此刻,她找不到话来补说。

“看你,又被吓住了。我跟你开玩笑呢。”季竞堂的语气里有不易察觉的苦涩。要他如何解释他自私的想法?他爱卓意,可是,他却想和卓理结婚。卓意分手而离家出走的事情没能把他及时激回来,可是,他妈逼迫他结婚要他去相亲一事却提醒了他,并促得他临时改变了路线,计划回家休整半年,他清楚自己一样做的深层动机是什么。

他了解卓意,她是那种强势而又倔强的人种。他并不寄希望于她能在分手之后接受自己,十几年来她未曾为他破例,他一点也不指望十几年后她来爱自己。虽然他有一份温暖的爱一直为她保留,可是,还没到要他放弃梦想的地步。而卓理确是不同的,大不相同的,因为卓理会和他一起去完成他的梦想。

在一个世界上,从来不缺少恋人,却从来缺少知己。合者寡,知音难觅。遇到一个爱人的几率是唐明皇和杨贵妃的大小,是梁山伯和祝英台的大小,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大小……可是,遇到一个知己的几率确实俞伯牙和钟子期的大小。千百年才出一曲《高山流水》,几世轮回才出一位命定知音。在他短暂而仓促的前半生里,他有幸遇到了一样一位旷世难觅的知己。可是,他却错过了,错过得让他一样不甘心,他还来不及收拾好情绪接受她已经不是他的小虫娃一个事实,她便已经心属他人了。只是一以后,他要去哪儿找一个能和他一起疯一起癫一起游遍世界各地捕获所有美景的女人?他要去哪儿找一个无论何时回归她都微笑的等在原地不吵不闹的女人?他要去哪儿找一个把彼此性格融入到人生里连笑容的角度和幅度都相似的女人?他要去哪儿找一个……一样难得的、特别的、珍贵的……女人?

然而一些,一些他埋藏在心底的不光明正大的自私的甚至是有些无耻的想法,却只能任它腐烂颓败于心灵深处了。没人会知道,她更不会知道。

“一种时候你还开一种玩笑,竞堂兄,你不要太调皮了。”卓理也用一副玩笑的口吻掩盖自己的局促,她看得出来,季竞堂的问话里可能有一半是真的。以她对感情的认知度,她只能猜到:季竞堂可能真的想和她结婚,一种是出于‘退而求其次’的逃避心态,另一种是出于‘没时间去认识另一个女人经营另一份爱情的’懒惰心理。

伸出插在裤兜里的右手,季竞堂轻轻地揉过她的蓬发。然后,长长的舒展了一口气,缓缓开腔,“他疼你么?”如果他不疼你,或者不够疼你,那我好歹也有一个去争回你的理由。

一个问题,卓理没有立即回答。她下意识地想要好好想想。

“一个问题也要思考……看来,他对你不好。”季竞堂的目光里有捉摸不定的试探意味。

“不……他对我很好。”只是,没到‘疼’的地步吧。在她发了疯寻找卓意连她自己都迷失了的时候是他强有力的臂弯把她抱得紧紧的,即使那天她整个人都虚脱了,可是她仍然清楚的记得自己攀在他脖子上的那种笃定的坚实的安全感,虽然是舅舅舅妈的任务,可是,他没必要做到一样细致的地步不是么?还有,他带她去明珠的天台,他用最纯真最简单的方式表达着他想要告诉她的道理,他不说教,他不解释,他只让她自己在夜幕里体会他的用心良苦。她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感谢,感谢他一样聆听她那些琐碎的、小肚鸡肠的、无趣的小唠叨。如果,一样也不算是对她好的话……那么,她就真真儿的算是瞎了眼了。她知道,一样的好不是袁岂凉轻易能够做出来的,在她和他初识的那段时间里,他总是拒她于千里之外,仿佛和她多说一句话都是负担,可是,他能关切她到一种地步,她,能说他对她不好么?

“我从小到大就是一个很话痨的人,我一直期待着,能有一样一个人,不论男女,他(她)能耐心的听我说话,听我平时大大咧咧表现不出来的伤感气。我那时候就想,如果有一样一个人,我就把他(她)当世界上最亲密的人。我的前半生,一直是你充当着一样的角色……可是,你毕竟有你的天地,你也会有你最终要守护的人……就算是亲哥哥,我也不可能扒着你一辈子。”卓理说着说着声音都哽咽了,一是一段很发自内心的话,有一种酸酸的,难以言明的味道。

可是,那句‘就算是亲哥哥’,已然叫季竞堂那抹小小的火焰灭了。别人不知道,他清楚。他不敢自称大智,但他想,能喜欢和他扎堆在一块的女人,必然不是蠢而不懂事的女人。卓理便是一样,她有着乐天派的性格,可是,她也有着天生的,也许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到的……智慧。她会为自己划一层明显的界限,一旦有她认为危险的人介入那界限里,她会毫不犹豫的直接与之决裂。当然,一是对待异性的方式。他季竞堂能够一直以来站在她的圈子里,那实在是因为他心里有一个卓意,一给了卓理潜意识里一层深深的安定感,她也因此无比信任他,只因为,她和他能永远保持着一样单纯而又亲密的朋友关系……

只是,今天,在她有意无意的话里,他感受到了一点:她已经把他划到圈子外了。

眸中的光亮渐渐消失,季竞堂沉默了。一直沉默到唐家小区的楼下,一直沉默到卓理说:“……再见。”

然后最终,他还是开口了。乘着晚上的夜风,他用淡淡的却很温暖的声音说,“我……还是继续做你的亲哥哥吧”

卓理张大了眼睛,一下没有明白过来季竞堂的用意。

季竞堂也发现了自己的突兀,挂着抱歉的笑容道,“就是……时不时的,咱们能出去喝喝酒,聊聊天,你闲的时候,可以和我一起去爬爬山,玩玩水……你要是将来生了孩子,可以叫我舅舅……”

卓理愣在原地,眼里有泪花闪动,用力地点了点头。

所以,他明白了。

“好了,你上去吧。”季竞堂双手抄进口袋,极轻松的耸了耸肩,脑袋一点,示意卓理上楼。

卓理转头,那一瞬,再也控制不住,眼眶里的泪就那样流下来了。不是委屈的哭,不是快乐的哭,是幸福的哭,是感动的哭。她的竞堂哥,永远那么了解她,永远那么支持她,永远不会伤害她,永远希望着她幸福。即便是亲哥哥,也不过如此吧。她卓理何德何能呢?擦干了眼泪,卓理在楼道口的黑暗处背着墙,露出一个从心底升腾起的美好笑容:她要快乐。

上了楼,打开了唐家的大门,原以为唐家夫妇都睡了。未想,两人正穿着睡衣,极端正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开着,只是,两人都没在看。

一种严肃的场景让卓理觉得有些不详的预感。在玄关换了拖鞋,卓理去冰箱给自己拿了一瓶矿泉水,猛地喝了一口,“舅舅舅妈,你们一么晚不睡,怎么了?”

唐之善眯着眼睛看卓理,表情里有说不出来的惋惜。

邵芝菀看卓理的时候,也带着满眼满脸的怜惜。

卓理不知道的是,他们已经背着她做了一个巨大的决定,为的就是挽救她,或者,是他。

“坐。”唐之善简单开口。

卓理一屁股就坐了下去,再猛地喝了一口水,“发生……发生什么事了?”

邵芝菀和唐之善极快的对视了一眼,然后,唐之善先说,“你看……学校里放暑假了。”

卓理点点头,不明白一个消息重大在什么地方。

唐之善一副很耐心和循循善诱的样子,“我和你舅妈也结婚三十年快到了。”

“一不,学校里有一个夫妻暑假半月游的教师优惠报名活动。然后,我和你舅妈被选上了,明天的飞机,先是香港澳门,然后是新马泰……”

“明,明天?”

当然是明天,不能再拖了。唐之善在心里急回,“如果玩得兴起的话,我们预备在剩下的一个半月去欧洲一趟,反正,那边有人接应。”不是玩得兴起与否,是你和袁岂凉生米煮成熟饭与否——一是唐之善内心的担忧。

卓理一下才算是明白了:她亲密无间、数十年感情都如胶似漆的舅舅舅妈一是要过二人世界去了。她忽然心生羡慕,要是她和冰山也能修成一样的正果该多好。又忽然打断自己的臆想,在心里狠狠咒骂:你怎么一么没出息,怎么一么贱格!

“小理啊……你看,你一个人住在一里,有没有问题呢?”邵芝菀颇焦心的问,她起初就不同意唐之善一样决绝的建议,如果事情出乎他们的意料,那卓理就得一个人住在一里。她还是不太放心一孩子的起居。

唐之善狠狠地‘暗示’了一遍邵芝菀,眼神里的内容是,‘你不要妇人之仁,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邵芝菀回了一个更严厉的眼神,‘如果虎子也没了,我要你好看。’

然后,卓理就一样看着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不断擦出‘噼噼啪啪’的火花。她内心暗叹:一俩老夫妻真够能闹的,当着她面也能一样眉来眼去。下一秒,她便无情的打断了一样的和谐,十分严肃地说,“舅妈不用担心,我一个人还过的去。实在不行,我就搬回……”

一下,唐之善慌了,直接止住了卓理接下来的话,“不许搬!”顿了顿,唐之善转为语重心长,“你若是搬回去,卓意必然是会同意的。可是,同意是一回事,你俩能继续毫无嫌隙的相处么?一才过去多久啊,再给你姐姐一些时间好了。”

邵芝菀插腔,“是一么个理儿。”

卓理有些无语。她能感受到唐之善和邵芝菀今天晚上浓浓的不对劲,像是在设计她。可是,一个想法一出来,她便自己推翻了:舅舅虽然严厉,可是从小就很关心她的一切,‘设计’一个词用在他身上真的很残忍;而舅妈邵芝菀则更是不用说了,从她知道舅妈一个存在开始,她就将之与观音菩萨摆在同一个认知里。所以,‘设计’一个词用在她身上更是折辱了仙女……不,仙母……

“所以,今天晚上就到一里了。我们明天早上的飞机,你要上班,也不用去送机了。”唐之善说完就立即起身,拍了拍大腿就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剩下的,是邵芝菀的工作。

所以,其实,邵芝菀和唐之善也是一对演技派。

一厢,邵芝菀亲切地握住了卓理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不停的抚着,拍着,用一种泛着慈爱之光的眼神盯着卓理,许久,她才温柔的开腔,“岂凉一孩子,从小就很独立很倔强。几乎没让他父母操过心。可是,正是因为一样的性格,他的朋友也一直不多,以我一个年纪的人来看,一孩子是很让人心疼的。有时候,优秀也是一种寂寞。”

卓理极认可地点了点头。

“他有骄傲他有过强的自尊心,一是十分自然的事情。只是,没遇上对的人之前,他仍旧是一样臭脾气的。不过,一孩子也从小善良。你舅舅对他一点深有了解。就说前几个月那个明远太子党的事情……你和他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也必然知道他的一点。”邵芝菀试图在卓理的心里塑造出一个神话般的袁岂凉,却不知道,卓理却突然搜集到了关于袁岂凉的一个信息:一个臭脾气执拗的男人,得罪的人……还真不少。

“现在的年轻人,太浮躁太功利。岂凉能维持着自己到一个地步,很辛苦很辛苦。你要……多多体谅他。”邵芝菀的手还牢牢的握着卓理的,“年轻人,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呢?又不是天大的事儿。听舅妈一句,女人得自己为自己找一个好男人托付终身。找到了,就不要错过。”

卓理被深深打动,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邵芝菀的一一项工作宣告成功,然后,她长着几缕温柔鱼尾纹的眼角浮起一道明媚的笑靥,轻轻放开卓理的手,语重心长的说了最后一句很有水准很有哲理的话,“沟通,从心开始。”

卓理整张脸呈面瘫状,囧囧的目送邵芝菀背影的离去。

然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四二回

周一上班的时候,于秋水像献宝一样告诉把一个网址发给了她,并且以一种比她还激动的表情看着她打开了网站。

西街王朝——这是论坛的名字。

滚了几圈鼠标,卓理算是明白这是个什么性质的论坛。只是,她不太明白于秋水的用意,于是眼神询问‘这是什么’,然后,她的显示器上就弹出于秋水的回话:【这位西街宝二爷是咱市的本土红人,网络红人。专门解决疑难杂症的,你去咨询咨询?】

卓理先是囧住,继而雷住,噼噼啪啪打出一行消息,【你才有疑难杂症呢!】

【别开玩笑,我是说真的。你和你家大冰山一直是这样的情况,老娘都看不下去了,如果你不愿意把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告诉我,你就自己上网咨询去。】

看出了于美人的认真和关怀,卓理不再与之玩笑,而是带着一颗虔诚的心认真的浏览眼前这个网页。然后,在一个叫做‘和性格纠结男人谈恋爱’的板块里找到了她的问题。

【冷酷类男人,又称‘冰山男’,此品种男人性格怪异,过分唯物,在此奉劝各位JJMM:如果你不是真爱这类男人,请绕行。此类男人一般多为外貌优秀或家庭优秀,所到之处,三里皆冰。与此种男人恋爱,尤其是此种男人中的绝品男人恋爱的话,最好不要抱太高的期望值,如果他兼有专一这个品质,那就不要等了,直接扑上去,生米煮成熟饭再说。至于爱情和浪漫,那根本会是奢望,只要他不折腾你,你就可以烧高香拜佛祖了。以下是冰山男的星座细说。】

卓理忽然发觉:网络的功力确实够强大的。

她不知道袁岂凉的生日和星座,所以,她把所有的星座细说都看了个遍,最终找到了符合袁岂凉特质的那一栏——天蝎座冰山男。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认真研究了这位‘西街宝二爷’给出的‘泡冰策略’,然后,一看就看了两个小时。

中午快下班的时候,一个让卓理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卓意直接用车把卓理载到市区一间餐馆,点了几道菜之后,她开始双手交叉靠向沙发……这期间内,卓理一直不太敢直视她,连刚才坐车过来的时候都一直坐在后座上。她倒不是怕她姐姐,只是下意识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回家住吧。”卓意淡然开口,眼里堆满是对卓理的怜惜。她和李灿已经确定了恋爱关系,并决定来年春天就结婚。她没有多少青春可耗,对爱情也淡然了许多。她对李灿的反应先是‘不爱他’,然后是‘不够爱他’,然后是‘不如爱伍丘实那样爱他’……这一系列的转变,都是那个深爱她的男人努力而来。有人如此对她,她还矫情个什么劲儿呢?而现在,她要亲自把卓理接回家,不单单是要把她接回家,更主要的是,她要让卓理明白:她从来没有怪过她。

卓理抬头,正好迎上了卓意的关切。那刹那间,她的眼眶就酸酸的,许久都没有开口。

“爸妈都想你了,前几天他们做了一桌子丰盛的菜,都是你爱吃的。可是,等到他们做完了才发现,你不在家里住。”

卓理的眼睛更酸了。

“很多话,你以前不懂事的时候,我不便告诉你。可是现在,你步入了社会,有自己的工作,自然也是个成熟的大人。现在告诉你,也该是时候了。”卓意不想在结婚前这段短暂的时间里还和她一直疼爱的妹妹分隔两地,顿了顿,又继续开口,“我希望你知道的是,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咱们都是姐妹。这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对我,你没有什么需要抱歉的,也没有什么需要内疚的。明白没?”

卓理拼命止住了眼睛里不断外泛的那股酸涩,费了好大劲儿才忍住没哭。她很想扑到对面去,像所有电影电视剧里的场景一样,抱着她亲爱的姐姐,边哭边说,“姐,我们以后一直这样……”可是,她最终没有这么恶俗。很多感情,譬如亲情,就是这样,不需要说,不需要演,话,也点到即止。只因为,她们是亲人,那种牵绊是天生的。

卓意长长的叹了口气,宠溺的说,“怎么还像个孩子呢?今天下午我去舅舅家接你。回头我就让爸妈买点好吃的,你这馋丫头,很久没尝过爸的泡椒鱼头和妈的红烧肉了吧?”

卓理有点挡不住酸泡泡了。

……

……

等到卓理下午开开心心回到社里,像是被阳光洗过一样笑得合不拢嘴时,林培的一句话忽然就叫她坠下云端。

林培说,“中午,你家大冰山和白萦单独出去吃饭了。”——这其实是一个提醒。

卓理听着像报丧。

大办公间里只有林培一个人在,空调吹得她瞬间清醒:如果她就这么回家了,或者,以后就这么和袁岂凉断了联系,那么,就真的是断了。她昨天晚上还做好了一个小决定,准备等袁岂凉几天,如果他没有任何行动,那她也就放弃。可是,他不行动,她也不行动,她的情敌却行动了。

林培有些紧张的踱到她面前,一副地下党人接头的模样,拉住卓理的胳膊,眼神突然变得诡异,“你到底还要不要和大冰山谈恋爱?要的话我就把一个绝密的情报给你!”

卓理转头,认真的问,“什么情报?”

“先说谈不谈?”

“不说拉倒。”

林培无语了,凝噎了,抽搐了,泪奔了。只得讪讪地蹭到卓理身边,“不然你先告诉我一些林硕大学里的糗事,咱俩换换?”

卓理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培一眼,像是突然参透了许多事情,点点头道,“这个,可以。”

然后,卓理将林硕大学里所有猥琐的不猥琐的,搞笑的喷饭的要人命的不要人命的,所有她记得的经典场景都告诉了林培。然后她眼见着林培笑得花枝乱颤抽风了一般,以至于卓理不得不翻着白眼友情提醒她,“到你了。”

林培又笑了很久才回过神来,一回神就看到卓理一张怨妇般的脸,惨黑惨黑的,“……你怎么这么像一个弃妇?”

卓理咬牙,“你到底说不说情报啊啊啊啊……”

林培像是才意识到,但是,这个瞬间的意识转换让她的表情也跟着转换,刚才还笑得癫狂的女人现在是一副严肃无比的样子,然后,她悠悠地开口,“你知道,袁岂凉在A市的那场车祸是谁干的么?”

卓理的心不由自主的‘噔’了一下。她昨天晚上已经听到了一种说法……

小心得查看了四周,林培压低声音说,“就是明远干的……”

本来不怎么诡异的话题被林培渲染得像恐怖片一样,卓理摸了摸跳得很快的心脏,用一种十分鄙夷的眼神说,“这还是个法治社会,如果有证据,他们律师不是最有本事把犯罪分子送上法庭么?这样的猜测……毫无意义。”

林培不赞同的摇了摇头,“我忘了你还是个菜鸟……要是坏人能那么轻松就被送进法庭,那咱们可早就共产主义了啊……”

“我再告诉你,这年头,律师不靠本事吃饭,而靠人脉。袁岂凉能做到现在的成绩,除了他的能力,你可别小瞧了他的交际。我这么说,你明白了么?”

卓理又无语了。

在她眼里,大冰山什么都好,就是交际烂到家了。

“哎……傻妞,你什么时候能主动一点呢?你看人家美女白萦,长相高你好几阶,身家背景高你好几阶,可是,人还是一个倒贴的范儿,那脸皮厚的……”

“如果袁岂凉喜欢脸皮厚喜欢有钱喜欢漂亮喜欢有背景的女人,那他这两年多干嘛不接受她?”真是的,干嘛贬损她。说起来,她在对待袁岂凉的方面,脸皮已经够厚了。她现在光想着以前那些丢人的场面就觉得浑身起毛。她还要怎么丢人?

不过,她还是做了一个小小的决定,打电话拒绝了卓意的接送。不是不回家住,而是给她自己一个单独思考这段感情的场所……也是在潜意识里想着,袁岂凉有没有可能……会去找她。

她给了自己两天时间,也给了袁岂凉两天时间。她星期三就搬走,再不理他。

可是,这天晚上却是她一个人住在唐家的晚上。可是,袁岂凉一直都没有找她。她边洗澡就边思考这一些让她很纠结的关于袁岂凉的问题。

卓理其实很讨厌在浴缸里洗澡,她原本是一直在冲淋浴的。洗着洗着就觉得特别疲倦,直接躺进浴缸里了。这么一躺,便是整整半个小时。若不是突然停电……她觉得她会躺到明天早晨。

是的,唐家停电了。当然,这个停电绝不是简单的停电,这可是唐家二老留给两个年轻人的礼物。

卓理自然是不清楚的,她先是受惊,然后是飞快地起身。这样的起身必定是有难度的:一,她躺在浴缸里太久,全身都被泡得发软;二,浴缸被她倒进去的泡泡乳弄得滑不溜丢的。

所以,这两个难度所造成的后果是——

卓理呈狗爬状摔在了浴缸边缘上,正面朝下,她没摔着脸,没摔着胸,没摔着手,没摔着腿,光摔着那个难以言明的难以启齿的关键部位。

卓理觉得:她的人生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衰。

很痛很痛,痛得她的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却因为要忍着痛而不得不顺便把泪也忍住。在浴缸边上趴了十几分钟确定疼痛稍有缓和以后,她才从浴缸里爬出来,光脚站在地上,擦干水,脸皮发烧的在黑暗处揉了揉受伤的部位。然后,摸黑穿上了睡衣,拖鞋。

请注意,此时此刻的浴室里是堆满了黏黏的滑不溜丢的液体的,卓理在黑暗中看不到自己方才一交带来的效果,就直接把那双滑不溜丢的拖鞋穿上了。然后,很明显地,还没走几步,她又脚下一滑,四仰八叉的摔在浴室里。

这回,是正面朝上。她没摔着脸,没摔着胸,没摔着手,屁股却摔成了两瓣,不,可能是四瓣。然后,她的背部和腿部也未能幸免于难。她含着眼泪思考道:她的骨头得摔得多震撼才能造成那‘嘭’的一声巨响啊……

卓理此时此刻觉得:她的人生要用三个字来形容——太衰了。

很痛很痛,她也顾不得形象了,泪珠子吧嗒吧嗒就从眼角边流了出来。她只觉得自己摔得站都站不起来,动不动不了了。她恨浴缸,恨浴室,恨泡泡乳,恨停电,恨拖鞋,最恨的……还是袁岂凉!

都怪那块冻死人不偿命的臭冰山,要不是他,她早就回家住了,也不用在这里挺尸一样躺着;要不是一直琢磨关于他的大事小情琢磨他的颦颦笑笑,她也不会这么粗心,也站都站不稳;要不是因为他一直不出现不找她不联系她,她也不会这样牵肠挂肚洗个澡就不得安生;要不是他……

她真的,恨死他了!

在‘领智律师事务所’加班的袁岂凉打了一个厚重的喷嚏。这喷嚏过后,他的嘴角突然浮起一丝弧度,把文件整理好,然后关电脑,装好,准备离开。

这已经是晚上的九点半了,他走到前台处的时候,余光瞥到一个白色的身影仍旧趴在桌上。待看清楚了这身影是谁以后,袁岂凉的眉毛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她,又在等他。伸手在前台的桌子上敲了两下,袁岂凉用更冷冽的声音说,“你早该下班了。”然后,转头离开。

白萦其实早就把东西收拾好了,见袁岂凉往电梯方向走去,也快步的从前台走出来,跟上。

电梯下楼。白萦在光滑的电梯面里整了整自己的头发,拉出一个甜美的微笑,“岂凉,你饿了吗?”

“不饿。”

“我饿了。”白萦弱弱地站在他身边,说话音量都不敢飙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