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山忙不迭地又点头,勤快地去张罗了。

丹寇很快便端着一盆兑好的热水进屋子伺候主子洗漱,将刚才的事情说了,见主子垂着脸慢慢地卸妆,不发一语,心里也琢磨不透她在想什么,不好说话。

等严青菊在丫鬟的伺候下净好脸,换上一身宽松的便服坐着时,丹橘也回来了,不仅拿回了暖手炉,而且还有一个食盒。现在天气冷,新房里的八仙桌上摆着的食物早已经冷却了,自然无法入口,而这食盒不用说,也是纪山的功劳了。

食物是一碗热腾腾的汤面,还有些小菜配着,对于饿了半天的人来说,不蒂于珍馐美味。严青菊自幼常听她三姐姐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她从来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也没计较什么,在两个丫鬟的伺候下直接开吃。

“这镇国公府果然是一群没教养的,从这下人的态度可观一二。”丹橘心里有些恼火,抱怨道:“亏得这墨砚堂还是世子的居所,可是那些奴才仆妇们个个都向着东西院那里,叫他们弄个暖手炉也说没空,若不是纪山直接出面,这汤面我也弄不来。”

丹橘冷笑道:“他们不过是欺咱们姑娘是新妇,抹不开脸,不好动手罢了。这下马威也特掉份儿。”

严青菊慢条斯理地将一碗汤面都吃完了,连小菜也不剩,端的好胃口,听到两个丫鬟的话,方道:“没事,他们张狂不起来。”

丹寇和丹橘互看了一眼,知道自家姑娘心里有底,便放心了。

吃完了东西后,严青菊抱着暖手炉在新房内开始转圈圈消食,等消食得差不多时,便听到外头传来了一阵哄闹声,不必说,定然是新郎官回来了。

四个丫鬟同时看向严青菊,见她慢悠悠地坐回床上,整了整绾好的发髻,原本有些紧张的,可看她这样子,莫名的也不紧张了。

谁说严青菊不紧张?她紧张得手指揪着衣摆,都将之抓皱了,只是现在在丫鬟们面前,她不能表现出来。

纪显被人扶到门口后,便将扶着他的人推开了,喜娘跟着进来,不敢过去扶他,边唱着吉详话边跟进。严青菊自然不能枯坐着,慢腾腾地起身,见穿着一身大红色衣袍的男人带着一身酒气进来,抿了抿唇,小心地过去扶住他的一只手。

纪显显然喝得高了,直接将她推开,将她推得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丫鬟们惊呼着扑过去扶她时,又被一只大手给拎住了,抓了回来,然后腰间多了一条铁臂,那种无法悍动的力道,再次让她意识到男女天生的差异。

女人果然是弱势群体啊…

这般想着,她怯怯地抬头看向他,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分外惹人怜惜。

果然,勒着她的力道轻了点儿,然后差点抱着她一起摔到了床里,被他身上的酒气一薰,她有些不舒服地皱起眉头,对那群已经傻眼的丫鬟道:“快去给爷端些水来净脸。”

丫鬟匆匆忙忙地下去了,大概是因为纪显要用水,这回耳房里倒是已经备好了水,直接弄过来便行了。

严青菊拍拍勒着她的男人的手,小声道:“爷,先净脸罢。”

纪显看了她一眼,方放开手,由着她去绞干净巾帕给他擦脸。

等她将他团团围着伺候洗漱更衣后,丫鬟们收拾好东西,低眉顺眼地下去了,四个丹显然也有些担心地看着室内的两人,只是再担心,也只能按捺下,退出新房,顺便将门关上。

新房里只剩下今日的新婚夫妻。

一个看起来凶狠,一个看起来娇弱,心里想什么,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纪显靠着床,对站得远远的少女道:“过来。”

严青菊似乎又吓到了,瘦弱的身子抖缩了下,小步地挪了过去,偶尔抬起眼睛怯怯地看着他,看得他哭笑不得——这女人何至于用这般可怜的模样看他么?他又不会真的吃了她。

不过不可否认,是个男人都会对这样的弱女子心怜几分,他自然也不例外。

第183章 严青菊X纪显(三)

坐在有些摇晃的花轿里,大红色的盖头挡住了她的视线,只听得外头一片噼哩叭啦的鞭炮声,轰得她耳膜都有些生疼生疼的,脑仁同时也抽疼起来。

她手里捧着一个玉如意,花轿有节奏地摇晃着,即便昨晚一个晚上没睡好,却没有什么睡意,只是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一片红色。随着鞭炮声过后,外面传来了各种议论纷纷的声音,她竖起耳朵,但因为周遭鼓乐之声一路过来,根本听不出个大概。

“…不是说只是公府的庶女么?看那嫁妆单子…怎舍得搭那么多嫁妆?”

“虽是庶女,但是听说端王妃和这庶妹自幼姐妹情深,严老太爷和严四老爷看在端王妃的面子上给添的。”

“怨不得,这镇国公府也赚到了,原本以为迎个庶女娶低了没脸,可瞧人家的嫁妆,就是不差的。”

“呔!同是公府,人家虽然是庶女,却是依着嫡女的规格来教养的,配那镇国公世子还是被糟蹋了。”

“可不是,那镇国公世子不过是仗着皇上宠爱罢了,私德不修,哪家闺女嫁他谁倒霉。”

“就是啊…”

纷纷的议论在鞭炮响起时,又盖过去,再也听不到分毫,她的心也沉下去。直到花轿停下,她的身体也跟着一顿,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里一片平静。

既然选择了走这条路,那么她会继续走下去。

接下来,她被喜娘扶下轿,跨火盆,进喜堂,拜堂,然后送进新房。

当红头盖被一支金色的喜秤挑起,她半垂的眼睛抬起,便对上一双冷戾的眸子,吓得手指下意识地揪紧了抱着的玉如意,然后才看清楚面前男人的模样。

一袭大红色的新郎官服,衬得人精神熠熠,那张脸上若没有那条疤,绝对可以称之为英气俊朗,十分端正,可惜现在给人的感觉便是凶恶狠戾,让人不敢直视。

她看了一眼,又赶紧垂下头,看起来就像一个新嫁娘般羞涩,让旁边看着的人也不知道这是真羞涩还是因为对方的长相而害怕。

新房的气氛有些僵硬,喜娘、丫鬟们个个噤若寒蝉,喜娘对着新郎官那张脸,饶是平时舌灿莲花,能将死的说成活的,此时实在是觉得自己是个嘴拙的。而那些丫鬟们手里捧着象征吉详的物什,细嫩的胳膊却在发着抖。

一时间,新房的气氛更怪异了。

穿着一身喜气衣裳的丹寇等陪嫁丫鬟心里也急得不行,使劲儿地瞪着喜娘,都什么时候了,竟然出这种差子。

喜娘被她瞪了好一会儿,赶紧挤出笑容道:“恭喜世子爷,两位该喝合巹酒了。”

纪显看了眼抖着身子端着托盘过来的丫鬟,眉头拧起,似乎有些不耐烦,不待喜娘说什么,直接抄起托盘上的两个酒杯,自己端着一杯酒直接饮尽,另一杯递给了坐在床上有些傻眼的新婚妻子。

严青菊被他盯着,硬着头皮伸手接过酒杯,也学他的样子喝尽。这种喜酒并不烈,但喝进肚子里仍是觉得有些不舒服,女人极少会喜欢喝酒,特别是她这种从小只喝花酿酒的闺阁女子,更不会沾这种酒了。

喝完合巹酒,又在喜娘在唱答下完成了应有的仪式后,纪显袍子一撩,便道:“我去敬酒,你们好生伺候夫人歇息。”

众人:“…”

等纪显离开后,喜娘同情地看了眼坐在新床上的新娘子,看着柔柔弱弱的,那双眼睛盈盈地看过来,说不出的幽怨婉转,连她都心疼了,觉得她被许配给这样的男人真是糟蹋了,只是这些都是命啊,看着是她高攀,可是里面那些门道儿,京城里谁不知道,只是没在嘴上说罢了。

喜娘和丫鬟们也依次下去守到门外,屋子里只剩下严青菊和四个陪嫁的丫鬟丹寇、丹橘、丹霞、丹云。

京城的十月份已经进入初冬,天空灰蒙蒙的一片,眼看着就要下雪了,压得人心头沉甸甸的。新房里虽然烧了地龙,但是人坐得久了,也会感觉到僵冷。

丹寇见严青菊木木地坐在那里,忙扯了下身边的丹橘,说道:“姑娘,奴婢去打盆热水来给您洗脸,丹橘也去弄得暖手炉过来,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别让姑娘冷着。丹霞、丹云,你们在这里伺候夫人。”

严青菊看着两个丫鬟,点了点头。

丹寇先是帮她取下凤冠,将上了头油的发散下来,方和丹橘出去。

丹寇刚出门,便见着一个穿着崭新褚红色衣裳的小厮,个子矮小,但脸上堆着笑,看着也颇为亲切。见到丹寇两人出来,忙搓着有些发冷的手过去,说道:“两位姐姐是夫人身边的得用人吧?我叫纪山,是爷身边伺候的小厮,两位姐姐怎么称呼?”

听到是姑爷身边的小厮,丹寇知道自家姑娘想要在这府里立足,自然要先和纪显身边伺候的人打好关系,脸上也堆起了笑容,热情地道:“我叫丹寇,她叫丹橘,正想去打些热水给夫人净脸。”

纪山听罢,忙道:“这种事情只须要吩咐一声便行了,耳房里有小丫头看着小炉子,应该有火。”

纪山带着两人去耳房,不过却没看到什么小丫头,小炉子上架着个水壶,壶里有些水,却不够用来兑开洗漱。纪山有些尴尬,见两个丫鬟都冷眼看着,忙道:“今天婚礼,砚墨堂的人手不够,许是小丫头被叫走了,你们等着,我去厨房弄壶水回来。”

等纪山忙不迭地跑开后,丹橘满脸怒火地道:“丹寇姐姐,这分明是瞧不起咱们家姑娘。”

丹寇比较冷静,这种事情她早有心里准备,说道:“看来这砚墨堂的人心可不齐啊。”

等纪山回来后,丹寇见他陪笑的脸,也不恼,拉过水壶后又道:“天气有些冷,爷也不知道何时会回房,咱们姐妹俩还想给夫人弄个暖手炉,要麻烦纪山兄弟了。”

纪山忙不迭地又点头,勤快地去张罗了。

丹寇很快便端着一盆兑好的热水进屋子伺候主子洗漱,将刚才的事情说了,见主子垂着脸慢慢地卸妆,不发一语,心里也琢磨不透她在想什么,不好说话。

等严青菊在丫鬟的伺候下净好脸,换上一身宽松的便服坐着时,丹橘也回来了,不仅拿回了暖手炉,而且还有一个食盒。现在天气冷,新房里的八仙桌上摆着的食物早已经冷却了,自然无法入口,而这食盒不用说,也是纪山的功劳了。

食物是一碗热腾腾的汤面,还有些小菜配着,对于饿了半天的人来说,不蒂于珍馐美味。严青菊自幼常听她三姐姐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她从来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也没计较什么,在两个丫鬟的伺候下直接开吃。

“这镇国公府果然是一群没教养的,从这下人的态度可观一二。”丹橘心里有些恼火,抱怨道:“亏得这墨砚堂还是世子的居所,可是那些奴才仆妇们个个都向着东西院那里,叫他们弄个暖手炉也说没空,若不是纪山直接出面,这汤面我也弄不来。”

丹橘冷笑道:“他们不过是欺咱们姑娘是新妇,抹不开脸,不好动手罢了。这下马威也特掉份儿。”

严青菊慢条斯理地将一碗汤面都吃完了,连小菜也不剩,端的好胃口,听到两个丫鬟的话,方道:“没事,他们张狂不起来。”

丹寇和丹橘互看了一眼,知道自家姑娘心里有底,便放心了。

吃完了东西后,严青菊抱着暖手炉在新房内开始转圈圈消食,等消食得差不多时,便听到外头传来了一阵哄闹声,不必说,定然是新郎官回来了。

四个丫鬟同时看向严青菊,见她慢悠悠地坐回床上,整了整绾好的发髻,原本有些紧张的,可看她这样子,莫名的也不紧张了。

谁说严青菊不紧张?她紧张得手指揪着衣摆,都将之抓皱了,只是现在在丫鬟们面前,她不能表现出来。

纪显被人扶到门口后,便将扶着他的人推开了,喜娘跟着进来,不敢过去扶他,边唱着吉详话边跟进。严青菊自然不能枯坐着,慢腾腾地起身,见穿着一身大红色衣袍的男人带着一身酒气进来,抿了抿唇,小心地过去扶住他的一只手。

纪显显然喝得高了,直接将她推开,将她推得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丫鬟们惊呼着扑过去扶她时,又被一只大手给拎住了,抓了回来,然后腰间多了一条铁臂,那种无法悍动的力道,再次让她意识到男女天生的差异。

女人果然是弱势群体啊…

这般想着,她怯怯地抬头看向他,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分外惹人怜惜。

果然,勒着她的力道轻了点儿,然后差点抱着她一起摔到了床里,被他身上的酒气一薰,她有些不舒服地皱起眉头,对那群已经傻眼的丫鬟道:“快去给爷端些水来净脸。”

丫鬟匆匆忙忙地下去了,大概是因为纪显要用水,这回耳房里倒是已经备好了水,直接弄过来便行了。

严青菊拍拍勒着她的男人的手,小声道:“爷,先净脸罢。”

纪显看了她一眼,方放开手,由着她去绞干净巾帕给他擦脸。

等她将他团团围着伺候洗漱更衣后,丫鬟们收拾好东西,低眉顺眼地下去了,四个丹显然也有些担心地看着室内的两人,只是再担心,也只能按捺下,退出新房,顺便将门关上。

新房里只剩下今日的新婚夫妻。

一个看起来凶狠,一个看起来娇弱,心里想什么,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纪显靠着床,对站得远远的少女道:“过来。”

严青菊似乎又吓到了,瘦弱的身子抖缩了下,小步地挪了过去,偶尔抬起眼睛怯怯地看着他,看得他哭笑不得——这女人何至于用这般可怜的模样看他么?他又不会真的吃了她。

不过不可否认,是个男人都会对这样的弱女子心怜几分,他自然也不例外。

第184章 严青菊X纪显(四)

天微微亮,她便醒了。

醒来时,发现床上不仅只有她一人时,身体僵硬了下,慢慢地放松下来。不过活了十几年,和她同床共枕过的人除了奶娘便是三姐姐,机会也不多,使得她习惯独睡,突然身边多了个陌生的大男人,让她一时间无法习惯,若是不昨天太累了,恐怕会睡不着。

她僵着身体躺在那里,能感觉到身边的男人那种与女子香软温泽不同的男性体魄,胸口被一条手臂压着,更让她仿佛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等昨夜的记忆一一涌来,让她的脸色有些晦涩,不过在身边的男人醒来时,她的脸已经涨得通红了,看得他一阵好笑。

“爷,该起床了。”她小声地道,低着头,不敢看他。

纪显伸展了下身躯,见她姿势有些别扭地要下床,便知道她的身子不舒服,一只手捞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都揽到怀里,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强制地捏起来。他审视着这张柔美的瓜子脸,脸蛋有些发白,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之态,那双眼睛仿佛蒙上了一层水气,幽幽地看着人时,添上无限清怜之态。

明知道这女人没有外表那般柔弱,但看到她,依然不免要变得心软。

“昨晚你没睡多少,再睡会吧。”

严青菊原本任他打量的,听到他的话,不禁有些讶异,查看他的眉眼,发现他并不是说虚话,心头千回百转,面上却柔顺地道:“稍会要去给老太君和老夫人、爹娘他们请安,如何能再睡?若是去得迟了,让长辈们一翻好等,便是妾身不孝了。”

纪显听罢,脸上露出嘲讽的表情,虽一闪而逝,但也让她捕捉到了,同时更确定了他在镇国公府的情况,而她该做什么,也得拿捏好。

“就你孝顺!”他摸着她的脸蛋,神色有些莫测。

她更虚谦柔顺了,“孝顺长辈是应该的。”

纪显打量了她会儿,嗤笑出声,然后将她抱着起身。

他身材高大壮硕,反而衬得她越发的娇小柔弱,让她根本悍动不了他分毫。

严青菊琢磨不透他现在的想法,被他放下时,发现腿软得厉害,想到昨晚的事情,脸又是一红。不过她仍是强撑着,飞快地为自己穿妥衣物后,拿了整整齐齐地叠在箱笼上崭新的男性衣物伺候他穿上。

等他们穿妥衣物后,将外面等候的丫鬟叫进来。丫鬟们手里捧着各种洗漱用具进来,除了四个丹,还有两个伺候纪显的丫鬟。严青菊看了一眼,发现那两个丫鬟都有些颤抖的模样,抿了抿唇,当作没看到。

等她梳洗完毕,那边纪显的头发还没有束好,严青菊想了想,自己接过丫鬟手中的梳子,柔声道:“让我来吧。”

那丫鬟松了口气,不过又有些惶恐地看了眼闭目而坐的纪显,发现他没什么反应,方恭敬地退下。

严青菊的手极巧,虽是第一次为男人梳发,但很快便梳好了发型,用镶着金丝的玉冠束紧。纪显睁开眼睛,从黄铜镜中看到她认真的神色,目光深沉,不发一语。

梳洗毕,丫鬟们已经准备好了早膳。除此之外,还有几个打扮明显与丫鬟们不一般的女人站在一旁候着,看她们的穿着打扮便知道这是纪显的通房,而那个据闻正怀孕近八个月的姨娘潘氏不在。

严青菊看了眼纪显,见他面上冷淡,也不多说什么,在丫鬟们的伺候下用过早膳,见天色差不多后,夫妻俩便出发去老太君那儿给长辈请安。

今日是新妇进门给长辈姑舅奉茶请安的日子,整个镇国公府的主子们都聚集到老太君的院子正厅,不管众人心里有什么想法,在纪显携着新婚妻子进来时,脸上都是一片笑意盈盈,同时暗暗打量着新妇。

见她身条单薄弱,弱柳扶风,未语便带了几分怯,眉眼楚楚动人,简直在告诉别人,这是个面团子,使劲儿地揉吧。

果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

纪老太君和纪老夫人等女人心里十分满意,镇国公撩起眼皮看了眼大儿媳妇,可有可无,其他人也在默默地打量,心里自有一翻计较。

两人请安后,便有丫鬟端来茶水,让新妇给长辈们请安。

严青菊昨晚被折腾得狠了,身子骨也有些弱,此时又要给一群长辈们奉茶请安,虽然手上的茶盏端得稳,但是身体却有些晃动,看得在场的人更确信她的身子骨柔弱,也不是个庄端大气的。

纪老太纪接过了茶喝罢,脸上带着慈详的笑容,说道:“显儿媳妇,你既然已嫁到咱们纪家,以后可要好生伺候夫君、孝顺长辈。”

严青菊低眉顺眼地应了,双手接过纪老夫人给的红包。

镇国公府的人极多,除了镇国公外,还有几位与镇国公同辈份的叔父,显然因为纪老夫人仍在,并没有分家出去,傍着兄长过日子。

严青菊一圈敬茶下来,对镇国公府的人有个大概的认识,同时也将一些刁难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这让众人心里打了个突,再看低眉顺眼的严青菊,又安慰自己,可能是纪显事前和她通气,所以才能一一化解。

事实上,纪显什么都没说,他冷眼看着,再看游刃有余的严青菊,突然觉得自己娶的这个妻子还算不错,可谓是错有错着。

给长辈敬完茶后,便坐下受平辈和晚辈的礼。

纪显有五个异母兄弟,二弟纪华是继室夫人所生的嫡子,其他的弟弟都是姨娘所出,畏畏缩缩地站在一旁,给兄嫂请安见礼时也有些放不开。然后是些未出阁的庶妹们,依着规矩请了安,严青菊也给了见面礼,看她们的模样,有些冷淡,反而不如对二少奶奶亲热。

等到一些小一点的过来见礼时,不知怎么地,见着纪显时突然哇的一声便哭了,有人带着哭,然后剩下几个小的也跟着一起哭了,弄得现场气氛十分僵硬,严青菊也被弄得有些下不了台,十分尴尬。

纪显一点也没有自己竟然将小孩子吓哭的羞愧感,眯着眼睛坐在那儿,眉宇戾气横生,一脸凶相,让人噤若寒蝉,不敢说什么。

旁人不敢说什么,但是却有一人敢。

镇国公拍着桌子,满脸怒气地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孽子,你为人兄长为人伯父的,吓他们做什么?每次回来就要吓一次他们,安的是什么心?当初既然敢走了,就别回来,回来还要作夭,弄得这个家一团糟…”

镇国公噼哩叭啦一阵骂,除了小孩子的哭声,在场没有第三种声音。

纪显慢条斯理的,等他骂完了后,方不屑地道:“当初不是爹你求着我回来的么?很多人都看到了。”

镇国公脸色一顿青一顿白的,想起了当年被逼的怨气,气得直哆嗦,猛地站了起身,指着大儿子的鼻子继续骂,看情况一时半刻停不下来。

严青菊瞄了眼室内的人,众人都保持着沉默,纪老太君半阖着眼睛,仿佛没有见到孙子指着曾孙鼻子破口大骂对方不孝的模样,其他人或是幸灾乐祸、或是冷眼旁观,让她再一次认识到纪显在这个家的处境有多糟糕。

她突然明白了那天纪显闯入青菊居时问她那句话的意思,而今天这一幕,恐怕也是纪显特地让她瞧清楚的,所以事前没有告诉她分毫,这是考验她呢。

想明白这点,她并未生气,没什么可气的,她现在和纪显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蚱蜢,夫妻一体,他好了,她才好。

等镇国公骂完了喘着气喝着镇国公夫人端来的水时,纪显拉着严青菊起身,说道:“既然父亲骂完了,儿子便告退了。”然后又同长辈们行了礼,拉着严青菊大步离开,没有给人任何说话的机会。

镇国公一口气差点呛在喉咙里,指着门口的方向手都抖了。

“行了,今天是显儿媳妇进门的第一天,就闹成这样有什么意思?”纪老太君终于开口了,阻止了镇国公的话,对众人道:“没什么事了,都散了吧。”

众人看完了好戏,心知不能再久留,纷纷起身行礼告退。

两人回到砚墨堂时,便见到门口有小丫头在探头探脑,发现他们回来,身子一颤,忙跪下请安。

纪显面无表情地走过去。

严青菊倒是站住了,看了眼那丫鬟,再次抬步跟上。

纪显发现她的举动,回身看她,笑问道:“夫人看她作甚?若是看她不顺眼,直接打发出去卖了便是。”

严青菊眼角余光瞥见那丫鬟身子又抖了下,不过很快便镇定下来,似乎有所倚仗。她眯了下眼睛,看了眼那小丫头,心里有了计较,笑道:“爷,妾身连她是哪里伺候的小丫头都不知道,哪里会看她不顺眼?只是觉得这些小丫头胆子也大,哪有丫头在主子经过时探头探脑的?若是教外人看去了,也不知道心里怎么想。”

这话说得有两个意思,其一是她刚嫁过来,什么都不熟悉,自然不好做什么;其二是指明这府里的下人没规矩,下人的规矩也代表了一个府里的规矩,连下人都管束不好,可想而知这府中的规矩有多差,想来主子们也是无能的。

纪显停了脚步,深深地看着她,然后道:“是我疏忽了,稍会让纪山将砚墨堂的下人花名册都拿过来让你过目,你看谁不顺眼就直接拉出去叫伢人来发卖了。”他拉着她的手,一副爱惜的模样,“你是我的夫人,以后谁给你气受,无需客气。”最后一句说,端是杀气腾腾。

严青菊本是试探,没想到会试探出这么个结果,本来心里高兴的,但是看他也跟着作态了,只得假装羞涩地低下头,掩饰眼中翻滚的思绪。

这男人真是能屈能伸,而且也同样会顺杆爬。

第185章 严青菊X纪显(五)

夫妻俩相携回到砚墨堂正房时,刚坐下,便听得丫鬟进来报告姨娘们过来给新夫人请安了。

严青菊端着丹寇呈上来的茶喝了口,听罢看了纪显一眼,对上那双戾气横生的眸子,只觉得遍体发寒,不禁垂下了眸子,说道:“爷,可是要让她们进来。”

纪显淡淡地应了声,又吩咐道:“顺便去通知庞嬷嬷,叫硕墨堂伺候的下人都过来拜见新夫人。”

等丫鬟领命而去后,纪显边用茶盖刮着茶盏里的茶叶,边笑道:“先前和夫人说的事情,夫人自己且看着,对谁不满直接叉出去便成,爷给你撑腰。”

严青菊无语地看着这男人,他说得爽快,但是别打着她的名字,难不成他希望她嫁过来第一天就成为京城的名人么?是他没脑子还是他根本没放在心上?想到外头对他的评价,严青菊似乎有些明白了,这男人根本不将这种事情当回事,视世俗礼教无物,所以名声一点一点的便臭了,真是怨不得旁人。

正琢磨着时,便见早上伺候早膳的那几个通房来了,严青菊认真地看了眼,姿色各异,都不错,却也算不得什么美人儿。等了会儿,才见两个姨娘慢悠悠地进来,一个是长得别有风情的孕妇,一个柔弱小白花似的妙龄姑娘,分别是潘氏和金氏。

看到那个大眼睛柔柔怯怯的金姨娘,严青菊端着茶的手一顿,然后幽幽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了头慢慢喝茶。而屋子里的人在那两位姨娘出现时,不约而同地看了眼潘氏的肚子,然后又看向金姨娘,尔后发现,这金姨娘那副柔弱小白花的模样和夫人真是相得益章,神态太像了,心情顿时有些微妙,小心地看了眼主位上喝茶的纪显,可惜他好像没有发现似的,根本没当一回事儿。

潘氏挺着个大肚子,有意无意地在新夫人面前炫耀着,然后很快发现新夫人和金氏太像了,不是说长得像,而是说那种神态像。想到金氏长得这般模样,却也不得太世子宠爱,潘氏心里忍不住嗤笑了声,新夫人恐怕很快也会失宠了。

然而,潘氏很快便知道了她的想法大错特错了,比起金氏那种作派,他们的新夫人才是个中老手,连世子那般铁石心肠的狠人,也在无意中对她怜惜几分,与对金氏完全不同。更不用说,有时候见到她那模样,连作女人的都要心软上几分…尼玛女人作态到这地步,还让不让人活?

纪显屋子里的通房有四个,姨娘两个,在京城那些世家公子的后院中看来,这人数真是少得可怜。大概是因为他常年在西北营中,那里不能携带女眷,回来的时间也不多,这些女人纯粹是摆设多。而且通房比不得姨娘,是又当丫鬟又当床伴用的,简直是多用型。

等人到来的时候,纪显没说话,严青菊也没说话。

纪显面上淡淡的,严青菊却在心里琢磨着事情。她扫了那些通房一眼,从早上时就发出这几个通房似乎怕纪显怕得要死,估计不是纪显自己将人拉上床弄成通房,便是长辈赏赐的,不然按照这些通房害怕的程度,绝对不会自己爬床。

至于这两个姨娘…严青菊瞄都没瞄一眼,没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