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这就是给三分颜色就开染房的德行。
其他在场的太妃们根本不知道他们说什么,听得云里雾里的,但也不敢在此搭腔问话。太妃们在皇太后这儿吃得开,什么话都敢说,但是皇帝可不同,她们可不敢在皇帝面前放肆。
坐了会儿后,阿竹便被十八公主拉到偏殿去看昭萱郡主了,同时又听到了一耳朵的八卦,也知道了为何今日太上皇突然提起让陆禹出孝后就广选后宫的话,应该与他们昨晚吵架有关。
“昨晚父皇母后又吵架了,真是不知道他们怎么那么多的架可吵,吵得十八头都疼了!”十八公主白嫩嫩的小手捂着额头,一副不胜烦躁的样子挨坐在炕上。
阿竹和昭萱郡主瞬间爆笑出声,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做出这种举动,实在是违和啊!
十八公主被两人笑得小脸微红,恼道:“再笑十八就不说了!”
两人忙举起手保证不笑了。
十八公主这才道:“昨晚他们又翻旧账,母后说父皇是个爱面子的老家伙,当年娶她时心不甘情不愿的,娶了母后之后,为了作样子,竟然鲜少理会后宫的女子,据说要为母后的义姐守身呢。皇后这样说:‘太上皇可真是痴情,可惜痴情的对象不知道,现在骨头都化成灰了。’”
昭萱郡主听得一愣,喃喃道:“舅舅真的这么喜欢那个蒋府义女么?”
“才不是!”十八公主跳着脚道,“那是个坏女人!父皇才不喜欢她!父皇只喜欢我母后!”
小孩子一般都不希望自己父亲喜欢除了自己母亲以外的女人,十八公主也不例外。昭萱郡主和阿竹都理解小公主的心态,却没想到后面还有更劲暴的。
“当时父皇听到母后这么说,就马上气了,也骂道:‘朕一直想娶的女人是你!不过是认错了!却是你这个女人自己钻了牛角尖,后来一直走不出来!’”
昭萱郡主觉得自己快要糊涂了,抚着额头,忙道:“等等,是不是弄错了?皇舅舅和舅母先前透露的意思,不是说要娶那个蒋府义女么?怎么皇舅舅想要娶的人又变成了舅母了?”
十八公主啜着小胖手,歪着脑袋道:“十八不知道耶。”
阿竹也有些晕,这当年的事情,还真是只有帝后二人才知道,加上太上皇是个好面子的,皇太后又一心当个贤后,两人便这般相敬如宾地过了一辈子,看在外人眼里,便是太上皇敬重皇太后,皇太后赢得了贤后的美名,后宫女子越来越多,但是两人却从未解开过误会?
如此一想,两人过得真是遭心啊!
十八公主看着两人脸上的古怪神色,歪了歪脑袋,有些懵懂。她到底还比较年幼,很多事情其实不太懂的,也不懂自己父母为何近来只要凑到一起天天都要吵架。
弄不懂的十八公主想了想,到了傍晚下雪时,便顶着风雪跑到了仁寿宫。
太上皇正在喝药,听到殿前传来惊呼声,正皱着眉头有些不悦时,便见一道小小的身影像只小猴子一般钻了进来。
“十八?”
十八公主抖了抖身上的雪,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父皇,十八想您了!”
太上皇听罢,又见小女儿被冻得发紫的脸,顿时心都要软了,忙道:“快点过来,让父皇捂捂,这下雪天的,你怎么跑过来了?你母后找不到你,可要担心了!”说完,顿了下,又哼道:“让她担心也好,省得她现在每天都闲得没事干瞎折腾!”
十八公主欢快地扑过去,直接窝到太上皇怀里。
王德伟忙拿过一个小手炉递给小公主暖手,又让人去准备干净温暖的衣物。
等十八公主换了干净的衣服,父女俩一起窝在温暖的炕上说话。
十八公主抓着太上皇的手,看着他枯瘦的手,伸出自己白嫩嫩的小胖手对比,清清脆脆地道:“父皇的手皱皱的,不好看!母后说,要多吃饭才会变得好看,父皇你就多吃点吧。”
太上皇被她逗得不行,捏捏小女儿肥肥的小脸,说道:“好,父皇以后会多吃点,要活得久久的,看咱们小十八出嫁呢。”
十八公主猛点头,拍着他的胸口道:“父皇放心,十八到了年纪了,很快便会找个贴心如意的驸马让他养,不会让父皇因为嫁不出女儿帮交罚金的!父皇留着银子养老吧!等十八的驸马赚了钱,让他建个漂漂亮亮的园子,还要有温泉,然后接父皇母后一起过去住!这样咱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啦~~”
太上皇哈哈大笑,被小女儿逗得不行。
不过十八公主很快又苦着张小脸。
“怎么了?谁欺负咱们小十八了?”
十八公主像个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忧愁地道:“十八想要和父皇母后在一起,但是母后说,父皇你讨厌她,不会和她住一起的!怎么办?十八想和你们在一起!”说着,黑葡萄一般的眼睛闪烁着泪花,呜呜地抱着太上皇哭了起来。
太上皇被小女儿哭得心疼,忙道:“十八乖啊,父皇没有讨厌你母后,是你母后自己爱吵架,可不关父皇的事情!”
“真的?”十八公主抬起红通通的眼睛看他,“可是十八上次听到父皇母后又吵架,说父皇当年不想娶母后,所以十八那么多皇兄皇姐都出生了,十八都没能出生…”
太上皇僵硬了下,脸色有些晦涩。
一旁的王德伟已经听不进去了,脚步往外挪了挪,怕自己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而此时,他也肯定了,这十八公主鬼精鬼精的,分明是来套话的!
半晌,太上皇方道:“父皇当年认错了人,后来,有一个坏女人到父皇面前说了些话,父皇误会了你母后,但是又拉不下脸解释,所以…”他叹了口气,摸了摸小女儿的脸蛋,这张脸比较像皇太后,但是又比皇太后多了几分甜美。
他记得,初见皇太后时,她还是个少女,拿着长长的马球棍,将他当成了误闯武安侯府的登徒子,直接一棍子扫来,动作干净利落,裙摆飞扬,好看极了。那时即便认不出那个少女是谁,却仍是记在了心里。
可惜,他一直以为那是武安侯府的义女,而她却不屑解释,直到误会渐渐生成,让另一个与她极为相似、同样英姿飒爽的女人替代了她。
等十八公主挨在他怀里睡着时,皇太后也寻了过来。
太上皇看着被三十几年的深宫生活磨掉了菱角的皇太后,心下多有感触,说道:“你可知,当年你那义姐到朕面前说了什么?”
皇太后默默地抱过熟睡的女儿,淡淡地道:“说了什么有意义么?您为了她在婚礼上生气,为她守身,为她要废后。当年若不是臣妾当机立断将她送往江南,您估计已经将她迎进宫了…”她也感慨了句:“臣妾当年也是年轻气盛,手段难免会霸烈了一些,但却不后悔!说到底,其实一切都没意义了。”
太上皇的脸皮抽搐了下,脸色又变得难看。
见皇太后抱着女儿要离开,太上皇忙道:“朕当年要娶的人一直是你…”
皇太后冷笑一声,“太上皇就别再骗自己了,义姐与臣妾如此相似,您认错了也是应该的!臣妾知道您爱面子,所以这些年来努力做好贤后,万万是不敢让您的后宫出什么丑事,也全了您的梦想。臣妾也不是不能容人的,若非义姐她太狠毒,给臣妾下药,臣妾也不会不给她活路了。”
说罢,皇太后转身离去。
太上皇看着她离开,脸皮又抽搐了下,慢慢地闭上眼。
他错认了几年时间,她便误会了一辈子。
第168章
除夕宫宴,皇室和宗室子弟皆聚集到交泰殿,一起参加了个还算热闹的宫宴。
到了年初一,便是庆煦元年,新年的气氛终于冲淡了去年宫变后萦绕不去的紧张气氛,京城里无论是达官贵人或是平头百姓,都过了个好年。
正月初八,朝廷开朝,陆禹又开始忙碌起来,有些从去年夏天时便堆积了半年的事情已经迫不容缓,急需皇帝裁决主持。所以,一时间陆禹又忙成了狗,每天天未亮被叫起了,然后到三更半夜才爬回来。
这其间,阿竹都是早睡晚起,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离开。倒是晚上有时候腿抽筋或者是尿憋醒时,会看到睡在旁边的男人,整个人都往她身边缩来,明明被子够厚,室内的温暖也适中,便仍是一副畏冷的模样。
随着一月份的到来,阿竹也快到了临盆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得盯向了凤翔宫,关心她这胎生的是皇子还是公主,朝臣们出于对社稷的考虑,自然是希望皇后生的是小皇子,而关心阿竹的亲朋友好友们倒是不管她生男孩或女孩,只担心她的身子太弱,生产时有风险。
所以,这其间,柳氏和严青菊几次进宫见她。
阿竹一看到柳氏,便拉着她道:“阿爹现在身子如何?胖胖呢?娘亲看着好像清缄了一些,怎么过个年竟然不长膘呢?难道是应酬太多累着了?你不必管太多,不喜欢便拒绝了,不必怕给我招什么是非,大不了由我顶着。”
她说得无比的凛然大气,柳氏却听得好笑又好气,一个手痒,又忍不住戳了她一下,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这行为不妥。虽然闺女还是自己的闺女,但她已经贵为皇后,母仪天下了,并不只是她的女儿,连她见了也要先行礼的国母。
不过,现在见她眉眼含笑,眼中无愁,依然一派自然又带点儿小女儿娇俏,心里却忍不住欢喜起来。
嫁人的女人比不得当姑娘时的无忧无虑,要担起很多责任,被迫成长。即便面对至亲父母,也免不了露出不同来。而她这女儿,不管在外面如何,每次见她,她也在成长,但面对亲人时,依然能露出欢颜。如此,也只有一个解释,娶她的那个男人私底下愿意宠她爱她呵护她,维护她的真性情。
“你这孩子,都要成两个孩子的娘亲了,还这般跳脱。”柳氏无奈地道:“你爹很好,身体很健康,寿全现在在书院,他的读书天份不错,随了你爹,以后也会走科举这条路。至于我也很好,最近应酬是多了些,不过也和你大伯母商量过,慎重地挑选了些。靖安公府里有你大伯父在,不会出什么事情。”柳氏拍着她,语重心长地道。
作为外戚,靖安公府出了位皇后,将来定能一飞冲天,但是随之而来的是风头太盛,这便要看靖安公府的作法家风了。幸好,严祈华是个有远见的,不会被一时的繁华迷了眼,有他在,靖安公府估计能平安荣耀地到下一任皇帝即位。
阿竹微笑着点头,她自然是相信大伯父和自己父亲的,他们定然不会拖后腿。
“过些日子,你便要生了,你已经生过一个孩子,也算是有经验了,放心,不会有什么事情的。”柳氏拉着她,温声细语地宽慰着,生怕她有什么心理压力,到时候要出事。
如果是以前,柳氏倒是没那么担心。可是阿竹生豚豚时被人毒害早产,怀现在这胎时,又因为正逢太皇太后丧礼,劳累过度,动了胎气。接着七月份的宫变,又让她饱受惊吓。事情连着发生,这胎怀得辛苦,也养得辛苦,柳氏心里无法不担心。
阿竹温驯地点头,见她眼中满含关心,心中一暖,摇着她的手道:“娘亲放心吧,到时候宫里有接生嬷嬷太医、医女,人多着,女儿没事的。”
柳氏拍拍她的手,又同她说了一些注意事情,方告辞离开。
第二日,便换严青菊进宫来了。
很久没见这妹子了,阿竹也甚是想念,拉着她的手问这问那,严青菊一一笑着答了。
“怎么不将你家藿儿带进宫来?也好和豚豚有个伴,一起玩耍。”
严青菊眼睛一转,便道:“等天气暖些再带进来。”然后有些小心地道:“三姐姐一直在宫里,觉得无聊么?”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阿竹喜欢往外跑,即便条件不允许,但以前未出阁时,她也曾经幻想过,等以后有钱有闲了,便要去江南逛逛,吃遍大江南北,玩遍山川河流,赏遍人俗风情。这么个深宫,她会不会自在?
“挺好的,并不算无聊。”阿竹含蓄地道,她天天忙着八卦太上皇和皇太后,加上十八公主这个报马仔,日子还真不算是无聊。
严青菊看她很久,方笑道:“三姐姐过得好,我便高兴了。”她低首认真地看着阿竹的肚子,“就是这几天要临盆了吧?三姐姐放心,我去枯潭寺里问过住持了,你这胎定能平平安安的。”
阿竹听得高兴,主要是感动于这妹子的心意,说道:“那就承你吉言了。”
接着姐妹俩又说了会儿话,话中从闺阁时期到儿女经,都有说不完的话,直到看天色差不多了,严青菊方告辞离去。
可能是因为严青菊的到来说了很多话,到了晚上时,阿竹难得精神不错,在殿内转了几圈后,依然没有睡意,便坐下来掐指算着自己大概会在什么时候生。
正算着,陆禹踏着月色进来了。
现在已经正月中旬,月亮还未圆满,缺月清冷孤寂地挂在寒春的天空,使得整个月夜都透着一股寒冷。
陆禹进来时,见她在算着什么,笑道:“怎么了?”
阿竹有些兴奋地道:“阿禹,过几日便是元宵节了,你说我肚子里的这个会不会在那天出来呢?如果刚好是元宵节出生,以后就叫他元宵好了。元宵这小名儿宜男宜女,都不错。”
陆禹摸着下巴,然后促狭地道:“以后就叫胖元宵好了!”
阿竹一顿,然后趁他走近时,一脚踢过去,刚好踢到他的腿肚,然后怒道:“你在嘲笑我胖么?”
胖竹筒、豚豚、胖元宵,这男人到底有多爱胖这个字眼?!
陆禹被踢得不痛不痒,将身上的龙袍褪下,漫不经心地道:“胖也是一种特色,挺好的,你生什么气?你小时候本来就胖嘛。”将衣服随意地丢到一旁的箱笼上,也不管它,反正明日有宫女会自动收拾。
可能是孕妇真的是一种情绪化的动物,脾气一来,真是控制不住,阿竹踢了他几下后,发现他根本不痛不痒,又有些郁闷。
“行了,别闹,小心摔着自己。”陆禹扶着她上床睡觉,躺下后道:“先睡吧,距离元宵还有好几天呢。”然后摸摸她的脸,笑道:“听说今日镇国公世子夫人进宫来看你,你们聊得似乎挺开心的。”
“对啊!我四妹妹是个很好的妹子,真的很贴心呢!她担忧我,所以今儿特地来探望,顺便开导安慰我的!你瞧,这才是好妹妹的典范。”一个高兴,忍不住跟他卖弄起来。
陆禹哑然失笑,捏了捏她的脸道:“听说镇国公世子夫人对你真是好得没话说啊…”声音轻轻的,捏着她脸的手往下移,在她胸口上不轻不重地捏着。
这话似乎有些醋吧?
阿竹狐疑,忍不住道:“那是自然,她是我四妹妹!”
“哦…”
行了,这位皇帝真的是醋了!
阿竹哭笑不得,你用得着跟个女人吃醋么?况且还是个已经成亲的女人!
笑笑闹闹,又是一天过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阿竹真的想要在元宵生个孩子,所以刚好到了正月十五那天早上,她正和胖儿子一起用早膳时,突然手中的汤匙不稳,直接掉在了地上,脸也开始扭曲起来。
“皇后!”娥眉等宫女瞬间有些慌了。
“别慌,我、我可能要生了,将我扶起来。”阿竹吩咐道。
一群宫人急哄哄地将她扶进内室,整个凤翔宫都热闹起来,请太医的请太医,通知各宫的通知各宫,一时间,人人忙得脚不点地。
只有胖儿子懵懂地看着母亲被扶走了,感觉到周围人紧张的情绪,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叫着要“母后”,宫女奶嬷嬷们忙抱着他哄,不过怎么也哄不停后,有个机灵的小内侍道:“太子殿下,娘娘正在生小皇子,很忙呢,太子殿下可以去寻皇上,顺便告诉皇上这件事情。”
皇上父皇!
胖儿子抽抽噎噎地表示,要去找父皇。
宫人们顿时松了口气,忙抱着他出去,磨磨蹭蹭地往乾清宫行去。
刚出了门,便见皇太后带着安贵太妃过来了,众人忙上前请安。等皇太后知道孙子是要去乾清宫,便笑道:“皇上应该也快回来了,便让太子去接他罢。”
宫人们听到皇太后语气里没有丝毫的责备,忙笑着应了声是。
刚出了凤翔宫不久,便见到皇帝的仪仗,走在前面的是穿着明黄色龙袍的男子,大步流星走来,虽然天气冷,但是可能是他走得有些急,白晰的脸庞染上红晕,更添一种难以言喻的俊秀之色。
所有宫人看了一眼,眼睛都有些转不过来。皇帝原本就是京里有名的美男子,现在这般急促地走来,更添几分颜色,着实让人心动。也不知道等太皇太后孝期过后,又有多少宫女春心荡漾,欲要上那龙床了。
“父皇…”
含含糊糊的声音响起,打断了那些人的思绪。
陆禹大步走过来,直接抱起朝他伸出胖手的胖儿子,勉强笑道:“豚豚怎么了?别哭,咱们一起去看你母后。”
胖儿子将脸埋到他怀里,呜呜两下后,才点点头。
胖儿子脑袋上柔软的毛发蹭着他的下巴,有些儿痒,让他忍不住又抱紧了怀里的孩子,继续往凤翔宫行去。
第169章
阿竹这次生产因是第二胎,已经有了经验,加之怀孕末期身子也养得好,中途并未有什么事情发生,所以进产房后四个时辰,终于在下午酉时平安诞下一子。
婴儿的啼哭声响起时,外殿守着的所有人皆听到了,很快接生嬷嬷便将用明黄色的襁褓包着的新生儿抱了出来,皇太后和安贵妃忙过去围观起来,两人皆笑得合不拢嘴。
现下皇帝膝下已有两个皇子,算是有后了,于他的帝位也更牢固,那些大臣们也不能再叽叽歪歪了。
陆禹没看新生儿长什么模样,直接进了内室,来到床前。
宫女和嬷嬷们正在收拾,见到他进来,吃了一惊,赶紧上前行礼。陆禹摆了摆手,没理会她们,直接撩起袍子坐到床前,看着床上已经陷入沉睡的女人。
室内还萦绕着淡淡的血腥味,宫女正燃着清淡的香驱除味道,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并不好闻,陆禹却并未理会,伸手轻轻地抚着床上的人苍白的面容,问道:“皇后情况如何?”
刚为皇后清理完身子的娥眉道:“皇上放心,皇后娘娘只是产后脱力昏迷,医女刚才看过了,睡几个时辰便全醒来。”
陆禹听得放心了几分,又道:“厨房里熬着的汤怎么样了?等皇后醒来端过来给她喝。”
“早已经备着了,皇上放心。”
陆禹又问了几个问题,娥眉一一答了,等他不敢询问后,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见他目光沉敛地看着床上昏睡的皇后,微微敛下眼睛,恭敬地退到一旁。
娥眉是陆禹提拨上来的女官,管着凤翔宫整个宫的宫女,自然是忠心可靠的。只是以往娥眉在别的地方做事,并不太了解这刚登基不久的皇帝,现在被他几句问话,句句都是与皇后有关,心里隐隐有些明白帝后之间的感情,恐怕是容不得第三者插足,后宫恐怕要形同虚设了。
如此一想,便又有些高兴,若是皇后的地位巩固,于她也有利,指不定她以后也能像慈宁宫的绣姻姑姑那般威风。
陆禹伸手为阿竹理了理头发,又忍不住摸摸她的脸,然后执起她的手为她把脉,确认她的脉搏平稳舒缓,无甚大碍,方才松了口气。见她睡得正香,全然不知晓他的担忧,心里又忍不住有些生气,轻轻地掐了下她有些圆的脸庞,掐完后又心疼了,忙又安抚性地摸了摸。
他坐在这里的时间有些长,直到外头宫人来禀报,皇太后和安太贵妃要离开时,方起身去送她们。
“皇后是个好的,为你生了两个皇子,告诉她辛苦了,让她好好坐月子,可不能累着了。”皇太后叮嘱道。
安贵太妃笑得见牙不见眼,若不是二孙子太小,她都想抱回自己宫里不放了,同样对儿子道:“二皇子很健康,本宫看着也是像你,甚好甚好!”
陆禹笑吟吟地看着两位长辈,心里却开始蹙眉:怎么又是像他呢?
等将两人送走后,陆禹便去看被奶娘喂了奶的二儿子,看到那张有些皱、又是红皮肤的婴儿脸,整张脸小得他一个巴掌就能盖住还有余,比起当初胖儿子出生时,仿佛小了将近一倍,看来不是个胖儿子,反而是个瘦儿子。而且这张脸的五官小小的,也实在看不出来像谁。
真的像他么?
“嬷嬷,你说他像谁?”陆禹又忍不住问耿嬷嬷了。
耿嬷嬷眼神飘了飘,委婉地道:“皇上,二皇子看着还小,奴婢也看不出他像谁,等过几个月,五官长开了,便知道了。”
陆禹听罢,越发地觉得他母妃不靠谱,果然她说的话不可信。于是没有丝毫负担地将孩子像谁的事情抛到了身后。
到了亥时,阿竹终于醒来了。
一醒来,便找她刚生下来的小团子,奶娘将之抱了过来给她瞧。
阿竹被人扶坐起来,靠在大引枕上,下.身垫着月事带,还有恶露排出,而且隐隐带来疼痛。这些上次都经历过了,也没有那般难忍,所以整副心思都放在二儿子身上。她凑过去瞧了瞧,一时间也拿不准孩子像谁。
“他怎么这般小?而且他像谁?”
奶嬷嬷笑道:“娘娘放心,太医来看过了,二皇子虽然瘦了点儿,但却很健康。二皇子自然是像皇上的了。”
阿竹瞥了她一眼,这话明显就是为了讨她欢心才说的,这么小小的一团,五官未长开,哪里看得出像谁?不过听到太医说二儿子很健康,让她松了口气。幸好怀这孩子时,中途虽然折腾两次导致动了胎气,但孩子还是能平平安安落地了。即便瘦了点儿也没关系,以后仔细养着也行了。
正想着,陆禹抱着胖儿子掀帘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端着食盒的宫女。
“母后、母后~~”
胖儿子终于见到母亲了,十分欢快地在父亲怀里蹦跶着,就要滑下去扑阿竹。陆禹将他放下,不过却拎着他的小衣领,说道:“豚豚的母后还不能抱你,豚豚要乖,不能扑上去。”
胖儿子懵懵地点头,来到床前,便挨着床不肯走了。
陆禹坐在床前,接过宫女呈上来的鸡汤,自己捏着调羹喂阿竹喝汤。
整个内室的宫女嬷嬷看罢,皆低下头当没看到。而阿竹也懒得理会旁人的想法,张嘴喝下他喂来的鸡汤,边和他说起二儿子。
“他看起来不胖,以后你可不能叫他胖元宵了!”虽然儿子现在瘦了点,但阿竹觉得他脱离了“胖”这个字眼,也挺好的。
陆禹不以为意道:“没事,以后仔细养着,很快便胖了。”
你到底对“胖”有多执着啊喂!
阿竹对他已经无语了,撇开这个话题,又道:“元宵的大名儿谁来取?你还是父皇?”
“父皇想取就由他,不想我便先去翻典籍取一个。”陆禹看得很开,谁给儿子取名都无所谓,只要不取些不靠谱的名字就行了,太上皇取名的能力还算是不错的。
等阿竹喝了鸡汤后,便见趴在一旁听父母谈话的胖儿子眼睛眯眯的,看起来就要睡了,忙让人带他下去睡觉。现在都过了胖儿子睡觉时间了,但是因为没有见着母亲,所以一直撑着不肯睡,现在见着了,终于肯安心地睡了。
阿竹摸摸胖儿子的脑袋,在他脸上亲了下,道了声晚安,胖儿子方乖乖地让奶娘抱下去睡觉。
今年是新帝登基第一年,庆煦元年,皇后正好诞下二皇子,整个皇城喜气洋洋。
阿竹开始了苦逼的坐月子,这回她平平安安生产,没有像上次那般伤了身子,所以过了几天后,终于能下床了,同时也觉得自己身上还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儿,心里不免有些不自在,总觉得自己不干净。
所以晚上陆禹回来后,过来看她时往她身边凑,忙将他推开,说道:“我身子有异味呢。”
陆禹搂着她的腰,嗅了几下,笑道:“是有奶腥味儿,你给元宵喂奶了?”
“当然,母乳对新生婴儿的身体比较好,能产生抗体!”阿竹理直气壮地说,二儿子看着就一副瘦弱的模样,让她心里极是担心,即便太医说他身子好,但在母亲眼里,仍是觉得不够胖,要仔细养着。
陆禹唔了声,又亲了下她的脸蛋,然后张嘴又咬了咬那软软的颊肉。